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别撩了》 第1章 《质子又娇又飒,宠就对了/质子,别撩了》作者:艾小逃【完结】 文案: 双男主 1v1,he 浪荡勇猛倔强攻vs睚眦必报美人受 猛鹰对狡兔 南越国战败,将军府三公子楚星舒受封定安王,入大朔为质子。慕屹川为大朔二皇子,多次大败楚家军。他瞧不上面娇体弱的病秧子,谁知这病秧子抱了大腿不松手,还以抱背之欢把两个人牢牢绑在一起…… 楚星舒:“命中尘埃,浮光便过,风月之事忘起来容易的很,二皇子何必执着?” 慕屹川:“属于我的东西,即便是浮光,我也要捆得他动弹不得!” 第1章 你往哪儿摸呢 一望无尽的雪峰,雪地里车痕的印子倒是笔直,触目之地,除了一片白色,还是一片白色。 车内的咳嗽声低沉还有些发空,挑窗帘子的手细嫩修长。 帘子被放下,略显稚嫩的声音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派头:“三公子,外头寒气重,您看又咳了不是?” “无碍,这雪景甚美,不看看,怪可惜的。咳——石玉,我的画册子呢?”楚星舒收回手,慵懒的侧倚着身子,张开手,掌心朝上。 一脸冷峻的少年从膝盖上的香樟木箱子里,取出一本用线装成册的画本递到楚星舒手上。 楚星舒的手刚触到册角,就被人中途拦截。稚嫩的声音斥责道:“石玉,不知道公子这几日又受了寒么,昨晚才咳了一夜,你还把这画册给他劳神。” “千千——我的好千千——”楚星舒语气又轻又长的唤着。 千千一把将他的手放回笼袖内,“我的好公子,您就消停些吧,当我求求您了行不行?再说,这马车摇摇晃晃的怎么画呀,等咱们到了属地,还怕没时间画呀。” 楚星舒百无聊赖的一叹:“这不是无聊么?不然,你倒是给我解解闷?” 千千笑道:“这个容易,我给您唱个曲儿如何?我昨个儿新编的……” 闻言,楚星舒一脸惊恐的坐直了身子,连忙捂住耳朵:“打住打住!我不要听!” “公子,我保证真的好听……”千千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一脸跃跃欲试。 楚星舒两指挟住他圆鼓鼓的脸蛋,“你保证?” 石玉皱眉,这千千的话能信?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纸团塞进耳朵,闭上眼睛。 “喂——石玉,你什么意思呀,公子都信我,你塞……塞什么耳朵你?”千千扒拉过来,伸手就要扯他的纸团,石玉一个抽身躲过,两个人在车里闹起来。 弄得车也跟着晃了起来,突然马车一个颠簸,撞得千千落在了石玉身上,楚星舒撑着车座稳住身子。 “车内的人都跟老子下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石玉握了剑准备冲出去,被楚星舒拦住:“先看看来者何人,不必妄动。” “想来是劫匪吧,这已经是北襄境内,离大朔王都不过半日路程了,咱们的马车也敢拦,是没打听清楚么?我下去会会。”千千道。 “还不滚下来——要老子亲自上来么?” 千千掀帘而出,站在马车上,叉着腰道:“叫什么叫,没看到咱们的旗子么,你可知道劫的谁的车?” “小兔崽子,胆子倒不小!”那大汉一身横肉,大胡子几乎盖住了整个下巴。“凭你是谁,今日遇上老子,只怪你们出门没看黄历。” “我们大当家正缺位压寨夫人,让你家女眷下来,若能对上咱们大当家的眼,算你们福气,若是对不上……今日一个也活不了!” “老二,别吓着车上的小美人。瞧这阵仗,应该来的是南方的小妞,都说这南方的美人柔美纤细,可别给老子吓坏了。” 大胡子摩拳擦掌:“小美人儿,方圆百里,谁不知道雪湖帮帮主最会疼美人了,快下车,让本帮主瞧瞧……” “哈哈哈哈,瞧你那急色样儿!车内确实有美人,不过嘛……”千千大笑着卖关子。 大胡子问:“不过什么?” “不过只怕你无福消受!”一枚钢针从帘内飞出,正中大胡子眉心,他应声而倒。 “大……大当家!”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众劫匪攀上车马。 “千千,进来!” “是,公子。” 千千灵活闪入车内,“石玉,他们人可不少,咱们的人够打么……” 楚星舒一派气定神闲:“不必咱们出手,你听……” 车外一阵鬼哭狼嚎,“噗——”地一声,雪白的车帘染上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唉……车帘脏了,这味道……咳咳……”楚星舒鼻尖窜入血腥味,整个喉咙又痒了起来。 车帘再次被掀开,入目一个浑身沾着血腥味的冷面男子,眉眼俊逸,薄唇紧抿,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定在正捂嘴咳嗽的楚星舒身上,静静地盯了半晌,冷嗤一声:“竟然是个病殃子!” 下一瞬,男子大腿一沉,被人牢牢抱住,楚星舒眼里满是一副受惊小鹿的神情,语音微颤:“恩公救命……恩公救命啊……” 石玉与千千对视一眼,千千低头藏笑,石玉侧过头,望着车顶发呆。 “放手!”男子低斥。 “不不不不放——” “站起来!”男子道: “诶——”楚星舒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 第2章 男子身子一僵:“你往哪儿摸呢?” “不是你让我站起来么,不让我扶你呀,不然,你拉我一把?”楚星舒一脸无辜的瞅着他。 男子伸手拎小鸡似的拽住他的后领,一手将他拎到自己眼前,“定安王楚、星、舒?” 楚星舒连连点头,“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主子,外头已经料理干净了!”外头传来声音。 男子松开他,“知道了,车内是定安王,通知下去,准备迎接王爷入宫。” 楚星舒瞟了一眼他身上悬挂的腰牌,不动声色的道:“恩公您是?” “大朔二皇子,慕屹川。” 他就是慕屹川,那个战无不胜,让楚家屡屡吃败仗的慕屹川。 楚家的连连战败,生生令先帝生了疑,削兵权后,父兄长年在家郁郁不得志。 若不是当太子妃的姐姐护着,想来,楚家早已被寻个由头处置了。 不久前,先帝突然驾崩,太子即位。风梁州一役,太后重新用上了楚家军,只是又对上了慕屹川,险胜一场,败三场,宁死不降,最后父兄三人战死沙场。 太后送上两座城池主和,大朔欣然同意,依惯例,要送质子入大朔。 太后不舍亲子,楚星舒主动请命,名上封了定安王,实为南越国质子。 “你随我同乘一骑,保你入宫前,毫发无伤。”慕屹川略带讽刺道。 楚星舒凤眼微挑,道:“好呀。” “好什么好,公子,您那身子骨儿,哪里骑得了马?不行不行不行。”千千连忙护在身前。 第2章 娘的,这是个什么破败身子! “聒噪!”慕屹川一扬马鞭,坐骑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楚星舒身处南越国,自幼身子弱,骑马也不过是缓速溜弯的级别,这种风驰电掣之姿,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一点都没有爽利之感,倒颠簸得他一阵恶心反胃。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二皇子,我劝你还是悠着点,要不吐你一身可怨不得我。” 楚星舒紧紧搂着慕屹川坚实的腰身,寻思着,这人若是再不慢下来,要不要挠他痒痒,可万一这人一个激动把自己摔下去…… 想到此果,楚星舒不自觉手又抓紧了些。 慕屹川回首一望,大部队已经落下了好大一段距离,他轻轻拉了下缰绳,那马速总算是缓了下来。 低首瞟了一眼楚星舒面无血色的脸,又是一脸鄙夷:“楚氏一门忠烈,个个傲骨,怎么家里还有你这么个软脚虾?” “是呀,我自幼体弱,家里人只盼着我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软脚虾又如何,至少我还在喘气,傲骨的人都已归为黄土,连尸身都寻不到,说起来,我楚家如此下场,倒还是拜你所赐。” 楚星舒下巴一痛,被他用马鞭托起,与之平视。 “如此说来,你应该恨我才是,如此亲密的抱着我做什么?” 楚星舒轻勾唇角,目中无怨无恨,清明一片:“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楚家技不如人,输得起。” “哈哈哈哈,你倒是看得开,歇够了吧,坐稳了!” 马一吃痛,又开始狂奔。 “哇”地一声,慕屹川胸前顿时濡湿一片,他本只是想试试这楚星舒是否真没有半点底子,却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弱到坐个马都能吐自己一身。 楚星舒心虚的瞄他一眼,低头道:“我之前告诫过你的,这可怪……怪不得我。” 他抽出随身的帕子,擦干净嘴后,帕子抚上慕屹川的胸膛,手上一紧,被慕屹川握住:“不必了,你忍忍,再行一段,就到皇家的温泉别苑了,届时再处理,只是……”慕屹川抬眼看了他一眼,“不许再吐了!” 楚星舒气息微弱,一张脸白得越发不像话了,凤眸瞅了他一下,“我……我尽量。” “晦气!比个娘们儿还弱。” “是呀,我娇弱着呢,二皇子可得护好我,这大朔国人生地不熟的,我可就全倚仗二皇子了。” 慕屹川探究的盯着他,沉眸深思。 这人真的是一点国仇家恨都没有,竟然贪生怕死到此地步,楚家门风怎么会教出个这样的儿子? 温泉别苑建于雪林之中,泉池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还未下马,已有驻守的将领迎了上来。 “参见二皇子!”那守将瞥见慕屹川身上的狼狈,“二皇子这是……” 慕屹川翻身下马,“取两套衣裳过来,我和定安王要换。” 那守卫这才抬眼看楚星舒,瞬间直了眼睛。这是定安王,未免长得太娇媚了些。 “还不下来?是要我抱你吗?”慕屹川坏笑道。 楚星舒缓缓放下一只脚,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幸得有人适时伸手护住他。 守卫不觉暗叹,这掌中的腰也太细了。 楚星舒眼尾轻扫,笑道:“多谢,你可以松手了。” “哦……属下失礼,安定王莫见怪。” “无妨,若不是你扶一把,我可就要摔得不体面了,我谢你才是。” 楚星舒一身白衣,眉眼如画,面色苍白,衬得好看的嘴唇鲜艳欲滴。 那守卫红了耳根,这世间竟然有男子比女子还勾魂。 慕屹川脱得只剩一条白色寝裤,精壮的上半身,露在水面,热气氤氲得身子微微发红,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缓缓滑下。 第3章 “看够了吗?还不脱?” 楚星舒摇头拒绝,“你泡完我再泡——啊!” 语音未落,人已经落在了泉池中,整个人失了重心,脸朝下埋进了水里。 “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怪不得南越国如此不中用。”慕屹川嘲笑道。 楚星舒没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始终没动静。 “喂——别装死!”慕屹川唤了一声,依然没动静。 慕屹川觉得不对劲,长臂一伸,将人捞了起来。 楚星舒长睫上沾着水珠,双眸紧闭,人已失了知觉。 “娘的,这是个什么破败身子!”仔细一看,楚星舒额头上缓缓沁出红色血丝,刚刚在水里,那血倒不明显。 想来是撞到岩石了,慕屹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点自责感浮上心间。 按压胸口,吐出水后,楚星舒轻咳了一声,缓缓张开眼。 见他醒来,慕屹川心口一松,这人还没入朝,被他在路上玩死了可说不过去。 楚星舒赖在地上努力平复气息,已经没有力气起来了,他可能真的是跟这慕屹川八字不合,这才遇上他不到半日,已经快折腾到阎王殿了。 慕屹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还好吗?” 楚星舒干脆道:“不好!” 慕屹川:“……” “等下我还是回马车吧,二皇子离我远些着好。” “随你吧。”慕屹川也被他折腾得够呛,深觉如此甚好。 在别苑停留了半日,人员集齐后再次出发。 “公子,你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脸色也不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千千心疼的上下打量楚星舒。 “不碍事,水土不服罢了。”语罢,楚星舒弯腰入马车。 一入软垫,整个身子就倚着不想动了。 有人轻叩窗户,他懒得动,冲千千挑了下眉。 千千掀开帘子,窗外递进来一壶热腾腾的牛乳,慕屹川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让安定王趁热饮下,这副病容入宫,容易遭人诟病。” “这……”千千犹豫着。 “千千接了吧,谢过二皇子,如果无事,还请二皇子离马车远些。” “你……哼!” 慕屹川愤怒的策马而去,楚星舒抱着热腾腾的牛乳缓缓饮着。 “公子……这牛乳虽难得,可他的东西,咱们能随便喝么?”千千还是不放心,小声询问。 “无事,他再递什么,照接便是。”喝完了牛乳,将空壶递给千千,“我乏了,先睡一会儿。” 不知道是牛乳的安神效果,还是真的今日被折腾得够呛,楚星舒这一路以来,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困过。 第3章 刺杀 朦胧中,马车入了宫门,楚星舒睡得再香,也不得不强打着精神,整理衣衫,拖着千千的手下了马车。 楚星舒脚一落地,地上的积雪刚被清扫过,脚一滑险些摔倒。 “公子当心,这地上滑着呢。” 楚星舒不甚在意的笑笑,视线对上慕屹川鄙夷的目光,慕屹川冷嗤一声下马,双手环胸的盯着他:“腿软了?要不要本皇子抱你进去啊?” “如此……”楚星舒眼尾轻挑,身子顺势扑了过去:“有劳了。” 慕屹川慌忙躲开,“南越国的人都没骨头吗,自己滚进去!” 楚星舒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脸,轻笑:“是。” 朝堂上,皇帝端坐正位,大殿之中,只有一名年轻公主随宴,不见任何妃嫔。 楚星舒暗忖:如此强大的大朔国皇帝,果然让后位一直空悬,不知此人是冷情还是长情。 楚星舒恭敬下跪行礼,“南越国安定王楚星舒,拜见皇上。” 慕和墨斜倚着龙座,不怒自威的气势。 “抬起头来。”他声音中透着淡漠。 楚星舒抬眸含笑,周遭一片唏嘘。 慕和墨盯了半晌,不自觉坐正了身子,轻咳一声道:“想不到楚氏一门虎将,竟然还有你这般俊秀的儿子。” 楚星舒道:“皇上过誉,下臣不胜荣幸。” 慕和墨道:“可曾习武?” 楚星舒轻轻摇头,“说来惭愧,下臣自幼体弱,一年有大半时间都是在榻上度过的。” “哈哈哈,南越国竟然派了个病殃子过来。” “怪不得生得这副容貌,成日跟闺阁女子般的窝在闺房里绣花吧。” “嗯?”慕和墨目光扫到两名白净面容的男子身上。 “姜国皇子,大蜀皇子,有什么话,不妨跟朕聊聊?” 二位皇子瞬间闭嘴,再不吭声。 楚星舒心知这二位皇子与自己不同,他身为质子,而这二位,可是交好国过来作客的上宾。 “朕和南越国先帝也算故交,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南越国的人了,既然来到我国,虽为质子,我大朔必会以礼相待,蜀国皇子,姜国皇子分别客居在老大,老三府上,如今老二和老四的府上倒没有外客,你想住在何处?” “喂——你来我府上吧,我正缺个伴儿呢,我昨个儿刚得了一对斗战将军,正想找人一起玩呢,我是四皇子慕悦星,咱们名字里都带星字,可见是有缘。”慕悦星眼睛亮亮的盯着楚星舒。 “成日就知道斗蛐溜鸟,一点长进没有!”慕屹川斥责道。 第4章 慕悦星缩了缩脖子,撇嘴:“二皇兄不会是想跟我抢人吧。” “人是我先接到的,理应跟我回府。” 楚星舒闻言一愣,他已经一路刻意恶心慕屹川,以为这慕屹川应该巴不得对他退避三舍才是,这人怎么还开始要人了? 他心念一定,温和的看了慕悦星一眼,道:“下臣也觉得与四皇子甚是投缘,日后就叨扰四皇子了。” “太好了!太好了!”慕悦星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慕屹川冷笑:“安定王这心思变化得够快呀,是嫌路上本皇子照顾不周了?” “岂敢岂敢!二皇子莫要误会,一路上承蒙二皇子多番照料,属实不敢再给二皇子添麻烦了。” “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川儿,依他便是。” 楚星舒冲慕星悦轻挑了下眉:“多谢皇上。” 楚星舒发现,这大朔皇帝对其他几位皇子都是淡淡的,唯有这慕屹川,他眼中满是爱意。 慕屹川避开慕和墨关爱的目光,举杯饮酒,一仰而尽。 宫乐奏起,一队队舞姬鱼贯而入。 慕悦星热情的拉了楚星舒与他共食一桌,歌舞声中,时不时与他耳语:“我们大朔国不比他国,各位皇子,只要年满十六,就会出宫自立府邸。我这宅子,今年才落下的,冷清得很,以后你来了,我就有伴儿了。喂,你多大年岁了?” 楚星舒道:“下臣长四皇子两岁,出发前刚过了十八岁生辰。” “别下臣下臣的了,听着别扭,既然你比我长两岁,我唤你楚兄如何?” “四皇子不可,下臣为质子,你不可与我太过亲密,免遭诟病。” 慕悦星爽朗一笑:“你是不了解,放眼整个大朔国,最不怕被人诟病的,就是本皇子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唤我悦星就……” “护驾!” 舞姬中突然一把红绸长剑飞出,那剑锋直指慕和墨咽喉。 惊得身旁太监尖着嗓子喊叫。 “夺”地一声,那剑被青铜酒杯打落。 下一瞬,舞姬的手被一中年男子缚在身后,男子的手掐上舞姬的脖子:“层层把关,你竟然还可以混进来,说!谁指使的?” 那女子眼眸扫向楚星舒,轻淬一口:“楚氏一门忠烈,楚星舒你竟然安然在仇人之地俯首称臣,丢尽我楚家军的脸!”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楚星舒。 “安定王,你可有话说?”慕和墨眼神犀利的看向楚星舒。 楚星舒静静的盯了那女子半晌,轻轻起身。 袖子被慕悦星扯住,他紧张的摇头,示意他不要求情。 “谋害国君,其罪当诛!大朔和南越国已休战,此女对皇上不敬,势要打破南越国和大朔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邦交,于南越国而言,她也不可留。” 慕悦星瞪大了眼睛,他倒是小看了这个楚星舒,以为他这般柔弱,必是妇人之仁,未曾想,这人平平淡淡几句话,将自己从这两难之境中摘了个干干净净。 慕和墨道:“你倒是透彻,那表表衷心吧。” “是。” 楚星舒半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剑,指向那女子。 “你……”女子眼中现出惊恐,与刚才的视死如归判若两人。 “我为楚家鸣不平,你竟然只为苟活,要杀我?” “楚家军早已归为黄土,即便活着,也不会再与大朔为敌,是你看不清形势,愚昧至极。” “我……我……啊!” 长剑在女子的尖叫声中刺入左胸,透胸而过,鲜血梁红了雪白的舞衣,瞬间毙命。 血腥味在朝堂散开,楚星舒像用尽了全力,虚弱的瘫软在地,鼻尖窜入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猛咳起来。 第4章 生疑 浓烈的药气,楚星舒又咳了几声睁开眼。 陌生柔软的床榻,他盯着帷帐顶上的花纹发了一会儿呆,眼睛方才在屋内探寻起来。 房间很大,很暖,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羊毛毯。 半月型的大窗户与南越国的方窗区别甚大,显得大气许多。 窗外的白雪飘飘落落,一株红梅透过树枝,探到了窗下。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石玉,快把药端进来。”千千为楚星舒披了一件外衣,小心的扶他坐起。 “这里是……” “四皇子的府邸呀,公子,你在大殿内晕倒了,是二皇子把你抱……嗯……送回来的。” 楚星舒皱眉:“他怎么我回来的?” “我和石玉在偏殿守着,后来就听到大殿内出了刺客,再后来就看到二皇子抱着你起来,吓得我和石玉还以为那满地的血是你的呢,差点上去拼命,幸好四皇子拦住我们说清楚了。” 说话间,石玉端了药进来,“千千,拿个碗来。” “哎,来啦!” 楚星舒捧着药,并未入口,淡淡扫过二人,“你们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千千藏不住话,叹了口气道:“公子忍辱负重,大小姐还在宫里呢,只是可惜了……那女子倒是个烈妇。” “石玉,你也这样觉得?” 石玉摇头,不吭声。 “石玉,你还真是个石头你……”千千忍不住打了石玉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那女子虽有勇,可却谋略差了些,那可是皇宫,她当菜市场呢,提刀就能杀了皇帝? 第5章 果不其然,失败了不说,还差点连累公子。可是公子,你平时连鸡都不杀的,竟然能如此俐落的杀人,怪不得吓昏了。” 楚星舒拍了拍千千的脑袋,轻叹:“什么时候,你的脑袋能和嘴皮子一样灵活就好了。” “我脑袋哪里不灵活了?公子你什么意思?” 楚星舒朝后靠着枕头:“石玉,告诉他。” 石玉本是心中猜测,此刻方才敢笃定地道:“那女子根本不是楚家军的人,而是为试探公子设下的局。” “不是?设局?”千千睁大了眼睛,激动的扬声。 石玉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斥责道:“你小声点。这里可不是咱们地盘,暗处还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人呢。” 外间纷杳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帘子被下人掀开,二皇子慕屹川和四皇子慕悦星一同进来。 后头跟着二人的贴身护卫,其中一人,楚星舒主仆三人倒不陌生,正是杀得劫匪一个不留的护 卫。 楚星舒依礼下床,只罩了件外衫,双手行礼。 慕悦星连忙上前扶住,拉他到椅子上坐下:“你站都站不稳了,还管这些虚礼作甚。楚兄,可好些了,刚刚吓着了吧。” “是我不中用,素来闻不得血腥味,今日竟然……竟然亲手杀了人……”楚星舒的眼里还透露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杀人的时候那般干净俐落,不是第一回干这事儿了吧。”慕屹川漫不经心的转着茶杯,目光却是紧紧逼视着楚星舒。 “不瞒二皇子,今日之前,下臣真不曾动过刀,别说杀人,连只鸡都不敢杀,先前在朝堂上,只有一个信念,不能破坏了大朔和南越国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脑袋一懵就……此刻方才后怕。” 慕屹川冷笑,不作应答。 “二哥,你就知道上战场,可曾听过,有一种现象叫做,嗯,那个……那个应激反应!”慕悦星说得头头是道。 “四皇子说得是,我家公子就是应激反应。刚刚还一直梦魇呢,话说回来,这府内能不能给请个道士设个坛,作个法之类的,咱们公子身子弱,每年南越国鬼节时都要大病一回,这初到贵国又背上了人命,我怕这大朔国的鬼魂欺生呢。” “千千,休得胡言!咳——咳——”楚星舒拢嘴咳得十分用力,苍白的脸颊瞬间泛上了红晕。 “哎呀,公子,你药还没喝呢,快快快把药喝了。”千千急着将药端过来。 楚星舒乖巧的就着他手喝了药,用帕子擦了嘴,方才歉意的道:“家仆自小被我宠坏了,让二位皇子见笑了。” “你真见过那玩意儿?”慕悦星睁大亮晶晶的眼睛,满脸兴奋。 慕屹川蹙眉:“老四,宫中最忌讳这些,这可是你的府邸,不制止便罢了,还上赶着问什么? 慕悦星痞笑的搂过慕屹川的肩膀:“二皇兄,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难不成你还会去朝堂上告发我不成?” “这世上若真有亡魂,那我的府邸不早就夜鬼成行了,死在我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其中可是包括不少楚家军,安定王想不想去本王府上坐坐,见见故人啊?” 慕屹川的目光从楚星舒的眉眼缓缓落在他藏在袖中的手上,那袖子里似乎在微微抖动,面上却依然风和云淡。 他一把握住楚星舒的手,举到眼前,贴近楚星舒的耳畔,低声嘲讽道:“拳头握得这么紧,生气了?” 楚星舒松开手,反握住他的手臂,语气娇软:“听闻刚刚是二皇子亲自抱我回来的,星舒谢过了。”语罢,白皙修长的指尖撩拨的顺着他的手背滑过。 慕屹川迅速甩开他的手,“总之,不许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四年幼,你若敢在他身上动歪心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二皇子,咱们该走了,督军那里还等着呢。”身旁的贴身侍卫小声提醒着。 “雪风,你怎么还管起你主子来了?督军大人今日在殿前又立了功,也不差这顿吧?我不管,二 哥,你这还是头回来我府上呢,今日又有楚兄在,我也是要大摆宴席的。小枫,下帖子去把大皇子,三皇子和他们府上客居的皇子都给我请过来。谁不来,就是不给我和二皇子面子。” “四皇子,你怎么还拖我家主子下水的?督军大人的席,旁人不去也就罢了,那可是二皇子师父,他怎么能不去?” 楚星舒默默饮着茶,静静等着这一屋子主仆争论个结果。 第5章 宴席风波 最后,慕悦星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督军大人也收到了请帖,带着席上的众人争匆匆赶到了四皇子府。 宴桌上,众人推杯换盏,拍着慕悦星的马屁,说着漂亮话。 慕悦星到底年幼,被夸自然是高兴的,全程咧着个嘴笑得没心没肺。 楚星舒光洁的手臂从袖内滑出,托着腮,静静的神思,恍然间,好似回到那个门庭若客的将军府。 那时阿姐还未出嫁,他偷偷从房间溜出来看热闹,却遇到一个相貌极佳的男子。 男子虽一身侍卫装扮,却不似孔武有力的莽夫,眉目俊秀,笑容和暖。 他跪下:“楚星舒参见皇上。” 男子目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是楚家的三公子?如何认出朕的?” “您与侍卫气质绝然不同,身上有异香,那香味是玉绯烟的味道,这香料是贡品,在南越国即便用钱也买不到,而且是皇上的独爱。” 第6章 “竟然是贡品,你如何确定是玉绯烟的味道?” “臣子平日身子弱,父亲不让习武,闲来无事,爱看些杂书,书上记载的玉绯烟,有阳光,松柏,朝露栀子的清新味道,与皇上身上的香味相似。” “哈哈哈哈,想不到楚家竟然藏着你这样一块隗宝……” 楚星舒下意识抚了下右肩,仿佛先帝拍过肩膀的余温还在。 眼眶微湿,他低首喝茶敛去,茶杯被人按住:“大家都在喝酒,你作为四皇子特地带回来的质子,不随着主人喝几杯,独自饮茶,置主家于何地?” 来人正是姜国皇子卫图,眼睛斜睨着楚星舒,满脸的鄙夷。 楚星舒笑问:“那你想如何?” “你们南越国的男人都长你这狐媚样子?瞧这身娇腰软的,陪本皇子喝一杯,就放过你,如何?” 卫图靠得极近,身上的散发着酒气,手指轻挑的捏住楚星舒的脸颊,就要将酒灌入。 候在远处的千千,急得欲上前,被石玉一把按住:“你冷静些,别给公子惹事!” 千千道:“公子那身子骨哪能喝酒,这是要他命哪!” 石玉道:“咱们公子是吃亏的人么?你若不分清红皂白的把事情闹大了,才是给公子添乱呢。” “这个杀千刀的破皇子,别让我逮着机会,迟早小爷整死他!” 眼见酒就要入喉,楚星舒身子突然一软,整个向右歪倒,胳膊不小心的撞翻了酒杯,那杯酒顺着卫图的下巴一直流入了脖颈。 正是厚雪时节,卫图本就故意拿的凉酒,此刻顺着流到了里衣,冰凉刺骨。 卫图被冰得“嘶嘶”直叫,“来人来人快来人!” 他这一喊,众人的目光齐聚过来。 楚星舒一脸可怜,语气卑微:“卫皇子,我真的不胜酒力,你就别逼我了。” “卫图,你好大胆子!欺负人欺负到本皇子府上来了!”慕悦星气急败坏的冲过来,边走边撸袖子,一把揪起卫图的衣领,挥拳就要打。 “老四,住手!哪有主人打客人的道理! ” 慕屹川一声喝斥,慕悦星方才恢复理智。 “卫皇子怎么直打哆嗦,还不快带你家主子去换衣裳。”蜀国皇子上前道。 卫图被近侍带走,边走边颤抖的指着楚星舒:“好……好你个楚星舒!” “一杯冷酒而已,冻成那样,未免太娇弱了些,就这身板,还敢欺负楚兄。楚兄,你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楚星舒将手蜷进袖子里,“无事……扰了众位雅性了,恕罪!” “真没事,让我看看。”慕屹川一把捉过他缩在袖子里的手,举到眼前,细细看过。 白皙修长的手指,透着莹光,引得周遭一片惊叹,这手竟生得如此好看! “二皇子看够了吗,若是看够了,请放手!” 慕屹川手劲极大,在楚星舒的手腕处留下了一圈红痕。 “二哥,你也太粗鲁了吧,瞧你把楚兄捏成什么样子了。督军大人,二皇子好歹是你徒弟,这里只有你能管管他了!小枫,快去取药膏来。楚兄,我带你回房上药吧。” 督军负手,直直盯着楚星舒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回头:“川儿,可查出此人有何蹊跷?” 慕屹川微微摇头:“我试过他几次了,确实不像练武之人,可是,此人总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督军冷笑:“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的,不必着急。” 慕屹川道:“还未恭喜师父,护国大将军的调令就要下来了吧。” “你知道我向来不看重这些,大朔国安稳强盛,我就满足了。” 说话间,前方台子上,一阵人头攒动,惊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一红衣女子,腰间绑着红绸,手中折了一枝红梅,在舞台上飞梭,光滑纤细的脚踝上系着金铃,铃声清脆悦耳。 绝世容颜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身影疏离又魅惑,如梅仙入世。 督军捻须感叹:“想不到这四皇子面子倒比为师还大,馨若姑娘可是有钱都请不到的。” 慕屹川道:“莫非师父是因爱看这馨若姑娘才来四皇子府的?” “你小子,敢取笑师父了,长本事了你!” 酒客直到夜深方才散尽,楚星舒倚着窗,盯着雪夜中亮眼的月光。 树影微动,一黑影闪入屋内。 “拜见主人!” 楚星舒身形未动,只是微微侧头,道:“好久未见了,你还好吗?” “承蒙主人挂念,主人看看我不就知道啦。”黑衣女声透着娇俏。 楚星舒被她逗笑,关了窗,轻咳一声道:“馨若,起来说话吧。” “是!主人……咳疾好些了吗?” 馨若端了热茶递给他,楚星舒轻抿一口,“老毛病了,一日不咳几遭,我还不习惯呢。” “夫人甚是挂念主人,听闻您入住四皇子府,缠着我要过来,将军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去了。” 闻言,楚星舒微微一笑:“我这个母亲,可真是闲不住的性子,看来父亲今晚有得哄了。” “公子,不去见见他们吗?” “此事需从长计议,急不得。事情进展如何,可有查出什么?” 第6章 不可言 馨若道:“公子今日朝堂上杀的那名女子出自督军府。” 第7章 楚星舒不意外的点头:“果不出所料,听闻这督军大人是二皇子的师父,在大朔国地位极高,二皇子能屡立战功,此人在背后,功不可没。 太后一心欲灭我楚家,此次派我来,又挟了阿姐性命要胁,我方登朝,就让此女试探我心意,她可真是对谁都不信哪。可她却如此信任这位督军大人,倒是蹊跷。” “您亲手斩杀了那冒充楚家军的女子,太后的戒心也该稍安了。” 楚星舒轻拢眉间,略显疲态:“安不安也不甚打紧,我只是担心阿姐,钥匙可有线索?” 馨若蹙眉:“线索是有,可是想拿到,太难了。” “怎么说?” “慕和墨曾在多年前,建了一座忆浮宫,宫殿极大,机关重重,据闻本是要囚禁一个人,故而设了这重重机关,可那人,终还是逃了出去,之后忆浮宫关闭,而其中一把钥匙,也被他一起封锁进了宫内,此宫殿一关就是二十载,从不准任何人进入,除非……” 楚星舒道:“除非大朔国君肯再开忆浮宫,方才可迈出这第一步。可怎么做,他才会重开宫门呢?” “主人,有人来了……” 楚星舒颔首,馨若已飞身而去。 他回到榻上,脱了外衣躺下。 外间听到千千和石玉恭敬的问礼声,接着就是一阵争论。 楚星舒颇为头疼,这两兄弟,只要碰到一起,就没有不吵的时候。 “二皇兄,楚兄身子不好,此刻肯定睡了,你这个时辰找他,不是折腾人么?” “那姜国皇子,此刻还昏迷不醒,他倒是好睡,若是这人没了,你的楚兄恐怕也要人头落地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里屋。 床幔被人一把掀开,萧屹川瞪着他:“你倒是好睡,说!你对卫图使什么手段了?” 慕悦星硬着头皮道:“楚兄,那个……那个卫图回去后一直打冷颤,太医院已经派了几拨人了,还是没寻着病因,想来你下午与他有过接触,就想……来问问你,可知道些什么?” 楚星舒慵懒的打了个呵欠:“二位皇子可背过身去么,容我披件衣裳。” 慕屹川坏笑道:“都是男人,你忌讳什么,再说……你这身子,我不是早就看过摸过抱过了?” “二皇兄,楚兄,你们……你们……”萧悦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手指在两人这间指来指去,一句整话都不会说了。 楚星舒翻身下床,取了木架上的白狐大氅披上,端坐于八仙桌前,道:“二位皇子请坐。” 慕屹川紧紧盯着他:“你就直说,你干了什么,少兜圈子。” 楚星舒勾唇轻笑,不紧不慢地道:“二皇子白日里不是检查过我了么,可有查到什么?” 语罢,他伸出右手,平摊在烛台下,透着光亮,好看的食指指尖里藏着一缕白。 他挑衅的瞥了一眼慕屹川,“只可惜二皇子只查了我的左手,这寒霜散可是一直藏在我右手的指甲里,你若再细查查,可就人赃俱获了呢。” 慕悦星呐呐道:“楚兄,真是你……” “四皇子不必担心,我只是跟姜国皇子开个玩笑罢了,这寒霜散遇水极溶,由皮肤毛孔渗入,中者如坠冰窖,受极寒之苦,不过嘛,除了人受罪些,倒于性命无忧,给他多弄几个烤盆,让他多盖几层被子,明日若不好,二皇子再带人来拿我也不迟。” 萧屹川道:“果然是个小人!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 “我这人身子不好,为求自保,也是没有办法呀……生得这副容貌,总得有点东西防身吧。莫说这寒霜散,我身上好玩的玩意儿可不少,所以……二皇子可千万别得罪了我,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萧屹川挑眉:“你这是威胁我?” “非也,不过提点你几声罢了,我这额头上的伤还没好透呢。” “你这额头上的伤是我二哥弄的?” “没事,二皇子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粗鲁了些,他到底是及不上四皇子你的半分细心。” 慕悦星第一次被人拿来和慕屹川作比较,竟然还是完胜,乐得合不拢嘴:“楚兄谬赞了,还没人这么夸过我呢。今日你来得仓促,你且看看院子里还缺什么,明日尽管让下人找管事领便是。” 次日清晨,楚星舒早早起床,穿戴隆重了些。 静等了片刻,宫内的宣旨公公便到了,还带了一队侍卫。 慕悦星慌忙过来:“楚兄莫怕,你等我取冠,我随你一起入殿。” 那公公是皇帝亲信,自小看着四皇子长大,此时忍不住多了句嘴:“四皇子,若真为质子着想,还是待在府里得好。” “穆公公,我就要去!楚兄可是我府上的人,昨日明明是那卫图欺负人在先,他倒好,恶人先告状!” 楚星舒深望了慕悦星一眼,心中没来由一暖,异国他乡,有幸遇这般赤诚待他之人,实属难得的缘分。 “四皇子不是说了今日给我做全羊宴么,你若去了,我等下回来,岂不是要饿肚子?” “可是……” 楚星舒为他理了理还没穿好的衣裳:“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穆公公催促道:“定安王,请吧!” “慢着!你们不许押犯人似的,楚兄坐我府里的马车入宫。他身子不好,可要仔细照顾了,若是回来缺了一根头发丝儿,我可是不饶人的。” 第8章 “罢了,听四皇子的,乘车出行!” 穆公公一脸无奈的瞅着楚星舒,楚星舒莞尔一笑,面容明艳。 入宫后,穆公公将楚星舒带到了御书房,就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慕和墨专心的描着丹青,头也不抬的道:“你可知罪?” 楚星舒上前跪下,露出光洁的手腕,拱手行礼:“下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慕和墨突然目光一凝,盯着他手腕上的白玉串珠,语气中露了情绪:“这手串儿你从何处得到的?” “这串珠是先帝爱物,因着与先帝投缘,有幸获赐。皇上怎么会认得这种小玩艺儿。” “你不知道此物的来历?” 楚星舒抬眸浅笑:“略知一二,不过,下臣也知,那一二,不可言。” 慕和墨收了笔,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盅抿了一口,“那就说说能说的吧,和姜国皇子怎么回事?” 第7章 领罚 “是下臣失了分寸,不过皇上可放心,下臣只是跟卫皇子开个玩笑罢了,他必无碍。若论此事,也是他欺辱下臣在先,下臣不过是自保罢了。” 楚星舒视线落在书案上,书案上摆着一幅未完的画作,那画上红梅覆雪,只是树下抚琴的人,身形已成型,眉眼却是空白。 慕和墨道:“身为质子,如此戏弄客居此地的皇子,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楚星舒闻言连忙下跪:“请皇上责罚。下臣愿将功折罪。” 慕和墨兴味的挑眉,静待下文。 楚星舒走到案桌前,执笔为那抚琴之人填补上了眉目,点上唇,那人明媚一笑,有了神韵。 慕和墨激动的起身,一把执起画卷。他眼眶微湿,手指微颤,小心翼翼的想抚上那人面容,又生怕毁了那笑,举手维艰。 片刻后,他怅然一笑,“你的确是有将功折罪的本事。只是……” “皇上体恤下臣体弱,只赏了二十大板,下臣谢主隆恩。” 楚星舒的马车刚在四皇子府前停下,慕悦星已经带着下人抬了雕花贵妃榻过来。 “快快快,快挪上来,动作轻点。” 石玉道:“不必了,我背着主子就成 。” 楚星舒虽虚弱,苍白的嘴唇漾开一抹笑:“四皇子,床都搬过来了,你未免夸张了些。” 慕悦星满眼心疼:“我就说跟你一起去吧!本就病着,这一顿板子怎么受得住?还不知道要养多久,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养不好,病上加病,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楚星舒趴在榻上,千千一边为他上药,一边擦着眼泪,紧咬着嘴唇。 楚星舒道:“千千你多大了?” 千千吸了吸鼻子:“公子明知故问。” “我想想……十六了吧,也该是个小爷了吧,还挂鼻涕星子,丢不丢人?” “公子这来了大朔,怎么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伤?我的娘,那可是二十大板呐!今冬就别指望下床了吧。明明是那卫图欺负人在先,为什么只罚公子,他卫图晨起就活蹦乱跳了!” “楚兄,宫内派穆公公来了,你可方便见客?” 慕悦星的声音从屏风后透过来。 “无妨,石玉,扶我下床……” 穆公公慌忙跑了进来,急道:“定安王不可起来,不可起来呀!” 楚星舒轻一颔首:“失礼了!” “陛下关心王爷的伤,特命老奴送了上好的紫云膏过来,这药膏要及时用,才能好得快。” 楚星舒道:“让陛下挂怀,深夜前来,辛苦公公了。” 千千接过穆公公手上的药膏,穆公公微叹了口气,道:“不瞒王爷说,老奴已经多年不见圣上如此关心一个人了,整个大朔,除了二皇子……” “穆公公说我什么呢?” 慕屹川双手环胸,倚着屏风,侧头斜睨了榻上的楚星舒一眼,面上不睦。 穆公公面露尴尬,讪讪道:“这么晚,二皇子怎么也过来了?” “他可是我带回来的人,是死是活,我自然是要来关心的,质子,你说是吗?” 楚星舒虽背对他,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脸上那不屑的神情。 他咬牙切齿挤了句:“我谢谢你!” “客气了,不过劝你一句,下回遇到这种事,还是装装孙子来得划算,你这身板儿,再折腾几回,可就真要去阎王那里排队了。