“这儿原先是我贴身丫鬟住的,我让她暂与别人一起, 这些,都是我之前收集的医书。”年锦语显得很热情,殷切的望着陈慧,“如今都可以给你看。”
陈慧看着面前都快赶上自己高的医书, 捏了下拳头,面上依旧是挂着傲冷, “顾少夫人, 我不是大夫,主要负责用医理照顾少将军的饮食起居。”
年锦语赞同的点点头, “对呀,所以要多研习医书,才知晓更好的照顾将军不是吗。”
“顾少夫人, 我知道如何更好的照顾将军, 不必看这些, 您将我带到这里,又让我听您的, 是否不愿让我见将军?”
陈慧的语态有些咄咄逼人, 旨在她认为, 凭借自己在宫中习得的医术, 足够能料理就好将军的起居。
顾少夫人这么做分明是为难。
年锦语无奈,朝外喊了一声, “严进。”
严进很快探身进来,“少夫人有何吩咐?”
“这位是贵妃娘娘所赐的女医,专程来照料将军起居,你带他去见一见将军。”说罢,看着自己那些收罗的医术,有些遗憾,真的不看啊,可这些东西珍贵的很啊。
陈慧有自己的任务在身,自然无暇顾及,紧忙跟着严进出去,进入书房时,被那暗沉沉的光线吓了一跳。
随即便看到了坐在书桌旁的顾明渊。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这是陈慧见到顾少将军的第一印象,居家一年多的顾明渊人显白皙,少了战场厮杀的戾气,多了分郎君的俊俏感。
但这些都在他抬起头时被打碎,他漠然神色看着走进来的陈慧,开口便是,“谁让你进来的?!”
“婢乃贵妃娘娘所……”
“出去!”
“……”陈慧错愕的不知该怎么往下说,扭头看严进。
严进这才缓缓解释,“将军,她是今日少夫人入宫,贵妃娘娘赐下来的女医,说是照料您的起居。”
顾明渊这才打量起陈慧,眸子里藏着的深意,叫人看不透。
但陈慧也有自己的傲气在,宫中女医本就难培养,她不论从模样还是医术上都是最出众的,怎么会留不下呢。
“我何时说过需要女医照料。”
“是贵妃娘娘体恤将军,希望将军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更好的照料我?”
陈慧一顿,“我与太医院的学生一同进习,过往也为宫中贵人诊治,能合理安排将军饮食,调养将军的身体。”
“这么说,你会看诊就医了。”
陈慧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道,“小伤且能看一些,但还是要太医从佐。”
“严进,把她带去都城营。”
陈慧猛地抬头,带去都城营是何意,“将军,我是贵妃娘娘特命前来照料您起居的。”
“本将军六日里有五日都在都城营,让你跟去都城营,有何异议?”顾明渊觑着她,一字一句,“还是你受命,只能呆在忠勇侯府。”
陈慧心一惊,不敢直视他的眼眸,低下头去,“自是照料将军为主。”
顾明渊不再言语,严进做了个请的姿势,陈慧只得出去,但到了外面,却坚持自己要第二天顾明渊去了再跟着去都城营,而非先住过去。
宫中那些套路,在军营内又岂是够看的,严进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慧,“你不提前一天去准备,明日怎么能及时为将军料理吃食,难不成还要军营内的人配合你不成?这里是忠勇侯府,又不是在宫中,我劝你别张口闭口都是贵妃娘娘,免得让人以为你仗势欺人。”
陈慧脸色一变,这时正好年锦语从主屋过来,投来关切的目光,她只得咬牙应下,“是,我先去准备一下。”
先留在这府中再说,只要能跟在顾少将军身旁,还怕探不到消息么。
因为满腹不高兴,走过去时连行礼都忘了,年锦语虽不在意这些,也看得出陈慧在将军那儿吃瘪了。
“少夫人去瞧瞧将军,我带她去一趟都城营。”严进低声道,连忙带人离开。
年锦语走入书房,顾明渊没事儿人一样在看摆开在书桌上的图,好似没听见有人进来。
“相公,你将女医送去都城营了?”
顾明渊不回答。
年锦语又喊了好几声,他都不理,直到她走近,软软的喊了声相公。
顾明渊这才抬起头看着她,似乎是眼神在说,入宫一趟就带回一个人,一年那么多回想带回来几个?
年锦语心虚,却有自己的道理,“若是她真的能将相公照料好,相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福泽宫那里,不要独自前去。”
顾明渊心中微叹,李贵妃吃准了自己妻子心思单纯,不能往这儿赐侍妾,竟想到用这样的法子塞人过来。
“阿语明白的。”年锦语点点头格外认真。
顾明渊放下手中的图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明白什么了?”
“贵妃娘娘赐人下来,阿语不能抹了她好意,得收,可若是她照料不好,那就还回去。”
“你还能还回去?”
“自然能,她照料不好相公,可以换一个照料的好的。”年锦语说的振振有词,难道不给换?
顾明渊半响说道,“歪理,岂能你想换就换。”
年锦语喔了声,求教他,“那当如何?”