你死事小,这两国的和平大计,可就付诸东流了。到时候,可别怨咱们大朔欺负你们南越小国。” 楚星舒咬唇一笑:“多谢二皇子提点,不过若有下次,我、还、敢!” “你……不知死活!” 楚星舒取下手中的白玉串珠,穆公公眼睛一亮,“承蒙皇上赐药,这小小串珠烦请公公转交皇上,是星舒的谢礼。” 穆公公暗忖:这定安王果然是个通透人,本还想着怎么开口,他倒主动送了,也省了一番功夫。 “那老奴就代陛下收下了。”穆公公眉开眼笑的收了。 慕屹川盯着穆公公手上的串珠,眼眸一暗,浮上几丝疑惑。 “什么稀罕物,给我看看?”。 慕屹川伸出手欲取,穆公公连忙塞入袖子里:“天色太晚了,老奴还要赶着回宫复命呐,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这穆公公跑得倒挺快,不就一个手串儿么,楚兄,那手串儿有什么特别吗?”慕悦星也是一脸不解。 第9章 楚星舒没有回应。 “楚兄?楚兄?”慕悦星走到床头,只见楚星舒闭着眼,竟然神速的睡着了。 “这么快睡着了……看来真是受了不少罪,二皇兄,咱们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慕屹川冷哼一声:“他惯会伪装,也只有你信他!” 穆公公进到内殿,慕和墨正一个人在解棋局,心思却完全没有在棋局上,举起的白子迟迟不落。 “皇上,东西拿到了。” 慕和墨少有的露了一丝微笑:“这个楚星舒果然没让朕失望,是个心思剔透的人,怪不得会得到他的青睐。” 慕和墨两指捻起珠串,放在鼻尖轻嗅,熟悉的味道让他鼻头一酸,眼一闭,两行热泪落下,“子归,你回来了……” 穆公公道:“皇上,这定安王似与南越国先帝关系不一般,不是传闻说先帝和楚家不和吗,怎么会对这楚三公子如此特殊?” “你自幼跟着朕,对子归也该了解,他生性柔善,与楚氏一族相识于微时,会与楚家生嫌隙,朕也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迷团,恐怕还得楚星舒来解。他伤势如何了?” 穆公公摇摇头:“二十板子常人也是要多日下不来床的,这定安王身子骨本就弱,老奴刚过去送药,他虽有礼有节,可说话到底是中气不足,那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来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了。” “近日让老四闭门谢客,那卫图也不是个省心的,恐会再去闹事,老四又是个刺头子,到时候惹到楚星舒身上,再来二十板子他还有没有命就难说了,朕还等着用他……” “老奴瞧着二皇子倒与定安王也算相识,二皇子为人稳重,有他在,姜国蜀国的人也不敢造次,不如让他在四皇子府上盯着些,这四皇子刚落了府,里里外外都需要打理,他这个亲哥哥去盯着,也说得过去。” 第8章 高贵的护卫 慕屹川搬进了四皇子府,慕悦星素爱热闹,又崇拜这个二哥,自是乐得不行。 “二皇兄,看中哪处院落,尽管开口。” 慕屹川慵懒地搭上他的肩膀,压矮了他的背,道:“这么大方,我瞧着你那院子不错,你也搬出来,让给我?” “我……我那院子东西太多了,可都是我好不容易凑齐的宝贝!你不是最不待见我那些宝贝么,住那里不吵得你连觉得睡不了啊。” 慕屹川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就知道你小子假大方,你也不必折腾了,我就住印月阁。” “印月阁——那不是楚兄的住所么?我这府坻这么大,你没必要跟他挤吧。” 慕悦星皱眉:有他在,自己要是想跟楚兄玩点什么好玩的,不都得在他眼皮底下,那不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我可是身负皇命要护好你那身娇肉贵的楚兄,自然得要贴身保护才周全,别费话了,借你的小果子帮雪风今日把东西安排清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星舒趴在床上,这个姿势久了,身体都僵了。他想起身站站,刚一动腿,一阵钻心的疼,大冬天里,额头上沁出了几滴冷汗。 他徒劳的放弃了,刚闭目养神,却听到院内一阵乒乒乓乓,又是吆喝,又是搬东西的声音。 他轻唤了声:“千千……” 外间无反应。 千千把手插在袖子里,跟石玉站在廊子下看热闹。时不时耳语:“搬这么多东西,这是要长住了吧。” 石玉一脸漠然:“管他们呢,只是这动静也忒大了些,怕是吵到公子了。” “这慕屹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子自从遇见他,就总是受伤,这搬进来真是触眉头。” “千千!” 石玉推他一把:“公子叫你哪!” “哎,来啦!” 楚星舒无奈的喟叹一声:“果然久病床前无孝子,唤了这么多声,都无人搭理。唉……渴死饿死算了……” 千千捂嘴笑道:“公子,你是趴太久,太无聊了吧。我若真叫你爹,你敢答应么?” “贫嘴!外间怎么这么吵,发生何事了?” 千千将水递到楚星舒唇边让他润了一口,方道:“皇上担心再有人来闹事,派了二皇子来当护院呢,说起来,这皇上对公子还真不错,又是送药,又是安排护院的。 这尊贵的二皇子给咱们质子当护院,我瞬间觉得腰杆子都直了不少呢。” 楚星舒轻斥:“你就这点出息,这个慕屹川可不比四皇子单纯,你和石玉以后还是嘴上把点门儿,可别落了话柄在他手上。” “公子放心,我和石玉一定不给公子拖后腿。” “慕屹川也在外面吗?” “不在,是他的近侍雪风和四皇子的小果在安排,我瞧着好几车的兵器呢,还真是个武夫。” 楚星舒道:“取纸笔来。” “公子,你都这样了,还要作诗画画呀?” 楚星舒正色,“去拿。” 千千见他此番神色,不再玩笑,恭敬道:“是。” 楚星舒将字条递给他,“让石玉将我后屋的那只信鸽放了,将笼子处理了。” “那馨若姑娘……” “正是要通知她,近日不可造访,有事,我会找她。” “哦……”千千圆脸微红,语气中透着一丝失望。 楚星舒笑道:“你小子,果然是长大了,看来得要让你见见世面了。” 第10章 一个激动,他又咳了起来:“等……等公子我好了,带你去花楼开开眼界。” 千千取了颗喉糖塞入他嘴里:“公子惯会取笑人,我看是你自己想去逛花楼吧,近日缺素材了吧。” 夜里,馨若取下窗台上的鸽子,在它脑袋上轻抚了抚,喂入一粒稻谷,那鸽子瞬间失了气息。 “对不起了,以防万一,只有这么送你走了。” 外间老鸨尖细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满是焦急:“馨若呀,你还没换好衣裳吗,那卫皇子和兵部尚书的李公子要打起来了,你今日到底见谁,倒是说说呀。” 馨若眉间一冷,来得正好! “卫皇子,馨若一天只见一位客人,她刚刚已经说了见李公子,这银子呀我退给您,您给再多,我也作不了主啊。” “卫图,不如算了吧。”蜀国皇子司徒修扯着卫图,想拉他走。 “我跟他同时进来的,怎么就只见他不见我了?” 李公子冷嗤一声:“因为你长得丑呗。” “你……讨打是不是?” “哟,这是谁要动手打人哪?”馨若一身琉璃水仙裙,披了件雪白头蓬,缓缓下楼。 她微微欠身,朝二人施礼。 风华佳人,举手投足,都是满堂惊叹。 “馨若姑娘,你不公平。我与他同时进门,我们出的银子也是一样多,你为何选他不选我?” 馨若轻轻抚了下他的胸口,柔声道:“瞧你委屈得,竟然觉得不公平,不如,你和李公子比比酒量,谁赢了,今日便为我的幕内宾如何?” “馨若姑娘,这……”好不容易拔得头筹的李公子,自然不乐意再比。 “李公子莫非是怕输给卫皇子?” 被美人一激将,李公子梗着脖子道:“比就比!” 二人喝得醉眼迷离,李公子终于败下阵来,摊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卫图拍了拍他的脸:“喂……喝不动哪?跟我比,也不撒泡尿照照,呸!” “卫皇子果然好酒量。”馨若扶起他东倒西歪的身子,娇媚地道:“说来也巧,今日正遇我的生辰,我每年生辰都要去附近的琉璎河放祈福灯,不知卫皇子今晚可愿相随?” 卫图轻挑馨若精致的下巴,凑过脸就要亲,被馨若侧脸躲过。 “众人皆知我馨若虽在风尘,却是清白之身,卫皇子若这般不自重,便算了吧。” “呵呵呵,是我唐突了。司徒……修你自个儿玩儿去吧,我……我要陪馨若姑娘去放灯。”他大着舌头,开心的揽着馨若。 司徒修冷哼一声:“见色忘义的东西,当心冻死你!”语罢,揽了怀中的花娘而去。 一下马车,卫图冻得缩了一下脖子,回头对随从道:“你们就在车上等,不许跟来。” 他脚步凌乱,携了馨若的手:“馨若姑娘,你冷不冷?若是冷,可在本皇子怀里躲躲。” “馨若的生辰在冬夜,已经习惯了,再冷,这灯也是要放的。” 二人走到河边,河面已经结冰。 第9章 给你二皇子暖床 风太大,火折子熄了好几次。 卫图已经冻得直哆嗦,“这风太大了,不如咱们换个……换个暖和的地方再放也一样。” 馨若不吭声,继续点着。 卫图长舒口气,兴奋道:“亮了,亮了,总算亮了。”再不亮,他真要被冻死了。 馨若缓缓道:“是呀,可算是点着了。” 祈福灯缓缓飞上天空。 下一瞬,卫图的笑意僵在唇边。他捂着挨了闷棍的脑袋:“谁打本皇子?找死么?” “啊——”馨若吓得尖叫。 一伙黑衣人将他们围住,一人粗着嗓子道:“凭你是谁,咱们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今日就送你们这对鸳鸯上路!” 语罢,众人又是一阵乱棍,打得卫图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他浑身疼得麻木,鼻孔里,嘴巴里满是血腥味,跑了几步,腿上又挨了一棍。 “卫皇子,你不能自己跑呀,你不管我了?”馨若跟在身后苦苦哀求。 卫图想往马车的方向跑,奈何跑不了几步,就被人围着打,他此刻方才真怕了起来。 眼前这是一群亡命之徒! “你们是打劫,要多少钱,你们说,我……我有钱!” 他上下摸索,方才想起,银钱都在马车上。 慌乱中,他取下身上的玉佩,“这玉佩也很值……”话未说完,手上又挨了一棍。 玉佩掉在了地上,却没有人捡。 “二皇子,就在那边,快去救救卫皇子!” 馨若带着慕屹川过来,那帮黑衣劫匪见他慕屹川来,瞬间四散而去。 “雪风,追上去看看。” “是!” “慢着!算了吧,先把人弄回去要紧。” 慕屹川本就只带了雪风出来,眼见卫图伤得不轻,自己肯定是走不了了。 雪风背着人朝马车走去。 慕屹川回首看着馨若:“你还好吗?” 馨若发丝凌乱,双目通红,唇角还有伤,倒是比一般女子坚强,忍着眼泪道:“幸好二皇子及时赶到,都怪我连累了卫皇子。” “你也不想的,去马车上歇歇吧,仔细染了风寒。” 馨若乖巧的应了声:“嗯。” 第11章 折腾到丑时,慕屹川才回到院落。 他刚准备回房,突然脚步一转,走到了楚星舒门前。 “二皇子是要找公了么?公子这个时辰刚刚好睡,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来吧。” 慕屹川冷笑:“他倒是好睡,本皇子为护院,不亲自看看你家公子,怎能放心。” “您是护院,也没有半夜扰人清梦的道理呀!”石玉心疼楚星舒咳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平日虽寡言,此刻却突然说话利索起来。 “我若非要进去呢?” “你……” “石玉不得无礼,二皇子,请进。” 屋内透着清香,炭炉正旺,慕屹川本吹了半夜的风,瞬间觉得身子暖了不少。 楚星舒微侧着身子,打了个呵欠,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二皇子一身雪露,去哪儿快活了?” 慕屹川走近他,道:“我在外头收拾着烂摊子,你倒是睡得舒坦。” 楚星舒无辜地瞅着他,桃花眼里带着不自知的风情:“二皇子这话我就不懂了,你收拾你的烂摊子,我睡我的觉,有何不妥? ” “卫图被人打得去了半条命,他近来除了得罪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恨他……”慕屹川捏住他的下巴,笃定地道:“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星舒推开他的手:“二皇子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慕屹川冷哼一声:“怎么?还不乐意让人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靠什么勾搭我父皇,才见一面,就送上了定情物,这些年父皇还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果然妖精不分男女。” “多谢二皇子夸奖,不知我这姿色可入得了二公子的眼?” 两人隔得太近,楚星舒说话间的气息飘在慕屹川鼻间,带着清冽的香气。 慕屹川思绪乱了一息,再无心思兜圈子,带着不知明的火气道:“楚星舒,你最好老实给我交个底,今晚对付卫图的,是不是你的人?你是如何对卫图的行程如此了若指掌?你究竟想干什么?老实说出来,我放你条生路,若被我查出来,撕破脸可就不好看了!” 楚星舒一脸看疯子似的盯他半晌,“二皇子今夜是喝多了吧,要醒酒请回房,我要睡了。”他蒙上被子,盖住头脸。 “好……睡觉!” 床榻一沉,慕屹川翻身上床。 楚星舒怒得掀了被子,瞪着他:“二皇子这是何意?” 慕屹川低沉笑道:“本护院这是贴身保护你啊,不然,你这宝贝儿有个磕碰,我可不好跟父皇交待呀。” “慕屹川,你给我滚下去!” “哟,头回见你这么凶哪,好冷,被子给我些。” 慕屹川坏心的夺过被子盖住两人,故意将冰冷的身子朝楚星舒偎近了些。 “给你二皇子暖暖床。” 慕屹川发现楚星舒像只张牙舞爪的猫般瞪着他,又拿他没办法,心中一乐,咧开嘴笑得更开心了。 楚星舒平息了情绪,忽然微微一笑,“我可劝着你,最好远着我些。” “还是警醒你自己吧,我可不是那卫图,你若敢耍花样儿,二皇子一个不知轻重卸了你胳膊,掰折了你的腿,你纵有绝世容颜可就再也翻不起浪了。” 慕屹川打了个呵欠:“折腾了大半夜,我乏了,先睡了。” 说着,冰冷的身子故意压了楚星舒的伤处一下,满意的听着他一声闷哼。 楚星舒握着药粉的手,顿了一下,从枕头下缓缓抽了回来,气闷的盯着将大半边身子偎着他取暖的慕屹川。 不一会儿,慕屹川已经是鼻息沉沉。 第10章 这张脸,打不下去 楚星舒轻笑,这人不知是胆大还是心大,他与南越国多次战场交锋,此刻若是自己一刀刺入慕屹川胸口,不知会为几成胜算。 他随即摇摇头,将心中的魔鬼念头散去,细看之下,这张脸——太像了。 慕屹川醒着的时候,眼中锋芒太盛,睡着的样子,卸了防备,倒多了几分带着稚气的温润。 突然,慕屹川的大脑袋蹭了过来,无意识的埋入了他的颈窝,弄得楚星舒一惊,扬在空中的巴掌,在看到他唇角满足的笑意后,硬是迟迟未落下。 罢了,这张脸,他实在打不下去。 眼见天将亮,楚星舒再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慕屹川一夜好眠,鼻间的清冽香气甚是好闻,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千千端着洗盥盆进来。 “公子,该……” “哐当”一声,千千手中的洗盥盆落在了地上,水洒了满地。 他像见鬼似的,尖着嗓子指着慕屹川:“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屹川抬眼一笑,故意将楚星舒搂近了些,理所当然地道:“贴身保护你家公子呀。” 楚星舒被吵醒,斜睨他一眼,柔软白皙的手臂顺势环上他的脖子,嘴唇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二皇子醒这么早呀,不多睡会儿?” 那气息拂过耳边,慕屹川本得意的笑脸,陡然一僵:“你手拿开,做什么呢!” 楚星舒笑得肩膀直抖:“二皇子怎么耳朵红了,不是你说让我给你暖床的么,不知昨夜这床暖得可还满意?” “千千,重新打盆水来,跟隔壁的雪风说一声,他主子在我房内梳洗。” 第12章 “不……不必了!”慕屹川“嗖”地挣开他,迅速下床,套了靴子,抱着衣裳就冲了出去。 楚星舒和千千对视一眼,只听得外间院子里雪风的大嗓门:“主子,您这是……从哪里被赶下床了?” “闭嘴,回屋!” “哈哈哈哈……”楚星舒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千千也是捂着肚子狂笑。 好一会儿,千千努力直起腰,喘着气道:“公子,这二皇子原来……原来是个纸老虎呀,平日里沉稳持重,还总是凶巴巴的,结果……哈哈哈,刚刚那脸红得跟个猴屁股儿似的!哈哈哈哈!” “好了,笑够了把这满屋子的水收拾一下,重新打一盆儿来。” “是。” 千千收拾妥当,重新拾起盆子出去,在院内见到正端着水的雪风。 他亲热的唤道:“雪侍卫,等等,等等。” 雪风停下,看着他:“何事?” 千千上下打量着身材魁梧,一身武夫打扮的雪风,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关切地道:“您怎么还亲自干这活儿?” “二皇子的事自小便是我做,怎么了?” “我说雪侍卫你也上点心哪,你家主子都饥渴成那样,半夜爬上我家公子的床了,你是不是该开点窍啦?这男人哪,可憋不得……” 雪风一脸纳闷:“你有话直说,别绕来绕去的。” “我且问你,二皇子在自个儿府上可有通房的婢女,小妾之类的?怎么不见一起带过来?” “乱说什么呢,我们二皇子素来洁身自好,一心只有兵书,打仗……” “这就不正常呀,我问你,这大皇子,三皇子府中也这样?就连这四皇子都知道府邸开宴要请那杏花楼的馨若姑娘来助兴……”千千凑过来,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这些事主子哪有明说的,不都是咱们旁边的人给安排的么?” 雪风是个粗人,向来没有这些花花肠子,被千千这么一分析,他又觉得有理,又直觉不对劲。 “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儿。” 千千故意扯着嗓门道:“你主子半夜爬我主子的床才是不正经呢,哼!” 他扭头进了屋子,躲在帘子后偷看。 院内几十个下人瞬间放下手中的活,聚在了一起拢嘴议论。 千千得意一笑:“公子,这下那慕屹川怕是名声不保了,哈哈。” 楚星舒接过毛巾:“你这张嘴不造点谣,怕是闲得慌。你就不怕惹毛那慕屹川,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千千急道:“我哪有造谣,我说的可是事实,他是不是昨夜宿公子房里了,是不是半夜爬床了?总不能,咱们白白让他占这便宜吧,不弄点风浪,公子就不怕他今夜再来?我刚可是打听清楚了,这慕屹川这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然连个通房婢女,小妾都没有,指不定他就不喜欢女人呢。” 楚星舒喝过药,身子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实在不想在床上待着了,扶了千千的手,在房内缓缓踱步。 “公子,我回来了。” 楚星舒没有作声,继续走了几步后,喘气撑着案桌,方才抬眼看他:“昨晚卫图被人打了,此事你可知情?” 石玉“咚”地一声跪下:“属下知错了。” 楚星舒面无表情,淡淡道:“是馨若的主意?卫图怎么样了,若慕屹川昨夜没出现,你们是准备要了他的命么?” 石玉见他这副神色,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不敢再欺瞒,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语罢,他又添了一句:“我们没用兵器,全部用的木棍,属下知道打他一顿,和要他命,是两码事!” “你们就没想过,若是事情败落会有什么下场?” “馨若听说公子被那卫图欺负,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属下觉得,被发现也是属下一人泄愤之举,断不会连累公子,馨若的身份也不会暴露,就……就答应了!” 第11章 闵三公子 “砰!”楚星舒猛的一拍案桌,气白了脸。 千千慌忙检查楚星舒泛红的手掌,“石玉,你少说几句吧,公子,你伤还没好呢,可别太激动。” 楚星舒沉声道:“你的命在你眼中就如此轻贱?一句不连累我,你将我置于何处,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我拿你当骨血弟兄,你拿我当什么?” 石玉闻言,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他重重的磕头:“公子,石玉知道错了,往后再不轻贱性命,为了公子,必会保重自身。” 楚星舒揉了揉眉心,总算是收了气,声音略带疲惫:“昨晚可有露出马脚?慕屹川倒是疑心到我这里了,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石玉笃定的摇头:“卫图伤得重,馨若又拖着二皇子,暗卫营本就不是泛泛之辈,倒是没有落下痕迹。”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个馨若,唉……” 北方的冬天好像特别长,院外的红梅开得繁盛,只是日日赏着,倒也觉得起腻了。 楚星舒乐得在四皇子府窝着养身子,靠着写字,作画打发时间。 穆公公倒是比他还心急,三不五时总要过来探望几回,楚星舒心知他意,心中暗暗盘算着入宫的日子。 眼见要过年了,这是四皇子落府的第一个新年,又有二皇子坐镇,两府的管事,家丁混在一处,上门的宾客络绎不绝。 四皇子府每天门庭若市,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又洋溢着迎接新年到来的喜悦。 第13章 此情此景,倒让楚星舒有了几分打发无聊的盼头,这是在大朔的第一个新年,氛围倒比南越国足得多。 随着这年前的热闹,那八卦的风吹得极快,不仅仅是街头巷尾,茶楼,妓坊,连宫内的玉妃娘娘也坐不住了。 此刻,端庄持重的玉妃捂着胸口,面色潮红,气得不轻。 她长袖一掀,“哗啦——”一声,将面前堆得如一座小山丘的话本子全部扫落在地。 “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将这些写话本的人都给本宫抓起来,肆意传播皇家谣言,全部发配流放!” 身旁的老嬷嬷笑着抚慰:“娘娘怎得气糊涂了?这市井话本哪个不是拿王公贵族做人设,开卷早早就注明了,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这抓了人来,也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如何治得了罪?” “那就随着他们胡编乱造?本宫好好的儿子是让他们随意拿来当素材用的?还有这个……”玉妃从地上的话本里,挑出一本,气不打一处来:“孙嬷嬷,你且看看这本,这个闵三公子究竟是何许人?就数他写的最为贴近,连老四府上的雕梁画栋,一山一石都如身临其境一般,尤其对老二的样貌,脾性简直说得分毫不差!” 孙嬷嬷面上一热,局促道:“老奴大字识得不多,哪看得懂这些个,娘娘是怀疑这人就藏在四皇子府中?” 玉妃点点头,“若让本宫逮到,必废了此人的手,看他还如何造谣!” “眼下新年就快到了,娘娘一直操持后宫,要忙的事多着呐,这些小事情,不理也就罢了,话说回来,这些话本敢如此大胆,还不是咱们大朔民风开放,盛世之下使然,皇上支持的事情,娘娘何必去捅了这层纸讨个没趣呢。” 玉妃扶额,轻叹一声:“罢了,先把这年过好再说吧,我可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孙嬷嬷眉头一松:“这些是宫内的布置,花卉买办的造册,这些是准备赏赐的玉器,绸缎,国宴上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差不多了,买办册子娘娘还是亲自过目一下得好。” 玉妃平复了情绪,认真看着另一摞小山的册子。 翻看了几本后,她蓦然抬首:“穆公公近来跑老四府上倒是勤快得很,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皇上老毛病又犯了?” “四皇子才落新府,南越国质子、二皇子又都客居府上,娘娘也知道,四皇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皇上让穆公公多上心,也是重视的表现,重视皇子,不就等同于把娘娘放心尖尖上吗?” 玉妃唇边噙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埋头于账目之中。 慕屹川近来是颇为忙碌,师父升为护国大将军后,又将宫中禁卫军的管事之职甩给了他。 他虽不挂职,可那禁卫军统领武威事事向师父报备的毛病,眼下就转到了他头上。 “二皇子,属下认为国宴那日的守卫都要再加一个班次的人,确保行刺之事不可再发生。” 慕屹川慵懒地斜倚着椅背,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腰间的剑穗,时不时漫不经心的“嗯”一两声当作回应。 武威知道他不耐烦,硬着头皮也得报备清楚,宫城无小事,这不出事自然是好,这万一出事,上头一口大锅扣下来,他可是血肉凡躯,不像别人流着皇族的血。 似察觉到武威的心思,慕屹川犀利的目光扫过他脸庞,他不自觉的避开,低下了头。 慕屹川不动声色,轻勾唇:“还有吗?” “回禀二皇子,没有了。” 慕屹川扬起胳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休息去吧,下回……可以拣要紧的说,我和督军不同,喜欢有想法的人。” 武威肩膀一僵:“二皇子是嫌属下……太啰嗦了?” “不必紧张,人各有所长,你心思缜密是个难得的优点。” 慕屹川吹了个口哨,雪白骏马闻声而至,他翻身上马,朝武威怀里掷了包沉甸甸的东西。 武威低头一看,却是一包白花花的银子:“二皇子……这是……” “天气冷,下夜后,请弟兄们吃顿宵夜。” 望着骏马远去,武威搔着后脑勺,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督军素来严密,这二皇子倒是与他截然不同,抓大放小,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慕屹川在路边小摊停下,被热腾腾的香气吸引。 “老板,来碗饺子。” 那老板是位白须老汉,闻言,微微一笑:“客官,小店没有饺子。” “没有?”慕屹川走到他身旁,只见冒着热腾腾白汽的锅子里飘着的,的确不是饺子。 “这是……” 第12章 南方馄饨 老汉呵呵笑道:“老朽是南方人,这锅里煮的是我们家乡的风味小馄饨。” “老板,我们的三碗馄饨打包,好了没有?”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 慕屹川望向千千,千千也正好看到了他,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二皇子,敢情巧啊,您也好这口?” 慕屹川冷笑:“这么晚了,府里该落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千这才后知后觉,方知不妙,他可是贿赂了偏门小厮才出来的,这被慕屹川逮到,比被主家逮到还惨。 四皇子好说话,随便糊弄两句就过去了,这慕屹川没事还想寻公子不痛快呢,得想法子周旋了过去才是。 第14章 千千嘴一撇,假惺惺的挤着泪珠子:“这不年关将至么,每逢佳节倍思亲,公子素来胃口不好,在家里的时候,最爱夫人亲手包的馄饨了,唉……如今虽吃不到夫人做的,好在我偶然间发现了这家铺子,二皇子还没尝过吧,这老汉的馄饨做得很是地道,我……我请你,你当没看到我行不行?” 说着,千千扬声道:“老板,再加一碗,不不不对,再加两碗,雪侍卫也饿了吧,这二位公子的算我账上。” “我……我就不必了。”雪风连连推辞。 慕屹川冷哼一声:“你倒是大方……” “真的是他。” “不会吧,长这么俊的人,会是……” 隔壁桌上坐着两名眉清目秀的男子,细一看,二人面容柔美,没有喉节,想来是顽皮偷跑出来的官家小姐和婢女。 迎到慕屹川的目光,二人瞬间噤声,红了脸,低下头去。 慕屹川近几日总觉得在周围弥漫着这种相同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言论。 他向来不爱研究八卦,可是这些人的目光好像过于明显的指向自己。 他朝雪风使了个眼色,雪风走了过去,与她们交谈起来。 千千倒是一反常态的极其安静,灵活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还透露着几分焦急,时不时看向老汉那里。 那老汉已经装好了馄饨,正慢慢悠悠的打包,千千索性起身冲了过去,“老伯,我自己来吧。” “老朽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是慢了些,呵呵呵呵……” “无妨,银子给您,不必找了,天气冷,您今日早些收了摊儿,回去歇着吧。” “多谢,多谢。” 千千拎了馄饨过来,侧眼瞄了一眼雪风,见他正回来,手上多了几本话本。 千千暗叫不妙,“雪侍卫手上拿的什么,借我瞧瞧?” 他伸手就想夺,雪风灵活的侧身闪过,将话本递给慕屹川。 慕屹川盯着千千半晌,随意拿起一本,眼睛快速扫了几眼,瞬间青了脸。 千千悄悄探头一看,额滴个乖乖,他手上的这几本,竟然还是精装图文版…… 慕屹川怒道:“雪风,把人给我拎回去!” “是!” “喂,拎我做什么?我还请你们请馄饨呢,有这么吃人嘴短的么?” 雪风取过千千手里的馄饨,单手拎着人朝马上一丢。 “雪侍卫,我可不擅长骑马……”千千刚稳住身子,那马就已经飞奔而去。 行了一阵,千千方才敢开口:“雪侍卫,刚刚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姐说什么了,你家主子好像气得不轻。” 雪风冷冷一笑:“回去就知道了,你家主子今夜怕是无法好眠了。” 院门轰然而开,石玉一愣,这个千千不是应该从偏门进来么,再一看来人,千千拼命挤眉弄眼。 石玉赶紧冲入房内,护在楚星舒身前。 “石玉,你挡住我的视线了。”楚星舒正在画着夜空中的明月,一幅《月夜寒梅图》眼见就要完成,此刻却被人遮去了月光。 “公子,慕屹川抓了千千,来者不善。” 楚星舒微微一笑:“同住一个院子,远亲不如近邻,不至于,不至于……你让开些,我还差一点。” “公子!”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慕屹川将馄饨放在桌上,坐在桌前,面色不睦。 楚星舒意思意思的斥责:“千千,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能让二皇子送馄饨,还真把他当护院用了?” 慕屹川脸色更黑了。 楚星舒取出一碗,打开,香气绕鼻,“这馄饨呀,要趁热吃,不然一会溶了口感就差了,二皇子,我就不客气了。” 楚星舒用勺子舀起一个,放在唇边轻吹,缓缓吞入。 他吃相斯文,无视慕屹川刀人的目光。 大半碗下肚后,他吃不下了,满意的放下碗勺。 又取了一碗递给石玉:“石玉,把剑收好,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雪风,你也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打!” “你主子让你吃馄饨,还不松手?”千千道。 楚星舒道:“二皇子,不吃么?” 慕屹川冷笑:“我自然是吃的,只不过可不是这么个吃法?” 楚星舒凤眸轻挑:“哦?莫非还要让我喂你不成?” “公子,他手上有……有……精装版。”千千出声提醒。 “精装版?看来此物确实是出自你们主仆几人了?” 慕屹川重重的将话本拍在桌子上。 “这些话本近来市面很是流行,我素来爱看话本子,这身子骨又出不得门,再不看点东西打发时光,日子岂非太难熬了些。” “你敢说闵三公子不是你本人?” “啊?”楚星舒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随后,笑开了道:“我若是他,那可是要发大财了。” 慕屹川道:“四皇子府缺吃少穿了么,好好一个人,怎么满身铜臭味?” “这世上谁会嫌钱多?二皇子若是嫌多,不妨把多的赏赐给我,我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楚星舒,收起你那一套装傻充愣的功夫,哄哄我那傻弟弟便罢了,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既然二皇子不好糊弄,不如下回找点像样的证据再来治我的罪,如何?不要像上次寒食散那般,让我自暴出来,实在是太无趣了。” 第15章 “你……”慕屹川腾的站起,“雪风,吃完了没有?” 雪风连忙擦擦嘴,“主子!” “回房!” “是,主子,您那碗馄饨还要吗?” 慕屹川瞪他一眼,雪风正自责又会错了意,岂料,他自己拎了一碗:“走!” 楚星舒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二皇子,馄饨溶了可就别吃了,失了本味。” 第13章 梦境 他们走远后,石玉重重地用剑柄敲了千千的脑袋一下,“嘴上没个把门儿,差点害了公子,哪天毒哑了你才省事。” 千千又是自责又是委屈:“我那不是担心公子么,想着已经逃不过了,至少得要让公子拿副明牌吧……” 石玉怒气未消:“你分明就是狡辩!” “好了,倒是越吵越来劲儿啦,我既然敢做,必然是不防他知晓的,难不成真为了赚银子不成?”楚星舒自顾继续完成画作。 千千越来越迷糊: “公子不是说这个二皇子不好惹么,如今又为何故意招惹他?” 楚星舒浅浅一笑,“熬鹰,才好玩呢。如今他主管禁卫军,缠上这个人,日后行事自然方便许多,质子限制颇多,又不可随意出城,手边上的工具人,做什么不用?” “公子这番样貌,怕只怕别被那鹰给吞了,白白占便宜……哎呦!”千千话未说完,被楚星舒手中的毛笔重重敲了一记。 楚星舒又好气又好笑:“真得改天让石玉毒哑你!” 慕屹川躺在床头,随心的翻着话本,一边生气又一边忍不住看下去。 所谓的精装版,就是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整幅插图,这插图随着情节变换。 他控制不住,翻到了话本中二人情到浓时的插图,半月窗下,案几上,二人纠缠在一起…… 楚星舒衣衫半褪,露出光洁小巧的肩膀,脖子上戴着一颗鲜红的玉珠,那珠子随着动作在锁骨轻轻摇摆,和他嘴唇的颜色一样娇艳。 他的眸子半瞌半闭,嘴唇微张,手腕正环着慕屹川的脖子,埋在他颈窝,修长的手指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温润的嗓音,随着气息灌入慕屹川的脑海内,魔咒一般:“二皇子,想要我吗?” 慕屹川只感觉浑身发热,却无力推开他,眼见楚星舒的手指滑到了自己腰间,轻轻一挑…… 他猛的一惊,脚用力踢到了床板,疼得坐起,才发觉虚梦一场。 慕屹川摸了下额头上的汗,头有点蒙蒙的,身体某处却还像沉醉在梦中一般。 他将床头的话本用力丢在了地上,暗骂一声:“娘的,死妖精!” 他身上有些狼狈,只得下床沐浴。 慕屹川坐在浴桶里,白雾朦胧中,不停的浮现梦中的场景,楚星舒那张脸,竟然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自幼长在宫中,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即便是杏花楼的馨若,也激不起他半分兴趣,那些人美则美矣,却及不上楚星舒的一个凝眸扣人心弦。 思及此,他挫败的将脸埋了水中,莫非他也跟父皇一样…… 情欲无对错,情欲不分男女,慕屹川再次抬起脸,长舒了一口气,他想通了,他对楚星舒是欲念,非情念,欲念找方式疏解了便是。 皇城内的妓坊有很多家,可生意最好的,还是杏花楼。 来此间的王公权贵较多, 不仅仅有馨若这种知名艺妓当头牌,里面的花娘也非胭脂俗粉,风格颇多,更有甚是,除了花娘,里边还养了一帮出色的小倌儿。 二楼雅间,八名小倌儿站成两排,乖顺的等待挑选。 慕屹川的视线在这些骨态极佳,又面容娇媚的少年郎身上穿梭,却无一人能给他梦中相同的悸动。 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起身道:“罢了吧!” 老鸨惊讶道:“二皇子可是不满意?奴家再给您换一波?” “这都三波了,别折腾了,这三波人爷也不白看,只当我都点了,雪风,结银子。” 语罢,慕屹川推门而出,却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片刻犹豫,他一个箭步上去捉住那人右臂,那人条件反射的甩开。 楚星舒回过头来,怔了下,方露了笑:“想不到在这烟花之地,竟然能遇上二皇子?” “质子手劲不小呀,看来恢复得不错,或者说……”慕屹川趴在他后颈,贴着耳朵道:“病弱果然是装的,这才是真正的你?” 楼下一阵喧哗,众人把他俩当热闹看。 “质子这番容貌,二皇子还不知足,还被抓了个现行,啧啧啧,真是暴餮天物!” “是质子先找女人的,找的可是馨若姑娘,我看二皇子才是冤大头吧!” “又不懂了吧,二皇子在上,质子在下,质子和馨若姑娘,那就是姐妹,谁不知道馨若技艺高超,指不定是来取经,好回去伺候二皇子吧……” 楚星舒和慕屹川对视一眼,慕屹川无声的说了个“走!” 字,拉着楚星舒又回到了刚才的雅间。 老鸨正眉开眼笑的揣好了银票,见到去而复返的慕屹川,手中还拉着一个美人,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二皇子谁得瞧不上呢,老身这下可算明白了,楚公子这风姿,莫说我这杏花楼,翻遍整个皇城,也难找出第二个来呀,二位慢慢坐,需要什么,屋内的摇铃,拉一下就是了。” 第16章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将愣在门口的雪风拉走:“你这孩子怎么还杵在这儿,也忒不懂事了,走走走,妈妈带你吃酒去……” “主子……” 雪风的脑袋重重磕在了门板上,他主子当着他面甩了门,他又迷惑了,想起千千的告诫,郁闷的叹了口气。 楚星舒在屋内溜达了一圈,伸手开了窗户,趴在窗户上,脑袋朝外探着。 冷风陡然灌到脖子里,他虽然觉得有些冷,却贪念下面的街景,舍不得挪半步。 肩上骤然一暖,孔雀毛的斗篷附在肩头,慕屹川的手从身后绕到他脖颈,系着斗篷带子 ,磁性的嗓音略带暗哑:“看什么呢,这般出神?” 楚星舒指着下头川流不息的人流:“人间烟火气,这寻常老百姓过的,才叫做日子啊。” 语罢,终是憋不住咳了两声。 “你不是怕冷吗,怎么出门穿这么单薄?”慕屹川的手拉住楚星舒,掌中如握着一块冰块。 他不假思索的关了窗户,楚星舒无奈的随他在桌前坐下。 可能是这妓坊果然容易让人卸下防备,露出本性。 第14章 做戏 楚星舒盯了他好一会儿,不作声,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慕屹川脑中不自觉又浮现梦境中的场景,耳根不争气的红了。 “二皇子这是害羞了?” “屋里太暖了,燥得慌!”慕屹川避开那勾人的狐狸眼,手拉着摇铃,问:“想吃些什么?” 楚星舒认真思索了一下,道:“有酒吗?” “你那身子骨儿能喝酒?不要命呐!” 这口气,两人同时一惊,慕屹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楚星舒笑得甚是开怀,眼睛弯得像月亮,眸内盛满了星光。 “二皇子是这模仿千千么,惟妙惟肖的,哈哈哈!”他笑得越发放肆起来。 楚星舒发现,惹怒慕屹川,让他如迷失方向的傻鹰般方寸大乱,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慕屹川胡乱点了些东西,瞪了笑得停不下来的楚星舒一眼,不瞪还好,这一瞪,像点中了他的笑穴似的,他捂着肚子,笑得更欢了。 这两人发现对方今夜都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楚星舒笑得开怀的时候,像只调皮的兔子,会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眼睛里也是湿漉漉的,格外惹人怜。 “二皇子,你想要我吗?想要我吗……” 这句话在慕屹川的脑子里反复循环,当他意识到笑声停止时,只感觉下唇一痛,楚星舒正睁着大眼睛看他,满面怒容。 他的手慌忙松开怀里的人,“我……”想解释,又实在不知道能解释什么。 怎么迷迷蒙蒙就把人给抱了,还糊里糊涂的给亲了? 门外叩门声响起,慕屹川飞的起身,缓解尴尬。 小二布好酒菜,恭敬的退了出去。 室内又陷入了沉默。 楚星舒倒了一杯酒,刚要入喉,被慕屹川拦下:“这酒是我的,我帮你点了蜂蜜茶,润嗓子的。” 楚星舒不肯放:“我说了,我要喝酒!”语罢,一饮而尽,酒一入口,又辣又涩,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 “不好喝么,吐出来!”慕屹川催促道。 楚星舒看着他焦急的眉眼,满腹怒火突然平息了下来。 他一把捧过慕屹川的脸,猝不及防的将酒灌了进去,满意地道:“现下扯平了。” 慕屹川好笑的看着他,“这种事也要分个胜负?我若再亲你一下,你岂不是又输了,还得再还一下,这笔买卖倒是划算,不如我们……” “够了,游戏到此为止,我不想玩了。” 慕屹川含笑点头,“虽未尽兴,不过……来日方长,说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也是个男人,不能有正常需求吗?”楚星舒喝了一口热热甜甜的蜂蜜茶,又开始说些四两拨千斤的话。 “正常需求会找馨若?又拿我当傻子呢。”慕屹川道。 “二皇子话可不能乱说,这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会砸人家招牌的,也是,二皇子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自然以为男人找女人只为苟和,殊不知男女之情更可贵的不在欲,而在情。” “那你与她是有情了?” 慕屹川隐隐不悦,刚刚还在温存的人,此刻却云淡风轻的说着与别人有情?虽然他与楚星舒只是一个游戏,可知晓自己被人当作游戏,还是令人不快。 楚星舒伸手抚过他微蹙的眉头,调侃道:“二皇子这神情,可像足了后宅争宠的妻妾,莫非是吃醋了?” 慕屹川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许他抽回:“我的东西,哪怕不要了,我也会拆了毁了,绝不送人!你要试试吗?” “这般痴缠可就没意思了,好在没上二皇子的床,这若是上了床,岂不是得被你玩坏了才能脱身。” “你想试试吗?二皇子可是上过你的床,不过如是,看来风月之事,还得为夫好好教教你。” 慕屹川顺势一拉,将人困在腿上。 楚星舒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让他贪婪的多嗅了几口。 喃喃道:“就是这个味道,那晚,我睡得格外舒服。你用香料了,是哪一味这般特别?” 楚星舒用力拍开那在腰间游走的手,“我自出生就开始喝药,你若说我身上有药气才差不多,香气?你还是正经取个妻纳房妾吧,免得到处乱找人疏解。” 第17章 慕屹川收紧了手臂,整个人环住楚星舒,半真半假地道:“这些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入我眼的人,二皇子眼里装了你,再装不下旁人,你说,如何是好?” 楚星舒朝门外看了一眼,推开他下地,没好气的低声道:“你若再演卖力点,最好挤几滴眼泪,兴许我就信了。” 慕屹川耸耸肩,自饮一杯,道:“你几时发现的?” “几时发现的不重要,那盯梢的,是谁的人?” 慕屹川道:“不是景妃,就是大皇子,许是话本闹得沸沸扬扬,他们来探下虚实,若是坐实了我有龙阳之好,自然不会有人与他争太子之位了。” “皇上迟迟不立储,也是担心过早立太子,会有党派之争吧。可大皇子为何只拿你当靶子,三皇子,四皇子就完全没威胁吗?” “老三不是父皇亲子,自然落不到他头上,至于老四,还是个孩子,更是不值一提。” 楚星舒惊讶的道:“三皇子他……” 他睁大眼睛惊讶的表情,逗笑了慕屹川,越来越像只小兔子,他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楚星舒白他一眼:“不说拉倒,戏也陪你演完了,我该走了,二皇子,今夜就此别过吧。”楚星舒低首行礼告辞,被慕屹川双手拦腰圈住,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慕屹川抱得格外轻松,“这么晚了,天寒地冻的,你赶回去也不过是睡个觉,哪里不是睡?我瞧着这张床就不错,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掉下来。” “慕屹川,你放我下来!今日吃错药了吧……” 楚星舒陷入床榻内,他连忙滚入内侧,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可是好心怕你来回折腾受寒。” “如此,多谢二皇子了,这里房间多,二皇子再开一间吧。” 第15章 不要脸 慕屹川长臂一伸将人勾入怀里,紧紧困住,理所当然的道:“你二皇子没钱了,刚刚小倌叫多了,钱都叫雪风给散出去了,对了,这晚间的酒菜钱,还请你明日结下。” 楚星舒奋力挣脱,扬高了声调,道: “慕屹川你耍无赖是吧!” 慕屹川哄孩子似的道:“嗯……别闹了,我真困了,睡吧。” 楚星舒无语的盯着眼前这张带着稚气,又似曾相识的脸,沉思了半晌,眉眼微微一动,手摸向胸前的佩玉,那佩玉顶端有一个隐蔽的机括,只要轻轻一按,里面折磨人的东西可不少。 他有些犹豫,该给这家伙用哪种好呢?这人心眼儿这么坏,真想把里面所有能用的,都叫他好生体验一回…… 忽然一只大掌过来,紧紧包住了楚星舒握佩玉的手,那大掌掌心内带着薄茧,是常年执剑拉弓的痕迹,“什么宝贝东西,睡觉还要摸着?心上人送的?” 慕屹川的掌心状似不经意的在他手背上缓缓摩挲,略带粗糙的触感,弄得楚星舒手背痒痒的,那痒好像从手背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楚星舒不自觉红了耳根,呐呐道:“你不是睡着了么?” “你心里想别人,我怎么睡得着?不打算解释一下?” 楚星舒嗤笑,这人还真是今日入戏太深,演上瘾了。 “我该解释什么?” “嗯,继续装,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你这是什么稀罕物了!”慕屹川作势要将佩玉拿起来细看。 楚星舒知道这人执拗起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主,立刻将玉佩塞入里衣贴着胸膛,不经意加快了语速道:“家姐旧物罢了,自小戴习惯了,睡觉喜欢摸着它睡,比较安心。” “怪不得老四能跟你玩到一处,他是长不大的孩子,你倒好,竟然连奶都未断,这么大人了,还需要靠着这种东西安抚。不过嘛……”慕屹川松了手,贴近他耳边,蛊惑道:“以后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星舒,你什么都不必怕,二皇子在,没人伤得了你。” 楚星舒冷笑一声:“二皇子我谢谢你,不过我也求求你,还是远着我些吧。自从遇见你,我这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何时断过伤?” “呵呵呵呵……求我?”慕屹川手指微挑起楚星舒精致的下巴,缓缓道:“在床上,你打算……如何求?” 楚星舒迎向他的目光,那眸子带着不自知的风情,讽刺道:“床上可不是战场,谁求谁还不一定呢,明明是个雏儿,就别装雄鹰了!” 慕屹川被激怒,猛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楚星舒!真当本皇子不敢今夜办了你?” 楚星舒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峰,满意的感觉到身上的人微颤了一下,调笑道:“这便怒了,还不承认自己是个雏儿?风月老手可从来不会在床上强取豪夺,二皇子想领略神仙滋味儿,还是先把羽毛长齐全了再说吧!” 语罢,他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我身子弱,作息向来规律,亥时了,我要睡了,二皇子请自便。” 楚星舒身上重量一轻,感觉到慕屹川在他身旁侧躺下来,略急促的呼吸落在他后颈,一阵热意。好一会儿后,只听得慕屹川轻声道:“安心睡吧,我不闹你便是了。” 这声音,乖得让人心疼,楚星舒没有回头看他,本欲拍开他环在腰间的大掌,静待了片刻,终是罢了。 外间微露晨光,慕屹川便睁开了眼睛,再无睡意。 多年的军营生活,他早已习惯天刚亮便清醒。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也总留了三分精神。 第18章 他细细盯着鼻息沉沉的楚星舒,这人面色总是少了些红润,略显苍白了些。 楚星舒松散的长发落在枕上,有几缕落在了他指尖,他一时兴起,将那发丝轻轻在指间缠了几圈,发质极软,手感顺滑。 不觉暗叹:美人果然连头发丝都是美的。 只是……这掌中腰未免太细了些,他一只胳膊就可以完全抱住。抱得太紧好似会碎掉,可又莫名让人舒心得舍不得松手…… 楚星舒长睫微颤,慕屹川慌忙挪开目光,轻拍他脸颊道:“醒了就起来吧,该走了。” 楚星舒眯着眼,呆呆的瞅了他一会儿,方才意识到不是在自己房中。 他皱眉,眸中似有恼意,瞪他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慕屹川哭笑不得,这人竟然还有起床气?他平日毕恭毕敬的言行,总是让人看得朦胧,倒不如此刻真实的恼意让人愉悦。 他莫名兴奋起来,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般,楚星舒实在……太好玩了。 慕屹川将人从被子里捞起来,胡乱套好衣裳,又用自己的大氅牢牢裹住。 楚星舒向来贪睡,若无要事,睡到日上三杆也是常态。 此刻,见慕屹川这番举动,他也并未拒绝。一是懒得动,二是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直到被人跟个粽子似的抱在怀中,方才惊道:“你抱我做什么?” 慕屹川笑得灿烂:“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二皇子没钱了么?趁着现在没人,咱们逃吧……” 语罢,他手指为哨,空寂的街道,白马一声长嘶,接着他抱着楚星舒纵身一跃,翻窗而出,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疾驰一阵后,楚星舒在他怀内扶额絮叨:“二皇子,回到我房里之前,烦你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可千万不要让我露脸,我脸皮薄,比不过二皇子。谢了,谢了。” 慕屹川得意笑道:“别说杏花楼,如今整个皇城都知道,你我可是一体,二皇子都没脸了,你这张脸还保得住吗?” “堂堂二皇子,欠嫖资,不要脸!” 闻言,慕屹川笑得更加开怀了,“驾——”那马儿也跑得更欢了。 楚星舒此刻才发觉,这个慕屹川长得不是一身硬骨,而是一身贱骨! 风声擦耳而过,楚星舒悄悄探出脑袋,看了外面一眼,惊道:“喂,你这不是回四皇子府,你要带我去哪儿?” 慕屹川悠悠道:“带你回家。” 第16章 主子被睡了 慕屹川的府邸,道路极宽,重重院落简约大气,一排的杨柳树此刻已落颓势,光秃秃的细杆子上盛着白雪,倒另有一番雪树银花的美感。 一路上,众人火辣辣的目光直射而来,下人们训练有素,倒是比四皇子府规矩许多,虽然猎奇心盛,也无人敢多言半句。 晨间的温度极低,寒风吹进衣领,楚星舒不自觉朝慕屹川又偎近了些,“二皇子抱着累么?” “哟,知道心疼人了,抱你可比抱女人轻松。” “二皇子抱过几个女人?” 慕屹川一愣,“自然……是不少的,哪个爷们还数这个?” “我一路看过来,府中美婢倒是不少,加上刚刚那位打扫庭院的,已经是第二十八位了。” “哈哈哈哈……”慕屹川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星舒,别逗我笑,当心一个不稳摔了你。” 将人安放在榻后,慕屹川喘了几口粗气,自顾灌了一口热茶后,问:“喝茶吗?” 楚星舒摇了摇头,“大清早被人捞起来,眼下还困乏得很……” “这里没太多规矩,你想睡便睡,只是,你昨晚就没吃什么,现下用了早膳再睡。” 楚星舒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似梦似醒地道:“不吃了,太困了。” 他说睡就睡,慕屹川坐过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脸颊,“喂——” 先前还总觉得楚星舒是装睡,此刻方觉得,此人好像确实有瞬间入睡的本事,或者,他这也是不正常的,过于嗜睡了。 慕屹川喟叹了口气,自己倒是了无睡意,取了剑,独自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管事福伯领了禁军统领武威过来,立在檐下,一直到慕屹川练完一套停下来,方才敢上前。 慕屹川问:“你怎么大清早的跑来了?” 武威眼下乌青,面容憔悴,眉头紧锁,“二皇子,护卫营的指挥使何光山,昨日多喝了些黄汤,犯了事,当街打死了人。” 慕屹川在石桌前坐下,淡淡问:“怎么回事?”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茶楼里唱曲儿的一对父女,那女子年方十五,何光山见人家姑娘长得水灵,不规矩的动手动脚,还借着酒劲,众目睽睽下将人按桌上就要扒衣裳。那父亲岂容女儿受辱,上前阻止,结果被何光山一脚从二楼踢了下去,当场摔死了!何光山见出了人命,想使银子将事了了,未曾想那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性子烈得很,在楼内闹得沸沸扬扬,必要他偿命才肯罢休。还放出话来,亲爹死于他手,若自己再遭不测,众人皆可作证,就是何光山杀人灭口!” 慕屹川冷嗤一声:“这种德行的指挥使,也不怕带坏了下头的人。杀人偿命,押诏罪司该怎么审,怎么办,不是都有惯例么?你还愁个什么劲?” “本是这么个理儿,可昨晚三皇子过来说了半车好话,原来这人是三皇子奶娘的亲侄儿,能进禁军护卫营,也是三皇子当初跟督军大人求来的,故而此人自诩背后有人撑腰,向来跋扈惯了,先前也犯过几回事,督军不好驳了三皇子面子,明面上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可如今这……” 第19章 “凭他是谁的人,捆了丢进去,别说背后是老三的奶娘,就算背后是老三,在我这里,也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慕屹川眼眸一凝,“武威,这种事以后一律依例法办,若有人想徇私枉法,连坐!” “那三皇子……”武威可是一个都不敢得罪。 “他若不服,来找我便是。”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将人捆了。” 武威走后,慕屹川回头:“福伯,早膳备好了吗,饿了。” 福伯笑道:“早就备下了,只是主子房里那位好像还睡着,主子是要叫贵客起来一起用膳吗?” 慕屹川朝屋子看了一眼,不自觉的扬了唇角:“不必叫了,让他睡吧。让厨房温些鸡丝粥在灶上,他胃口弱,吃不得太油腻,随时醒随时备上便是。” “是。” “慢着……”慕屹川犹豫了下,道:“咱们府里可有南方厨子?” “倒是有一位,老家是舒州的,主子向来胃口重,故而他掌勺的机会不多,点心倒是做得不错的。” “他可会做馄饨,就是那种小小的饺子,只有肉馅的那种?” 福伯纳闷道:“主子怎么想起吃这个?那小馄饨可不顶胃,主子怕是吃三碗才饱得了。” 慕屹川笑道:“你个老不修,这是嫌你主子吃多了?” “岂敢岂敢,主子想吃,我这就去安排。” 慕屹川回到屋内,床上的人侧卧着,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点没有受屋外动静的惊忧。 慕屹川洗完澡出来,发现楚星舒还在睡。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手托着下巴,就这么打量床上的人。 突然发现,屋内多个人,好像热闹了不少。 只是这人从未有过半句真话,抱在怀里也捂不暖…… “雪风,我不管,你今日不交出我主子,我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善罢甘休。” 慕屹川喃喃自语:“你这刁仆可真跟个麻雀似的吵,想来不是这只麻雀,你怕是日日用不上早膳吧。” 他起身为楚星舒将蹬掉的被子盖住肩头,掀帘而出。 “主子……你果然回来了。” 慕屹川双手环胸,斜倚在立柱旁,漫不经心道:“你主子还没醒呢,你小点声。” “你对我主子做什么了?从妓院偷到你府上,想金屋藏娇呐?” 雪风警告道:“千千,你怎么对二皇子说话的?” “你们两个都跟老子安静些,回头吵醒了人,别怪老子动粗!” 慕屹川这话就像个怕扰妻子好梦的丈夫,千千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你果然是欺负我家主子了!” 慕屹川忍住想捂住他嘴巴的冲动,又忍不住逗他道:“我就跟你主子好上了,你怎么着吧?” “我那冰清玉洁,娇弱无力的主子啊……无尽的黑夜里,你是如何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被这个禽兽给……给糟蹋了!”千千淌眼抹泪,又是哭又是唱的,弄得慕屹川和雪风满脸黑线,面面相觑。 他哭闹一阵,一把抓住慕屹川衣角,吸着鼻子道:“我……我可不管,你……你得负责!” 第17章 求情 千千的魔音穿透力极强,楚星舒揉着眉心坐起身,慕屹川听得里间动静,如临大赦,睇了千千一眼,道:“你主子醒了,还不松手” “公子,可让我好找,怎么样,可有受伤?” 楚星舒挥开他上下摸索的手,“一大清早门口哭丧呢?公子我还没死——” “快呸呸——公子还知道是大清早,说话也没个忌讳。” 楚星舒披了自己的衣裳起身,绕到屏风后,穿戴整齐后,方缓步出来,对慕屹川道:“叨扰二皇子了,下臣这就告辞。” “星舒啊,这是又生分了?敢情定安王是睡过就不认账了?我是不是也该让雪风跟你的家仆学学,面对负心汉该怎么哭一场?” “主子,我不要!”雪风猛摇头拒绝。 “二皇子说笑了,大家都是男人,睡个觉多大点事?这般痴缠,莫非这是舍不得我,要留我?” “乐意之至,你敢住吗?” 楚星舒轻轻扬唇:“大朔与我本不是故里,星舒不过浮萍之身,飘在哪里,落在何处都是家。 只不过,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为了我这么个人,伤了你们兄弟和睦,可就太不值了。” 慕屹川冷哼一声:“怂胆就怂胆,说那么一大车话不累么,来者是客,用了早膳再走。” 厨子新鲜从锅里捞起的馄饨,自然比那日打包回四皇子府的鲜美不少。 楚星舒难得一碗全部吃完了,“味道不错,二皇子有心了。” 慕屹川看了一眼他的空碗,满意地道: “南方厨子我也用不着,让他跟了你回老四府上吧,快过年了,你们也可以吃上家乡菜。” 千千闻言眼睛都冒光了:“这敢情好,这厨子会做糖醋排骨么,我都快馋死了!” 楚星舒无奈瞥了千千一脸,“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得体的施礼欲走。 “慢着——” 楚星舒笑道:“二皇子不会是要让我付馄饨钱吧?或者……这厨子的工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没有说厨子我用,银子二皇子出的道理。” 慕屹川不搭腔,白他一眼,从雕花木架上取下大氅,自然的披在他肩上,熟练的打着蝴蝶结,“才能下床几日,别前脚出我的门,后脚就病了,到时又赖在我头上。 ” 第20章 “想不到二皇子倒是个体贴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慕屹川好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小人,厨子你只管用,钱你二皇子出。你坐我府内的马车先回去,我办完事,晚些回老四府上继续给你做护院。” 楚星舒含笑点头,轻佻道:“如此……我守在院内候着二皇子便是。” 慕屹川捏了一把他嫩白的脸颊,“嗯,真乖。” 楚星舒本以为他会当着人发躁,原是故意撩拨,未料,反被他撩了一把,眸中不自觉露了恼意,涨红了脸,又不便发作。 慕屹川见他此番神貌,心情更加愉悦了。 千千狐疑的瞅着慕屹川,这人向来凶巴巴的,不是一直看公子不顺眼么?怎么现在跟个老妈子似的婆妈,还主动报备行踪? 后转念一想,自家公子是何种人物,区区一个二皇子,岂有拿不下的。 慕屹川亲自到了一趟诏罪司,前脚刚坐下,三皇子后脚就到了。 三皇子素来软弱,府上客居的卫图也没少欺负他,此刻为这何光山的事,倒是一反常态的执着。 “二……二皇兄。”他怯怯的唤着。 慕屹川翘着二郎腿,目光落在他身后,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妇人身上。 “三皇弟向来不关己事不开口,为这个何光山,倒是来回折腾了几趟了,坐下歇歇?” 他脚勾了一把椅子,猛地一踢,那椅子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到了三皇子屁股后方。 三皇子惊得一抖。 “坐!” 三皇子老实坐下,“多谢二皇兄。” 慕屹川继续搓着花生,旁若无人的往嘴里一丢一接。 三皇子欲言又止,纠结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诏罪司可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三皇弟吃花生吗?”慕屹川将盘子里的花生推过去。 “不……不必了。”三皇子端起茶盅,轻轻吹着浮叶。 “啊——饶命啊——我招……我都招了,招了!” 那叫声过于惨烈,三皇子手一抖,茶水溢了出来,湿了袖口,他慌乱的擦拭。 慕屹川勾唇冷笑:“早识趣些,确实可以少受些罪,只是……这个何光山身为护卫营指挥使,才这么两下就招架不住了,倒是丢尽了禁卫军的脸。” “二皇子,老奴求求您,高抬贵手,留小侄儿一条命吧。” 奶娘再也承受不住,哭倒在慕屹川脚边,重重磕头。 冬日的地面坚硬无比,她的脑袋磕在地面上咚咚作响,热血瞬间染红了老脸,看起来甚是恐怖。 三皇子急得一把抱住她,“奶娘,注意身子呀,快停下,别磕了!” 三皇子用帕子为她止血,目光泛着湿意,乞求的瞅着慕屹川。 慕屹川叹了口气:“你们回去吧,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们心疼何光山,那卖唱女又该找谁去讨公道?” “区区一个卖唱女,若想让她不开口,方法不要太多,二皇子若是不想趟这浑水,老奴愿意亲自去做。” 慕屹川看着满脸血污的奶娘,故作恍然之态:“怪不得何光山敢如此嚣张跋扈,您这老靠山当得可真牢固。” “砰!” 他怒摔了茶杯,“当着我的面儿都敢露杀心,你家侄儿的命是命,人家父亲的命就不是命?区区一个奶娘,竟敢教唆皇子们徇私枉法,杀人灭口,好,好得狠哪!” “二皇兄莫动气,奶娘只是急得失了理智,皇弟替她陪礼了。” 慕屹川语重心长:“老三,带着这老妇回去吧,她若再不管好自己这张老嘴,为兄不介意替你拔了这刁奴的舌头,省得他日为你招惹事端,你府上一个卫图已经够闹腾了。” “多谢二皇兄体恤,臣弟这就带奶娘走,奶娘不会再乱说话了,二皇兄放心吧。” 迎面正遇刚升任为大将军的甘修过来:“三皇子这是受伤了?” 第18章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三皇子低首见衣袍上也染上了血渍,摇头道:“受伤的是奶娘,多谢大将军关怀,我先带奶娘回去包扎伤口了。” “大将军……” 三皇子使了个眼色,“奶娘,回去再说吧。” 甘修深望他们一眼:“二皇子军营中待惯了,素来军法严明,我正为此事而来,你们先回去吧。” “师父怎么有空过来了?”慕屹川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甘修了。 “过来找你喝酒,你小子有多久没陪为师喝酒了?” “师父倒是会躲清闲,将禁卫军这烂摊子丢给我操心,这不干不知道,这里头弯弯绕绕的九九多着呢。” 酒楼内,二人寻了处雅座,几杯暖酒下肚,让人身心舒坦。 慕屹川盯着满桌大鱼大肉,却无下箸的热情, 甘修纳闷道:“怎么,菜不合胃口?可都是点的你爱吃的。” “早膳用得晚,还不太饿。” 甘修一语双关:“你小子,不会是只想吃狐狸肉吧。” 慕屹川又灌了一杯酒,“狐狸肉倒是没尝过,试试也无妨。” “屹川啊,你是性情中人,有些东西还是少沾得好,为师怕你陷入泥沼脱不了身。不说别的,就一个卖唱姑娘的事,你就要搭上指挥使一条命赔人家,还要兄弟撕了脸皮,值当吗?” 慕屹川冷笑:“敢情师父也是来说情的?一个奶娘的侄儿,我就不明白了,怎么还就杀不得了?” 第21章 “唉……不是说杀不得,皇城不比军营,你长大了,也该明些事理了,三皇子自幼孤苦,不像你们有父皇母妃疼,他这个奶娘也算得上半个娘了,今日在你面前磕得血流满面的,你叫他如何不往心里去?” “去了又如何,他府上一个卫图都能作威作福,自个儿不硬气,怨得了谁?再说那何光山也是个孬种,刑具还没开始上几样,就屁滚尿流的签字画押了,说起这样的人,我也有一事想问师父,指挥使一职交给这种人,如何担得起?” 甘修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武威如何?” “武威嘛……人是啰嗦了点,倒是个细心周全的人,可用。” “那就是了,武威可用,下头的指挥使是谁,副指挥使是谁,有什么打紧?又值得你去操心吗?” 慕屹川一时语塞。 甘修接着道:“居上位者,需要掌握的不过是驭人之术罢了,你所处宫城之内,局势更是诡谲多变,需处处留心,凡事不可做绝,给人留一线,也是为自己少竖个敌。” “如此说来,世间本就没有王法所在,所谓律法不过是哄哄老百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是放屁!” 甘修摇头笑道:“古往今来你见过几位王子公主被当作平民处置的?那被杀者,不过是成王败寇找个好听的由头罢了。这个何光山,你就不必管了,为师来处理吧。” “如何处理?” 甘修驾轻就熟的道:“诏罪司每日死那么多人,随便拖一个出去毁容替了便是。” “哈哈哈哈,还真是人命贵贱各不同啊,如此一来,那卖唱姑娘以为自己讨了公道,指不定还要被何光山反咬一口落个惨败结局。” “这回险些搭了命,何光山也不敢再多生事端,你若不放心,亲自安排那姑娘出城便是。” 慕屹川摇头,冷声道:“我还是觉得杀了何光山干净!” 甘修握杯的手紧了紧,随即有些尴尬的笑开:“如今禁卫军归你管,为师自然做不得你的主,只是不想你多沾事非,你若执意如此,当我没说,罢了吧。”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我自己解决吧。” “好,你懂为师心意就好,来来来喝酒,你如此有主见,我也欣慰了,想来是师父年纪大了,瞎操心。” 慕屹川酒足饭饱回到四皇子府,一路跌跌撞撞的开了院门。 “主子,你慢着点。”雪风扶起差点摔个狗吃屎的人,搀扶着他准备回房。 “雪风……我不……不回去,还有人等……等我呢……”他打了个响嗝,醉眼朦胧地往楚星舒的房里去。 “石玉,快把这醉汉拦着,我力气可不够!雪风,你还不把这醉鬼弄走,可别又去闹我家公子。” 千千双手摊开,一副老母鸡似的姿势拦着这主仆二人。 “主子,公子睡下了,咱们回屋去吧。” “雪侍卫,要不要找几个女婢过来,醉成这样,怕是晚上要吐得到处都是吧,这有些活儿,还得女人来干,你哪行啊。” 慕屹川摇摇晃晃,就是入不得门,气得梗长了脖子,直跺脚,不依不饶道:“我就要进去,就要进去!星舒……” “哟哟哟,瞧这一脸委屈的,怎么醉了跟个孩子似的?我看干脆你们一人一掌把他劈昏了得了。”千千提议道。 雪风瞪他一眼:“敢劈二皇子,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那怎么办,就这么由着他闹一晚上啊……” “都别吵了,把人扶进来吧。”楚星舒的声音从帘内传出。 “看吧看吧,硬是把我家公子吵醒了,真是讨厌!” 楚星舒揉着眉心:“千千,你闭嘴吧,就数你最吵。” 三人合力将慕屹川扶了进来,楚星舒示意将人放在榻上。 慕屹川躺下后,将脸深埋入枕头,闻到味道,一脸满足的笑了。 “你家主子怎么跟个哈巴狗似的,抱着枕头嗅来嗅去的……” “千千!”楚星舒寒了面,“越发没规矩了,二皇子是你胡乱评论的么,雪侍卫若要打你,我可不拦。” 雪风有些不好意思,“主子就……麻烦公子了。我去吩咐厨房做醒酒汤。” “恩。”楚星舒轻颔首。 众人出去后,楚星舒将慕屹川的靴子脱下,伸手准备去脱他的外袍。 慕屹川身量极高,常年习武,比一般人更壮实一些。 楚星舒脱了一只袖子就费了不小力气,偏偏这人还不配合,一个翻身,将衣裳牢牢压在了身下。 楚星舒拍拍他红得发烫的脸颊:“喂,你身子起来些,衣裳脱不下来。” 慕屹川闭着眼嘟囔:“不要——” “那你翻个身?” “不要——” 楚星舒又好气又好笑,“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究竟要什么?” 第19章 留宿 慕屹川闻言,伸出两只胳膊,高高扬起:“要抱抱……” 楚星舒没好气的拍下他的手:“二皇子几岁啦,要吃奶找你娘去!” 他也失了耐性,索性两指撑住慕屹川后背,轻松一点,慕屹川身子听话的朝里侧翻去,顺手一抽,被压的衣裳就提拉了出来。 楚星舒又在慕屹川脸颊上重重的戳了一下,见他死猪一般,毫无反应,满意的扬起唇角,“现下老实了吧。” 第22章 好久没用内力了,都有些生疏了,楚星舒走到案桌前坐下,被这么一闹,索性也睡不着了,执笔随意落在白纸上。 近日需处理的事情过多,一直拖着没有入宫,只好闲暇之时,多画几幅先帝旧貌交给穆公公。 大朔皇帝至今主母之位空悬,却并不缺子嗣,众子女中,唯有慕屹川容貌最像那人,长成这副样貌,倒不知道他的生母得要像到什么程度。 门外响起叩门声,雪风的声音响起:“公子,醒酒汤好了。” “进来吧。” 雪风端着汤进来,用脚勾起门关上。 “你主子睡了,你将汤放在小泥炉上就去睡吧。” 雪风放好汤,走到楚星舒身后,愧疚道:“公子身子弱,主子今晚胡闹了些,扰得公子无法休息了。” 室内温度高,楚星舒只随意披了件薄外衫,本是睡梦中被吵醒,没顾上重新束发,发丝松松的,整个人透着慵懒平和之态。 楚星舒声音温和:“无妨,我也睡了小半夜,此刻精神倒足。” 他轻轻招手,“你过来,看看这幅画如何?” “我是个粗人,可没什么鉴赏能力,公子莫见笑才是。” 说着,雪风随意的视线落在画作上,瞅了一眼,略带疑惑:“公子这是画的主子?可又不太像……” 他走近了些,仔细端详,“眉眼倒是七、八成像,可这人看起来这般温润和善,我家主子可从未有过这种神态,这画中人跟主子又像又截然不同,公子这是画的主子吗?” 楚星舒笑而不答,“反正睡不着,陪我聊聊吧。” “公子想聊什么?”雪风随楚星舒在八仙桌前坐下,略显局促。 楚星舒一双含情眼静静瞅着他,被这双眼睛看着,是个人都无法静心。 雪风只得低首避开他的目光,抿了口茶做掩饰。 楚星舒长叹一声,眉眼间透着无奈:“我来的时日不长,身为质子,自然是对宫内局势了解越多,越安全,省得一个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得罪人,可又要吃苦受罪了。” 雪风想到楚星舒初来时,就挨了二十大板,异国他乡,他又这般娇弱,为求自保,也无可厚非。投身到富贵之家为主子,却也有为主子的无奈。 就像二皇子,自小到大,背影总是孤傲而寂廖。 把自己投入战场,不要命的拼杀,何尝不是一种反抗。 思及此,雪风心思软了下来。 楚星舒问:“二皇子这般优秀,几个皇子中,应该是最得宠的一个吧?” “得宠也算是吧,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是玉妃所出,大朔虽无皇后,可玉妃娘娘在后宫的地位也与皇后无二了,后宫内的大小事务都是玉妃娘娘一人在操执,娘娘能干,又太忙,二皇子身为哥哥,娘娘自然要求严苛一些。 四皇子自幼嘴巴甜,娘娘自然对他更宠一些。二皇子倒从不争这些,只是偶尔有些落寞罢了。” “二皇子长得像玉妃娘娘?” 雪风连连点头,“许是这个原因,皇上总是对二皇子格外偏爱,只不过……” “嗯?”楚星舒见雪风欲言又止,挑眉道:“只不过什么?” “不知何故,二皇子并不领皇上的情,幼时倒还好,十五岁后,二皇子执意投身战场,对皇上就越发冷淡了起来。 近几年,倒是连个笑脸都不愿意给了,好在皇上宽容并不计较,对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关爱……”说着,他抬眼看了楚星舒一眼,犹豫片刻后,跪下道:“主子这些年还从未对一人像对公子这般……我今日可能话多了些,可是,主子真的太寂寞了,从不把这条命当回事,我就怕他心内无牵无挂的,有天就不想要这条命了。” 楚星舒连忙扶起他:“咱们闲聊而已,雪侍卫这是怎么了?” “请公子多多怜惜主子!” “我人微力薄,还得倚仗你家公子多怜惜怜惜我呢。话说回来,他今日为何喝得这般醉?” “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主子今日在诏罪司和三皇子闹上了,后来又和大将军师徒二人去了‘一品香’喝酒……” “咚——” 闻声,二人一惊,“不好!主子摔下床了!” 慕屹川摸着摔疼的脑袋,眯着眼,坐在地上发呆。 “主子,你没事儿吧,地上凉,先起来吧。” 慕屹川撑着雪风的身子站起来,见到他身后的白衣身影,纳闷道:“星舒?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我房里?” 楚星舒接手扶住他,没好气道:“这是我房里。雪风,你家主子还没醒酒呢,去端醒酒汤来吧。” “是。” “娘的,头疼得要裂开了。”慕屹川一脸狐疑的盯着楚星舒,“星舒,你是不是趁我喝醉打我了?” 楚星舒冷笑,宽袍里露出光洁细嫩的手腕,托着腮,桃花眼斜睨他:“是的,我打的,拿棍子抽的,你当如何?” 雪风端了汤,赶紧解释:“主子,你这就冤枉公子了,你是不知道刚才你闹得多凶。 我,千千,石玉,我们三个人都制不住你,硬是吵得公子不能休息,后来还抢了人家的床,贴上人家的枕头才消停了。” 慕屹川微微红了脸:“雪风,你今日话挺多啊。还不滚去睡觉?” “主子,你不走吗?” 第23章 “我……我醒酒汤还没喝呢,你还管起主子来了,反了吧你!” 他忍不住踹了雪风一脚,眨了眨眼,雪风这才后知后觉的滚了。 楚星舒自顾喝着茶,当没看见他们主仆俩的伎俩。 “汤要冷了,还不喝?” “这玩意儿不好喝,我不喝也无事。” 慕屹川皱眉盯着碗里黑黑的汤药,他素来讨厌喝药,每每受伤,也是趁人不备偷偷倒掉,好在身子骨够硬,倒没落下病根。 第20章 撕咬 楚星舒将碗递到他嘴边,命令道:“喝!我可不跟醉鬼待一处。” 慕屹川愣了半晌,忽然笑了,凑近道:“你这是……喂我啊?” “你喝不喝?” “喝,当然喝,你喂的,是砒霜二皇子也照样儿喝。” 他抓着楚星舒端碗的手,就着碗一饮而尽。 舌尖上难受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蹙眉,孩子气的吐了吐舌。 楚星舒被他逗笑了,笑意不深,弯了眉眼,满是风情。 “一点苦都受不了,还真是天之骄子。” 下一瞬,楚星舒脑袋被人按住,毫无防备,硬生生接了一口。 慕屹川一脸得意:“这下不苦了。” 语罢,他还故作惊讶:“唉呀,定安王又被占便宜了,要不要……还回来?” 楚星舒静静的看着他,不作声。 “我脸上有东西,做什么这样盯着我?” “床让给你,你想睡便睡吧,我还有事,你自便。” “你一个清闲质子,能有什么事?” 慕屹川跟屁虫似的跟着楚星舒。 楚星舒重新执笔给未完的画作上色,慕屹川脑袋探过去,“你把我画这么娘做什么?活生生的人站你面前不看,偷偷画我,思慕我呀……” 话未说完,他“腾”地抓起画,随即眸光森寒:“好……画得可真好呀!原来你们都一样,都一样!” 他撕了画,愤怒地掐住楚星舒的脖子,红着双眸,神情似要将人咬碎:“他就这么好吗?你们如此念念不忘,你们拿我当什么!我他娘的是个人,不是你们的念想!老子不是他!” 门外听到里面“哗啦哗啦”一阵,似书卷落地的声音。 千千和石玉相视一眼,担忧道:“公子?” “无事,你们退下。” 楚星舒的腰被抵在案桌边缘,脖子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二皇子一碗醒酒汤好像不够,要不要再来一碗?” “楚星舒,你该知道,我再用力一点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区区一个南越国质子,我弄死了你,你们皇帝屁都不敢放一个!” 楚星舒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可惜了……果然相由心生,你和他,真是半点都不像。他是皎皎明月,你是孤野苍鹰,仙兽之别。” “呵呵呵呵,好一个仙兽之别,楚星舒,你这张嘴是怎么练得这般会骂人的?” 慕屹川目光中满是愤怒,手指抚上他丰盈的唇,粗鲁的来回摩挲,故意弄疼他,以解自己心头焚烧的疼痛。 楚星舒皱眉,在那欺负人的手指上重重咬了一口。 “呵,敢咬我?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慕屹川顺势将人压向案桌,楚星舒背撞得一疼:“慕屹川,我劝你别发疯!” “我疯了又如何?你不喜欢……这个姿势,你和他是不是也试过?” 楚星舒腰带一松,冰凉的触感滑入衣襟,向下探去。 他睁大了双眼,心鼓如雷,眼前人如恶狼般的撕咬,掠夺,好似要将人拆骨入腹。 “怎么样,这就热了?如此不经逗,装得可真像未经人事!” 楚星舒按住他作乱的手,“慕屹川,住手!” 慕屹川咬得他耳朵一痛,低低笑道:“我、偏、不,星舒,你就不好奇,同样一张脸,身上的功夫是不是也一样好?” 慕屹川,这是你逼我的! 楚星舒软下身子,放弃了挣扎,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拉近他。 媚眼轻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狼吞虎咽你尝得出滋味儿吗?” “果然是个下贱东西!” 慕屹川更加生气了。 “二皇子还是经历少啊,这不叫下贱,这叫……情趣,乖,你亲亲我,我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极乐滋味儿。” 美人在怀,满目含春,还一直在耳边蛊惑,祸国妖精,不过如是。 慕屹川很矛盾,他渴望被撩拨得失了理智,又忍不住记恨这人,满心满眼装的不是自己,那身,那心,都不属于他。 楚星舒将舌下药混入他嘴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半蹲下身子,为慕屹川穿好裤子,系好腰带。 之后,也不起身,就这么看着他。 想起刚才的荒唐,越想越生气,一脚踹过去,又狠狠拧了几把他的耳朵。 “真当我是病猫啊,睡地上,冻死你,哼!” 楚星舒转身取了一床被子,粗鲁的丢在他身上。 灭了烛灯,躲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身体乏累,却还是了无睡意。 借着月光,他忍不住看向那鼻息沉沉的人。 暗自沉思,即便慕屹川知道自己酷似南越国先帝,何以激动愤怒成那样? 第24章 他想起雪风说的,十五岁后,慕屹川就爱泡在战场上,还毫不惜命。 这不合常理,慕屹川母妃受宠,皇帝偏爱,纵然成熟些,也该如四皇子般明媚才是,再不济,也该如大皇子般端庄持重。 而不是如这般,勇猛拼命,又时不时放荡不羁。 圣宠最为难得,旁人趋之若鹜,而他,非但不在意,还排斥得很,他十五岁那年,究竟发现过什么? 近期得出城一趟,慕屹川这枚棋子不能舍弃,好不容易关系有点进展,这么一闹…… 窗外的阳光很是刺眼,慕屹川头疼得要爆炸,伸手准备揉一下,却发现手臂被人当枕头枕着。 