“不答应便是。”顾明渊看着她眉头紧锁的,冲动的想伸手去抚平,最终却还是重新拿起桌上的图纸,“就说一切听我的,得过问我的意思,她心里再不痛快,明面上也不会难为你。”
年锦语脸上顿时绽开了笑意,双手就附在了他肩膀上,身子自然的倚过来,“嗯,我一切都听相公的。”
顾明渊垂眸,嘴角微微一动,又听耳畔传来她温温柔柔的声音,“相公,听说赵家公子受了重伤,好些天都下不来床。”
“不必理会。”
“阿语今日还遇到傅昭仪了,她生的可真美。”
“贵妃娘娘好像不大喜欢傅昭仪去福泽宫请安,但我觉得,傅昭仪人挺好的。”
顾明渊抬了下眼眸,“你觉得谁不好?”
年锦语气鼓鼓道,“伤了相公的人不好。”
自己的小妻子张牙舞爪是什么样子的?
顾明渊看着她努力皱眉,试图做出凶巴巴的模样,脸颊胀鼓鼓,又可爱的不得了。
顾明渊沉声笑了,还是没忍住,抬手重重按在了她的头顶,“行了。”
那一刹那的笑容,宛若是清风抚堤,看的年锦语瞬间的呆住,眨眼的功夫脸颊通红,“相,相公笑了。”
顾明渊即刻收了神色,“出去罢。”
年锦语却不肯,一下凑近,伸出手指在他嘴角戳了下,往上勾,对他这样的嘴角弧度才有些满意。
“相公你多笑一下,阿语觉得这样更好看。”
顾明渊垂眸,就这么看着她,视线相撞,她这才意识了什么,红着脸连忙后退。
但她身侧就是桌子,莽莽撞撞的就要撞上去。
顾明渊手快的拉了回来,年锦语那极轻的身子一下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无师自通的,她的手臂又环绕了他的肩膀,而他的手,就在自己的小腰肢上。
竟是诡异的和谐呢。
四目相对,竟一时间谁都没出声。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
本要跨进来送吃的云梳,闪电般的后退,险些错步时,被身后的阿符稳稳拖住了腰。
阿符第一时间检查托盘内的吃食有没有撒,随后才疑惑,“你被什么撞出来了?”
说着要探头进去看,云梳连忙拉住她,“炊珠在厨房里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阿符眨眼就没了踪影,哪管书房的什么事。
云梳这才松了一口气,第二回 了,她第二回撞见姑娘也姑爷亲近。
得让严进多注意些,别让人误闯才是。
书房内安静了许久,反应过来的年锦语这才满脸羞涩的起身,显然脑袋瓜子已经糊糊了,“相公饿了吗?云梳怎么还没来?没到时辰呀,我去看看……”
顾明渊看着她自言自语的出了书房,整个绷紧的身子才松懈下来,周身萦绕的都是她的香气,他几番压制才能将呼吸平稳。
他转眸看向桌上的图纸,这是宣王让齐和豫送过来的,是北疆外六部的图纸,辽阔的地域,横亘的城墙,无一不是在将他往过去的回忆里牵扯。
如今看似平静的北疆,实则暗潮汹涌。
他这一受伤,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乘意将军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卷土重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了他震慑,其余五部也会蠢蠢欲动,二皇子能去上阵,却不可能去舍命,如今靠贺家在那儿是远远不够的,而圣上的心思,又难琢磨。
宣王想传达的意图很简单,即便是他如今这幅样子,也能培养自己的势力,都城营只是个开始,里面的世家弟子难训,但要训的服,就都是他的箭矢。
缓缓的合上手中的图纸,顾明渊靠在椅背上,香气微散,还有她娇俏的模样在他的眼前出现。
重伤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沦,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每每想起来那些事都是夹着背叛的痛,让他无颜面对那些死去的战士,恨不得自己烂泥一样死在这深渊里。
可她的出现,将他从那黑寂中拯救了出来,即便是他仍在深渊,也有了想做的事,想保护的人。
他要她没有后顾之忧的活着,纵使哪天自己不在了,也无人能欺负她。
第三十章
隔天陈慧便在都城营里见到了顾明渊, 可她想要近身呆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天不亮顾明渊要训练这些士兵跑步,正午休息时才能在屋内见到顾明渊。
可也没等她侍奉吃食, 贴身侍卫严进会照料他,而她则是被顾明渊给差遣去给一早跑步跑到虚弱的士兵那儿,做肌肉松弛。
这对陈慧而言, 宛若侮辱。
“顾将军,您若不想留我也就罢了,贵妃娘娘命我为你料理膳食,您却让我去给那些士兵们看诊, 这是何意?”
顾明渊面前八个碟子,都是一早炊珠准备的, 里面的菜色从鱼肉到蛋禽, 还有新鲜的蔬菜,洗净的果子, 独属于年锦语标志,兔儿似的奶冻。
他瞥了眼陈慧,“你不是说你会看诊?”
“可我不是来给他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