二人都是衣衫不整,他忆起昨夜的荒唐,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残缺。 楚星舒睫毛微颤,美目在对上他的时候,转为浓浓的恨意。 “我们昨晚……”慕屹川想张口问,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才好。 “二皇子昨晚可尽兴了?” 楚星舒脖子上得红印未消,喉咙也肿着,又这么冷嘲热讽的,慕屹川更不敢问了。 他不自觉抚上那红痕处,心中愧疚更甚, “脖子……还好吗,我昨晚喝多了,不是故意伤你的。” 楚星舒被他碰得有些疼,脖子微微一缩,道:“还是那句话,二皇子以后远着我些吧,下回,说不定命都要折在你手上。” “星舒,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姿势,你说让我远着你,很不合时宜么?” 第21章 地狱也是家 慕屹川加重了手劲,楚星舒整个人被勒得生疼。 “楚星舒,你我已经撕扯在一起,何不干脆裹牢些,看看二皇子能不能捂热你?” 楚星舒阴柔的笑了,侧头迎向他,嘴唇轻轻在他耳边擦过:“我可是阎罗殿的常客,二皇子不怕一起下地狱?” “有你的地方,都是温柔乡,地狱也是家。” 慕屹川的手顺着那脖颈的红痕往下,指腹在楚星舒衣内游走,猛的翻身将人困在身下。 楚星舒没反抗,眼眸含笑的望着他,那目光中带着挑衅。 慕屹川流连在他柔嫩的皮肤上,如品尝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佳肴般,细细啃咬着。 楚星舒涌上了热气,伸手不经意的滑过他的腰带,向下探去…… 慕屹川闷哼一声,乱了气息:“你……” “二皇子这是怕了?还是……你不喜欢……” 楚星舒的手不老实的动了几下,满意的听到几声粗气,他突然发觉,耳鬓厮磨的逗弄这人,倒是一件极乐的事。 “公子,穆公公到了!”门外传来千千的声音。 楚星舒一惊,推了慕屹川一把就要起身。 起料,手被人擒住,又放回了原处,这回直接穿过了衣料,触到了热源。 慕屹川眯着眼睛,警告道:“拱上火了,这样就想溜?” “公子?”千千侧耳听着屋内动静,莫非还在睡? 楚星舒的唇被堵住,在亲吻的缝隙里,故作平静的道:“请公公去偏殿用茶,我一会儿就……嗯……到。” 最后一声没憋住,他连忙掩饰的假咳了几声。 “定安王这咳疾一直不见好呀。” “可不是嘛,公子昨夜又被那位闹了一宿,肯定没睡好。公公这边请……” 声音渐行渐远,楚星舒心口一松,差点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楚星舒用力捏了一把,听得慕屹川一声惨叫。 慕屹川疼得呲牙咧嘴:“楚星舒,你要不要这么狠?” “活该!还不让开,我要办正事了!” 慕屹川坏笑道:“我们不就在办正事吗,想二皇子怎么办你,开口便是。” “你是真不记得昨夜干的好事了?” 楚星舒伸手捞了一张碎纸片,砸他脸上。 慕屹川松开他起身,“别给我看这个人,添堵!” “你撕的,眼下我拿什么给穆公公?” “这画不是你思念故人所作,而是……要给穆公公的?”慕屹川不自觉上扬了唇角。 楚星舒双手环胸,睇他一眼:“你怎么赔?” 慕屹川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讨好地道:“我帮你粘起来。” 楚星舒狠掐了一把腰上的手:“你起开,我重新赶一幅,应该还来得及。” “我陪你。”慕屹川又缠了上来。 楚星舒刚画好的轮廓,滴上了墨汁。 “二皇子回去吧,再闹下去,板子可又要上身了。” “我不走,板子我替你挨。” “慕屹川,你故意的是不是?” 被戳中心思,慕屹川承认得极其大方:“我不喜欢你画别的男人,尤其是他!” 楚星舒敛了眉,紧闭嘴唇,默默的重新画。 慕屹川有些发怵,这个楚星舒,平日温和有礼,偶尔有点小脾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他现在这般不理人的样子,虽然没有发脾气,可比他发脾气的样子更可怕。 他自小没怕过谁,此刻,却怂得不敢再吭一声。 可怜巴巴的瞅着那人,手指习惯性的放在嘴里咬着。 楚星舒抬眸,见他这番情景,不自觉软了神色:“我还没洗漱呢。” 慕屹川眼睛放光,“我帮你打水。” “院子里随便找个人就行了,堂堂二皇子,怎么能干下人的活?” 第25章 “二皇子就喜欢给你打水,乖乖等着。” 楚星舒无奈摇头,继续画着。 他画画极快,慕屹川顶着满院下人惊异的目光,得意的端水进来时,那画已经完成了。 楚星舒没叫人,自己已经穿戴整齐了。 “水打来了,我帮你。”慕屹川殷勤的拧了毛巾,就要上手帮他擦脸。 楚星舒从他手里夺过毛巾:“二皇子,我手没断,可以自己来。” 楚星舒洗完脸后,见慕屹川直接就着他用过的水洗脸,不自觉面上一热,“你不会让雪风多打一盆水呀,怎么能用……” “你我之间,再亲密的事都做了,还计较这些?昨晚我记得不清楚了,我是在地上……要的你么?” 楚星舒暗笑,看来这个傻子是真信了,以为二人真的颠鸾倒凤了一夜。 楚星舒眼尾一挑,逗他道:“二皇子昨晚也忒坏了,可得好好补偿我。” 慕屹川将人拉入怀中,认真的道:“你想要什么,开口便是。” “什么都可以给我?”楚星舒手指在他腰间环绕,用力一扯,将那腰牌扬在手中:“腰牌也可以给我么?” 慕屹川笑问:“你要它做什么?想出城溜溜?” “皇城就是我的牢笼,二皇子敢给吗?就不怕我溜了?” “溜了,我也能把你捆回来,只是……你想去哪儿,不带我吗?” 楚星舒将腰牌丢回他手中。 “怎么又不要了?” “出城有你陪我,它还能有什么用?” 慕屹川沉眸,低声道:“你真要一个人出去?” 楚星舒点头。 “遇上棘手的事了?” “我一个清闲质子,能有什么棘手事?” 慕屹川逼视他,“星舒,你不老实。” “好了,不早了,画的墨迹干了,我去先穆公公,你自便吧。” 楚星舒取了大氅,胳膊被人拉住。 慕屹川亲手将令牌悬在他腰间,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叹息,“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糟践身子!” 楚星舒怔住,好一会儿,才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 穆公公一见慕屹川,眉开眼笑道:“二皇子近日好忙哪,好几日不曾进宫请安了,圣上可是念叨得紧,今儿被咱家逮到,随老奴一同进宫吧。” “好啊。”慕屹川答得爽快,倒让穆公公始料未及。 他深看了楚星舒一眼,不动声色道:“定安王身子可大安了,圣上很是挂念呢。” 楚星舒施礼道:“已大好了,劳圣上,公公费心了。” 穆公公笑道:“那不如……” “公公听他客套呢,你瞧瞧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像大安了么?” 慕屹川截住话头,故意拢了拢楚星舒的细肩:“我进宫一趟,晚间等我用膳。” 第22章 哪个男人不娶妻 慕屹川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食物,味同嚼蜡。 慕和墨慈爱的看着他,满眼都是快溢出来的笑意。 只是这目光,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玉妃在一旁,急得恨不得踹这死小子一脚,又不敢太过明显,怕他犯浑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届时,大家都下不来台更难看。 “川儿啊,怎么近来下巴都瘦尖了,甘修也真是的,自己图清闲,把禁军的烂摊子一股脑丢给你。”玉妃语气里满是心疼。 “儿臣无碍,师父事情多,儿臣多分担一些,多些历练也是好的。” 慕和墨满意的点头:“过了年,你就二十二了,是该历练历练的,战场上的经验已经不少了,可这朝堂之上,才是真正的战场啊。” “说到这个啊,臣妾倒觉得还有一事更该提上议程才是。” “何事?” “这男子呀,成了家,心智自然就成熟了。臣妾近来也物色了几位合适人选,其中有两位最为满意,又有些难以取舍,不如皇上帮臣妾拿个主意?”玉妃笑着露出好看的梨涡。 慕和墨道:“哪两位,说来听听。” “一位是丞相家的独女谢若兰,自幼才思敏捷,容貌秀丽,年十七,与川儿年龄也正合适; 另一位嘛,臣妾觉得大将军家的甘尔乐也不错,这丫头前几日刚及笄,又与川儿相熟,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就是性子活泼了些,一动一静,臣妾倒是难以取舍,或者干脆两位都娶了,皇上觉得呢?” 慕屹川事不关己似的继续填肚子。 慕和墨亲切笑道:“川儿,你的意思呢?” 慕屹川放下筷子,干脆地道:“儿臣不娶妻。” 玉妃本盘算着皇帝迟迟未立储君,如若能在国宴把婚事定下来,皇上可能也会顺水推舟的把太子之位给定了,毕竟皇上心中的人选是谁,只是未宣之于口,朝堂之上早已不是秘密。 可偏偏慕屹川这个浑小子从来不按她的意思走。 “胡闹!哪有男子不娶妻的?”玉妃想到近来沸沸扬扬的谣言,试探性的道:“莫非……你是有心仪之人了?是哪家姑娘,只要是你喜欢的,门楣高低母妃倒没有那般在意。 “儿臣没有心仪之人,也不娶妻。”慕屹川冷笑,嘲讽道:“谁说没有男子不娶妻的,咱们大朔国没有皇后,母妃难道不知道?” 此言一出,意指皇帝无正妻,她也不可是个妾室。 第26章 玉妃脸上挂不住,气白了脸。 慕和墨倒不在意,目光幽幽,轻轻捻了下腕上的白玉手串。 看到那个有些眼熟的手串,慕屹川蓦然想起,那日楚星舒给穆公公的谢礼,正是此物,瞬间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眸中不自觉凝了敌意,瞟了慕和墨一眼:“父皇的串珠倒是特别。” 慕和墨扬了扬手腕:“这个呀,定安王所赠,不算贵重,倒是一片赤诚之心。” 见这父子两人为定安王一个破手串如此上心,玉妃气不打一处来,终是憋不住的开了口:“说到这定安王,倒是生了幅美人骨相,近来和川儿的风流韵事,不知皇上可有耳闻?” 慕和墨眸光沉了下来,慕屹川握紧了拳头,看向玉妃。 “说来可气,有个叫闵三公子的,写了不少画本,以定安王和川儿为样板,弄得满城风雨,几乎人手一本。 什么平本,精装本,奢华本,各种花样。 他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那楚星舒一个小国质子也就罢了,可咱们川儿可是大朔国堂堂二皇子,被人传成了断袖,于皇家颜面何在?” “有这回事?”慕和墨语气低沉。 玉妃连连点头:“皇上可要查查这闵三公子是何人,臣妾觉得该查到后严惩,以正国风。” “不可!”慕屹川激动道。 慕和墨淡淡道:“为何不可?” “民间老百姓打发日子的玩意罢了,如此上纲上线,倒显得皇家小气了,写的是我,画的是我,我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父皇母妃又何必多生事端?” “你和那个定安王真没什么?”玉妃问。 慕屹川不答反问:“我说没有,母妃信吗?” “你说没有,我自然信。” “那好,没有。” “你——”玉妃被噎,又不好食言。 慕屹川放下筷子,胡乱擦了下嘴:“儿臣吃饱了,先告退了。” 慕和墨点点头:“去吧。” 走到殿门外,外间又开始落雪。 皇伞下立着一人,正是已经衣衫沾了风雪的三皇子——慕若尘。 即便无人看他,也是一副恭敬的姿态。 “给二皇兄请安。” 慕屹川微微颔首,“风雪如此大,还来请安?” “身为臣子,理当如此。” 慕屹川微微一笑,他这个假儿子倒比自己这个真儿子有孝心多了。 他回首道:“穆公公,里间午膳已经用完了,你通报一声,风雪大,让三皇子早些入殿请安吧。” “是!” 慕和尘满眼感激,恭敬道:“多谢二皇兄体恤。” “你奶娘没事了吧?” “那日是奶娘不懂事,让二皇兄见笑了。” 慕屹川叹息一声:“你可怪我?” 慕和尘连忙摇头:“二皇兄哪里话,是臣弟不懂事,让二皇兄为难,我还担心二皇兄怪我呢。” 慕屹川虽然觉得那件事自己没有错,到底还是驳了三皇子,再见面有些尴尬,见他心无芥蒂,心下一安,上前为他拍掉肩膀上的雪花,转身离去。 慕和尘望着那个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轻轻笑了。 回到四皇子府,却不见楚星舒踪影。 慕屹川寻了一圈,来到四皇子院里。 慕悦星正撅着屁股在雪地里烤麻雀,挖的洞里,正噼里啪啦作响。 慕屹川用力拍了他脑袋一下:“多大人了,成天就知道玩儿!” “二皇兄,烤麻雀你没吃过吧,星舒教我的,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烤什么不好,烤鸟!他这是逗你玩呢,蠢吧你!” “又不是烤的你的鸟,激动什么?”慕悦星回嘴道。 慕屹川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你一来就知道欺负人,怪不得楚兄躲你远远的。” “他……人呢?” 慕悦星探头加了些枯枝:“他教了我烤鸟后,就走了,不在他自己院子里么?” 第23章 暖脚 马车停在山脚下,石玉道:“公子,前面的路,马车上不去了。” “那便下车吧。” 三人下车后,石玉朝后方树后看了一眼,执钢针的手被楚星舒按住。 楚星舒使了个眼色,三人若无其事的上山。 千千道:“这出门还有太阳呢,怎么说下雪就下雪了,公子,仔细脚下。” 寒风刺骨,石阶上又湿又滑,雪水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浸湿了鞋袜。 脚在靴子里,冻得已经麻木。 楚星舒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紧,千千心疼道:“公子,这路还长着呢,不如我和石玉去看看,公子回马车里等我们?” 楚星舒摇头:“我亲自去看过,才可放心,别说了,继续走吧。” 楚星舒用内力提了些温度,施施然在山林间飞跃,一身白衣胜雪,飘然若仙。 千千惊叫道:“公子,不可!你忘了动武会缩短寿命的!” 楚星舒立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双手环胸,从半山腰睨视下头,雪景覆盖下的山林小径,冰湖石柱,美不胜收。 如果少了一只聒噪的千千,就完美了。 主仆三人,好不容易到了山中的寺庙。 庙门已破败,庙内结构倒是保存完好,只是许久未进香火,一派颓败之势。 第27章 楚星舒用木柱敲响了那口大笨钟,低沉古朴的钟声,在空山间尤为苍凉。 “这庙倒是挺大的,怎么就荒废了?”千千感叹道。 三人走到后院,竟然还有曾经开辟的菜园子,里面还有几只顽强的嫩芽迎着风雪而出。 楚星舒伏下身子,轻轻触了下那小芽,笑道:“就是它了。石玉,回去查下此地归何处管辖,买卖手续如何办理。” “公子,以何人的名义买呢?” “闵三公子吧。” 石玉凑近,低声道:“那人一直跟着,公子刚刚为何不让我解决了他,方才你又露了功夫,此人,还能留吗?” “无妨,走了步险棋,正好用他探探路。” 石玉立刻会意:“他是二皇子的人?公子这步会不会走得太险了些?” “此事迫在眉睫,需得尽快解决。第一批僧侣已经到了,越往后,人会越来越多,他们无辜被南越国驱逐,无处容身,这些人如何安顿,仅凭我一人,力量有限。” 说话间,草丛里窜出一团白茸茸的东西,直朝楚星舒怀里冲过来。 千千叫道:“什么东西?” “汪汪——” 竟然是只小狗,这狗通身雪白,眸子却是淡蓝色。 脖子上还挂了个金灿灿的铃铛。 “你……你别过来!”千千最怕狗了,拎了石块准备砸过去,那狗虽然身量极小,脾气倒不小。 它凶巴巴的咧嘴,冲着千千叫个不停。 千千怔住,星舒丢掉他手中的石块,没好气道:“瞧你这点出息,这小东西这么可爱,你也砸得下手。” “这么凶,哪里可爱了?” 楚星舒道:“它身上挂着铃铛,毛发整洁,应该是有主的。” “可这寺庙一个人影都没有,这狗怕是自己迷路上的山吧。” 楚星舒轻勾手指,小狗瞬间收了牙,欢快的摇着尾巴就往他怀里蹭。 “冻坏了吧,小可怜。”楚星舒轻抚它的脑袋,它瑟瑟发抖的身子朝楚星舒更偎近了些。 “公子,你不会是要养它吧?” “未尝不可,时候也不早了,下山吧。这小东西可能是饿了。” 三人好不容易下山,身上的热量已经快耗尽。 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马车旁被层层高举火把的侍卫围住。 慕屹川立在雪地里,目光熠熠的瞪着三人。 “星舒,你们跑这荒郊野外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唇角甚至还满着笑意,只是目光森寒。 楚星舒轻松道:“来玩呀。” 慕屹川手中的马鞭环上他的腰,轻轻一勾,将人揽入怀中。 “好玩吗?玩得可还尽兴?” “我还是头一回爬雪山呢,景色孤绝,美不胜收——哈啾!” 楚星舒打了个喷嚏,接着道:“就是冷了些。” 慕屹川脸色更不好看了,无视众人的目光,横抱起怀中人,放入马车,命令道:“雪风,你来赶车!” “砰!”地一声,马车门重重关上。 千千一把抓住雪风拉的缰绳,“雪侍卫,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是我们来时的马车,你们不能鸠占鹊巢呀。” 楚星舒试图探出脑袋,被慕屹川制住:“你坐好!咱们可有得账要算!你那两个刁仆,骑雪风的马回去。” “公子,我不要骑马……” 马车疾驰而去,千千的声音飘在风雪中。 慕屹川将汤婆子塞入他怀里,他却闪身躲过。 “楚、星、舒!” “我怀里有东西,可不能烫着它。” “汪呜——” 白茸茸脑袋冒出来,碧蓝的眸子盯着慕屹川,一脸戒备。 “哪里来的丑东西,你还抱这么紧!” “汪汪汪——” 那狗被骂,不乐意的叫了起来。 “闭嘴!” 楚星舒笑得前仰后合,“咱们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竟然有人不识货,说我们丑。二皇子,是要跟狗比嗓门儿吗” 慕屹川还是第一次见楚星舒露出这种稚气的笑,纯粹得如一个干净的大孩子,眸子晶亮,他也不自觉松了神色,跟着勾唇 视线落在车上的水渍,那水渍来自楚星舒脚上的靴子。 慕屹川沉了脸,抿唇蹲下身子,楚星舒一愣,低头看他:“你做什么?” “靴子湿成这样,不冷吗?脱下来。” “我……我自己来……” “闭嘴!” 楚星舒被他瞪了一眼,识时务的闭了嘴。 慕屹川用帕子擦干他脚上的雪水,晶莹逷透的玉足,冷得冰块一样。 他揉搓着手中圆润的脚指头,笑道:“脚也生得这般小。” 楚星舒双脚缩了一下。 “你躲什么?” “这样不合适……”楚星舒被他搓得暖了许多,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这种温存,与平日调情不同。 调情时,他是能控制住情欲的人,心思,理智都清明。 可此刻,被这人这般对待,他竟第一次乱了分寸,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第24章 摊牌 慕屹川将他怀里的小狗拎出,粗鲁的扔到车厢角落里。 那狗可怜巴巴的瞅着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吓得都忘了叫。 第28章 楚星舒从车上的布包里,取了些干肉脯,俯下身子,撒了一小块,细心的喂到小狗嘴里。 那小狗吃了一块,开心的摇着尾巴,嘴里“呜呜”直叫,楚星舒开心的又喂了一块。 “顾好你自己吧!”慕屹川用毛毯将他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 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去,从背后抱着他。 楚星舒靠着他取暖,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依偎着。 好一会儿后,楚星舒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自然是有的,不过,你不打算自己说?” 楚星舒长叹一口气,道:“南越国的觉远大师圆寂了,你可知道?” 慕屹川点头,道:“觉远大师出身于皇族,年岁不大,走得倒是突然。” “近日有大批和尚涌入了大朔,你应该也发觉了吧。” 慕屹川骄傲的道:“南越国庙太小,来我大朔,倒是明智。” “不是庙太小,而是根本没有庙了。” “哦?” 楚星舒道:“南越国太后素来厌恶佛门中人,先帝在时还有所收敛,先帝这走没多久,她竟然就要将佛教连根拔起了,可怜了那些僧人,或抓,或杀,能逃出来的,已是万幸了。” “宗教也是国之根本,轻易不可动,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她疯不疯我管不着,只不过,这些僧人,多数出自皇觉寺,觉远大师于我有恩,我不能不管。” 慕屹川将楚星舒转了个身,环在膝上,盯着他的双眸,道:“你这消息倒是比我还灵通,看来在大朔眼线不少呀……你费尽心思弄了我的腰牌出城,就是单纯的为了爬雪山? 我的人可是说你飞得不错呀,想不到……娇弱无比的病殃子,竟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慕屹川冷睨着他,这人太不老实,太会伪装。 楚星舒抚上他的面容:“生气了?” 慕屹川握住他不老实的手:“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图谋什么,又计划着什么,我在你的计划里,是个什么角色?” 楚星舒抠了下他的掌心,另一只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而下,滑过他的薄唇,勾起他的下巴,嘴唇贴近道:“多着哪,有本事,你自己查。” “你……” 楚星舒骤然堵住了他的话,如小猫般灵活的挑逗他。 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慕屹川捏着他的下巴: “这是要色诱?” “二皇子上钩吗?” “给点甜头,二皇子认真考虑一下。” 楚星舒眨着眼道:“甜头刚刚不是给了吗?” “那点开胃小菜,哪里够?” 慕屹川将人压住,挑开毛毯,手滑了进去。 楚星舒星眸半睁,长长的睫毛半掩,“雪风还在外头呢,风月之事,这里可不是好地方。” 慕屹川将吻落在他眉心,深吸一口气,将人拉起:“小混蛋,要我怎么帮你” “我准备将山上的寺庙买下,重新修砌一番,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 “嗬,大手笔呀!想不到,你这么有钱?” “建寺庙不是小事,除了钱财之外,还有好多批准文书,层层剥下来,又得塞不少银子呢,我一个小小质子,能把那买庙钱付下,已经是掏空家底了,这以权制权,还得倚仗二皇子了。” “敢情我除了出力,指不定还得出钱?” “你出力就行,钱嘛……我自己赚。” 慕屹川在他腰间重重掐了一把:“你要我哪里出力,嗯?” 楚星舒也不甘示弱,熟练的在出力点揉了一把,“自然是……哪里有力,出哪里。” “那你打算如何赚钱?”慕屹川手指朝下探去,指尖停住,有节奏的跳舞。 楚星舒软了声调,道:“我自有法子,或者……二皇子借我点?” “借你点自然没问题,不过……我可得先收点利息。”他猛的加重了力道。 楚星舒身体热了起来,脸蛋嫣红,湿了眼眸。 “星舒,昨日之事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太可惜了?” 楚星舒不自觉扭动了一下腰,体温越来越高,他闭上眼睛,紧紧捉住他的手:“刚刚说的事,你可是……答应了?” 慕屹川痴迷的盯着他迷蒙的眼睛,盅惑道:“我是谁?” “二皇……嗯……好哥哥……” 楚星舒紧紧攀住慕屹川的肩膀。 他感觉浑身无力,只能拼命抓着眼前的人,才不至于坠落。 慕屹川一只胳膊紧紧搂着他,贪恋的目光落在那透着娇艳的红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哥哥答应你便是。” 马车停下时,二人已经收拾妥当。 楚星舒脸上红潮还未褪尽,慕屹川笑着抱起他,“你靴子湿了,没有鞋可走不了路了。” “你不会让人帮我拿鞋呀,这理由未免太牵强。喂——别忘了它!” “真是麻烦!”慕屹川拎起小狗的后颈,楚星舒连忙伸手接过,“你看你,吓到它了。” “怂包!” 楚星舒好笑道:“你不会是跟狗吃醋吧。” 慕悦星在大门内张望了好久,总算盼着人回来了。 “楚兄,你可回来了,咦,这小家伙是?” 慕屹川翻了个白眼,果然是物以类聚,这两人还真能玩到一起去。 第29章 “给你抱抱?”楚星舒将小狗递给他。 慕悦星开心的接过。 慕屹川灵机一动,“喜欢吗?” 慕悦星连连点头。 “带你院子里养去。” “好呀好呀!多谢楚兄,多谢二皇兄。” “喂——”楚星舒着急的盯着四皇子怀里的小东西。 慕屹川轻声威胁道:“还要我出钱出力么?” 楚星舒暗忖:罢了,能屈能伸,有钱的是大爷,有权有钱的,那是祖宗。 四皇子见楚星舒一直被抱着,好奇道:“楚兄是脚受伤了吗,可要找府医瞧瞧?” 楚星舒不拒绝他抱,其一是没有靴子,其二,倒是那难以岂齿的理由,被四皇子这么一问,他不自觉又想到刚才的疯狂,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烤鸟好吃吗?” 第25章 入宫 慕悦星咂咂舌猛摇头。 慕屹川冷嗤一声:“都说了他逗你玩呢,还蠢到真信,抱你的狗回院子里玩儿去,别挡道!” 入了院门,慕屹川径直朝右边走去。 “喂,往哪儿抱呢,我屋在那边。”楚星舒道。 “你的人还没回,去我屋里坐坐。雪风,让厨房上菜。” 将人放在凳子上,屋内正暖,楚星舒自己解了毛毯,用脚丫重重蹬了他一下:“我靴子还在隔壁呢。” 慕屹川取了一双室内的新靴,“先穿我的吧。” “好吧。”楚星舒伸手要拿,被他拍开,“我来。” 说着,慕屹川半蹲下身,为他套上左脚的靴子,“右脚先踩我膝上。” 楚星舒依言照做,垂首扯住他冠帽的缨带,将那缨带绕在指间把玩:“二皇子倒爱干这伺候人的活。” “昨个儿醉酒,劳你伺候了一夜,我这叫礼尚往来……别乱动!” 慕屹川身子一僵,深吸口气,抓住这人乱蹭的脚,一把塞入靴子里。 “二皇子还真是粗鲁。” 慕屹川没好气的弹了下他俏挺秀气的鼻尖:“你肚子不饿么,还一个劲儿撺掇我?” “饿,好饿。” 菜来得极快,满满一桌冒着热气的南方菜,可见是提前备下的,回来只需从炉子上取下就能用。 楚星舒眸中含了雾气,“二皇子,有心了。” 慕屹川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吃吧,用了你院里的南方厨子,钱你付。”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穷着哪。” 楚星舒挟了一块糖醋排骨,细细嚼着。 “早起答应陪我用晚膳,我一回来,你就跑没影儿了,不该好好补偿我?” 慕屹川用拇指拭去他沾在唇角的酱汁,“或者……不出银子,出点别的也成。” 他极自然的将沾了酱汁的手指放入嘴里尝了一口,皱眉道:“又酸又甜的怪味儿,好吃?” 楚星舒摇头:“火候欠了些,酱汁的比例也不太对,改日我做给你吃。” 慕屹川诧异道:“君子远庖厨,你好歹也是出身大户人家,怎么还有这手艺?” 楚星舒耸耸肩:“自幼身子弱,想着活不长,索性杂七杂八都学了一些。” “活不长?哼哼……不是能飞檐走壁么,还想哄我?” “这不是想着活不长么,结果没想到阎王不收,苟延残喘至今。这鱼不错,你尝尝。” 楚星舒挑了一块鲈鱼肚皮上的肉,放入慕屹川碗里。 慕屹川一脸嫌弃,撇嘴道:“我不吃鱼,味儿腥,还麻烦。” 楚星舒不发一语,面无笑意,就这么看着他。 “别盯了,我吃了,你看。”慕屹川发现这鱼肉入口鲜嫩,倒与他印象中的不一样 他印象中,幼时吃过一次鱼,被鱼刺卡了喉,险些去了命。 好了后,好长一阵儿,胃里总是充斥着那股子鱼腥味儿,自此后,他就不吃鱼了。 楚星舒不动声色的挑着刺,挑好后,将鱼肉拨到他碗里。 楚星舒虽然肚子饿,胃口还是太小,一桌子菜,只吃了十来口,就不肯再张嘴。 慕屹川皱眉叹息:“星舒,你可真难养……还是那日的小馄饨吃得多了点,可那玩意儿,汤汤水水的,看着多,也不实在。” 楚星舒“扑哧”一笑:“你这心操得,怎么跟我娘似的?” 慕屹川面色一黯:“你的家人……你真的不恨我?” 楚星舒冷道:“你不都说我没骨气么,我恨你做什么?” “还说不记恨我,一句话都能记这么久。” 沉默半晌,他又爽朗的笑了:“罢了,恨便恨吧,至少也是把我放在心上,哪日要捅我,知会一声便是。” 楚星舒抚过他的眉心,“这就牡丹花下死了?” 慕屹川捉过他的手,将人抱起,“只求你,让我做个风流鬼。” 浴房内,他解开楚星舒的衣袍,待解里衣时,楚星舒轻轻推开他:“二皇子是喂不饱么,怎么总想着脱人衣裳?” “昨晚糊里糊涂的,至少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我昨晚……真碰你了么?” 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盘旋一天了,索性问了出来。 楚星舒眉眼一挑,这人倒还没傻到极至。 他冷哼一声:“果然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了,好在我不是女子,倒不必为损了贞节寻死觅活的,这档子事,图的就是尽兴,二皇子完全可以当做了场春梦,我要沐浴了,请二皇子出去。” 第30章 慕屹川见他如此生气,又开始自我怀疑了,又后悔自己沉不住气,这种蠢问题,就不该问。 “我出去等你,水凉得快,你少泡一会儿。” 楚星舒见他耸拉着脑袋的背影,暗笑,还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新年将至,石玉好赶慢赶,总算拿到了那寺院的地契。 寺院虽依托的是善男信女的信仰,实际上,却也是一门生意。 故而报批,审批,税收,这些一整套流程也都是要的。 慕屹川这几日不知是故意避开还是太忙,楚星舒先前想躲他的时候,他总在周围打转,这如今要逮人,才发现,还挺难的。 眼前的事情不能拖,打听到慕屹川今日入宫安排宫庭布防,为国宴做准备。 指不定要忙到什么时辰才能回来,楚星舒打着病好见君的名义,索性入了宫一趟。 皇上见到楚星舒,倒是欢喜的,硬拉着他下棋。 “你躲懒了这么久,身子可大安了?” 楚星舒恭敬道:“下臣身子不争气,劳皇上挂心了。” “二十板子,可是你自己提的,自己身子骨能承受多少,你都没个计较吗?这幸好穆公公提前打了招呼,若是打实的,你这小命都要折了。” 楚星舒浅浅一笑:“下臣初来乍道,惹了祸事,自然是当罚的,穆公公奉的也是皇上的心意,下臣感激不尽。” “你和老二的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前段日子,玉妃要给他择妻,都被他直接回绝了,唉……屹川这孩子,朕对他始终是有偏爱的,故而什么事情都随他,可这次,朕倒觉得,他也许真该成个家了,方能定性。” 第26章 棘手的活儿 慕和墨状似不经意的闲谈,锐利的眸光却是暗暗观察着楚星舒。 楚星舒听闻慕屹川要娶妻,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白子也落得恰到好处。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下臣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皇子,他对下臣着实上心,只不过是觉得下臣一肚子坏水,监视罢了,不知道何故,倒传成了抱背之欢。” “如此说来,坊间流传都是谣言?” 楚星舒笑道:“二皇子人中龙凤,人人自是仰视的,能与他传出此番佳话,倒是下臣的荣幸,只不过……二皇子恐怕要更加厌恶我了吧。先前被迫当护院,可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呵呵呵……这小子,着实是野了些,你且忍忍,开春后,朕就让他回去。” 楚星舒起身跪下:“下臣感怀天恩。” “行此大礼,看来,你倒是真怕了他。你是子归信任的人,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朕必会照拂。” 慕和墨起身,走到一幅水墨山水画后,掀开那画,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木雕,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 “这是子归当年在大朔时,亲手所制,后来……”想到旧事,慕和墨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也是他亲手所毁,这些许年来,朕找过不少能人巧匠,无人敢接这修复的活计,你看看,可有办法?” 楚星舒见那雕像上的人脸已被毁得面目全非,相握的手,也被斩断,不禁惊异,那个素来和善如春风的温润帝王,竟然会有如此偏执的一面。 楚星舒知道,这是通往忆浮宫的关键一步,即便拼上命,也是要接的。 “下臣愿意一试。” 慕和墨眸光一亮,“你真的可以修复它?” 楚星舒拱手:“如若辜负圣恩,甘愿领罚。” 慕和墨喟叹一声:“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要领罚,子归生来心灵手巧,除了不爱练武,五花八门的东西,他倒是一看就会。” “幸得先帝点拨,传承一二,下臣必当竭尽所能。” 慕和墨慈爱的拍拍他的肩膀:“你也顾着点身子,比上回见你又瘦了不少,穆公公——” “皇上,老奴在。” “将昨日西域进贡的老参,燕盏,给星舒带些回去,另外,质子的俸银,以后按四位皇子的分例办吧。” “多谢皇上。” 楚星舒捧着一堆御赐之物,刚跨出门槛,差点与来人撞个满怀。 “大皇子,有礼。”楚星舒垂首。 大皇子含笑深望他一眼,“无妨。” “东西太多了,老奴帮定安王先拿着吧。” “有劳公公。” 穆公公借着帮忙,悄声道:“定安王怎么眉头不皱一下就接了这棘手的活儿?” “公公前后跑四皇子府也多趟了,这活不管棘手与否,星舒也是推不掉的,与其如此,不如接得大方些。这不,得了赏,还领了俸银。可谓一举多得。” 穆公公知他说得在理,无奈叹息:“定安王心里明镜一般,老奴也就放心了。” 二人下到殿门外,立在甬道上等候的千千立即迎了上来。 “公公就送到这里吧,辛苦了。” 穆公公走后,楚星舒立在原地,目送着他略弓的背影,心中骤暖。 “哟,这是又得了不少好东西吧。”慕屹川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星舒扬唇一笑,总算逮着了。 他转过身,仰头看着马上人。 落日的阳光有些刺目,一层光晕笼罩在慕屹川的头顶上,衬得他英挺的身姿如古籍中的神将一般。 楚星舒看得有些痴,腰间一紧,被人捞上了马,绝尘而去。 第31章 “公子——” 千千已经见怪不怪,无奈摇头,捧着东西往马车上去。 刚在皇上面前辟了谣,此刻就在宫门内,当着无数双眼睛,二人共乘一骑,楚星舒扶额叹息。 慕屹川放缓了马速,低首看他:“叹什么气,不想见我?” “不是二皇子不想见我么?” 话一出口,楚星舒意识到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酸楚。 慕屹川倒是乐了,“瞧你那委屈样儿。” 行至僻静处,托起他的下巴,猛的吻了下去。 楚星舒仰起脖子承接着,手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回应着。 才几日不见,再次感受到彼此熟悉的温度,磨得心里一阵火热。 这究竟是情还是欲,楚星舒心中一片迷茫。 他竟然会和慕屹川在宫内如此大胆的亲在一起,他一定是疯了! “先……先停一下,当心有人。” “有人又何妨?传到父皇母妃那里才好呢,正好娶了你。” 慕屹川的脸又凑过来,唇在他脸颊上落了好多下:“这几日,想我了吗?” 楚星舒用手掌挡住他:“先出去,再说话。” 慕屹川啄了他掌心一下,“胆小鬼!我现在依着你,等一下……你可得依着我。” 楚星舒敲了他额头一下:“还不快走!” 出了宫门,一路狂奔,楚星舒没管他究竟要去哪里,只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直到出了城,路上情景渐渐熟悉。 楚星舒笑道:“你慢着些,又想我吐你一身啊。” “难受吗?”慕屹川放缓了速度,自责竟忘了这茬儿。 楚星舒摇摇头,“已经习惯了。” 他微微侧身,手环上慕屹川结实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膛,细细听着他如鼓的心跳。 慕屹川觉得今日的楚星舒格外黏人,小猫一般乖顺。 “想去哪里?” 楚星舒的声音闷闷软软的:“人少的地方。我记得前方的皇家别院有温泉。” “不是不喜欢跟我共浴么?” “不是说了……都依你么?” “好!这可是你说的,等下可不许反悔!” 慕屹川正脱着衣裳,突然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跌入水中。 他从水中站起,瞪着岸上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袍的人,咬牙切齿道:“楚星舒,你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我可比你好多了,至少没让你出血。” “我受伤,你不心疼?” 慕屹川朝他伸出手:“过来……” 楚星舒搭上他的手,缓缓下到水里。 暖暖的泉水,泡在身上,瞬间解了乏累。 第27章 小骗子 楚星舒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胸前,有几缕从领口顽皮的溜到了半透明的袍子里。 白袍湿着贴在身上,完美的曲线若隐若现。 慕屹川眯起眼,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细嫩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腰带,他天生媚态不自知,风情中带着羞涩,那动作极慢。 炙热的目光,只是这么盯着,楚星舒就觉得浑身开始燥热,他耐不住,开口道:“你……转过脸去。” 慕屹川笑了一下,倒真依言转了身。 楚星舒背对着他,将褪去了衣物的身子沉入水里,只露出脑袋在水面。 他舒服的闭上眼,让暖暖的泉水包裹自己。 被人从背后搂住,他连眼都懒得睁,就这么靠着慕屹川结实的胸膛。 慕屹川的手指轻轻拨着水,语气慵懒:“今日入宫是找我吗” “嗯……” “可你却只去见了父皇。” 慕屹川随意的在他柔软的皮肤上轻划,楚星舒抖了一下,躲闪道:“别弄了,痒……” 慕屹川咬了他的耳朵一下,气息在耳边拂过:“哪里痒?” “明知故问。” “原来你这么怕痒啊……那还不老实说。” 楚星舒按住他作弄的手,“二皇子贵人事忙,我只得借入宫请安的名义曲线救国,你还好意思质问我。” 语罢,他冷了面容:“还未恭喜二皇子大婚在即,也好,有了如花美眷,你我这段,也可以就此翻篇了。” 慕屹川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侧过来,对上眼眸。 楚星舒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一滴晶莹的水珠,他俯首轻轻吻住,“这可就冤枉人了,你随便抓个宫人问问,就该知道我当日是如何回绝的。” 楚星舒自然知道他是如何答的,不过是心里有些不痛快,故意刁难他罢了。 他自出生起就在和这具身体较劲,就这么活了一年又一年。 知道来日不多,故而,他喜欢随性而为,随遇而安。 先帝于他而言,是无趣生命里的一道光。 对先帝,他近乎虔诚的崇敬。 眼前这人,顶着与先帝相似的一张脸,他是喜欢看的。 尤其爱看他眉目中的桀骜不驯,那是截然不同的神色。 先帝在楚星舒心中,如上神不可直视。 可慕屹川不一样,他的欲念可以毫无顾忌的在这人身上释放。 有限的生命,最该体验的,不就是欲念么? 楚星舒转过来,缠上他的身子,得意的听着他乱了的气息。 岩石抵着背,有些疼,这疼渐渐演变成了难以言说的欢愉。 第32章 慕屹川的后背,被抓出一道道红痕,他确定,那夜,他肯定是被眼前人骗了! 这种蚀骨的滋味,他不可能会忘! 慕屹川咬牙切齿道:“楚星舒,你这个……小骗子!” 他加重力道,似要将楚星舒从身到心撕碎。 “……骗你……恩……什么了?” 楚星舒眸光湿润,语句破碎,有些承受不住。 慕屹川冷笑:“还不承认!” 他猛的将人翻过来,楚星舒的双手撑在石壁上,后背上的红痕已经泛出血丝。 慕屹川停了下来,皱眉盯着那血丝,轻轻抚着那红痕,叹息一声,将人抱起,朝汤池边走去。 楚星舒眼尾轻挑,“二皇子没力气了?” 慕屹川瞪他一眼:“疼也不说,你是傻子吗?” “这疼和那疼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初尝雨露,楚星舒知道的疼皆来自于书册,他能画出各色姿势的绝妙春宫图,却描摹不出疼痛的滋味。 他是个贪心的人,疼分好多种,这种疼的滋味,他也是认真想体验的。 相比于疼,刚刚那种如潮水般汹涌的酥麻感,几乎要让他就这么沉溺在其中。 慕屹川胡乱穿了衣裳,又细心的为他套好衣裳。 他先用楚星舒的氅衣将怀中人裹紧,又用自己的黑狐大氅将人兜头盖住。 楚星舒觉得好笑,闷闷的声音透出来:“这是想憋死我?” 他试图伸手揭开,被慕屹川紧按住胳膊:“别乱动!除非你想露脸。” “哦……偷情自然是见不得光的。” “你是想气死我?” 楚星舒在里面笑得身子直抖,慕屹川恨恨地敲了那包住脑袋的氅衣一下。 “参见二皇子。” 侍卫们见二皇子手里抱着一个人,想来可能是哪个妓坊的头牌,识趣的视而不见。 慕屹川吩咐道:“备些酒菜,送到竹心苑里来。” “是” 末了,他又停下脚步,回头交待了一句:“菜不要辣,清淡些得好。” 楚星舒被重重的丢到了软榻上,他掀开两件大氅,小声抱怨:“这么凶!” 屋内的热气还没完全起来,他又掀了氅衣,立刻打了个喷嚏。 慕屹川沉着脸,将他按下,盖上被子,“你能不能老实点?” 楚星舒扯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道:“我冷……” 慕屹川无奈叹息一声,回过身,坐在榻边,连人带被搂入怀里。 。 “这样呢?” 楚星舒摇头:“还不够。” 他将冰凉的手伸入慕屹川衣服里取暖,摸着他结实的肌肉,不老实的向最热的地方探去。 慕屹川气息一沉:“你……” 慕屹川刚刚本就是硬生生憋着,被他这么一撩拨,欲念更如春风吹更生。 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派纯真:“这里最暖和,借我暖暖……” “楚星舒……你这个坏胚!” “二皇子,酒菜备好了,药也送来了。” 门外小厮轻叩门。 慕屹川将人塞回被子里,“乖乖躺好。” 楚星舒乖巧的将被子拉过头顶,将脸埋了进去。 门再次关上,慕屹川取了药过来。 他扯开被子,里面的人一双含情眼定定的瞅着他,唇角含笑。 他喉结上下滚动,深吸口气:“勾,你使劲儿勾!” 慕屹川将人翻过去,解开衣袍,将药轻轻涂在伤处,缓缓抹均匀。 “嗯……”楚星舒轻哼一声。 “弄疼你了?”慕屹川急道。 楚星舒轻笑:“不是……好凉。” 慕屹川故意碰了那伤处。 “啊——”楚星舒惊叫。 “知道疼了?让你再闹腾!” 第28章 相守 楚星舒看着一桌酒菜,调侃道:“二皇子换口味了?” “这是依着谁的口味?”慕屹川盛了一碗南瓜面疙瘩递给他:“这个好消化,比汤汤水水强。” 楚星舒点点头,乖巧的吃着。 见慕屹川倒了一杯酒,他停了下来,盯着那酒杯道:“我也要喝。” 慕屹川按住杯子,“你不许喝!这酒可比杏花楼的烈多了。” “上次没心里准备,今日我慢慢喝。” 楚星舒从未醉过,对于酒醉的感觉,一直很好奇。 奈何家里自小看得紧,又不舍得让家人担心,故而,他也一直比较自觉。 可这里是大朔,没有父母,没有千千那只烦人的小麻雀,只有眼前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 “别胡闹,不行!” 楚星舒乞求道:“就一杯?” “一滴也不行!” 慕屹川索性起身,把那酒壶直接开窗扔了出去。 楚星舒听着瓷器与地面撞击的破碎声,讪讪道:“乱扔东西,你皇家的教养哪儿去了?” 慕屹川充耳不闻,将窗户关严实,又探头检查了一下,确定不会有风灌进来,才坐回凳子上。 “天色不早了,今晚就歇在此处吧。” 楚星舒捧着碗,喝着热腾腾的疙瘩汤,“那座寺院,我已经拿了地契,审批的文书,可就要倚仗二皇子了。” 慕屹川自嘲一笑:“怪不得如此积极的找我,这么热情的勾我,敢情是在这里等我呢。” 第33章 “找你,勾你,自然是……想你,二皇子这么说,可就伤人了。” “知道你是哄我。” 楚星舒将鱼挑了刺,喂了他一口:“好吃吗?” “跟你院里的厨子比起来,差了点。凑和吃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菜。” “这有何难,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行。” 见楚星舒又放下了筷子,慕屹川叹息:“再喝碗汤吧” 楚星舒摇头:“吃不下了。” 慕屹川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面前:“不喝,文书的事,别找我。” “我喝便是了。” 楚星舒胃口小,着实装不下了,可是知道若不依着他,慕屹川这人,必然会说到做到。 他端着碗,在慕屹川的目光下,小口小口的徐徐喝完了。 将空碗递给他看:“一滴不剩,可以了吧。” 慕屹川满意的露了笑意。 “我帮你挑鱼刺吧。” 楚星舒已经吃不下了,索性陪着他吃。 这个慕屹川吃东西倒是一点也不挑,果然是军营里待惯了的人。 两个人用过饭后,自然的躺在床上。 熄了灯,暧昧的气息在帐内流转。 上床这事,二人已经不算陌生,却一直没有真正结合。 听着窗外的滴答声,此处地处山林,外间不知名的鸟叫声也不少。 楚星舒虽然一直喜欢勾着他玩,可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知道今夜是逃不过了,这个人,将从此后进入他的生命里,留下无法磨灭的一笔。 楚星舒发现慕屹川实则是个温柔的人。 他一疼,慕屹川便紧张的急着哄:“星舒……别怕。” 他语气里满是心疼,楚星舒抱紧他,指甲嵌进去,“要疼一起疼。” 慕屹川低低一笑:“你倒是一点也不吃亏。” 他腰一沉,楚星舒拱起身,蜷了脚趾。 “放松……”慕屹川停下,手指温柔拭去他滑下的泪珠。 “你轻一些……” “好。” 他的手指滑到楚星舒的下颌,轻轻托起,亲了上去。 楚星舒的声音被他吞入,手紧紧抓住被单,感受到他的释放。 慕屹川的吻落在脖颈,汗涔涔的身子紧紧贴着。 楚星舒环上他的背,感受着那湿意。 直到天渐明,楚星舒才沉沉睡去。 慕屹川只感觉身心从未有过的舒畅,他搂紧怀中人,在他眉眼间落下细碎的吻。 楚星舒再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他浑身酸痛,一动也不想动。 “醒了?”慕屹川倒是一副神清气爽。 “别……真受不住了。”楚星舒推着他。 “好……放过你。” 慕屹川抱着他,轻轻为他按摩着。 楚星舒觉得舒服,闭上眼:“让我再睡一会儿。” “等下再去泉里泡泡,应该会好得快些。” 楚星舒睇他一眼:“再泡,今日可能又走不了了。” 慕屹川笑着捏住他的嘴,“你不勾我,保证能回去。” 回到四皇子府,已是日落西山。 慕屹川将人抱下马,“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会很晚。” “嗯。”楚星舒点头应着,朝大门走去。 却一直没听到马蹄声走的声音,他正纳闷,被人扯回怀里,紧紧抱住,慕屹川忿忿道:“真是个狠心人,温存一夜,下床就不认人,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 “不是不肯,是怕看了就不让你走了。” 初尝情欲的人,最是难舍难分,楚星舒勾下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一下,“办事的时候,可不要想我。” 慕屹川在他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外面冷,小心受寒,我看着你进去。” 直到楚星舒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内,慕屹川深叹口气:这么瘦,风一吹就会跑似的,可得想法子养了。 千千笑得暧昧,道: “公子,你可回来了。” 楚星舒面露疲态,“打水我沐浴吧,困了。” 楚星舒坐在浴桶里,盯着身上落下的痕迹,这个慕屹川,跟只小狼狗似的,连大腿内侧都布满了印迹。 春宵原来是这样,算是体验过了。 不知道这人有几分真心,还是只有欲,没有情? 没有情最好,这样,散的时候,都会好过一些。 慕屹川终有一日会抱别人,想到那画面,竟然涌上了一丝嫉妒。 想起曾看过的一本杂书,两名相恋的男子,因爱得太深,一人病重,另一人日日守在榻前。 病重那人,最后一句话是,让那人发誓不再娶别人。 那人自然是答应的。 起初,倒是心如止水,沉湎伤怀。 几年后,到底还是背了誓。 快活日子没过几年,一个深夜,被逝去之人的魂魄带走。 不知道二人再相遇,会是何处心境? 是否会应爱生恨? 一个恨背誓,一个恨被绝了红尘。 第29章 一百零一刀 楚星舒收起神思,只小睡了片刻,起身时,浑身酸痛丝毫未减。 寅时,正是好梦最酣,困意最盛的时候。 石玉将那暗卫扛进屋内,“公子,这个人如何安置?” 第34章 楚星舒揭开暗卫脸上的黑巾,黑巾下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想不到,还是个孩子,放我床上吧。” “床……上?” 楚星舒顽皮一笑:“天气这么冷,可别把孩子冻坏了,留给二皇子暖床,倒是不错。” 石玉一头雾水,公子自有章法,他听话的将人放在了楚星舒床上。 “好在今日只有这一个暗卫,收拾起来倒不费事,之前的那些,不知何故都撤掉了。” 楚星舒换好夜行衣,披了件黑色斗蓬,冷笑:“慕屹川对我,终是不敢完全放心。” 夜色中,古树旁,一白衣僧人盘膝闭目而坐。 风雪吹得树枝摇曳,他的衣袂飘荡起来,眉心中间一颗朱砂痣,面容儒雅清冷,与这白茫茫的冰雪相融。 手中轻捻佛珠,唇角轻扬,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清澈:“你来了。” “伽落,果真是你。”楚星舒心中五味杂陈,鼻头酸楚。 伽落站起身,朝楚星舒伸出手。 楚星舒会意,撩起袖子,让他把脉。 良久后,伽落轻叹一声:“又妄用内力了,生死与你,当真是儿戏一般。” 楚星舒收回手,笑道:“我还有些事没有做完,可不能轻易死了,你来,我又可以多活几年了。” 伽落干净的眸子看着他,不解道:“众生皆苦,而那最苦的,莫过于情之一字,有人为它生,为它死,为它疯狂,为它沉溺,星舒,你怎么会碰它呢?” 楚星舒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故作掩饰的笑道:“这你也能把出来,少诓我了小秃驴。” 伽落轻轻笑了,不与他争辩。 “我已经安排好了落脚处,等文书到手,就可以重整寺院了。” “多谢。”伽落目光转黯,“星舒,我虽身处佛门,却并非不通七情六欲。反之,佛门之人看破万物,实则比世人更通情欲。 觉远大师已身归尘土,可圆寂的过程,太惨烈了些,这股欲念,我看不破,也走不出……” 伽落眼里浮上泪光,“一百零一刀,人心入魔,除之,才是正道。” “一百零一刀……”楚星舒震惊得嘴唇发抖,再也站立不住,锥心的疼痛,让一向无欲无求的他抱着双臂蹲下,隐忍的发出极小的“呜呜”声。 楚星舒与其说是先帝的亲信,不如说,是先帝为他的生命续上了弦。 伽落是觉远大师最得意的弟子,医术卓绝,楚星舒能活到今日,是这三个人合力拉住了他踏黄泉的脚。 如今,先帝去了,觉远大师不得善终,而伽落,再也不是那个醉心悬壶济世,敬畏每个鲜活生命的人。 这世间至纯至善之人,此刻,竟然有了杀念,该是多么的令人心痛! 楚星舒平复情绪,缓缓站起身,目光坚毅,“伽落,把你的欲念都给我,从今以后,你端坐佛堂,不染鲜血,你的怨恨不是罪恶,不需自责,全部交给我,通通交给我……是人是魔,与我无碍。” 伽落握住他的手,将一个冰凉的白瓷瓶放入他掌心,“星舒,身子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须得保重!” “这是……” 伽落淡淡道:“新药,试试吧。不可轻易动武,切记。” 慕屹川不知道是第几次抬头看天数着时辰,他心不在焉的听着议事,脑海中不停浮现的都是那人勾魂的眉眼,细滑的皮肤…… 一想到楚星舒,他就觉得血气上涌,无比空虚,想得到,抱不到,真的是种难熬的折磨。 武威小心翼翼地道:“二皇子,冰嬉的场地,值守,您看这图纸的布局还需要改吗?” 慕屹川扫了一眼,“可行,不必改了,还有吗” “这是最后一项,已经没有……” 武威话未说完,慕屹川的身子已经离开了位子,健步如飞的跨上了马。 众人回过神时,慕屹川的人已经飞奔而去了。 “武统领,二皇子是困了么?怎的如此心急?” “寒冬腊月的,人家可是天之骄子,能陪咱们在这里耗这么久,也该知足了。” “我看呀,是回去抱美人了吧……” 众将士哈哈大笑起来。 武威大喝一声:“都跟老子闭嘴!敢妄议二皇子,脑袋不想要了?” 慕屹川回到院子,直接就往楚星舒房里去。 “二皇子,你又走错屋啦?”千千正无聊的打瞌睡,见慕屹川无比自然的往自家主子房里钻,他拦着门,不让进。 下一瞬,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雪风,接着!” 慕屹川跟丢垃圾似的将人随意朝后一抛。 “喂喂喂,救命啊!” 雪风牢牢接住千千,打趣道:“放心,有我在,摔不死你。” “哪有你们这样的!” 床上人全身埋在被子里,慕屹川心头一暖。 那莫名的急躁瞬间平息下来。 他轻轻走到床榻旁,“盖这么严实,好喘气么?” 捞出被中人,正欲抱个满怀,突然愣住。 “千千!” “雪风,你主子是不是搞错了,他叫我做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雪风,把人给我拎进来!” 雪风拎着千千进屋,一看昏迷在床上的人,惊讶的道:“小夕?” 慕屹川将人丢下床,小夕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被摔疼才幽幽转醒。 第35章 眼睛一睁,吓得一个激淋。 连忙跪下拱手:“主子!” “让你盯的人呢?” “这人……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慕屹川冷声道:“罚?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千千,老实交待,他去哪儿了?敢迷晕我的暗卫,你主子挺厉害啊。” 千千无辜摇头,“我不知道。” “砰!”慕屹川猛捶了一下床榻:“不说?雪风,割了他舌头!” “不行不行,我主子又不是犯人,二皇子凭什么派人盯着我们?我家主子怕您的暗卫冻着了,还把床让给他睡,论理,也该是二皇子理亏吧,我主子最疼我了,你若割了我的舌头,以后想让我主子理你,可就难了!” 第30章 雪人 “你!”慕屹川气白了脸,可他却发现,自己还真不敢割千千舌头。 楚星舒护短得很,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得不承认,千千说的是事实。 “罢了,雪风,松开他。” 慕屹川试图心平气和的道:“你主子究竟去哪里了?” “我还想问二皇子呢,我好好的主子,怎么就变成了您的暗卫?” 慕屹川知道问不出来,气得起身,重重拍了下千千的肩膀,紧咬后槽牙:“你……好样的,果然是他调教出来的人。” 慕屹川愤怒的踢开门,“小夕失职,自行了断吧。” “主子,小夕还小,孩子气些,主子高抬贵手,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雪风急得红了眼眶。 “哟——这要过大年了,二皇子杀人不吉利吧。” 楚星舒的声音在院内飘来,却没看到人。 慕屹川定睛一看,一身黑色斗篷的人融在夜色中,若不是旁边的白色雪人衬出了身形,还真难以发现院子里有个人。 楚星舒看向他,笑道:“我的雪人堆得好看吗?” 南越国无雪,这是楚星舒第一次堆雪人。白白胖胖的雪人足有半人高,树枝为手,还有胡萝卜做了个鼻子。 慕屹川将人扶起,触到满手冰凉,恼道:“手凉成这样!给我进屋!” 楚星舒摇头:“你不是要割人舌头,就是要杀人,屋里血腥味太重,我还是外头待着自在。” “你都听到了,还悠闲的在这里堆雪人,是想急死我么?” “雪风,带着那孩子先回去吧。千千,你也去睡吧。” 雪风拉着小夕出来,感激的看着楚星舒 ,嘴里老实询问:“主子……” 慕屹川道:“还不快滚!” “公子,二皇子刚要割我舌头。”千千嘟嘴告状。 楚星舒挑眉:“你这舌头确实挺吵的,我也觉得要不割了的好。” 千千连忙捂嘴:“公子,我不吵不吵,我保证今晚一句话也不说了。” “今晚不必守夜了,有二皇子做护卫,你也回房睡觉吧。” 语罢,他抬眼看着慕屹川,伸出手道:“我累了,走不动了。” 慕屹川将人抱起,心中莫名的空虚终于得到了舒解:“雪风,吩咐厨房煮姜汤,楚星舒,我们回房算账。” 楚星舒搂着他的脖子,嘴唇贴着他耳朵道:“你又带我来你房里做什么?” 慕屹川将人放在榻上,没好气地道:“不是有洁癖吗,小夕睡了你的床,你难不成要在屋内坐一晚上?” 楚星舒赖在他怀里:“二皇子……真体贴。” 他是真懒,任由慕屹川伺候脱衣,脱靴。 “身子这样凉,还在风雪里堆雪人,你是变着法糟践身子是吧。” 楚星舒眼皮开始打架了,还是执着的带着困音道:“你还没回答我,那雪人,我堆得好么?” “丑死了!” 楚星舒打了个困倦的呵欠,“这是我第一次堆……你都不夸夸我。” 慕屹川睇他一眼,夸他!他恨不得揍他! “以后不许堆了!” 楚星舒摇头,迷迷糊糊接着话:“我会越堆越好的。” “喝了姜汤再睡。” “嗯嗯……不喝了,困得不行了,让我睡吧,求你了。”他将脸埋入慕屹川胸前,困倦的脑袋猫咪般的蹭了蹭。 “你不洗洗再睡?” “出门前洗过了。”楚星舒皱了一下鼻子,“你才该去洗洗了。” “你嫌我!” 嫌弃他的人,普天之下,怕只有怀里这人了吧。 楚星舒推开他,径自朝被子里窝去,“你去沐浴。” 这还不给抱了,慕屹川无奈叹气。 再看床上人一眼,为他盖好被子,去了屋内的浴房。 慕屹川再躺上床,已快天明了。 “楚星舒,账还算呢。” 楚星舒将脑袋搁入他臂弯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醒再算吧……” 慕屹川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又觉得不满足,唇顺着鼻梁滑下,落在唇边,声音暗哑:“张嘴……” 楚星舒乖巧的轻启双唇,被人缠绵的堵了去。 他是真的困了,凭着本能回应,何时睡去的也不知道。 再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 慕屹川一只手拿着一杳文书认真看着,另一只被当作枕头的手已经麻木。 见楚星舒醒来,他放下文书,动了动压麻 的手,将他搂近了些:“饿不饿?有粥,有小馄饨,想吃什么?” 第36章 楚星舒慵懒的把玩着他的头发:“还不想吃。” “不想用膳,好,那算账吧。” 他将人压住:“昨晚去哪里了,做什么了?老实交待1” 楚星舒无奈,这人还真是执着。 “你不是派人监视我么,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小夕是为了保护你。” 楚星舒冷哼一声:“他是保护,那之前院子里的那些呢?” 慕屹川心虚道:“不是都撤走了吗?” “你一直都不信我,那我说什么,有意义吗?” “楚星舒,我真的可以信你吗?” 两人就这么僵住了,答案都心知肚明。 沉默良久,慕屹川挫败的道:“以后不会有暗卫监视你,可是小夕,只在暗处护着你,可以吗?” “我有石玉,不需要你的人。” “可我不想再像昨天那样,怎么都找不到你!昨晚是你让我留了小夕一条命,否则,他论罪该诛,你如果不愿意让他跟着,那他也就没有价值了。” “慕屹川,你想掌控我?” 慕屹川知道,再说下去,又会不欢而散。 他将文书递给楚星舒,“这是你要的东西,星舒,我只是想帮你。” 楚星舒拿着文书,缓了神色。 认真道:“不怕我利用你?” 慕屹川喟叹一声:“用吧,怎么用都行。” 楚星舒动容的亲了他一下,笑道:“真的怎么用都行?” 慕屹川吻住他,缓缓加深,昨夜他们什么都没做。积蓄了一夜的欲望,此刻烧成了一团火,让他急进了些。 他将人翻过去,楚星舒背对着他,听到开瓶盖的声音,接着那处感到一阵凉意,他惊道:“你在做什么?” 慕屹川道:“你不是擅长画春宫么,不知道这是什么?” 随着手指的动作,楚星舒微侧过头,“嗯……你怎么……会有这个?” 慕屹川咬了一下他的后颈:“小骗子,真当你二皇子什么都不懂呀……我看你才是只雏儿吧……不过,你不懂的样子,我很喜欢。” 第31章 混蛋 身体贴合在一起,楚星舒觉得室内光线亮得刺眼,哪有大白天…… 思心此,他朝前挪了一下,慕屹川追了上去,掐住他的腰:“这是想跑” “光天化日的,不要了……院子里都是人呢。” 慕屹川低低笑了,“所以……你可别叫太大声儿。” 他故意加重了一下,楚星舒身子一颤,紧咬住唇,差点溢出了声音。 慕屹川将手指在他唇上来回摩挲,在他松唇的瞬间探入嘴里:“别咬自己,二哥哥心疼。” 楚星舒缓了一口气,微微睁眼:“慕屹川……你……混蛋!” “混蛋不好听,叫声好听的……” “嗯……不叫!”楚星舒眸中带着含娇的恼意。 慕屹川再不收敛,几个起落后,俩人身上都覆上了汗,湿腻的紧贴在一起。 楚星舒在他怀中喘息,胸口上下起伏着。 慕屹川缓缓拍着他,在他侧脸,脖颈间轻吻,最后贴在了锁骨上,视线看着那玉佩,觉得有些碍眼,“这么细嫩的脖子,戴红珠才好看,改明儿,我亲手给你做一个。” 楚星舒轻掀眼帘,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你还有这手艺?” “心意最重要。那红珠,是我梦里的颜色。” “二皇子也太不厚道了,梦中都不放过我。” 慕屹川捏住他的下颌,不满道:“刚刚那般狠也未见你松口,叫声好听的,怎么这么难?” 楚星舒推开他,坐起身:“不早了,该起了,你今日不去宫内处理公务么?” “晚点再去,国宴还有三日,近来着实忙了些。我真想哪里也不去,昨日议事,心里猫抓似的,总是……想你。” 楚星舒轻笑不语。 慕屹川为他披上衣裳,“浴房有热水,你先去沐浴,我让人送膳食过来。” 楚星舒双腿酸软无力,扶着桌沿站住。 慕屹川将人抱起,取笑道:“这就没力气了。” 楚星舒在他腰间狠掐了一把:“今日起,你不许再对我行风月之事。” 他将人放入浴桶里,撇嘴道:“果然文书到手,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楚星舒用手捧了水,没好气的朝他脸甩过去:“如此折腾,你还是人么?先前不是看我百般不顺眼,怎得哄我上榻就变了脸,果然是,食色性也。” 慕屹川双手撑在浴桶两侧,深望着他:“星舒,莫怪我防你,你又几时坦诚过?即便你我已亲密至此,我想你思你,可你的心里眼里,真的有我吗?” 楚星舒拉下他的脑袋,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只傻鹰,自然是……有的。” 慕屹川眸光一亮,羞涩又满足的笑了。 二人在房内用过膳,慕屹川又换了衣服准备入宫。 他戴好冠帽,问:“你今日准备做什么?” 楚星舒托腮,漫不经心地道:“皇上分派修复木雕的差事,今日得赶赶工,你会回来很晚吗?” 慕屹川皱眉,“别太操劳了,父皇那里,我给你兜着,你等下困了就再睡会儿,不许玩雪,我等下安排人将雪都清理了。” “公子——” 慕屹川没好气道:“你家的小麻雀又来了。” 第37章 “这个时辰才开口,已经是他极限了,看来是真怕你割他舌头。” 楚星舒打开门,用手中的文书敲了千千一下:“回屋。” 寺院的事情交托给了石玉,楚星舒抽了空坐在外间的石凳上,对着阳光,认真的修复那木雕。 虽然年代久远,好在楚星舒熟悉先帝神貌,也多次在先帝的画作里见过大朔皇帝年轻时的容貌,修复起来倒也不算特别难。 只是同种质地的木头有些难寻,找材料费了一番功夫。 木雕是项费神的活计,等他完成时,发现日已西沉,寒意袭来。 千千端了茶过来,道:“公子,房里歇着吧,仔细受寒。” 楚星舒扭了一下脖子,千千连忙上前为他捏肩,他舒服的闭上眼睛:“嗯……右边再捏捏。” “公子,我这手绝活儿没退步吧。” “还是生疏了些,可见你近来给我捏少了,偷懒。” 千千不满:“哪里是我捏少了,分明是你最近被二皇子缠得紧,我想服侍你,也插不上手呀。” 楚星舒脸上一红,不自在的咳了声,道:“石玉去多久了?” “文书给他就出发了,眼下也该回来了吧。” 楚星舒略沉吟:“多亏了二皇子,好在文书拿得还比较顺利,我们明日出城一趟,亲自去盯着点。” “又出城?让石玉去盯着就行了吧,那位若是知道了,又要闹上了。” “他最近忙,顾不上的,咱们顺便去逛逛,这大朔过年挺热闹的,街上应该好玩东西不少。” “真的!太好了!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好好逛过街呢。”千千兴奋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勒死了我,明儿哪也不用去了。” 千千连忙松手:“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开心了。” “把这个收好,国宴上要呈给皇上的。” 千千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木雕:“公子手速可真快,毁成这样,也能恢复原貌。” “这该是先帝年少时的作品,难度不大,若是后来的,要修复,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木雕的精髓,掌握创作者布局的心思就不难,先帝的手法,我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楚星舒看了眼光秃秃的院子,果然把雪都清理了。 千千急道:“公子,你去哪儿?” “不必跟着,我找四皇子玩会儿。” 雪地里,楚星舒开心的堆了一排雪人。 “汪汪——”那小白狗跟在旁边跑跑跳跳,甚是欢乐。 “楚兄,你这真是手痒吧,堆这么多?你们南越国真的不下雪呀?” 慕悦星对堆雪人倒兴致不大,“你说这狗叫喜乐,好听吗?” “如此喜庆,很好呀。”楚星舒手里搓着雪球,给雪人做了一顶冠帽。 “你看你,手都冻红了,好了好了,别堆了,我让小厨房偎了羊肉锅子,一起去吃点暖暖身子吧。” 慕悦星拉着楚星舒朝屋内去。 “知道你不吃辣椒,特地选的小羊羔清炖的汤,你尝尝看。” 慕悦星盛了一碗,热情的递给楚星舒。 “多谢。”楚星舒捧着碗暖手。 “对了,我还有好东西,差点忘了!” 慕悦星取出两个琉璃杯,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琉璃罐。 “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入口甘甜,我一直放着还没顾上喝,这配上羊肉,正好。 第32章 生平第一醉 楚星舒举起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眼前晃了晃,笑得甚是开心:“这就是葡萄酒,常年家中养病,滴酒不曾沾过,一直好奇,醉态是何感觉,今日托你的福了。” “你尝尝,看是否合胃,若喜欢呀,我把这里的都给你送去。” 楚星舒轻抿一口,入口涩中带甜,入喉后,一股果香在舌尖缠绵,“滋味甚好,我可就都要了。” 慕悦星见他喜欢,自己也觉得欢喜,爽朗的笑出一口白牙。 楚星舒初尝酒味,不知道自己的量在哪儿,又对醉态有执念,故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片刻后,他已是醉眼迷离,满脸含春。 “楚兄,你……你还好吧?”慕悦星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居然喝葡萄酒也能醉,莫名的傻眼。 “嗯……怪不得家中男子都爱酒,原来这就叫上头……”楚星舒大笑,扶着桌子起身,刚走一步,双脚像踩在绵花上一样,使不上力。 慕悦星连忙扶住他:“楚兄,你这是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去……”他手指朝上一指,“赏月……” 语罢,他推开慕悦星,径自朝院子里去。 “你好歹把氅衣披着呀,穿这样出去怎么行?”慕悦星取过衣物跟在后头。 楚星舒皱眉盯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恍惚道:“你怎么又来管我?” “又?”慕悦星满头问号,自己几时管他来着? 楚星舒用力揉着他的脸:“你这脸今日倒是圆润了不少,不过……我不喜欢,还是瘦点好。” “楚兄,有你这么埋汰人的么?”慕悦星抱怨未完,张大嘴巴急道:“喂……你爬槐树做什么?那枝桠可撑不起人。” 楚星舒立在枝桠间,皎洁月光下,淡青色的衣袍随风轻荡,盈盈之色在周身环绕。 楚星舒作死的用手摇晃枝条,枝条上的积雪簌簌而落,正好落在慕悦星的脖颈里,冻得他直缩脖子。 第38章 “哈哈哈哈哈……” “楚兄,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楚星舒搓了一个雪球,朝他丢去,慕悦星侧身躲过,无奈道:“你还是下来吧,冰天雪地的,真要冻病了。” “不要……”他酒气上身,倒不觉得冷,就是觉得有种莫名的兴奋,控制不住的想大笑,想放纵,想把儿时想做未做的事,都做一遍。 什么破败身子,什么世家公子,什么前情后债,都见鬼去吧! 他笑着笑着,脸颊一湿,竟是泪。 明明心中不酸楚,明明如此尽兴,为何会想落泪。 原来乐极,尽头竟是悲…… “下来!” 一声厉喝,楚星舒停住笑,唇边的笑意未散尽,眸光熠熠的盯着树下人。 慕屹川双手环胸,周身寒气,如一头畜力发火的狮子,目光冷凝,却在盘算着如何撕裂猎物。 “不要……”又是轻飘飘的两个字。 话一出口,楚星舒忽然忆起醉酒说‘不要’,这举动好像某人也做过。 慕悦星拍了一下脑袋,悄眯眯观察着慕屹川的神色。 慕屹川蓦然笑了:“你要怎样才下来?” 楚星舒沉默,歪头认真思考,片刻后,兴奋地道:“你跪下,说‘恭迎踏月仙人归位!’” 慕悦星想立刻晕倒,楚星舒今晚挖的坑,明日自己会不会被皇兄给埋了。 他瞅了一眼慕屹川,硬着头皮道:“皇兄,楚兄喝醉了,说胡话呢,你……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 话未说完,就听到树枝“喀咔”一声,树上人飘然而落。 楚星舒张开双臂,青衣飘飘,闭上眼睛坠落。 落入坚实的怀抱,那人也是满身风雪,不见暖意。 慕屹川冷笑:“仙人可归位了?” 楚星舒用手指在他心口处画圈:“此处可是归处?” “你若想,它便是。” 慕悦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人。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氅衣拿过来,敢灌醉我的人,明日再找你算账。” “哦……”慕悦星赶紧过来,准备帮楚星舒披上,对上慕屹川刀人的目光,瞬间缩了手,老老实实的将衣裳递到慕屹川向上的手心里。 慕屹川裹好人转身,楚星舒继续作死地道:“四皇子,别忘了将酒送到我院子。” 慕悦星暗叫不妙,不敢看慕屹川,低着脑袋,蚊子嗡的应了句:“好。” 二人的身影在月影下被拉长,印在白雪上,一派和谐。 慕悦星不解,这俩人何时变得如此亲密?莫非坊间传闻都是真的? 如若是真,他身上直冒冷汗…… 他告诫自己,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停一下。”楚星舒轻轻扯了下慕屹川的袖子。 “你的杰作?”慕屹川看着那一排整整齐齐的雪人,松了神色,这人是有多爱玩雪。 楚星舒轻笑道:“这些雪人像不像……楚家军?” 慕屹川手臂一僵,眸中的暖意褪去。 楚星舒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眉头:“二皇子,怎么不答我?” 慕屹川拿下他的手,拉过氅衣的帽子盖过他的脑袋,也盖住了他审视的眼睛。 他的脚步变得沉重,心思繁杂。 将人抱入屋,放在榻上,转身就要走。 衣摆被扯住,楚星舒缓缓将他的衣摆一寸一寸拉近,将人卷了过来,春情荡漾地道:“这就要走?” 慕屹川回来不见人,本憋着一肚子火,见他又是醉酒又是爬树的,本准备好好教训一番。 可刚刚那句‘楚家军’,不知何故,他的气焰就被压了下去。 本来,引以为荣的战功,不知从何时起,在面对楚星舒的时候,他开始心虚,甚至还有隐隐的害怕。 “白日你说,不许我再对你做风月之事的。”慕屹川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楚星舒的脸色绯红,不点而红的唇,也染了一层瑰色。 他扯开慕屹川的腰带,手缓缓探了进去,“不做风月之事,就不能……单纯睡觉吗?” 慕屹川呼吸一窒,将他的手抽出,放入被子里,“我让人给你煮醒酒汤。” “不要……我长这么大,这可是头一回醉酒,谁若是敢给我醒了,我记他一辈子!” 慕屹川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平日冷静自执,惯会拿捏人情绪的人,今晚拼命放大自己的任性。 好不容易醉一回,若没有看客,他可能……会寂寞吧。 第33章 阴影 楚星舒脸上浮现难受的神色,松开纠缠他的手,自顾揉着脑袋。 “头疼?”慕屹川问。 楚星舒微微点头,感觉脑袋要炸开一样。 他将楚星舒的身体抬起来,“靠着我。” 楚星舒闭着眼睛,后脑勺靠着他的胸膛。 慕屹川缓缓揉着他两边的太阳穴,温声问:“力道可好?” 楚星舒很是受用的“嗯”了一声,他的手指似乎带着魔力,疼痛很快缓了下来。 “别对我太好……” 慕屹川手一顿,不知道楚星舒为何没头没脑的吐出这句话。 他继续揉着,淡淡笑道:“又说什么醉话呢,此刻方知我对你好了?” 楚星舒轻叹一声:“累……” 第39章 “对你好还累?” “心累,得记着还啊,对我好的,对我坏的,都得还……”楚星舒喃喃道。 “我在你这里,账不好算吧,嘴里浓情蜜意,心里指不定怎么恨着我呢。” 楚星舒回转过头,盯着他,目光冷然:“战场交锋,你赢了是本事,只是二皇子,开卷考试,不无聊么?” “什么意思?” “呵呵呵……你可真是个战神啊!楚家军的布局,防卫,作战手法,全部递到你眼前,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慕屹川恍然:“我是主帅,却非统帅,这些……是师父……” “哦哦,原来是师父厉害,那这账我找他算便是。” 楚星舒脖子一紧。 慕屹川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刚刚还捧手心里,此刻就想扭断脖子,二皇子,也很厉害。” 慕屹川回神,忙松开手,紧张的检查他已落红痕的脖子,有些无力地道:“南越国和大朔,不是议和了么?” “南越国如今已是萧家的天下,失了民心,失了兵力,从内开始腐烂,所以……二皇子可要守好大朔啊,可别步了我南越国的后尘。” “你怀疑师父和南越国有勾结?” “当年先帝表面削楚家权,实则是想保我楚家远离纷争为南越保留最后的屏障,太后上位,连下三道圣旨逼我楚家出战,战场都是你师父选好的地方,我楚家军沦为二皇子练手立功的工具。” “楚星舒,你喝多了吧!一派胡言!” “哈哈哈哈,我胡言,我入宫当日,那名女刺客,就是出自督军府,哦不对,现在该叫大将军了。” “我们大朔兵强马壮,何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的确是兵强马壮,可先帝在时,大朔真的想打南越吗?南北相隔如此之远,你父皇每年都要进犯南越国,他当游戏,可先帝却是殚精竭虑,疲于应付。如若不是因为如此,怎么会给萧太后上位的机会?” “我父皇他……” 楚星舒冷笑:“他是为什么,你真不知道?十五岁后的你,为何急着上战场,为何不待见他?” 被踩到痛处,慕屹川眸中怒火集聚,猛兽般将人压在榻上,恨声道:“楚星舒,你与我周旋,也是因为这张脸?你和他一样,心中只有那个人,对不对?” 楚星舒抚上他的脸,轻启唇:“我说过的,你和他,仙兽之别!” “好一个仙兽之别!” “撕——”楚星舒胸前的衣衫被粗鲁的撕开,他埋入脑袋凶狠的啃咬,“他这么亲过你吗?你在我身下承欢求饶的时候,看的是我,还是他?” 楚星舒轻抚他的发冠,莫名有些心疼:“十五岁,你也被人这么亲过?” 慕屹川骤然停住,久久不动。 楚星舒解下他的发冠,温柔抚着他的发髻,慕屹川似一头受伤的小兽,贪婪的享受着这抚慰伤口的安抚。 两行热泪落在楚星舒的胸膛,缓缓流下。 楚星舒感到湿湿的痒意。 他伸手抬起慕屹川哭得扭曲的脸,嗤笑一声:“哭得真丑。”语罢,在他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哄着:“都过去了……你长大了,没有人能伤害你,他也不行。” 慕屹川心中的防备彻底崩塌,想起那个昏暗的角落,他拼命的躲避,他缩在黄色帐帘后,却被人一把拎出,那人带着酒意的唇落在他的脖颈,手捏住了他少年不经事的地方。 嘴里不停唤着,子归!我的子归! 他拼命挣扎,可是挣扎不开。 最后,他撕心裂肺的一声声吼叫:父皇!父皇! 终于,那人眸光恢复清明,浮上浓浓的愧疚。 慕屹川情绪慢慢平复,勾起楚星舒的下巴,轻柔的吻住,亲一下,看一眼,再亲一下,痴痴的盯着眼前人,喟叹道:“战场上的荣光,是师父给我的,他用战场让我脱离了那场噩梦,我心中,他是如父如师的存在,甚至比生父还重要……” 楚星舒冷了脸,推开他,“你不是主谋,可你师父,他做这一切,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让你练手,我只是想劝你,需得堤防着他,我与他,终有交锋的一日,二皇子,届时,又该如何决择?” “星舒,你究竟要做什么?” “二皇子是何时对我上的心?我近来的动向,可有汇报给你那位师父?” 慕屹川沉默不语。 “原来二皇子与我殊途同归,相互提防,相互试探,还可以相互暖床。不过,我也不怕你告诉他,他知道得越多,才越容易露出尾巴。” 慕屹川搂住他冷漠的身体,“自那夜与你同榻,是我十五岁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你身上的味道,让我迷惑,好像我们原本就该是这样缠在一起的才对…… “星舒,师父和你,都很重要,师父是亲人,而你……”他执起楚星舒的手放在胸口,“将会是我唯一放在此处的人。” 楚星舒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也知道单凭自己几句话,慕屹川就去怀疑甘修,实则不现实。 楚星舒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自顾出神。 慕屹川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望,他苦笑:“我立场矛盾,所以你不打算回应我,是吗?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我不允许任何人伤你,哪怕是师父也不行!” 第40章 楚星舒盯着慕屹川,俊朗的面容,黑瞳内装的影子是自己,未曾想这人,倒真有了几分真心。 他本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他好奇所有新鲜的事物,只想尝试,不想得到,因为有得必有失,而他,不喜欢失去。 如今,眼前人拿着一颗赤诚之心,要他也拿心回报,他断然是没有的。 世上之事,本就是投桃报李,不可能尽如人意的。 第34章 糖人 楚星舒醒来时,床榻冰凉,昨夜埋首的胸膛,何时离去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侧过脸,指尖轻划,细细抚摸枕上残留的痕迹,片刻后,敛了眼中落寞。 习惯性的摸向脖颈,陡然一惊,那从不离身的玉佩竟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珠圆玉润,杜鹃啼血的红玉珠子。 心莫名的动了一下,喃喃轻语:这只傻鹰。 城内张灯结彩,街铺林立,人头攒动,一派盛世繁华。 楚星舒主仆三人从城外回来后,就弃了马车,在城内闲逛起来。 已是正午,日头正盛,虽是寒冬,照在身上,还是多了一丝暖意。 “公子,你看,那是糖人吗?”千千指着前方的一个小摊子,摊主正对着麦秸杆吹气,糖稀随即圆圆的鼓起,他又捏了一下、转了几下,又继续吹着,塑成了一只有些呆萌的狮子。最后他用竹签挑下,冷却后就成了型。 “糖人怎么卖?”清雅的声音响起。 摊主抬眼看着这主仆三人,憨厚的笑道:“五文钱一个,您喜欢哪个,或者若是没有喜欢的,我也可以现做,不是我吹牛,只有您想不到的,可没有我做不出来的。” “呵呵呵,口气倒不小,古籍神兽饕餮,你可会?”千千故意为难道。 “别说饕餮,就是女娲娘娘,我也会!您等着!” “家仆玩笑话,还望莫见怪,我就喜欢你方才捏的狮子,就它吧。” “还是公子识货,我帮您装起来,这糖人呀质地薄,易碎,你可拿好喽……” “多谢!”楚星舒取过小狮子,边走边仔细盯着看,爱不释手的样子。 千千嘟嘴道:“公子,就这手艺,能跟您比么,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楚星舒敲了他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吹糖人的技艺,你家公子还真不会。” 千千睨了他手中的狮子一眼:“这狮子也没什么特别嘛,还不如让他捏个女娲娘娘。” 楚星舒抿嘴笑而不答,脑中浮现慕屹川站在槐树下,又急又气的模样,与这狮子简直如出一辙,看着小狮子的目光,不自觉缱绻了起来。 三人行至一间书画馆,却见那馆门外排着好几条长队,队伍中男女都不少。 “这大朔连女人都爱看书,果然是个文明大国。究竟是有什么热门书,排这么长队?” 千千够着脑袋瞅了一眼,瞪大了眼睛,捂着嘴笑着跑回来,附耳道:“公子,原来是店内闵三公子的新版合集断货了,哈哈哈哈,怪不得最近银子雪花般的飞来,这馨若可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石玉纳闷:“公子这本合集有何特别之处么,需要排队买?” 楚星舒兴味一笑,淡淡道:“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加了几幅新版春宫图。” “咳咳……”石玉被口水呛住,“公子,你不会画的是自己跟二皇子吧?” 楚星舒理所当然的点头,“不然,你当银子那么好赚的?” 千千咂舌:“这这这……若是传到宫里,不会出事吧?公子,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无妨,有二皇子兜着呢,我也只放了一张,画得嘛……还是比较隐晦的,放心吧。” 隐晦?千千暗忖:我信你个鬼! “我看最先发难的,恐怕是二皇子吧。” 石玉也面露担忧。 楚星舒依然没心没肺的笑得开怀,“饿了,找地方吃点东西吧。” “我知道有一家茶馆,里头的点心可好吃了。” 楚星舒和石玉同时睨着他。 石玉用剑柄敲了他的背一下:“好你个千千,敢情你是背着我和主子吃好吃的?” “别打别打,我是之前路过茶楼,被里头唱曲儿的吸引进去的,没吃什么好的,就尝了几块银丝卷,翡翠糕,八宝珍珠羹……” 千千边说边跑,为躲石玉,一溜身躲进了前方的小巷。 楚星舒向来是个宽厚的主子,此刻也是乐得跟在后头看热闹。 还在后头拼命拱火:“石玉,可别放过他,背主偷吃,好好揍一顿。” “唉哟——” 千千被东西绊倒,定睛一看,大叫道:“别打了,我闯祸了!” 楚星舒快步走过去,只见破席下躺着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年轻女子。 女子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半边脸布满盘根错节的疤痕。 她虚弱的半闭着眼,听到声音,吃力的睁眼看向三人。 突然,她拼尽全力上前,一把抓住了楚星舒的衣角,声音沙哑,艰难的吐出话:“救……救救我……” “你是何人?”楚星舒蹲下身子道。 女子艰难的指向巷口处的明月楼,“我是……那……” 千千突然认出了她,不敢置信道:“你是明月楼唱曲儿的小玉姑娘?” 那女子激动点头,眼泛泪光:“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第41章 楚星舒道:“送去杏花楼。” 馨若哭笑不得地看着楚星舒:“主子,您这前日才给我塞了个和尚,这又是在哪里捡了个花子给我” 楚星舒笑道:“你且忍忍,等庙修好了,就挪走。” 伽落取下她体内的毒针,放入水里,那水瞬间成了黑红色。 女子咬紧牙忍着,终是痛得泄了一声呻吟。 “你再忍忍,还有十二根。” 伽落语音平淡,眸中清明,眉头不自觉的轻皱:何人如此狠心折磨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使这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楚星舒安静的盯着伽落取针,直到伽落全部取出,女子身上包上了纱布,服了药,沉沉睡去。 楚星舒道:“伽落,她可有救?” 伽落轻捻佛珠,“五脏已坏,救了也不过是拖时日罢了,也亏得这姑娘求生意志强,一般人早就熬不过去了。” “她还有多少时日?” 伽落道:“正常续命,能过完这个年,若想多活几年,还有以毒攻毒的法子,只不过,活得还不如死了的好,人太遭罪了。” “公子的身份,不管闲事为妙,为何今日会出手救这女子?”馨若不解地问。 “我怀疑这女子身上的伤,与三皇子府上有关。当日慕屹川执意要杀的茶楼命案祸首,正是三皇子奶娘的侄儿。” 第35章 你要挨打啦 馨若道:“人人皆知,三皇子胆小软弱,想不到他这奶娘倒能使出这种阴毒手段?” “馨若,你这小楼最方便,先让她在你这里养着吧,等她醒来后,治还是不治,让她自己决定吧。” “是,公子放心。” “她这伤恐怕没那么简单,她醒后,你好好问问她。” 楚星舒穿过长廊,从隐蔽的小楼,到了喧闹的杏花楼正楼。 主仆三人正欲离开,被一人拦住去路。 “哟——病秧子也逛花楼啊!” 卫图手臂将楚星舒困在栏杆之间,邪邪冷笑。 楚星舒勾唇淡笑:“卫皇子,我这人运道不好,劝你一句,远着我好,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受罪的可是你。” “少他娘的跟老子来这套!听闻你爬那二皇子的床爬得满城皆知,怎么,他满足不了你了?” “卫皇子知道我家主子是二皇子的人,还是放尊重些得好!放开公子!不然凭你是谁,我也不客气!” 千千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朝那卫图脸上招呼过去。 “你主子都是个奴才,奴才的狗还乱叫,敢动我,上次那二十板子忘记了?” “你!石玉,你拉我做什么!”千千挣脱不开,冲石玉吼着。 “千千,你安静些。” 语罢,楚星舒格开卫图的手,笑看了角落一眼,“我曾说过,若再遇到狗咬人,我也是照办不误!” “你骂谁是狗?” “这里叫得最响的自然就是。” 卫图怒极反笑,一把环上他的腰:“这腰身还真不错,有种跟本皇子进房,今日把老子伺候爽了,有你好处。” 楚星舒挑着卫图的下巴,媚声道:“卫皇子这是要请吃酒?” “我敢请,你敢喝么?” “自然……是敢的。” “好!你有种,本皇子今日要让你下不了床。” 楚星舒与石玉对视一眼,任由卫图揽腰而去。 看那俩人进了房后,千千急道:“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你和公子打什么哑迷呢?” 石玉摸着下巴浅笑。 “你还笑得出来?” “不必着急,公子是吃亏的人么?我是笑,这卫图,怕是又要挨打了。” “挨打?你是说……”千千这才会意过来,心下一安,乐了:“走,下楼吃酒去,我请客!” 卫图关上门,倒了一杯酒递给楚星舒,“喝了它!” 楚星舒不接,单手托腮,悠闲地道:“这家酒不好喝。” “嗬,嘴还挺刁!本皇子本想疼惜你,让你喝酒压压惊,既然你不领情,那可就怪不得本皇子不懂怜香惜玉了。” “我以为卫皇子只是找我喝酒呢。” “你他娘的!少跟老子来这套,给你酒你不是不喝么?” “不是不喝,我是说……这酒不好喝。” “这是杏花楼最贵的佳酿神仙醉,别说一杯,一滴都值十来两,你还不喝,那你要喝什么?” “葡萄美酒夜光杯,你可有?” “我现在去哪里给你弄这些,不喝拉倒,自觉点,脱光了张腿床上候着。” 楚星舒嗤笑一声:“这就脱衣裳,也未免太没情趣了吧。” “情趣?哈哈哈哈……”卫图边笑边朝他走来,一把将人抱起,“看来是嫌我没有二皇子知情识趣了?” 楚星舒任由他抱着,他将楚星舒扔上床,自己开始解衣裳。 楚星舒跪坐在床上,直着身子,睁着明亮的眸眼,兴味的打量他。 卫图解开腰带,脱掉里衣,露出光洁的胸膛,身上只留了一条亵裤,略带圆润的身体朝床榻而来。 楚星舒别开眼,叹息一声。 他一把捏住楚星舒下巴:“你叹什么气?” 楚星舒轻笑出声,抬眼与他对视,缓缓道:“卫皇子该减减肥了,这肚子都像怀了小娃娃似的。” “你!” 第42章 卫图恼怒的跳上床,狠狠按住他的肩膀:“楚星舒,这可是你自找的,等下可别怪老子玩死你!” “卫皇子可要说话算话,玩不死我,以后你见我就汪汪学狗叫。” 楚星舒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在他眉眼撩拨,卫图呼吸变粗,按捺不住的将他压下。 楚星舒笑着附在他耳边,道:“卫皇子,你——要——” “我要你!”他凑唇过来,被楚星舒手掌挡住,一字一句道:“我说……你要——挨——打——啦!” 语罢,门被人一脚踹开。 卫图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来人一脚掀翻在地。 他光着身子,被重踹,又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那人不给他喘气的机会,接连又加了几脚,“卫图!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声音里透着要将人挫骨扬灰的势头。 “二皇子,我……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啊,不信,你问……问楚星舒。” 卫图见慕屹川如修罗阎王般的瞪着自己,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楚星舒拥着被子看热闹,“卫皇子,莫非忘了,我们刚刚可是有床榻之约……” “好一个床榻之约!” 慕屹川拔出长剑,双目通红的瞪着卫图。 卫图脖子一凉,吓得瑟瑟发抖:“二皇子,有话好说,这刀剑可不长眼哪!” 楚星舒惋惜地道:“看来……卫皇子今日是玩不死我了,依约,以后见到我,可是要学狗叫哦。” 剑刺入血肉,慕屹川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咬牙切齿道:“你想玩死谁?” “是他……是他勾引我,陷害我,我真什么都没干! 二皇子,你冷静些,冷静些啊……你和他的事,我保证一个字不会对外人提及,我毕竟是姜国皇子,杀了我,两国会交战的,得不偿失啊……” “打就打,我大朔怕你姜国不成?” 楚星舒闻言,慢悠悠整理凌乱的衣衫,感觉到慕屹川的锐目射来,他施施然走过来:卫皇子说的在理,我嫌弃他身材差,确实什么都没干。” 卫图气得咬牙,也不敢吱声,眼下能保他小命的,也只能是楚星舒了。 楚星舒从慕屹川手中夺过剑,却并未收回,而是更近了一分,卫图疼得直吸气。 “卫皇子,叫两声,就能走了。” “楚星舒!” “不叫吗?”剑再深了一分。 “汪,汪汪——” 楚星舒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真乖……眼睛是瞪不死人的,杀人,还得用刀,卫皇子可记住了。” “唰”地一声,剑回到了剑鞘里。 慕屹川喝道:“还不滚!” 第36章 舞到正主面前 卫图衣裳都顾不上穿,屁滚尿流的夺门而出。 门外一阵喧笑声,慕屹川反脚关上门,将那欢笑声阻隔在了门外。 他定定的盯着楚星舒,这是个坏人!忒坏了! 他一把将人按在墙角:“楚星舒,现在轮到你了!” “还没谢二皇子英难救美呢,若不是二皇子及时赶到,我可就要被那禽兽给……”楚星舒眉眼间都是笑意,嘴里故作娇软。 “很好玩吗?” “卫图那样子,不好玩吗?”楚星舒双手捏住他的脸颊,一左一右的掰开一个弧度,“这么好玩儿,笑一个嘛。” 慕屹川单手擒住他的双手,举过他头顶困住,怒声道:“你就这么爱勾搭!卫图那样的,你也不挑?咽下去,也不怕咯喉?” 他逼近楚星舒,眼睛几乎要擦上他的长睫,“还是说……我没有喂饱你,让你出来打野食?” “二皇子,手疼,先松开吧……” “手疼算什么!比得上我心火烧得疼么?楚星舒,气死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气不气,你松开我,我抱抱你……” “你少来!” 楚星舒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真生气了?你送我红珠,我也有东西要送你,你若不肯松手,自己在我怀里……摸摸。” “这么想人摸,刚刚让卫图摸哪儿啦?”他的大掌伸入楚星舒的衣襟,毫不温柔的搜寻。 楚星舒被摸疼了,又亲了他一下:“你还真是个大醋缸,他若真摸了我,你还会让他活着出去?” 慕屹川知道他是故意整卫图,可是刚刚入眼的画面,还是烧光了他的理智。 他忍受不了楚星舒与人调情,哪怕是假的! 更忍不了,他的床上有别人! 慕屹川的手触到一个物什,停了下来。 “易碎品,你可要轻点拿。”楚星舒提醒道。 “糖人?”慕屹川松开手,好笑的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小狮子。 手重获自由,楚星舒直接搂住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 慕屹川身量极高,这个姿势,楚星舒的脑袋正好到他的胸膛,他抬头看慕屹川脸上的表情,语气中带了一丝紧张:“喜欢吗?” 慕屹川含笑点头,低首问: “为什么是狮子?” “你发火的时候,跟它简直一模一样,我一眼看到它,就想到了你……” “我那火都是谁拱起来的?”慕屹川额头与他相抵,“你今日怎么会来杏花楼?小夕说中途有一段跟丢了你们,看来他这暗卫实在是不合格,你说我该如何罚他?” 第43章 “小夕还是个孩子,你别欺负他。” 慕屹川没好气的咬了他鼻尖一下: “你倒是会心疼人,你怎么就是不心疼我呢?” 楚星舒摸着被咬疼的鼻子,道:“早起不见你,卧榻冰冷,我心火难耐,过来找小倌儿玩,结果遇到了卫图。” “编,你继续编!” 慕屹川知道,他不想回答的问题,无论怎么问,也是徒劳。 “我的玉佩呢?”楚星舒伸出手。 “说到玉佩,内里乾坤可真不简单哪,我是不是该庆幸,之前榻上没得罪你,还是说……你舍不得捅我?” 楚星舒扫到他脖子间的红绳,这人还真是…… 慕屹川掏出玉佩,逼近他道:“它戴在我脖子上,如何?” “二皇子喜欢就好。只是……你将我的防身之物都取走了,他日我若遇险,该如何自救?” “有我在,你不会遇险。” 楚星舒但笑不语,见他身穿官服,手持长剑,想来是正忙着,匆匆而来。 他心内一暖,摸了下他的脸,眼中透着心疼:“等下还有公务吗,熬了这几夜,眼下都淤青了。” 慕屹川的脸在他手边蹭了蹭,唇在柔嫩的掌心里亲了一下又一下,让楚星舒想起了四皇子府上的喜乐。 他的手指描绘着楚星舒的唇形,声音里带着疲惫:“明日是除夕,宫内已经差不了了,城内的布防还得再巡视几遍,你呢,等下打算做什么?” “今日本就是带千千和石玉来见见世面,明日除夕,今晚夜市肯定很热闹。” “让他们俩自己逛去,你今晚……陪我吧。” 楚星舒问:“不是还有公务?” 楚星舒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热气透湿了慕屹川的手指,一阵心火上涌,他深吸口气,牵起楚星舒的手:“走!带你巡防!” 二人共乘一骑,楚星舒为避嫌,非要在头上带着白纱笠帽,还被慕屹川嘲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马速极慢,一黑一白,一强一弱两具极佳的身形,光是背影,就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二皇子亲自巡防,这马上白衣男子不会就是质子吧?” “别盯着看,不要命了!” “别挤别挤,唉呀——我的宝贝!” 一人猛的钻到马前,慕屹川及时拉住僵绳,‘红缨’一声长嘶,高高扬起蹄。 “公子——”马下男子及时被小厮拉了出来:“你不要命了!吓死我了!” “我的东西,我排了好久才买到……”那小公子被家仆拉着不甘心的频频回头。 画册摊开的一页,正好是那幅限量版春宫图。 画上两人衣衫半褪,楚星舒身上的印迹清晰得让人浮想联翩,引得周遭一片唏嘘。 楚星舒脸上火辣辣的,他心虚的低头,暗自庆幸脸被挡住了。 慕屹川轻勾唇角,一扬马鞭勾起那画册,策马而去。 离开喧嚣人群,行至一处背街,他才放慢了速度,将人的笠帽掀开,捏住下巴猛的噙住那唇,啃咬吸吮…… 楚星舒顺从的回应,想着此刻还是乖觉点好。 良久后,慕屹川才放开怀中气息紊乱的人,嘴唇贴着他道:“闵三公子,此次赚了不少银子吧?这尺度是越来越大胆了啊……” “没办法,重建寺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活儿来钱快,又不费神……嗯……” 耳垂被咬痛,楚星舒推开他:“好了……你若介意,我以后不画便是了。” “画得如此好,不画岂不可惜了。”慕屹川手指顺着他衣领下探,停在那红珠上,轻轻捻玩:“不过……这么画可不写实,不如你再画本写实的,专门给我一个人看,如何……” 第37章 黑衣人 慕屹川牵起他的手,按住:“写实,可得摸仔细了……” 楚星舒轻笑,顺势撩拨了几下,引得慕屹川呼吸一沉,他又缩回了手,贴在他耳边吐气道:“二皇子还是先巡防吧……” 慕屹川恨声道:“你……你又拱火!” 楚星舒整好衣衫,顺便紧了下他身上的斗篷:“二皇子办正事要紧,我还等着你执行完公务后带我好好逛逛呢。这可是我来大朔的第一个新年,你们大朔都有哪些习俗?” 楚星舒的眼睛里闪现出孩童般的期待,想来真是在府内憋坏了,慕屹川素来不喜这些民间习俗,此刻却颇有耐心的娓娓道来:“除夕夜都在家里吃团圆饭,因此市集往往在除夕前几日更为热闹。 戏台子,皮影戏,猜灯迷,射箭,套圈,放河灯……对了,善男信女们还会戴面具去月老庙写红牌,许姻缘……” 楚星舒眸光放亮:“这些我从未参与过,幼年一直呆在家里,身子不好,出不得门,后来……”他看了慕屹川一眼,继续道:“先帝为我引荐了觉远大师,这副残躯就开始只在鬼门关前晃,只是不入门了。” “怪不得你对觉远大师的门生如此看重,那如今,你身子究竟如何?可大好了,还会不会……”慕屹川止了话头,不愿意说出不吉利的话。 楚星舒不在乎的耸耸肩:“如今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 “活一日,便是一日了,生命终将有尽头,我只愿享尽人间至甜至苦,好的坏的,都想体验一遭,方不枉此生。” 第44章 怪不得他先前对醉酒那般执着,堆雪人也是,非要玩尽兴才够本…… 思及此,慕屹川蓦然抱紧他,“我会遍访名医,治好你,你别想轻轻松松玩够了就走!” 他不喜欢这人对生死看淡的神情,好像谁也困不住他,他想走,随时就能走。 就如这具身子,怎么抱都捂不暖,哪怕是在情欲最高处时,楚星舒一声声轻唤他名时,也不够暖…… “又不是马上就死了,何必如此感伤,我在杏花楼那顿还没吃上,就被你闯起来掀了,此刻你可得赔我。” “想吃什么?” 楚星舒仰头想了想,道:“我想吃市集上的小吃。” “你胃口不好,那些东西你哪里吃得?”慕屹川想也不想的拒绝。 楚星舒垂了眼,抿唇不看他。 知道他又生气了,慕屹川无奈叹息,“那我们去逛逛,吃什么我来选,你只准浅尝!” “嗯!”楚星舒开心的捧着他的脸颊重重亲了一下。 各个城门转了一圈,天色暗了下来。 各楼各铺亮了灯,街市倒比白日更加热闹起来。 楚星舒在面具摊前认真挑着,摊主见身旁陪着的是慕屹川,激动得大气不敢出。 慕屹川不说话,安静的陪着。 楚星舒拿了好几个在他面上比划,最后选了个小狼狗的给他戴上,乐得笑出了声。 慕屹川敲了他帽沿一下,“怎么选了这个?” 楚星舒一语双关:“你不觉得这个看起来挺喜乐的么?” “那我也帮你挑一个。” “嗯。” 慕屹川将一只笑得开怀的兔子罩在他脸上,“就它了。” 有了面具,楚星舒放松的摘了笠帽,“这下倒是松快多了。” 慕屹川盯着这张兔子脸,笑得甚是愉悦。 他拉着楚星舒的手,挤进人群,闻着香味,寻到了闻名遐迩的美食街。 整条街由一个个方形的小摊构成,各种混杂的香味,冒着热气,引得人直流口水。 “这个不行,太辣。”慕屹川语气强硬。 楚星舒站在烤串摊前,那滋滋的烤羊肉串,引得他不肯挪步。 慕屹川就不懂了,之前府内各种羊肉,变着法做,哄着他吃,他都只是意思几口,怎么这看起来脏兮兮的路边摊就入了他的眼。 “就吃一小串,我真的饿了……” “不行!吃了会胃疼的……” 他硬气的话未说完,终是被那渴求的眸光软了心肠,“罢了,只吃一口,不能再多了!” “嗯嗯嗯!”楚星舒连连点头。 没有亮身份,慕屹川老老实实的排队,楚星舒坐在旁边的石阶上等他。 他白皙的手臂从袖内伸出,习惯性的轻托下巴,遥望星空,只觉得今晚的月亮真亮。 川流不息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商贩吆喝声,小孩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是他最爱的,人间烟火气。 一抹蓝划过夜空,楚星舒眸光一黯,看了一眼被人群围住的慕屹川,悄然寻光而去。 黑衣人背对着楚星舒,道:“公子让人好等啊,不是约好桥头相见么?” “难得热闹,多逛了逛,东西拿来吧。” 黑衣人将竹筒递给他,“公子不必回信,照着密信行事便是。” 楚星舒淡漠点头,“我阿姐可好?” “公子的药,可别忘了,只要公子按时服药,皇后自然无事。” 楚星舒接过紫金盒子,取出药丸,“你这是要盯着看我服?” “我也是奉命行事,公子请见谅。” 楚星舒含笑服下,那药一入腹,绞得五脏扭曲,他痛得弯下腰。 “公子,新年快乐,在下告辞。” 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楚星舒这才扶着桥墩慢慢站起,取出伽落给的药,服了下去。 缓了一会儿,他慢慢朝回走。 刚走到石阶处,慕屹川正兴冲冲的拿了买好的羊肉串从人群中挤出。 楚星舒抱怨:“买好了?这队排得可真够久的。” 慕屹川脸上笑意褪去:“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握住楚星舒的手:“手也这么凉……” 楚星舒从他手里拿了一串羊肉串:“早跟你说我饿了,结果你这也不让我吃,那也不让我吃。” 慕屹川这才眉头一松,“好好好,我的错,好吃吗?我特地让少放了一点辣椒面。” “好吃——咳咳咳……” 楚星舒本就扭曲的胃,此刻被辣椒一刺激,咳红了脸。 “我就说不能吃吧!” 慕屹川眼里满是后悔,嘴里虽生气,拍背的手却是温柔无比。 楚星舒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笑道:“别担心,吃急了点。”他将咬了一口的羊肉串塞入慕屹川嘴里:“你尝尝,真比府里好吃。” 第38章 厮守 慕屹川含着他吃剩的羊肉串,心中甜蜜无比,他喜欢这种和楚星舒不分你我的亲密。 二人边走边逛,楚星舒见到想吃的,慕屹川就得去排队,好吃的楚星舒多吃两口,塞慕屹川嘴里。不好吃的,尝个味儿也塞他嘴里。 零零碎碎吃了一圈下来,慕屹川倒是被他塞撑了。 “真吃不下了,小祖宗,你饶了我吧。” 楚星舒一脸无辜:“可是我还饿啊……” 第45章 “前方醉梦楼酒家有船,我去给你钓几尾鱼,现做了吃,可好?走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吧?” 桥下的湖泊里停着不少船只,每艘船上挂了大红灯笼,摆了花灯,有些船上还有艺妓的歌舞声。 俩人在小二的指引下登了船,楚星舒掀帘入内舱,见案几上摆了一张质地上乘的七弦琴,一时手痒,轻拨琴弦,琴音清澈灵动,他赞道:“倒是一把好琴。” 慕屹川支好鱼杆,在舱外打趣道: “你弹首曲子,把鱼引过来,我好给你钓。” 楚星舒笑着轻抚琴弦,绝妙的琴音在指尖流转,一曲未完,慕屹川已经拎了竹篓子进来,“楚公子琴技精湛,一曲未完,已经半篓鱼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二皇子嘴这么甜。” 慕屹川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头,楚星舒嫌弃的推开:“一股鱼腥味儿,还不快去洗手。” 慕屹川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笑道:“你且坐坐,我去找人把鱼烹了,可不能饿着我家大宝贝儿。” “越发没脸没皮了,谁是你家大宝贝儿!” 楚星舒红了脸,这人怎么今晚脸皮如此厚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鱼上得很快,烤的,蒸的,煮的,倒是各种做法都齐全了。 慕屹川细心的挑着刺,将挑好的鱼肉放进楚星舒碗里,“吃这些,胃不会疼。” 楚星舒奇怪道:“你不是不会挑刺么?” 慕屹川不看人,小声答:“家里有个爱吃鱼的,不得趁早学呀。” 楚星舒尝了一口,突然脸色一变,手指着喉咙。 “怎……怎么啦?被鱼刺卡到了?”慕屹川惊得跳起来,就要掰他嘴检查。 楚星舒笑得直发抖:“逗你哪!吓成这样,哈哈哈哈……” “楚星舒!” “我错了,二皇子钓的鱼好吃,挑的鱼肉也好好吃。” 慕屹川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凶巴巴道:“你给我把碗里的全部吃完,若敢剩,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又倒了一碗牛乳递给楚星舒:“喝点热的。” 楚星舒捧着热热的碗,道:“这醉梦楼的东西倒是齐全,怪不得生意这样好。” “以后,你每日两碗牛乳,一碗都不准少!” “每日两碗牛乳,可得花不少银子哪,我一个落魄质子可喝不起。” 慕屹川将人抱在腿上,环紧了细腰:“喝不起,二皇子养你。” 楚星舒的手顺势在他腿间游走:“那我以身抵债,如何……” 拿下他不安分的手,慕屹川克制道:“你先好好吃饭!吃完……再抵债。” 在某人的严密盯人下,楚星舒难得将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牛乳也是一滴不剩。 窗外传来琵琶声,他掀开帘子,对面船只上几名微酣的雅客正玩着对句的游戏,阵阵欢笑声飘过来。 楚星舒感叹道:“大朔,真的是一个好地方,你父皇是个好皇帝。”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楚星舒吃饱喝足,身子就懒了,靠在他怀里,手指轻刮着他的下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见他对你,除了父子情,倒已不见其他,何不给他个机会……” “楚星舒,我不想听这些话。” “明日国宴,应该会立太子了吧,你可曾想过这个位子?” “谁爱当谁当去,我没兴趣。” “哦。”楚星舒点点头,继续道:“四位皇子中,你是众忘所归,除你之外,大皇子是长子,三皇子不必说了,四皇子还是孩子,你若没兴趣,大皇子的机会倒是不小。” 慕屹川冷哼一声:“他爱当便当个够,最好顺利当皇帝,届时封我个王侯,我去封地呆着岂不自在?” “你若和四皇子一般,只顾玩乐,心无城府也就罢了,可你年纪轻轻已是军功在身,大皇子岂能容得下你,别说是你,到时候你的母妃,四皇子,又当如何?” 慕屺川知他说得在理,过去太子之位未定,他也懒得去思考,可如今,放出的风声,今年国宴,怕是会定了。 “我若当了太子,他日就是皇帝,后宫佳丽,各国联姻,我会被绑在那个位子上动弹不得,星舒,你我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楚星舒从未想过。 他曾亲眼见一人困在局里,半生不甘,那些过去怎么都不懂的,此刻莫名有了共情。 他的声音很轻:“嗯……你会抱别的女子,生下你们的孩子,至于我嘛,南越国我也不想回去,不如你助我更名换姓,归隐山林如何?” 慕屹川冷了面容:“楚星舒,你的未来里没有我,我的未来里也没有你,那我此刻抱在怀里的人算什么?” 楚星舒敛了眸中无奈,轻松笑道:“命中尘埃,浮光便过,风月之事忘起来容易得很,二皇子何必执着?” 慕屹川发狠的堵住他的唇,不想再让这张嘴说出让人心寒的话。 楚星舒勾住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 也许只有这亲密的碰触,才是眼下最真实的东西。 未来是什么,会如何,与他楚星舒而言,又有什么重要? 他本就只是这人间过客,体验完了,魂归何处还不知道呢。 慕屹川在他下唇重重的咬了下,尝到血腥味儿,还嫌不够地道:“属于我的东西,即便是浮光,我也要捆得他动弹不得!” 第46章 今夜,就当一场美梦吧。 楚星舒主动的仰起头,盯着眼前这张俊秀无比的脸,顺着他的眼皮、面颊、鼻尖,最后是滚烫的唇,小心翼翼地吸吮…… 慕屹川克制不住将他推倒在软垫上,反客为主的纠缠,俩人大口喘着气,这一吻粗暴而滚烫。 慕屹川埋进他温暖的颈窝,情难自禁地轻咬着那娇嫩的皮肤,并一手扯开了他的腰带。 牙齿扯开了楚星舒的领口,柔软的唇落在了凹凸有致的锁骨,那红珠在烛光摇曳里, 泛着阵阵柔光…… 第39章 不速之客 一束璀璨的火光窜上了夜空,接着此起彼伏的烟火声接踵而至。 楚星舒窝在慕屹川怀里,兴奋地凝视着窗外。 “噼啪”声接连响起,一束一束地烟火直冲天际,绽放出一朵朵华美地花儿,他盯得舍不得眨眼:“真美啊……” 慕屹川胸口暖暖的,这是头一回,他觉得烟火好看,下巴摩挲着怀中人的发端,附在耳边道:“我们去放花灯吧。” 俩人十指紧紧相扣到了甲板上,楚星舒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船只上全是人,都从温暖的舱内跑了出来看热闹。 慕屹川取过船头的两盏花灯,递给他一盏,“先许愿,再放灯。” 楚星舒好玩的拨弄着精巧花灯的灯穗子,扬到眼前看了一会儿里头的烛灯,方才闭上眼睛许愿。 片刻后,他眼睛缓缓睁开,却见慕屹川痴痴的看着自己。 他好笑的问:“我许好了,你呢?” 慕屹川道:“我也许好了。” 楚星舒好奇道:“你许的什么?” 慕屹川笑而不答,拉着他在船边蹲下,将俩人的花灯一起放入河里,那花灯顺着水流飘远,缓缓与那千百盏花灯汇集在了一处。 他站起身,从后面将楚星舒纤瘦的身子卷入自己的斗篷里,脑袋搁在人窄小的肩膀上,贪恋的吸取着发间香气:“唯愿南客北人,怜川惜舒,朝暮与共。” 楚星舒取笑道: “这般儿女情长,哪里像征战沙场的威武将军?咳咳……” 慕屹川蹙眉,托起他的下巴,审视那苍白的脸蛋,“怎么又咳了,冷不冷,进舱里去吧?” “无妨,被烟火的味道呛了一下,亥时已过,是不是该回府了?你明日怕是要早起吧。” “我不想回去……”慕屹川将他的手执在唇边,语气软软的。 楚星舒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明日国宴可出不得纰漏!” 慕屹川勾着他的手指,讨好的摇了摇:“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回去。” “什么条……” “川哥哥,真的是你!” 楚星舒的话头被打断,二人寻音看去,相邻的船只上,火狐裘大氅衣包裹了一个妙龄女子,她热情的朝慕屹川挥手。 “阿乐,你怎么在这里?又偷跑出来的?” “嘘!”那女子急急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眼睛左右扫了一下,一个轻跃落在了慕屹川跟前,身形没站稳,摇摇晃晃的拽住了慕屹川的斗篷衣摆,嘴里叫嚷着:“川哥哥,快扶我一把!” 楚星舒冰凉的手拉住了女子胳膊,她此时才发现斗篷里还有个人。 这人眉目如画,面色苍白,被慕屹川亲昵的搂着。 “川哥哥,他是……”女子咬了咬唇,瞳孔骤然放大,震惊的道:“他就是话本子上的那位质子,你们……你们……” 慕屹川不自在的假咳了一声,果然皇城人人都爱看话本。 楚星舒松开手,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火狐裘难得,有钱也买不到,想来是高官之女,又与慕屹川相熟,不必细想,已猜出来人是谁。 “星舒,她是我师父的养女甘尔乐,自幼随军,性子野惯了你别介意,阿乐,还不拜见定安王?” 甘尔乐冷哼一声: “区区质子罢了,南越国可是我爹爹的手下败将,我何须拜他?” “你!”慕屹川正欲训斥,被楚星舒拦下,淡淡道: “她没说错。” 楚星舒从斗篷里出来,笑道:“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慕屹川慌忙拽住他,低声道:“你要去哪儿?” “回家呀,哦,不对,这里是大朔,我没有家,我回四皇子府。” 楚星舒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笑意,语气也是稀疏平常。 他朝甘尔乐道:“今日多谢二皇子尽地主之谊,让我体验了大朔的年味儿,刚刚太冷,我借二皇子的斗篷取了个暖,还望小姐莫要介怀。” “狐媚的病秧子,以后离我川哥哥远点!” “甘尔乐!” 慕屹川沉声警告,握紧了拳头:“再敢胡言,我不介意替师父管教你!” 楚星舒冷笑:“二皇子难不成还要打女人?” 慕屹川发现,这人笑不达眼底的样子,才是最可怕的,“星舒,我送你回去。” 甘尔乐不依,一把扯住慕屹川的胳膊: “他一个大男人还要人送啊,要送也该送我吧!我不管,你今日就得送我回去……” 楚星舒笑意渐深,轻声道:“告辞!” 慕屹川甩开甘尔乐追了上去,却又被醉梦楼的小二拦住,那小二陪笑道:“这位爷,还请店内结账。” 慕屹川胡乱抓了把银票,递过去,急着追人,却又被拦住,他火道:“钱付了,还不滚开!” 第47章 “爷给的太多了,还请移步店内找零。” “不必了!” 慕屹川眼见楚星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里,心如猫抓一般,刚欲快步追去,甘尔乐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川哥哥,救我!” 四名醉汉,不知何时上了船,见船上只有甘尔乐一人,色心顿起。 甘尔乐的花拳绣腿根本挡不住,随行丫鬟牢牢护在身前:“你们不要命了,大将军府的小姐也敢冒犯?” “少吓唬人,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若真是将军府的小姐,失了身子,这便宜姑爷老子可当定了!哈哈哈哈……哎呦!” 这人脑袋一歪,被慕屹川扭了脖子,余下三人被揍得不轻,趴在地上直求饶。 店小二带着官兵赶到时,慕屹川已将四人制伏。 分队首领惊慌失措:“二皇子,属下来迟!” 众人跪了一地,甘尔乐扑入慕屹川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慕屹川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你们护送甘家小姐回将军府。” “川哥哥……呜……我不要他们送,你送我回去嘛,若是被爹爹发现,会打死我的!” 慕屹川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眼下怕挨打了,早做什么去了?”叹了口气,转头吩咐:“你们送她从后门进去,不要惊动将军。” 手哨一起,慕屹川踏上“红缨”策马而去。 第40章 鬼宅 楚星舒捂着胸口,走到一处破败旧宅停下,靠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喘息。 他刚刚为了走得快些,妄用内力,漫无目的乱走一通,气力已耗尽。 楚星舒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枉过去自诩能拿捏他人心意,今日,自己却弄了个一团乱麻。 一个不懂事的丫头,他本不放在眼里,可慕屹川那家属式的语气,亲疏有别,罢了,是他这些日子,过于沉沦了…… 慕屹川狂奔回四皇子府,一入院子,却见千千,石玉,雪风,还有小夕,四人一团和谐的在吃羊肉锅子。 慕屹川心下一安,想来人回来是先睡了。 “二皇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家公子呢?”千千抬头笑问。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慕屹川慌道:“星舒还没回来?” 四人茫然摇头,“雪风,安排全城禁卫军,找人去!” 慕屹川交代完,再次跨马而去。 “这……这都什么事儿呀,雪侍卫,你主子把我家公子弄丢了!”千千指着雪风鼻子怒道。 “先找人要紧,你还废话个屁!”石玉提剑就朝外跑,众人回神跟了上去。 慕屹川在夜色里狂奔,禁卫军兵分几路,大街小巷的搜寻,顿时城内人心惶惶,都在猜测可是逃了朝廷要犯。 楚星舒听着喧闹的脚步声,索性推开门,进了那旧宅。宅院荒废已久,不算大,他沿着长廊信步逛了一圈,无视黑暗中那几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实在逛无可逛了,他在一口枯井旁坐下,对着空气道:“都看够了吗?出来吧。” 五团黑影缓缓朝他靠近,近身一看,原来是几个半大不小的孩童。 一名身形约莫十二三岁,裹着破棉布的孩童开口:“你是何人?胆子倒不小,不知道此处是鬼宅么?” “哈哈哈哈,就你们几个小鬼,想吓唬谁呀,本公子在鬼门关前转悠多年,什么鬼没见过?”说着,他突然语音一沉:“你们确定……我是人,不是鬼……”他的语速极度缓慢,空灵阴森,其中一名年岁最小的女孩,竟然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楚星舒本就面色苍白,先前因动了内力,还咳了口血,干涸的血迹印在唇边,月色下,果然如鬼魅瘆得慌。 “我……我们不怕你!等大哥回来,管你是人是鬼,大哥能一拳打爆你的头!” 楚星舒见那小女孩冻得瑟瑟发抖,松开了氅衣带子,将氅衣披在女孩身上,陡生的寒意,楚星舒不自觉咳了一声,问:“你们大哥去哪里了?家里的大人呢?” “你是谁?”楚星舒的手突然被来人用力擒住。 楚星舒淡淡一笑,另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扯下了这人脸上的黑巾,白净秀气的一张脸,眸光带着与年纪不相仿的暗沉。 这双黑瞳的主人,审视着眼前这弱不经风的贵公子,道:“外间禁卫军四处搜寻的人就是你?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差点被抓!” 闻到血腥味,楚星舒准确的握住他的伤处,满意的听到他一声闷哼: “你受伤了。” “要你管!”他眼睛眯起,冷笑道:“不知道把你交出去能得多少赏银呢?” “你看起来的确很缺钱,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冷哼一声,不看他,从包袱里掏出热腾腾的肉包子,“都饿了吧,大哥这里有包子。” 孩子们围了过来,从小到大有序的拿包子。 裹棉布的孩子最后一个,大口咬了一口包子,盯着少年的伤口,担忧的道:“大哥,疼吗?” 少年揉了下他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大哥找了份工,再等几天,我们就能有新家了,大哥答应你们,过完年咱们就置办新家。” “我们有家啦,我们就要有家啦……” 孩子们开心的又笑又跳。 楚星舒叹了口气,他出门从来不需带银钱,此刻想帮一把,竟然囊中羞涩。 第48章 他摸到红珠,取了下来:“这珠子你拿去给二皇子,你那宅子缺多少银钱,只管找他开口。” 少年疑惑的看着他:“你为何帮我?” “找个人跑腿罢了。” 少年拿了珠子,道:“我还差二十两,多的一文我也不要!我帮你跑腿,帮二皇子找到人,这二十两是我凭本事赚的!” 楚星舒从谏如流的点头,“嗯,说的对,你凭本事赚的。” 少年重新蒙上黑巾,禁卫军将他带到慕屹川面前。 他将红珠吊坠悬在手心,慕屹川一个箭步上前,揪起少年的衣领,厉声喝问:“你抓了他!你把他怎么了?” 少年一惊,这人好强的震慑力。 少年鼓起勇气道: “我只是个跑腿的,那位公子说……将这红珠交给二皇子,可得二十两,你是二皇子么?” 慕屹川攥紧红珠,将少年拎上马:“带路!” 马蹄声停在院外,楚星舒眉头微动,继续道:“后来呀,这世间就有了人类,人一多,就开始有了部落,氏族和战争……” 慕屹川入院,看到那人正衣衫单薄的被围在孩童中间讲故事。 少年指向楚星舒:“您看,人就在那里。” 慕屹川边走边脱下斗篷,一把用斗篷将人笼住,气不打一处来:“你很热么,还脱氅衣!” 一群孩子傻傻的盯着这个满身贵气,凶巴巴的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那裹着楚星舒氅衣的女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怯生生的要脱下来。 楚星舒白他一眼: “你看你,凶神恶煞的吓着孩子了。” 他立马又转了副面孔,柔声道:“安心披着吧,它是你的了。” 慕屹川心里不是滋味儿,对别人柔声细语,对他就这么凶。 他将人抱起,那少年拦住去路:“我的银子还没付呢!” 楚星舒熟练的从慕屹川怀内摸出银票:“你确定只要二十两?” 少年坚定的点头。 楚星舒抽出那张二十两的银票,温和的递到他手里,“多谢了。” 二人走远后,小女孩不解的问少年:“大哥,那凶哥哥为什么要抱着温柔哥哥呀?” 少年面色一僵,抠着脑袋道:“我哪知道,你个小屁孩管那么多做什么?”,看了一眼那价值不菲的氅衣,道:“以后不准随便拿人东西!” 第41章 斗气 一到院门口,楚星舒就先一步从马上跃下,解了斗篷朝后方人脸上砸去。 “楚星舒,你给我站住!”慕屹川拴好马,上来扯住楚星舒的手臂,被他用力甩开:“千千,打水沐浴!” 没喊出千千,倒喊出院内一个女婢,那女婢慌慌张张的过来:“王爷回来了,王爷屋里的人都出去寻您了,可是要打水?奴婢帮您吧。” 楚星舒轻挑起女婢的下巴:“模样倒是标志,就你吧。” 那女婢心驰神荡,红了双颊:“奴婢这就去……” 慕屹川一声怒喝:“滚下去!当我死了吗?” 女婢见慕屹川凶神恶煞,吓得花容失色。 “二皇子大半夜的想吓死谁?”楚星舒自顾进了屋,欲关门,门被慕屹川堵上,他索性松了手,冷着脸坐在桌前。 慕屹川后脚一蹬关了门,深吸口气,压下火气,扫了楚星舒一眼,熟练的走向浴房。 楚星舒静静听着浴房内的水声,暗自懊恼,怎么一见这人就失了冷静。 慕屹川放好水出来,“先去沐浴吧,你身上都要结冰了。” “有劳二皇子,时辰不早了,二皇子也回房歇息吧。” “再赶我,我就盯着你洗!” 楚星舒恼火的瞪他,突然被他捏住下巴,手指抚着唇角,一脸紧张:“怎么有血迹?你哪里受了伤?” 楚星舒挥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径自入了浴房。 “公子,你回来了?” 千千等人推开门,却见里头坐着一脸寒霜的慕屹川。 “二……二皇子,我家公子呢?” 楚星舒的声音从浴房传来:“千千,让雪侍卫把他家主子带回去,明日还要入朝,不要让人扰我睡觉。” “哼!”到底是天之骄子,被人几次三番的赶,慕屹川也面上挂不住,将手中红珠朝桌子上重重一拍:“雪风,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敢情是吵架了?主子的事,下人又不敢开口问,只得自己提着胆侍奉了。 楚星舒喝了姜汤,服了药,静静的躺在床上,平日倒头就睡,此刻却是了无睡意。 他手中把玩着那红珠,越看越气,索性起身找了个小匣子,将这碍眼的东西关了进去。 复又躺回来,强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慕屹川终是放心不下,叫了千千问话:“他可睡了?” “回二皇子,主子已经睡了。” “他身子可有不适?方才唇角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千千倒是习以为常,无奈叹了口气,道:“公子肯定是又不听话,乱用内力了,怎么劝也不听,这用一次,命就少一截,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还够他折腾几回。” 千千虽说的是实情,到底也是夸大了些,眼角偷瞄慕屹川的反应,想试探下这人对楚星舒究竟有几分真心。 “你家公子到底有何顽疾?要怎么治?我就不信我大朔,无人可医!还有,什么叫一用内力命就少一截,他又不上战场,学功夫不是为了强身健体,倒是为了当催命符又是何道理?” 第49章 “这个公子的身体……说来太复杂了,小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二皇子也不必过于忧心,只要他不乱用内力,横竖三五年还是不会有事的。” “三五年?”慕屹川心头一梗,红了眼眶:“怎么会……这么短,我不信!不可能这么短……” 清晨,慕屹川早早就入了宫,楚星舒也不敢睡得太晚,头晕脑胀的起了床。 换好朝见的衣裳,千千端着牛乳进来:“公子,喝碗热牛乳再入宫吧,二皇子早起特地叮嘱,得盯着你喝完的。” “千千,我倒不知道你几时成了他的人了。” “公子,你也心疼心疼二皇子吧,我都看不下去了,昨夜急着寻你那样儿跟发疯似的,亲自干着下人的活伺候你,担心你的伤,又不敢闹你睡觉,你睡着才敢找我问话。” 楚星舒蜷在袖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平静无波:“问你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公子的身子呗,我昨个儿添油加醋一番,倒是把他急红了眼。” 楚星舒挑眉:“添油加醋?” “就……就是说……公子不过三五年光景……” “好!你可太好了!有你这么咒自家主子的么?可见我平日是太宠你了。” 千千“扑通”一声跪下:“公子,我知道错了,我不过是想试试……那二皇子究竟是何心意……” 楚星舒怒喝一声:“石玉!进来!” “公子,千千这是……” “给我把他丢四皇子院里去,让喜乐好好陪陪他!” “不要啊,公子!我不要喜乐——” 石玉幸灾乐祸:“让你惹公子生气,走吧你!” 楚星舒缓下气来,端起牛乳一饮而尽,那个傻鹰昨夜一定没睡好吧。 大朔的国宴持续时间长,从早起朝贺开始。 各国使臣,皇亲国戚,高官家眷,纷纷入宫门。 宫门前的马车也是排起了长龙。 四皇子硬拉了楚星舒和他同乘一辆马车。 楚星舒想着跟着他,也确实可以省不少事,便也就顺势应了。 慕悦星坐在车内,呵欠一个接着一个,“唉——最讨厌国宴了。无聊死了!” 楚星舒忙捂住他的嘴:“四皇子慎言,这可是宫门内,又是正除夕,可不要多生事端。” “四皇子,定安王,请下驾!” 二人随着内侍官指引入门,“四皇子,您的位子在前面,质子和外臣站在此处就是了。” “我就要站这里,我才不要站前头被人当猴子看。” “老四,别胡闹,前头去!” 慕屹川穿了银质铠甲,较平日多了几分英姿。 慕悦星撇着嘴,一脸不情不愿的去了。 慕屹川却并没有离开,楚星舒低垂着眼,想着昨日闹得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你的伤可好些了?”慕屹川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楚星舒暗自出神,没回应他。 “星舒,你没事吧?” 眼见慕屹川就要上手,楚星舒慌忙应道:“下臣无事,劳二皇子费心了。” 第42章 国宴 “早起牛乳可喝了?” 这过于私密的关怀已经引得周遭人侧目了,楚星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红了耳根道:“喝过了。” 他手指轻抚了下楚星舒的手背,楚星舒惊得咬牙瞪他,大庭广众,他这是要作死么? 慕屹川就爱看他又恼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像一只爱咬人的兔子,可爱得不行。 一队队的朝贺终于结束,还未歇口气,又开始祭拜祖先。 乌泱泱的人群随着指令跪拜,叩首,念祝词。 楚星舒此刻方觉站在这不起眼角落的好处,浑水摸鱼的人不少,若是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估计得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祭祖结束后,司礼监掌印太监咏颂大朔皇帝的绩业,楚星舒认真听得这桩桩件件,却是只字未提南越国,也算是皇帝给的体面了。 之后便开始了舞乐宴席,朝臣们终于能松上一口气,填一填饿了大半日的肚子。 楚星舒肚子虽饿,看着满桌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没有,他喝了几口甜汤算是应付了一下。 午宴结束,下午是重头戏冰嬉。 殿外寒风瑟瑟,皇帝高坐在皇伞下,脸也被吹僵了,却还是维持着和蔼的笑脸。 毕竟是国宴,虽然没有皇后,大皇子的母妃——景妃,二皇子、四皇子的母妃——玉妃,分坐两侧。 参赛人员除了本国的人,还有邦交国的人,换了冰嬉服,脚踩冰嬉鞋,举着旗子在厚冰上游刃有余的来去。 楚星舒饶有兴致的看着,觉得甚是有趣,寻思着,改日也借一套装备来玩玩。 风吹得像刀子刮在脸上,他本没进食多少,此刻更是冷得慌。 没留神,他手中一暖,慕屹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一个小巧精致的暖炉塞到他手里。 这暖炉极小,可以藏在宽袖里,热度刚刚好,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楚星舒笑了一下,顿时暖了手,也暖了心。 趁着无人留意,慕屹川在他耳边悄声道:“等下凉了,我再给你换热的,这一时半会儿,还比不完呢。” 说着话,手又伸进楚星舒的宽袖里紧紧的握了握。 此刻众人都在看冰嬉,有的人也离了座位,倒是自由散漫了许多。 第50章 楚星舒今日被他有意无意的撩了好几次了,此刻在他掌心缓缓画着圈,得意的见他变了神色。 “川哥哥,可找到你了。”甘尔乐跑了过来。 楚星舒立刻要抽手,却被慕屹川握得死紧,嘴里淡淡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等下大将军又要到处找人了。” “怎么又是他呀,看个冰嬉你也要陪着他!” “我今日身奉巡守之责,爱在哪待,就在哪待。倒是你,这里可没有你的位子。” 甘尔乐嘟嘴又不敢反驳,一肚子火。 “甘小姐,也爱看冰嬉?” 三皇子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难得见他主动,倒引得楚星舒微微侧目。 三皇子本名叫慕云容,被收为义子后,名字也改为了慕忘尘,生得温文尔雅,眉眼间总带着淡淡愁绪,让人心生怜意。 甘尔乐向来眼高于顶,除了慕屹川,倒没旁人入得了她的眼,斜眼瞥了一眼慕忘尘,道:“我是挺爱看的,三皇子可会冰嬉?” “这……并非我擅长。” “不会就是不会,什么不擅长,文绉绉的诳谁呢!” “阿乐,休得放肆!” 慕屹川皱眉训斥,三皇子笑道:“皇兄不必动怒,甘小姐是个爽快人,不妨事的。” “她性子是活泼了些,小孩子心性,说话不过脑子的,三皇帝莫往心里去。” 楚星舒在慕屹川的手背上掐着,拇指食指只捻一点肉,却是疼得很,慕屹川知道他是在吃醋,疼也不松手,维持着面上正经的神色。 冰嬉结束后,主场大朔国毫无悬念的拔得头筹。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不少物品给参赛人员。 众人又回了温暖的殿内,案桌上早已备齐点心,茶水。 戏台上也热闹开场,众人吃着午后茶,听戏。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 此刻就可以更自由一些走动了,楚星舒昨夜没睡好,被戏台子上喧闹的声音吵得头疼,又不想出去透气,外头太冷了。 吵和冷,他宁愿选择吵。一睡不好,就胃口差,喝了点热茶,算对付了一下。 眼睛状似无意的在人群中寻了一圈,不经意对上卫图。 卫图慌忙避开,装没看到他,猛灌一口茶,呛得咳了起来。 “你慢着点,看到谁了,吓成这样?”大蜀皇子取笑道。 卫图整理了下被打湿的袖子,忿忿道:“别提了,大过年的晦气!” “南越国的小质子,生得那副骨相,让人看了就想欺负,你今儿怎么还怕起他来了?” 卫图激动得梗长了脖子:“老子怕他!老子那是——”他放下茶杯:“罢了罢了,这桌子上怎么只有茶,没有酒,真不得劲!” 楚星舒淡定的避视着各方探究的目光,好不容易熬到了晚宴,又是歌舞升平。 众人都露了疲态,突然舞姬中一红衣女子赤足击鼓,在朝堂上飞梭,刚柔并济,引得众人纷纷喝彩。 那女子异族装扮,头戴毡帽,面覆白纱,舞技超绝。 一曲舞罢,大蜀皇子出列,站在女子旁边,二人双手环胸行礼:“下臣姬昌带小妹姬娜,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慕和墨笑道:“想不到此女竟然是大蜀国的公主,如此绝妙舞姿,真是令朕大开眼界。” “多谢皇上夸赞!”姬娜欠身,微微颔首。 “大朔与大蜀向来交好,前几日你们父皇才来信说有联姻的打算,朕也正有此意。” 皇帝此话一出,堂下顿时安静。 慕屹川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该吃吃,该喝喝。 与他同案桌的慕悦星撞了他一下:“皇兄,这姬娜公主冰肌玉骨,不知父皇会将她指给谁,不会是要给你吧?” 慕屹川冷冷瞥了一眼姬娜,道:“他指我便要么?” “不从可是抗旨,平日他宠着你,这可是当着各国使臣,文武百官,你可不要驳了他面子,哪怕不乐意,也先应承下来,再从长计议。” 慕屹川拍了他脑袋一下,打趣道:“你小子,出息了,还教训起为兄来了!说话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 玉妃扣紧了指尖,心要跳到嗓子眼了,这指婚意味着要立太子了。 第43章 太子之位 楚星舒不自觉蜷了手指,慕屹川显然是不二人选,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未免来得太快了。 “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朕也知道众爱卿的担忧,大朔自古以来立储君,都为正宫嫡子,众人皆知,朕无皇后,无嫡子,立谁为太子,爱卿们可有建议?” 兵部尚书张玉迁恭敬出列,景妃不自觉上扬了嘴角。 “陛下,我朝虽然一直都是立嫡,不过除我朝外,外朝倒还有一个说法,就是立长。甚至有的国家还信奉长子乃天选之人,真龙天子下凡。” “是呀,是呀……尚书大人说得有理呀!”吏部尚书小声嘀咕后,出列拱手:“臣附议!” “臣也附议!” “……” 顿时朝堂上支持立长的朝臣站了长长一队。 玉妃急得咬紧了唇,见甘修出列,方才松了口气。 甘修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为君主者,当以贤者居之。先皇如此,当今圣上亦如是,二皇子少年将军,十五岁征战沙场,少有败绩,乃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第51章 “大将军所言极是,臣附议!” “臣附议!” “……” 又是长长一队,两队人的数量不分伯仲。 文官多偏向于大皇子,武将则属意二皇子。 外邦使臣也紧张的观望着,立谁为储,决定了后期邦交的方向。 玉妃绞紧了帕子,看了同样紧张的景妃一眼。 大皇子慕逸轩成拳的手缩在袖子里,掌心已经热得出汗。蓦然抬眼,却见姬娜正含笑的瞅着他。 楚星舒看向没心没肺,吃得正欢的慕屹川,感叹,还真是个不操心的正主。 “立长立贤,都在理,如此倒是难选……” 皇帝略作沉吟,片刻后,展眉一笑:“大朔与大蜀欲结秦晋之好,太子即将迎娶大蜀公主,不如……姬娜公主,你的夫婿,你自己选,如何?” “陛下,储君关系着大朔国运,怎么可以交给少不更事的小妹……”姬昌慌忙跪下。 “哥哥,你就这般小看我么?姬娜领命!” “哈哈哈哈,公主倒是有主见。众爱卿退下,老大,老二,出来吧。” “是!” 哗啦啦的人群有序回到座位。 甘修刚坐下,甘尔乐不依的小声道:“爹爹作什么引荐川哥哥,他若娶了大蜀公主,女儿可怎么办?” 甘修沉声道:“朝堂之事,岂是你一个女子妄议的!为父可真是平日宠坏了你!” “哼——”甘尔乐生气的扭头,盯着正慢悠悠上前的慕屹川。 慕逸轩站得笔直,面对姬娜,眼里满是温情:“大皇子慕逸轩,公主有礼了。” 慕屹川扫了一眼焦灼的玉妃,正眼都不看姬娜,敷衍的拱了拱手:“二皇子慕屹川,见过公主。” 这个不孝子!玉妃恨铁不成钢的捶了一下大腿。 “妹妹,二皇子可是有心上人了,面对如此美人,看都不看一眼?”景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皇上和玉妃能听见,远处的人,只看得到两位嫔妃姐妹一团和谐的说话。 “我儿一心在为保大朔河山努力呢,不像大皇子,满脑子的儿女情长。” “你……” 皇帝轻斥道:“够了!要给你们儿子丢脸吗” 姬娜眼波流转,视线落在慕屹川脸上,不觉惊叹,世间竟然有这般面容精致的人物,长得如此俊美却又一身刚武之气。 反观慕逸轩,相貌虽不差,与这人一比,却不值一看了。 她取下腰间的香囊,犹豫片刻,瞅了姬昌一眼,双眸含情的将香囊递到了慕逸轩手上。 “二位皇子都如此优秀,不过姬娜向来孩子气,想来大皇子年长,应该更能包容一些,日后,还望大皇子多多怜惜。” 慕逸轩握紧手中香囊,拼命掩饰眼中的激动,不敢相信,这事就这么成了,他——真的当了太子! 他压着紊乱的呼吸,试图平稳声调:“佳人赐香囊,当重情相报,公主请放心,在下必不负公主。” 玉妃瘫软了身子,指甲不甘心的抓着椅背,恨不得抓的不是椅背,而是景妃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慕屹川笑得甚是愉悦:“恭喜皇兄喜得佳人。” “多谢皇弟承让。” 楚星舒心下一松,自嘲一笑,他跟着紧张个什么劲儿,随意捻了一块芙蓉糕放入嘴里,竟然觉得甜得恰到好处。 “姬娜公主选了长子,也正合朕及众爱卿的心意,礼部尚书听旨。” “臣在。”礼部尚书恭敬上前。 “太子册封礼就定在十五元宵节,可来得及?” “回陛下,立储君可是大朔的大喜事,十五元宵节昭告天下,君民同庆,热闹又喜庆,再合适不过了。”礼部尚书顺着话头接。 “嗯,姬娜公主也不必回去了,来年开春再定婚期,以后把大朔当自己家,过年跟你哥哥好好聚聚吧。” “谢主隆恩!”姬昌,姬娜兄妹叩拜谢恩,脸上洋溢着喜悦。 “朕瞧着大皇子府也够大,就不必再折腾,直接重新布置一番,先改为太子府邸,迎公主入府暂住。等册封礼后,太子再正式入住东宫,那宅子就赐给姬昌吧。” “皇上英明,臣等恭贺太子!” 太子举杯,与众人同饮。 楚星舒也举杯一饮而入,烈酒辣喉,他掩袖轻咳,将冲目的眼泪憋回去。 抬眼就见慕屹川不悦的瞪着他手里的酒杯。 他酒精壮胆,挑衅的冲他扬了扬空杯,又举壶倒了一杯,与相邻的人相互敬酒。 慕屹川数着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手紧紧捏着杯沿,杯中酒溢了出来。 四皇子将站起身的他按坐下,低声道:“皇兄,你酒都洒出来了,酒席间应酬自然是逃不掉的,你可怪不得楚兄。” 第44章 男宠 “他那哪里是喝酒,我看他是不想要命了。” “几杯黄汤而已,哪里就这般严重了,这朝堂上可都是眼睛,你先忍忍啊。我过去劝劝他。” 楚星舒自知酒力不佳,看似喝了不少,实则偷偷掩袖倒掉的也不少。 四皇子一过来,众人都围了上去,慕悦星喝了不少才得以凑到楚星舒跟前:“楚兄,你还好吧?脸都喝红了。” 楚星舒与他耳语:“这边都是远臣的席位,坐的都是五、六品阶的官员,你堂堂四皇子跑这里来做什么?” 第52章 “你还说!再不过来拦着你,有人就要过来掀桌子了。” 楚星舒悄声道:“无事,我倒掉了不少呢,还应付得来。你快回去吧,再不走,这些人可要灌趴了你!” “哼!小瞧我,我才不怕呢!我就在这里盯着你,你客居我府上,众人皆知,我在这里也说得过去。” 酒过半巡,朝堂上开始献礼。 各国使臣敬献的珍稀走兽,顽石玉器,药材,香料,绸缎…… 也收获了不少皇帝赏赐的金器玉石,折扇,珠串等。 等了好几波,楚星舒这边开始沸腾起来。 慕悦星看着他取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布包,好奇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楚星舒解开布上打的结,露出里头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圆罩,那罩子里镶嵌着一副木雕,木雕上的人物栩栩如生。 “这是父皇和……” “你父皇和南越国先帝。” 慕悦星惊掉了下巴:“啊——这这这……合适吗?” 楚星舒轻勾唇角,“再合适不过。” 语罢,他信步上前,恭敬叩拜:“南越国定安王,轻献薄礼,望陛下笑纳。” 他手摇木质发条,悠扬的乐声响起,里面的人物在琉璃罩里缓缓旋转起来,好似在一方空间里同享世间美好。 众人啧啧称奇,此物真是巧夺天工。 慕和墨失了沉静,激动道:“快呈上来!” 穆公公小心翼翼的将托盘呈上,慕和墨将那琉璃罩举到眼前,爱不释手:“星舒啊,你果然没有令朕失望。” “下臣,幸不辱命!” “赏!你喜欢什么,尽管开口。” 楚星舒淡淡一笑:“下臣别无所求,唯愿吾皇新岁安康,平安顺遂!” 慕和墨眯着眼,笑着打量他:“你就要这个?朕倒觉得有个特殊的赏赐更加适合你。” 楚星舒脸上一贯谦卑无波,心跳却是早已乱了节奏,只有他自己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慕和墨又拧了下发条,乐声再次响起,沉沉的眸子静静的盯着下跪的娇媚公子。 他喟叹一声,缓缓道:“忆浮宫也锁了二十来年了,是该迎新人了。” 一语石破天惊! 景妃和玉妃相视一眼,眸中满是惊惧。 慕屹川摔了酒杯,被慕悦星死死按住:“皇兄,你先冷静,去与不去,还得楚兄说了算!” 慕屹川望向楚星舒那挺直的绝美背影,如一只等待宣判的小兽,全神贯注,不敢走一丝神。 他既希望快点,又害怕听到答案。 不知为何,对楚星舒,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慕屹川紧紧纂着拳头,想起千千说过,楚星舒不过三五年光景的破败身子,他该恣意挥洒人生才是,忆浮宫这座牢笼,他进去做什么? 想到此处,他稍稍冷静了下来,凝眸盯着楚星舒。 楚星舒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下臣,谢主隆恩。” 慕屹川心头一堵,浑身血液骤冷,耳边反复只有那句:谢主隆恩! “楚兄……他怎么会……”慕悦星也听傻了。 忆浮宫内,当年只住过一名男子,之后男子失踪后,忆浮宫被锁。 如今,忆浮宫重开,楚星舒入住,意味着什么,不言而明。 “不可以!我不答应!” 终是按不住,慕屹川用力甩开慕悦星,如一头暴躁的狮子冲到殿前。 “川儿,你胡闹什么,还不退下!”玉妃厉声喝斥,今日已经丢了太子之位,此刻当着外使,内臣驳皇帝面子,万一雷霆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慕和墨目光透着寒光盯着他,不似平日的温和慈爱。 “你且说说,有何不妥?” 慕屹川克制着怒火,试图冷静,平稳呼吸道:“他不配!” 楚星舒冷然一笑:“二皇子不必这般折辱人吧,配与不配,可不是二皇子说了算。” 慕屹川森然瞪着他,红了眼,恨不得拼命摇醒这个人,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不能,一个不慎,楚星舒这条小命恐怕就玩完了。 他拼命逼着自己要冷静,冷静才有转圜余地。 “他自然不配,身为质子,有蛊惑君主之嫌,父皇若要男宠,儿臣可以给您找千个百个来……” 慕和墨气得肩膀发抖:“穆德全,给朕掌嘴!” “皇上……这……”穆公公迟疑着。 楚星舒道:“陛下,二皇子所言不差,下臣的身份却是不妥。今日除夕,若是为下臣而闹得陛下父子离心,倒是下臣的罪过了。二皇子也是一番为人臣子的皎皎之心,望陛下莫要动气。” 慕屹川跌入谷底的心又飞了上来,他维护自己,舍不得自己挨打。 可见他是不愿意,他是不愿意的…… “不过……下臣这身子也不过几年光景,听闻忆浮宫像极了臣的故乡,能得陛下垂怜,求一个死得其所,足矣!” “楚星舒!”慕屹川肝胆俱裂的怒吼,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将人给朕按住!” 甘修带人制住了慕屹川扭曲挣扎的身子,低声警告道:“二皇子疯了么!要怎么闹也不该在朝堂上!” “定安王,你的身子,朕自会找人好好为你调理。”慕和墨温言道。 “多谢陛下。”楚星舒垂眼逼着自己不去看慕屹川。 第53章 慕和墨叹息一声:“忆浮宫关闭多年,朕也多年不曾踏足了,穆德全——” “老奴在!”穆公公弯着身子。 “趁着过年休沐期,好好将忆浮宫修整一番,择日再迎定安王吧。” “老奴领旨。” 慕和墨看向还在发疯般挣扎的慕屹川,“二皇子殿前失仪,罚禁足十日,现在给朕退出朝堂,滚回他府里思过!” “楚星舒——” 楚星舒松开了拳头,眼见慕屹川被甘修等人架出了大殿,饱含怒火的声音在大殿外回荡…… 第45章 旧事 甘修将慕屹川带回了二皇子府, 废了一番气力制住他,累得直喘气:“你若再闹,我就把你绑起来!” “我要去找他说清楚,谁也不准拦我!”慕屹川一脚踹飞了挡路的椅子。 甘修沉声道:“找谁说清楚?你今日闯的祸还不够多吗?刚刚失了太子之位,朝堂上你又公然顶撞皇上,你是真仗着那点破事儿当皇上不敢动你吗?” 慕屹川冷然道:“最好他砍了我,否则……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你当如何?你还想弑父弑君不成?为了一个男宠,你——”甘修气得摔了茶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慕屹川气红了眼,一把揪住甘修的衣领:“他不是男宠,不许说他是男宠!师父你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甘修淡定的看着眼前这双手,仔细打量慕屹川盛怒的面容,突然抚额大笑,笑得癫狂,直到笑出了眼泪:“好!好得很哪!你不愧为他的好儿子,为了同样的理由要死要疯,不敢别人死活,同样的冷酷,同样的自私!” 慕屹川从未见过这样的甘修,他松开手,茫然问:“师父,你在说什么?” 甘修长叹一声,目中满是怅然与不甘:“川儿,这些事情师父本来不想让你知道,都是不合时宜的旧事了,可是……今日朝堂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我的势力也只能左右不到一半的朝臣,那些支持大皇子的都是哪些人?兵部,户部,吏部,那可都是权力的核心。 师父为何要把禁卫军交到你手里?荣升大将军,皇上这步棋走得精妙,这是……要慢慢架空了我呀……” “师父一生戎马,心系大朔,父皇为何要……” “傻孩子,我的存在,可是你父皇的一块心病!功高盖主,卸磨杀驴,哪朝哪代都是如此。今日 没有当上太子,不怪你,是师父……连累了你。” 慕屹川道:“这个位子,我本就无意,不干你的事!” “兵部尚书接手了武职体系的任命,皇上这么做,不过是要兵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在军中威望过高,你又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故而,这太子之位,他断然不会给你。 如今不打仗,威望再高也是无用,禁卫军是师父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他日,太子若有除你之心,禁卫军至少能保你一条活路。” 慕屹川嗤笑:“就他那怂胆……师父,你说的那件不合明宜的旧事是什么?” 甘修面容一动,用帕子缓缓擦拭刚被茶杯弄湿的桌子,好一会儿后,低低道:“你母妃本该……是我的妻子。” “什么?!” 甘修苦涩一笑:“当年,南越国先帝谕子归来我大朔为质,少年儿郎,与皇上相识,相知,相属。后来,皇上为了皇位,两人生了嫌隙。那谕子归神仙一般的人物,看清了你父皇看似深情,实则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又都不愿意放手。 他甚至力排众议,重金打造忆浮宫,将谕子归困禁其中与外界隔绝,做自己的专属男宠。谕子归不甘受辱,逃回了南越国。” 慕屹川皱眉,“这与我母妃和师父又有何干系?” “谕子归回国后不久,就登基立后。那日,你父皇卸了朝服,来我府中借酒浇愁,见到了你母妃……你母妃多年圣宠,也都是因为容貌酷似谕子归之故,那夜……我记得下了好大的雨……”甘修拳头越握越紧,眉心拧成了川字,“我和你母妃自幼青梅竹马,只差十日,十日后我们就该成婚了!可是……呵呵呵呵……终究成了一场痴梦!” 慕屹川震惊的喃喃道:“怪不得……师父多年不娶妻,只收了一个义女为伴。” “我不介意!什么狗屁名节,在我眼中算个屁,我真的不介意!可是……在我好不容易安排好一切带你母妃走的时候,你母妃绝望的告诉我……她怀了孩子……” 甘修心酸的捂着脸,“你父皇将我派去战场,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九死一生,屡立战功,军中威望让他再也动不得我。每一场仗,不论任何代价,我都一定要赢!我就是要让他看得到我,又杀不了我!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对你也……这个禽兽!” 慕屹川眸光转深,这句不计任何代价…… 甘修眼神坚定,握紧慕屹川的手:“所以,川儿你不必害怕,当不当太子都无妨,师父一定会为你拿下这江山,保护你母妃,也护好你!” 慕屹川一怔:“师父此话是何意?要杀了太子,还是要逼父皇退位?” 甘修轻扬唇角:“此事需从长计议,届时顺势而为吧,你只要记得,切不可再为楚星舒失控,不要让太子的人抓住你的任何把柄,只要你是安全的,我们就能翻盘。” 甘修迟疑了片刻,不动声色地试探:“莫非你对父兄狠不下心……” 第54章 慕屹川道:“我不想要这天下。” “你还看不懂么,楚星舒为何现在不是你的,而是你父皇的?皇位就是无上的权利!有了它,你就有了一切,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慕屹川揉着眉心,打断道:“师父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唉……师父今日说得太多,你一时难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只望你能好好想清楚,朝堂诡谲多变,多想想你四弟还有母妃吧……”临走,甘修又回头叮嘱道:“皇上下了禁足令,这十日,你最好老老实实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今年的晚宴因慕屹川那场闹剧,结束得比往年早。楚星舒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慕悦星心里如猫抓,一肚子话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灵机一动,掀开车帘,朝马夫耳语了一阵,马车调转了方向。 慕屹川被禁了足,二皇子府门庭冷若,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 马车停下,慕悦星拉着楚星舒下车:“今晚咱们去闹二皇兄吧,他想一个人躲清闲,作梦吧……” 楚星舒转身就想逃:“我不想见他。” 第46章 你舍得绑我? 慕悦星扯住他,不让人走:“楚兄——来都来了,二皇兄今日朝堂上闹得那样凶,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此刻是在禁足,我这皇兄,野起来可是什么都不顾的,万一他又抗命跑来找你,岂不是罪上加罪?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做这种选择,可是……给他一句交待,不过分吧。” 慕屹川和衣躺在床上,屋内也不点灯,就这么把自己埋在黑暗中。 他的思绪纷乱,感觉一切都乱了套,师父和母妃,母妃和父皇,越想越乱…… 最后想到了父皇和楚星舒,他“腾”地一下坐起,只觉得心头堵得发慌,满腔悲怒的火气,无处宣泄! “这院子里怎么黑漆漆的,灯也不点。大过年的,你们这下人都是怎么当的?雪风——” 雪风一脸郁闷:“参见四皇子,定安王,是主子不让点灯的。” 门一阵风似的打开,接着一个黑影一晃,“砰——”门又关上了,里头传来慕屹川的声音:“雪风,不许任何人进来!否则,提脑袋见我!” “咦——楚兄呢?”慕悦星发觉一直在身旁的楚星舒不见了,雪风冲他朝屋内努了努嘴。 “哦哦……”慕悦星捂住嘴,拉着雪风,蹑手蹑脚的朝院外走:“咱们去把府里的灯点上,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放鞭炮了!” “可是主子让我守在这里——” “傻吧你,别说是你了,这院子里最好一个人都没有!快去快去,把人都弄走!” 屋内,黑暗中,慕屹川将楚星舒圈在怀里,一手掐着人的脖子:“你还敢来,是送上门找死么?” 楚星舒被他掐疼了,轻吟了一声。 “知道疼了?开口求饶啊!” 楚星舒道:“不会。” “不会?呵呵呵……你在我身下的时候不是求得很欢么,眼下怎么就不会了?还是说……你准备把这些浪声浪调留着取悦我父皇?” “浪声浪调二皇子不是喜欢听么?” “你……” 楚星舒勾下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唇,吸吮啃咬。 慕屹川推开楚星舒,他又缠了上去,慕屹川怒声道:“楚星舒,别跟我来这套!” 楚星舒轻笑:“慕屹川——你舍不得掐我了?” “我看你是欠收拾!”慕屹川将人压在桌上,透着月光,静静的盯着这张半明半暗的脸,手指顺着眉心而下,停留在唇边,楚星舒仰起头去咬他的手指:“二皇子,疼吗?” “我哪里疼,你不知道?” 慕屹川的声调又酸又可怜,楚星舒摸了下他的脸,软声道:“屹川,太暗了,你掌灯让我好好看看你哪里疼……” 这是楚星舒第一回这般亲密的唤慕屹川,平日听得最多的是二皇子,川儿,皇兄,还有甘尔乐那让人听得别扭的川哥哥,‘屹川’两个字,被这人柔情的呢喃着,好似情侣间的密语,拨弄着人的心弦直发颤。 慕屹川命令道:“再叫一声……” 楚星舒侧过脸,目光闪烁:“不要。” 慕屹川捏住楚星舒精致的下巴,俯下身子,贴着唇道:“我想听,乖,再叫一声。” “屹川,傻鹰,小狼狗……嗯……” 良久后,慕屹川松开唇,叹息道:“楚星舒,我要把你绑起来,哪里也不准去!” “你舍得绑我?” 慕屹川扶着他站起来,点了灯烛,“你就吃定了我,是不是?” 楚星舒见屋内东倒西歪的凳子,不禁失笑,这人发起火跟个孩子似的。 他寻了床榻坐下:“我和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屹川站到榻前,急道:“你不知道忆浮宫在大朔意味着什么吗?” 楚星舒双脚一勾,将他拉近,环上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腹部:“我自然知道,可是那里有我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帮你取!” 楚星舒笑着摇头:“你取不来的,这是我对先帝的承诺,我必须亲自去。” “楚星舒!” “好了……我有分寸的,慕屹川,我这人从不立誓。今日,楚星舒在此发誓,身心只属于你一人,如若背誓,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还要被鞭尸,尸骨不全,挫骨扬灰……唔……” 第55章 慕屹川越听越离谱,忍无可忍捂住他的嘴,好气又好笑:“闭嘴吧你!大过年的,乱说什么呢。” 楚星舒拉开他的手,憋嘴道:“头一回发誓,我还没说完呢。” “以后不准说了!” “喔——”楚星舒从谏如流的点头。 慕屹川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认真道:“你想做的事,我知道怎么也拦不住,可是你要记得,你说过的,你身心都是我的,不准将自己立于困境之中。” 楚星舒将脸埋得深了些,道:“现在属于你的这身子,它饿了……” 慕屹川刮了下他的鼻尖:“我带你去前厅用膳。” “不要……难得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如此清静,我用小厨房给你做吃的吧,你不是想吃我亲手做的吗?” 慕屹川道:“我怕累着你,不是饿了吗?” “你亲亲我,再抱抱我,我就有力气了。” 小厨房内,恰逢过年,食材齐全丰盛。 楚星舒做了一桌南方的年夜饭,每盘份量不多,却精巧无比。 慕屹川跟在旁边打下手,一脸甜蜜。 折腾了好一会儿,刚把菜摆上桌,还未动筷子。 千千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公子,我可找到你了!” “真的不能进去!你们站住!” 雪风和石玉在后头缠斗不休,千千惊喜的叫道:“喂,石玉,主子亲自下厨呐,千载难逢,糖醋排骨,有糖醋排骨,还打个屁打啊!” “皇兄,你们这是……”慕悦星本担心这几个下人闯祸,却闻到满院飘香。 楚星舒笑道:“都去屋里坐吧,慕屹川摆碗筷去。” “喔,好。” 慕屹川将几个碗落在一起,又拿了筷子,左右手都不得空。 “主子,你怎么能亲自……” 雪风急得要伸手接,被慕屹川扭身闪过:“少废话,屋里坐着去!” “可是……” 千千将人拉走:“让你坐,你就坐,你主子请你吃席呢。真是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雪风还是一头雾水,主子伺候他,这是不对的呀…… 第47章 过年 众人不分主仆围坐一桌,千千已经馋得要流口水,自打来了这北方,日日不是面食,就是羊肉,梦里都在怀念南方的小菜。 后来有了南方厨子,解了下馋,可到底及不上楚星舒亲自下厨。 他家公子的手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黄焖猪蹄,糖醋排骨,珊瑚鱼,三杯鸡……这待遇,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尝下这个。”楚星挟了一块带软骨的排骨到慕屹川碗里,笑意盈盈的盯着他。 “公子,你以前不是都第一块给我吃的么……”千千嘟嘴道。 楚星舒道:“那是你以前年纪小,如今你多大了?” “我再大,也大不过二皇子吧,唉,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千千自己挟了一块大的,“还是自己动手吧……嗯,好吃!” “敢情你这个主子过去就是这样被他们欺负的?”慕屹川挑眉道。 楚星舒将排骨塞入他嘴里:“快吃吧你,我的人我就爱宠着。” 慕屹川觉得这排骨火候刚好,入口即骨肉分离,甜酸适中,确是他没尝过的美味。 “好吃吗?”楚星舒一脸等待被夸的表情。 慕屹川嘴里忙个不停,只顾着点头。 慕悦星道:“想不到楚兄还有这手艺,比国宴好吃多了,幸好我国宴上没吃多少留着肚子。” 慕屹川喂了楚星舒一口甜汤,手还放人嘴下接着,柔声叮嘱:“小心烫——” 转头瞪着慕悦星,立刻换了副脸:“吃完了,带着这帮人给我滚回你府里去。” 慕悦星捂着眼,嘴里喃喃叫着:“唉——没眼看没眼看,你这是过河拆桥啊……今日若不是我,你能吃上这顿?皇兄,你未免太不尽人情了吧。我在前院炮仗都备好了,今晚就要把你这里闹得天翻地覆!这喜宴我也吃了,洞房总得让我闹闹吧,哈哈哈哈!” 楚星舒红了脸,“越发胡言乱语了。” 慕屹川笑道:“别理他,他要闹就让他闹吧,咱们看热闹就行。” 众人吃得酒足饭饱,刚到前院,就听到皇城传来敲钟的轰鸣。 “嗡——嗡——” 一声一声,悠远绵长,将时光推向新的一年。 院内主仆聚集一堂,福伯道:“啊,要迎新岁了,快,快把炮仗准备好!” 慕悦星拿着火折子蹦过来,雀跃道:“福伯,我早就备好了。” “四皇子,还是老奴来吧,仔细碎土伤着您。”说着就要抢他手上的火折子。 慕悦星灵活的避开:“不许抢不许抢,我可就盼着这一刻呢,我又不是孩子了!” “福伯,随他吧。”慕屹川笑道。 楚星舒道:“千千,你和石玉也去玩玩吧。” 当钟声敲完最后一响,慕悦星点燃了火芯,炮仗被点燃了,噼里啪啦地彻响新年。 慕屹川捂着楚星舒的耳朵,哈哈笑着带他闪躲炮仗炸出来的碎土,俩人四目相对,眼中快溢出来的脉脉情愫,如一股暖流,狂涌入心头。 皇城内,各家各府,街道商贩,家家户户的炮仗声此起彼伏。 雪夜里,银星闪落,一束束的烟火窜上天空,将夜空染成了绚丽缤纷的颜色。 第56章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慕屹川亲自给府内人派发红包。 慕悦星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一府主子,猛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茬儿啦,我得回府里派红包了。”说着,就连蹦带跳的要跑。 “回来!”慕屹川叫住他,将红包递给他:“一年大似一年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新春快乐。” 慕悦星接了红包,“多谢皇兄,祝你们百年好合,我先走啦!” 慕屹慕站在原地呵呵傻笑:“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一只手伸到他脸前,楚星舒道:“二皇子,不给我红包吗?” 慕屹川将那柔软的手腕环上脖子,将人横抱起,暧昧道:“你的红包太大了,回房给你。” 楚星舒这几日哪里也没去,就这么被慕屹川困在了房内,确切的说,是没下床。 慕屹川难得休沐,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日夜缠着人闹腾。楚星舒知道自己陷入了欲念的深渊,却是一步也不想出来。 终于,这日他好话说尽,哄了又哄,又是撒娇,又是扮可怜,慕屹川才放了人下床。 这几日吃饭,沐浴,两人都跟连体婴似的,楚星舒还未有不适,此刻,自己双脚一落地,才发觉已经软得发虚。 “哈哈哈……我就说你离了夫君不行吧。”慕屹川笑得没心没肺。 楚星舒眼一横,慕屹川立刻摸着鼻子噤了声,殷勤道:“我扶你。” 楚星舒斜睨着他,一语不发,慕屹川被他盯得发毛:“你又憋什么坏呢?好歹给个痛快,最怕被你这么吊着了。” “二皇子倒像没事人一样,看来床笫之欢,真是上下不同啊……不如——下回咱们换换位置如何?” “换位置很累的,我心疼——” 楚星舒眼尾一挑:“这件事上,我可看不出你会心疼人呢……” “我先抱你去沐浴,此事,晚上咱们再细细商量……” 还细细商量!楚星舒一把挥开他的手,“我自己走。”刚走两步,又指着椅子,道:“你老老实实坐那里,不许跟进来!” 慕屹川不满道:“为什么?” 楚星舒睇他一眼:“你跟进来,我今日还出得了这房么?” 楚星舒裸露在外的细嫩脖子上布满了痕迹,慕屹川忍不住在那痕迹处亲了又亲,方才不舍的松手,不满的念叨:“送你的红珠也不戴,可见心里没我。” “川哥哥,我为何不戴,你不知道?”这声“川哥哥”喊得格外响亮。 慕屹川慌忙辩解:“我和阿乐真没什么……” 楚星舒冷哼一声,“阿乐,叫得可真亲热。” 慕屹川苦笑,“他们等下过来拜年,不如你留在府里盯着我,如何?” “我才没那闲功夫呢,眼不见为净!” 慕屹川揽着人,手指在楚星舒腰间有一搭没一搭的捻着,问:“你要去多久啊,几时回来?”人还未走,他已经觉得要舍不得了。 “石玉说寺院还在修复,不过暂时可以住人过渡一下,那些漂泊的僧人身在异乡,又适逢新年,我送些年货过去,还想跟他们一起吃顿团年饭,总赖在你府上也不合适,下山后,我回四皇子府吧。还有……不许让小夕跟着我。” 第48章 团聚 “这可不行!”慕屹川断然拒绝。 楚星舒寒了面容:“你还是不信我?” “我是担心你!” “慕屹川,你这人是不是掌握欲太强了些?你该知道,我若想让他跟丢,有的是法子,可是……我希望你主动撤走,你可明白?” 慕屹川不吭声,气氛僵持着,沉默了一阵后,终是他败下阵来,苦笑道:“罢了……依你便是,星舒,我就这么被你拿了七寸,如何是好?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楚星舒缓了神色,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真乖。” 慕屹川无奈叹气:“你怕不会是个狐妖变的吧……东西准备得可够,还缺什么?我让福伯去准备。” 楚星舒笑着摇头:“物资一早就让石玉备好了,不必二皇子劳神,我先去沐浴了,等下我从后门走,就不见你师父了。” —————— 楚星舒踩着虚软的步子上了马车,千千关切地道:“公子,您这腿是怎么啦?” 楚星舒脸一红,尴尬的咳了一下:“没事,出发吧。” “不是……我瞧着这走路都发虚,不对劲儿呀!” 楚星舒虚咳了一声,看向窗外。 石玉敲了千千脑袋一下:“闭嘴吧你!就你话多。” “石玉,回头带千千多见见世面吧,唉——”楚星舒单手托腮,幽幽地长叹一声。 马车在山脚停下,众僧侣在山脚列队相迎。 人群中,几张熟悉的面孔,让主仆三人顿时鼻头一酸。 千千率先扑跪了过去:“将军,夫人,大公子,可算是见到你们了。” 将军夫人邢敏君扶起他,宠溺的给他擦眼泪:“千千呀,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 她的视线越过千千,落在身披白狐大氅的楚星舒身上,眼中泪光闪亮。 楚星舒上前叩拜:“不孝子,给父亲,母亲,兄长请安。” 大公子楚卓然连忙将人扶起:“傻小子,一家子人,怎么还行如此大礼!” 第57章 楚星舒虽然一直知道家人无恙,可没见上面,心总是悬着的,此刻方才一颗心落了地。 邢敏君握着楚星舒的手,仔细端详:“手这般凉,你本就身子弱,这北方苦寒,人又瘦了一圈,近几日是不是没睡好?眼底都是淤青。” 楚星舒慌忙避开邢敏君抚上面颊的手:“儿子无事……昨夜想起……今日能与你们相见,一时兴奋难抑,故而一夜无眠。” 邢敏君笑道:“真是个傻孩子。” 楚平雄道:“好了好了,先把东西弄上山,星舒出来一趟不容易,此地也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寺院里说吧,伽落还在上头忙着呢。” 几队训练有素的僧人麻利的搬东西,楚星舒恍然道:“父亲,这些僧人是……” 楚平雄笑道:“这些是楚家军的精锐,正所谓大隐隐于世,此处离皇城不远,又不在人眼皮子底下,正好借着和尚北迁,让他们剃了度混在其中,如此一来,也方便日后行事。” 楚星舒赞道:“此计甚妙!我让石玉打探过,这院门后山有一密道直通山林间的偏院,可做操练之用。” 邢敏君笑道:“这地方选得不错。” 寺院外墙已经修复完成,里头的断壁残垣,损坏的物器,需得重新修补,置换。 正处年关,工人们也回家休沐了。 院内都是僧人和楚家军,众人忙碌的打扫院落,清理庙堂。 虽是飘泊异乡,却也算有了一方安身之所。 伽落在厨房忙着做素斋,楚星舒在一旁帮忙。 楚星舒用萝卜雕着花,闲问道:“那位小玉姑娘好些了吗?” “昨日被炮仗声惊醒,倒是有了些胃口,吃了一整碗粥,算是好些了吧。” “她后续怎么个治法?” 伽落眉目微抬:“倒是个坚强的女子,选了最痛苦的法子活着。不过……”伽落细细的盯着楚星舒,淡然一笑:“我说……你是否也该节制些,身子可经不起你这般乱造。” 楚星舒慌忙四处看了一眼,骂道:“你个小秃驴,乱说什么呢。” 伽落笑着摇头,“当我乱说吧。” 久违的钟声在古松悠山间响起,僧人们听得热泪盈眶。 以前日日都听不觉得,经一番变迁,方觉此声可贵。 楚星舒陪伴着家人一直用过晚膳,方才恋恋不舍的下山。 回到四皇子府,已是月朗星稀。 楚星舒回到屋内,卸下一身疲倦,又觉心头空虚。喝过药,躲在了床上。过去沾床就睡,此刻却觉得怎么都睡不舒服,骨头发痒,渴望着被那人坚实的臂膀牢牢抱着…… 他自嘲一笑:情欲这东西,果然碰不得…… 楚星舒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下了床,趿上鞋,翻出了那匣子,里头杜鹃啼血的红珠,散发着光亮。想到白日某人一脸不甘的话,轻扬了唇角,将那红珠悬于锁骨之上,方觉得充实了许多。 他主意一定,换好衣裳,踏着月光出了门。 没有惊动下人,已至夜深,街上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炮竹响,想来是谁家少年顽皮,偷偷在外玩耍。 楚星舒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厚毛帽沿遮住大半边脸,只露出了眼睛。 二皇子门前的灯笼还亮着,他绕到后院,一个轻跃进了府。 他的脚步猫儿一般,极轻极细,顺利的绕过守卫,蹲在慕屹川的窗下,悄悄透过窗纱朝里头张望。 床上熟悉的身影好梦正酣,他顽皮一笑,轻轻掀窗跃了进来。 慕屹川早已察觉窗下有异样,虽然来人轻功极好,喘息声几乎不可闻,可军人的敏锐,让他瞬间警觉。 他佯装睡着,紧闭双目,鼻息沉沉。感觉到来人身上的风雪寒气,正欲动手,忽然唇角一扬,装睡得更沉了,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楚星舒半探着身子,暗夜中盯着他的睡颜,促狭一笑:还少年将军呢,这点警觉都没有。 他冰凉的手猛的掐上慕屹川的脖子,手在空中被大掌捉住,慵懒的声音带着暗哑:“这是要……谋杀亲夫?” “你装睡!”楚星舒用力抽手,却抽不开,恼道:“放手!” “啧啧啧——打不过就耍赖,是谁半夜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 第49章 惊喜 慕屹川松开他的手,双掌环住他后腰,将人困在怀中,好笑的看他徒劳挣扎。 “二皇子的床可不是那么好上的。” 楚星舒也笑了,垂下手,软了身子伏在他胸口,“我睡不着……” “哦——”慕屹川挑眉,亲了一下他的鬓角,“身子这样凉,是想让二皇子暖床么?” 楚星舒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尖,轻吐气道:“不解风情,我就不能是……想你想的……” 慕屹川满含笑意的眸光突然一紧,将人举高,仔细端详。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这样怪难受的!” “楚星舒!你又用内力了?” 楚星舒心虚的不敢看他:“我没事,就那么轻轻……跳了几下绕开守卫而已,这功夫不练练,岂不是要生疏了。” 慕屹川沉着脸,不作声。 “我保证,除了逃命,以后坚决不用,屹川——” 这人眸内满是春光,又这般软了声调哄人,慕屹川再次没有出息的缴械投降。 长叹一声,他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凶巴巴地道:“没有以后!有我在,你不需要逃命!还有,来我府上,以后堂堂正正的走进来,少给我做梁上君子!” 第58章 楚星舒老老实实的重重点头,模样极其乖巧。 慕屹川按捺不住的低首,唇却只碰到了柔嫩的掌心,他眸一沉,道:“你拦我做什么?” 楚星舒纤细的手指在他唇角附近游走,“二皇子消停些吧,我腿还打颤呢……” “这么可怜啊……日间不是还说要换个位置么,这才几日就吃不消了?” “换位置倒是可以一试。” “又有力气了?” “出力气的地方不一样,喂——”楚星舒话未说完,就被人定在身前。 慕屹川含笑看着他,声音暗哑:“二皇子保证很乖,不像某人,哭哭唧唧还乱咬人……” 楚星舒本是逗他玩,未曾想他倒当了真,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楚哥哥不会啊……要不要教教你?” 慕屹川的眸子在月夜中清澈纯静,长长的睫毛调皮的颤动,楚星舒呼吸一窒,一直知道他那张酷似先帝的容颜好看,可一个如谪仙清柔,一个却如幼崽般纯粹…… “怎么啦,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楚星舒低下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唇贴着眼皮道:“盖个戳,这双眼睛以后只准这么看着我。” “只盖一个可不够,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慕屹川闭上眼睛,仰起脸。 楚星舒拍了他脑袋一下,落在他身侧,“好了,别闹了,谈正事吧。太子那边,你是如何打算的?” 慕屹川目光避开楚星舒,故作轻松的耸肩,“顺其自然。” “众人皆知皇上最看好的人是你,当日却爽快的立了太子,朝堂上竟然还有大半的文臣支持,你不觉得蹊跷吗?” “景妃家底丰厚,惯常会笼络人心,太子向来不够出挑却胜在听话,这样一个人做储君,未来朝堂上岂不是皆大欢喜?” 慕屹川将楚星舒的脑袋搁在胳膊上,接着道:“父皇太精明,手底下的文官武臣无不提着脑袋做人,皇后之位空悬多年,文官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也未起半分作用。忆浮宫劳民伤财,也是说建 就建……” 提到忆浮宫,到底是心里有疙瘩,他睇了楚星舒一眼:“我自是信你,可是父皇……星舒,你一定要小心,他若敢对你……我必不饶他!” 楚星舒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我有分寸的,你师父今日来,可有说什么?” 慕屹川犹豫了片刻,淡淡道:“每年都一样,送了礼,用过膳也就散了,若按民间习俗,本该我去拜他,偏偏我又身在皇族,总觉得怪怪的。倒是阿乐闹腾得紧,吵了一下午,头疼死了!这丫头越大越吵了,不知道未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夫君能治得住她。”语罢,他唇边带了一丝笑意。 楚星舒深望慕屹川一眼,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师父与他而言,是如亲父般的人。掩下心中怅然,终是舍不得拆穿。 他两指挟着慕屹川的脸颊捏了捏,疼得人嗷嗷直叫,方才满意松手,语气含酸道:“我看整个大朔,能治得住那甘家千金的,也只有二皇子吧。” 慕屹川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他摸着被捏疼的左脸,委屈的道:“整个大朔,能把二皇子捏在掌心玩的,也只有你了。” “谁敢拿捏二皇子,国宴上,二皇子可是当着文武百官,外邦使臣,正义鼎然的斥责我连男宠都及不上呢。” 慕屹川揉了他脑袋一把:“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过了这茬儿,敢情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说吧,想怎么报仇?” 楚星舒拉过他的一缕头发,与自己的编在一起把玩,“我倒觉得如此交恶了也好,省了不少麻烦,不如就这么着吧。” “你想得美!把人睡了,就想不认账。” 楚星舒摸着下巴,好奇地道:“二皇子这可是倒打一耙?话是你说的,恶也是你交的,怎么倒变成我不认账了?” “再不认账,我就召告天下,南越国质子夜夜在二皇子身下缠绵,看你还怎么出门!”慕屹川在他腰间挠痒,楚星舒最怕痒了,笑躲着求饶,可这人一闹腾起来,任性得很,又故意想听他说好听话,故而越发挠得凶了。 “好了……求你了……” “求人是这么求的吗,嗯?” “咳咳咳……” 慕屹川立刻停了手,紧张道:“你怎么了?” “没事,被口水呛到了。”楚星舒拍了那大掌一下:“不准再闹我了!” 慕屹川确定他无事后,这才安下心来,下巴蹭着他的额头:“好,不闹了。你早些睡,为了补偿你,明日给你个惊喜。” 楚星舒睁大了眼睛:“什么惊喜?” “不说,说了还叫惊喜么?” “被你这么吊着,我哪里还睡得着,说嘛……我保证你说了,我明日也会故作惊喜。” 慕屹川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闭上眼睛:“睡觉!再不睡觉,你就别想睡了。” 楚星舒踹了他一脚,生气地翻过身背对着他。 慕屹川从背后紧紧圈着他,满足的入睡。 第50章 学冰嬉 院子内,慕屹川紧紧架着楚星舒的腋窝,一脸戒备,比上阵杀敌还紧张。 “慕屹川,你给我放手!这般架着人,如何尽兴?” 楚星舒脚踩冰嬉鞋,初起的惊喜已经转为了怒火。 可这人就跟个老母鸡护崽似的打死不松手,他这还没摔呢,若是真摔了,恐怕一辈子也别想玩冰嬉了。 第59章 “你扶着我,别别别松手,当心!那里有石子!” 千千的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坐在石桌前磕着瓜子,闲闲道:“我说公子,你还是把那鞋脱了吧,这都一个时辰了,你体会到滑行的乐趣了吗?” 慕屹川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千千掷了过去:“一大清早的,跑我府里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找我家公子啊!”千千躲过石子,一副理所当然。 “福伯——二皇子府是菜园门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 福伯也是一脸无奈:“主子,这千千公子说来找定安王,老奴是想拦来着,老奴还说了定安王早就回四皇子府上了,不可能在这里。可谁知道……人定安王不仅仅在咱们府上,还在您床上……” “福伯——”楚星舒红了脸。 福伯呵呵直笑:“老奴多嘴,老奴多嘴。主子,您放公子歇歇吧,老奴去准备些点心过来。” 慕屹川见福伯格外矫健的背影,好气又好笑:“这老不修,算他溜得快!” “我也是真乏了,扶我过去坐着吧。” 身子腾空,慕屹川直接抱着人到石桌前,朝千千屁股踹了一脚:“还不让道!” “哟,公子,你脚受伤了呀,怎么路都走不了了。” “千千——”楚星舒警告的瞥他一眼,千千捂嘴直笑:“知道了,知道了,我走还不行么,你在这里,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公子,下午还是抽空回去一趟吧,杏花楼的馨若姑娘递了帖子要来给你拜年哪。” “她做什么来给你拜年?”慕屹川挑眉道。 楚星舒抿了一口热茶,道:“投缘呗。” “哼!你倒是人见人爱。不准回去!” “慕屹川!” “那我跟你一起去。” “别胡闹,你眼下正禁足呢。”楚星舒见他丝毫不放弃的姿态,无奈叹气:“罢了,千千,让馨若来二皇子府吧。” “来这里?”千千一怔。 楚星舒点头,“来这里吧。就说,二皇子请她过来唱曲儿。” 慕屹川这才露了笑意,帮他捏着肩膀,“我让福伯安排一下,千千,你去把老四也请来,索性府里热闹一番吧。” 千千道:“四皇子今日去太子府拜年了,对了,四皇子让我带话呢,公子是不是也应该去太子府应付一下?” 慕屹川冷笑:“应付个屁!我的人,做什么去应付他?眼下我出不得府,星舒过去,不是任人欺负?” 千千小声嘀咕:“除了您,谁还欺负得了我家公子?他来大朔受的罪,可都是拜二皇子所赐。不想放人就是不想放人,还找什么借口……” 楚星舒笑道:“千千,过个年,你这嘴皮子越发利索了。” “公子,有你这么护短的么,如今日夜把二皇子放心尖尖上,我都失宠了。” 楚星舒瞪他一眼:“别耍嘴皮子了,还不快去!” 馨若带了一名女子过府,那女子一身黑衣,脸上也是蒙着黑纱,福伯见了,只觉得不吉利,又不敢发作。 馨若上前道:“我这妹妹一场大火毁了容貌,怕真容不敬,故而这番打扮,吓着大总管了。” “原来如此,年纪轻轻,也是可怜,进去吧,进去吧……” 二人欠身施礼,入了碧涛院。 碧涛院里有个戏台子一直没怎么用,听闻馨若过府,下人们都削尖脑袋想过来一睹真容。 楚星舒索性提议正儿八经摆几桌,请府内奴仆聚一场。慕屹川素来治府严明,这还是头一遭如此有人情味儿,都知道是主子身旁的白衣公子的功劳。 这白衣公子,风容俊雅,说话也总是轻轻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想多听几句。 慕屹川坐在高席,不满抗议:“这人我请的,银子我花的,怎么都只谢你,拿我当空气?个个好的不学,都跟那个千千学。” “嫌我把你的下人带坏了?” 慕屹川剥了一粒红松,极自然的塞楚星舒嘴里:“我是在想,这府里有个夫人的确是不一样。” “二皇子想娶妻了?” “作梦都想娶呢。” “这样啊……二皇子喜欢什么样的?” 慕屹川顺着楚星舒眉心而下,嘴唇落在颈窝的红珠上:“我瞧着眼前这个就不错,不若今晚就备了红盖头,迎你过门?” 楚星舒勾起他的下巴,鼻尖相贴,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笑道:“这般便宜就想娶人过门,骗婚吧……”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星舒,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二皇子都给你。” “俗气!” 慕屹川扶额,“星舒,你可真难伺候……” 下方一阵骚动,“馨若姑娘到了!” 慕屹川继续投喂了楚星舒一口凤梨酥,方才抬眼看向行礼的二人:“馨若姑娘拨冗前来,蓬荜生辉呀。” “二皇子取笑馨若了,素闻二皇子不喜热闹,今日能有幸受邀,馨若才是受宠若惊呢。” 馨若默契的看向楚星舒,暗笑:这二皇子还真是个醋坛子! “这位姑娘是?”楚星舒问道。 “这位是默默,我新收的义妹,可别看她奇貌不扬,嗓音可是犹如天籁,比馨若强好多倍呢。” “默默给二皇子,定安王请安。” 楚星舒笑道:“二位不必多礼了,默默姑娘,馨若这般夸你,我都忍不住想听听你唱曲儿了。” 第60章 琵琶声起,默默一开口,如山间清泉,嗓音空灵婉转…… 台下掌声如鸣,楚星舒一惯的唇边挂着笑,眸中却满是深思,静静地盯着台上人。 “这嗓子倒真难得。” 慕屹川又剥了一个核桃,楚星舒摇头,没心思吃东西,将核仁推回他嘴里。 慕屹川嘴里嚼着,忍不住叨叨:“不是懒得剥么,有人剥好了,也只吃这么点。” “二皇子不听曲吗?” 慕屹川悻悻然摇头:“听曲哪有喂你有意思。” 第51章 大闹太子府 楚星舒作势要打他,笑闹间,眼尾扫见,福伯毕恭毕敬领了玉妃宫里的孙嬷嬷过来。 孙嬷嬷五十岁上下,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一脸严肃,随着福伯立在檐下。 “主子,宫内孙嬷嬷来了。” 孙嬷嬷虽低着头,眸中的锐光却是直直扫在楚星舒脸上。 慕屹川漫不经心道:“大过年的,嬷嬷来我府上做什么?” 孙嬷嬷欠身:“回禀二皇子,您禁足了几日,娘娘就几日没睡过安稳觉,这才遣了老奴过来亲自探视一二。” “她睡不着觉也赖我头上,卧榻空置不是应该自己多费点心思么?” “二皇子——” 孙嬷嬷来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了,知道这是个野性难驯的主儿,可再怎么提防,听闻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也是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二皇子,请慎言!” “嬷嬷这又是要训我了?”慕屹川轻挑的冷笑:“别说是嬷嬷,母妃一年到头也是见我一次训一次,有用吗?” 孙嬷嬷扫了一眼戏台上的人,又看了台下摆的席,怒声道:“你们这帮奴才都反了么,与主子同席?” 下人们噤若寒蝉,这孙嬷嬷可是玉妃的亲信,她的话几乎等同于半个玉妃。眼下她满面寒霜,若是要拿人,二皇子也不一定会作保。 楚星舒本不想插嘴,可这局是他组的,眼见这一团和谐的氛围生生被扫了兴。还把那些年岁不大的下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不自觉出了声:“嬷嬷莫动气,这是我的主意。” “定安王原来在这里,老奴正想寻定安王呢,如此倒省了功夫。” 楚星舒挑眉:“嬷嬷不是早就看到我了?” 没想到这楚星舒装都不装一下,如此直白的拆穿自己,孙嬷嬷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找星舒做什么?”慕屹川收了玩世不恭,一脸戒备。 “娘娘见定安王在大殿上的献礼甚是巧思,想请定安王入宫亲自面授,也好学会后取悦陛下。” 慕屹川故意一把揽住楚星舒,挑衅道:“我的人,做什么给她用?” “二皇子……你们……”孙嬷嬷眼睛瞪得像铜铃。 “母妃让你过来,不就是想看看我和星舒究竟是真是假,你可看明白了,回去复命吧。” 孙嬷嬷颤抖着嘴唇,苦口婆心道:“二皇子,你糊涂啊,这楚星舒……他可是陛下的人……” 慕屹川狠厉的剜她一眼,“闭嘴!福伯,送客!” “二皇子——” 福伯劝道:“孙嬷嬷,您还是请吧……若是换了雪侍卫来,您可就要吃亏了。” 戏台上再次热闹起来,楚星舒问:“你做什么这般刺激她?” “与其让母妃暗里刺探,背后对你使手段,倒不如明枪明刀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来。星舒……”慕屹川抬起他的下巴,认真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的。” “说得我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姑娘似的,真要比划起来,我可未定会输你!” “还想打架!你答应过我什么,嗯?” 楚星舒被他捏成了鸭子嘴,嘟起的唇,甚是可爱,他低头就要贴上去,被人侧头躲过,重重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大庭广众的,你还真是……” 太子府内今日也请了戏班,知道馨若去了二皇子府,姬昌手执酒杯,打趣道:“这馨若姑娘倒是有骨气,太子殿下的面子也不给。” 慕逸轩朝姬娜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有令妹在,馨若算得了什么?” “我这妹妹可是大蜀国的珍宝,太子可莫要欺负她哦。” “自然!她可是我的福星……” 前方“嘭”地一声,一人满身狼狈趴在散落的餐食中。 “娘的,让你小子别管我,你听不懂是不是?”卫图拎起慕忘尘的衣襟,又将人重重推了出去。 “三皇兄——”慕悦星扶住慕忘尘,“你没事吧?” 慕忘尘抹了下身上的污秽物,轻轻摇头。 随行小厮连忙过来清理,慕悦星拧紧了眉头,一个跨步上前,揪住卫图,朝人眼睛上就是一拳:“早就想揍你一顿了!在大朔殴打皇子,当我大朔无人了么?”语罢,又是一拳打在了嘴角。 卫图躲着雨点般的拳头,被打傻了,连呼救的话都说不出来。 “住手!” 慕悦星的手被慕逸轩捉住,怒斥道:“四皇弟,你这是做什么?” “太子,有人辱我皇威,不该打么?卫图看我三皇兄好欺负,平日在府里作威作福就罢了,今日可是太子您的主场,他也敢这般闹事,我自是不能作视不理的。” “那我可要谢谢四弟顾忌我的体面了。四皇弟这般明事理,人你也打了,到底是姜国皇子,再闹下去,可就不好收场了。”慕逸轩虽是笑着,眼里话里都是警告。 第61章 慕悦星冷笑:“太子这是怕了?” 慕逸轩松开他,道:“四皇弟莫不是借题发挥吧?心中竟然有气,不如早些回府歇息,你的心意,本宫也收到了。” “还没行册封礼呢,这‘本宫’倒是喊得怪顺的!” “你!”慕逸轩自觉失言,这个慕悦星向来口齿伶俐,思及自己此刻离太子之位一步不遥,万万不可在此时出任何纰漏。 “哈哈哈哈,四皇弟还是跟个孩子一般爱辩,皇兄可真说不过你啊……不如你帮皇兄一个忙如何?” “太子这就使唤人了?”慕悦星阴阳怪气道。 慕逸轩将他拉到一旁,指了下慕忘尘:“三皇弟受了委屈,毕竟是在我府上,亲疏有别,我也不好护得太明显,那卫图我还得去周旋,烦请你送老三回去,帮我宽慰一二,多谢多谢!”语罢,对他拱手作揖。 “太子对我行礼,是想折我寿吧。”慕悦星按住他的手,“他也是我兄弟,不必你谢我。” 慕悦星扶着慕忘尘上了马车,正欲跟上去,慕忘尘笑道:“真不必陪着我了,我无事,可以自己回去的。” 慕忘尘面容温和,与平日无异,若不是身上衣襟露了方才的狼狈,此刻的他,看不出一丝不悦。 第52章 偶遇 慕忘尘静静看着街道上一派热闹的年味儿,想起幼年时在南鲁封地,也是这般热闹。 南鲁王一生美名,却落得个客死异乡的结局。 当今圣上怜惜稚子才五岁,年幼无辜,收为义子,顺便全了美名。 对于父王的死,慕忘尘一直是模糊的,后来随着年岁渐长,连父王的脸也开始模糊了。 他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放纸鸢了,因为这世间没有人的纸鸢做得比父王好。父王做的每一个纸鸢,他都比父王的脸记得清楚。 五岁的孩子,承了皇上的养育之恩,赐了皇子之位,是该感激涕零的。 思及此,慕忘尘眸光幽暗,唇角轻扯,突然涌上了疲惫,他倚靠着软榻,长长的睫毛垂着,静静发呆。 “让开——”马车猛的震荡,慕忘尘的脑袋重重磕了一下,他整好发冠:“小伍,去看看发生何事了?” “是。” 小伍掀帘跳下马车,见一白衣僧人立在马前,食指轻轻点了一下马的额头,那马放下了蹬起的双蹄,还用额头温顺蹭了蹭僧人的掌心。 小伍道:“小和尚,你没受伤吧?” 伽落面容平淡,轻轻摇头,“你应该问问它有没有事。” 伽落半蹲下身子,袖内一只满身泥土的白猫跳了出来:“你们差点撞到它。” 小伍笑道:“你这和尚可真奇怪,命都不要就为了这小畜牲?” 伽落摸了下白猫后边的右脚,皱眉道:“这脚怕是伤了,你们可负责?” “给它负责?哈哈哈哈——这大街上乱跑的流浪猫流浪狗多了去了,何况又没撞上去……”小伍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和尚,一身半旧的白衣素袍,长得倒是白净,只是太瘦了些。 小伍双手环胸,摸着下巴,冷笑道:“大过年的,你若想化缘,三皇子自不会吝啬,若是想讹钱——” “小伍,不可无理。” 小伍赶紧跑到马车窗前,拢嘴小声道:“主子,他这明显就是想讹钱嘛,您是不知道,近日城内来了好多南越国的和尚,没有寺籍,在大朔没有容身之所,有些干脆留了头发胡子还俗。这些人可没少干不正当的勾当。” 慕若尘下了马车,伽落的视线落在这位袍子上沾满污垢的三皇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三皇子风姿儒雅,竟然穿了一件脏袍子,周遭人群驻足观望,还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主子,您这衣裳还没换呢,有失体面,还是快回马车上吧。”小伍连忙卸下自己的披风挡在慕若尘身前。 “不妨事。” 慕若尘径自走到伽落面前,也蹲下身子,摸了一下浑身发抖的白猫脑袋,关切道:“这小东西伤得可重,大师能治吗?” 伽落睇他一眼,“三皇子惹的祸,做什么让贫僧来治?” “适才我的马夫失礼了,大师勿要见怪。如若大师信得过我,将它交给我带回府内医治,如何?” “你那小厮方才说流浪猫流浪狗多了去了,可见在他眼中,这些动物跟蝼蚁无甚分别,正所谓打狗看主,你让小僧如何信阁下?” “你这和尚,我言语无状跟我家主子有什么关系,别仗着我主子脾气好,就上纲上线了,要多少银钱,你说便是!” “小伍,你很有钱是吧?”慕若尘道。 “主子,我——” “再啰嗦,罚俸一个月。” “主子,我知道错了。”语罢,小伍紧紧捂住嘴巴。 “大师若信不过我,不如随我一道回府,亲眼监督,治好了这小东西,我再送它随大师一起回家,不知大师客居何处?” “杏花楼。”伽落淡淡道。 小伍没忍住,一声惊呼:“杏——杏花楼?” “想不到还是个花和尚……” “这小和尚白白净净,不会是在里面做倌儿的吧。” “也说不准呢,哪里有妓坊的花样多呀。” “……” 众人窃窃私语,飘入伽落耳朵里,他只是淡笑,不作争论。 第62章 慕忘尘问:“大师,你……真的住在杏花楼?” “是又如何,身在尘世,不染尘埃,于贫僧而言,哪里都是修佛之地。” “既然如此,大师可愿与我一道回府治这小东西?” 伽落含笑点头,抱起白猫跟着慕忘尘上了车,马车缓缓而去,直到看不到影子,看热闹的人群才散去。 马车停在朱红大门前,伽落抱着猫,在门前驻足。看着门前挂的竟然是白色灯笼。 “大师,里面请。”慕忘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大过年的,当朝皇子门前挂白灯笼,大师是担心我犯了忌讳,怕受连累,不敢入门了吗?” “白也好,红也罢,都是无生命的东西,于贫僧而言,无甚分别。” 慕忘尘语音低低的道: “实不相瞒,今日是我家人的死忌,皇上隆恩,特许我可以挂白尽孝,大师放心请吧。” 三皇子府每重院落修建得素雅,却处处透着巧思。 竹林轩内,郁郁葱葱,虽是冬日,竹叶上却依然嫩绿,连覆在竹叶上的白雪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拾阶而上,站在桥上看下去,听到潺潺水声,下头引了一弯山涧活水,穿过拱桥而去。 “大师可喜欢此处?”慕忘尘回头问。 “环境幽静,不错。” “那此处就让大师暂居,院内有一处佛堂,正好方便大师修行。” 伽落挑眉:“三皇子这是打算留贫僧长住?” 慕忘尘笑道:“如若大师愿意,自然是荣幸,如若大师不愿意,我也必不为难。只不过……” 慕忘尘敛了笑意,轻叹一声:“木刃院……大师记得绕开便是。” 伽落打趣道:“进不得……莫非里头有妖物?” 小伍插嘴道:“哪里是妖物,简直比妖物还难缠。三皇子这身衣裳就是那个人给弄的,三不五时就要来找我家主子晦气,也亏得我家主子好脾气……” 慕忘尘沉声道:“小伍,你今日话是不是太多了些?” 伽落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道:“贫僧知道了,三皇子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大师来得仓促,可有行李在杏花楼,我让小伍去帮大师取过来。” “不必,两袖清风罢了。”伽落抱回慕忘尘怀中的白猫,“贫僧略通医术,还是自己给它治吧。” 第53章 又挨打了 “大师,若需要什么,派院内小厮去取便是。我先失陪了,晚间,我来陪大师用素斋。” “贫僧喜欢清静。” 慕忘尘眸中略过一丝失望,“这样啊……那便罢了。” “不过贫僧客居在此,您是主,我是客,自然该入乡随俗,贫僧在此,恭候三皇子。” “好……大师爱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 “裹腹而已,贫僧不挑。” 慕忘尘走后,伽落抱着白猫在院内溜达了一圈,白猫到处闻闻嗅嗅,“喵呜”几声,柔软的小爪子留下自己的气味。 “腿还伤着呢,老实些吧。”伽落将四处乱跑的白猫抓回,抱入屋内,从随身的口袋里取了一个白圆瓶,修长的食指轻挑一点,轻柔的抹在白猫腿上。 白猫不乐意,挣扎着要跑。嘴里“喵喵”不停。 “忍一下,不抹药怎么好得了,腿不想要了?” 房门未关,值守的小厮阿鸣端了茶水进来,见这一幕,扑哧一笑:“大师跟它说话,它听得懂么?” 伽落继续抹着:“人道,畜道,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万物皆有灵,此生为人,若不行善,下辈子指不定为何物呢。” 阿鸣忙不迭应道:“大师说得是,大师说得是。” 心下暗忖:年纪轻轻的小和尚,生死轮回的挂嘴边,还真当自己大师了。 酉时刚过,院内下人们忙碌了起来。 伽落本以为只是吃个便饭,未曾想,慕忘尘竟然准备一整桌素宴,甚是隆重。 移步饭厅,慕忘尘热情的拉过他:“大师,请坐。” 伽落看了一眼袖子上的手,道:“贫僧不喜欢与人有肢体碰触。” 慕忘尘略显尴尬的松了手,“听闻大师自己用药治了小白,小白可好些了?” “小白?” 慕忘尘摸了下鼻子,道:“我给那只白猫取的名字。大师觉得这名字如何?” “三皇子给它赐了名,便是它的再生父母,这是要养它?” “我还没养过宠物,今日见它,颇何眼缘,不知大师是否愿意……割爱?” 伽落笑了,“割爱可谈不上,不过是随缘罢了,如若它也愿意,贫僧自不会阻拦,如何让它愿意,那可就是三皇子的事了。” “好,我必会让它愿意。对了,不知道大师喜好,故而各样都备了一些,大师拣爱吃的尝便是。还未请教大师法号,不知可愿告知?” “贫僧——伽落。” 这位三皇子,这般恭敬有礼,倒是少见的毫无架子,不经意间依然掩盖不住骨子里的皇族风范。 “伽落,素闻佛门中人不分贵贱,不如大师也唤我忘尘,如何?” “忘尘这个名字,倒是颇有佛理,却不像父母会给孩子娶的,三皇子这名字不是本名吧。” 慕忘尘一怔,举起杯子,苦涩一笑:“伽落果然通透,忘尘以茶当酒敬你。” 第63章 “谢三皇子款待。” “你……” “贫僧还是觉得这样称呼,更自在。” “大师竟然不愿意,便罢了……” 二人对饮一杯,伽落随意尝了几道菜,脸上平静无波。 慕忘尘笑道:“看来这些菜中,你最喜欢的是豆腐汤。其他菜都只肯尝一尝,豆腐汤倒是用了三勺。” “三皇子观察入微,贫僧……”伽落顿住话头。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三皇子可真会躲,跑这里躲清净,我倒想看看是请了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来本皇子也会会!” “卫皇子,三皇子在宴客,还请外间等候!” “起开!” 听到护卫惨叫,大门被一脚踹开。 慕忘尘眸中露了怯,深吸一口气道:“卫图,你白日闹得不够,此刻还要闹到这里来?” 卫图眼睛盯着伽落,“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穷酸和尚,一个小和尚也值得三皇子如此大费周章,这人倒是长得不错,白白嫩嫩的,小和尚,跟着他有什么出息,不如跟着我回去,咱们好好玩玩儿?” 卫图手不老实的就要摸上伽落的脸,向来胆小的慕忘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卫图推倒在地,用身子挡着伽落:“不许你动他!” 卫图的头磕到了桌角,额头上渗了血。 “卫皇子受伤了!”贴身小厮惊呼。 “慕忘尘!你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手打我?真当有四皇子给你撑腰?玉妃一脉,丢了太子之位,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他们护你?” 慕忘尘也是一愣,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掌这么重。 “我……我不是故意的,来人——快请府医来。”说着,他亲自拿了帕子过去止血。 卫图推开他:“你滚开,别拿脏手碰我!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 慕忘尘好似已经习惯他的污言秽语,神色如常,手尴尬的扬在空中。 “不如让贫僧看看吧。” 伽落取了一瓶药膏,“如果不想破相,还是劝这位……” 慕忘尘道:“这是姜国的卫皇子。” “哦,这位卫皇子还是老实些吧。” “你这是什么药,我才不用,找府医来!” 伽落冷冷一笑:“不用也得用!” 这个笑,不自觉让卫图深身一寒,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谁脸上看过。 卫图额头上的血立刻止住了,冰冰凉凉的感觉。 伽落道:“一日三次,伤处不可碰水,明日就好。” “明日?这么快……”卫图喃喃道。 “明日不好,我让你揍一顿出气,如何?” 卫图咧嘴笑道:“你这和尚倒是有趣,比旁边这个孬种强多了。” “啪!” 卫图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他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懵了。瞪大眼睛,缓了半天,怒道:“你个死光头敢打我?反了你了!你们都是死的么,还不把这人给我绑回院里!老子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可以!”慕忘尘将伽落推到身后,“你若敢动他,我……我就……” “你敢如何?” “我就入宫面圣,让皇上亲自评理。” “你去呀,我这满身是伤的,我倒要看看大朔皇帝帮哪头?指不定,你也跟那楚星舒一样挨二十板子才好呢。哈哈哈哈……啊!你给我吃了什么?”卫图捂着嘴巴一脸惊恐。 伽落听闻楚星舒的板子竟然是拜眼前这人所赐,瞬间上了火。 慕忘尘也慌了神:“大师,你给他吃了什么?他可是姜国皇子,不可轻易……” “贫僧眼中无贵贱,只有善恶,这叫五五催命散。他若做五件善事,保他无事,若死不悔改,五日后,就是他的死期!三皇子也不必害怕,所有后果,贫僧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到三皇子府。” 第54章 大善人 卫图道:“臭和尚,你少吓唬我,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轻易杀生?” “贫僧的确是慈悲为怀呀,卫皇子若做了五件善事,自然会安好无事,这叫变恶为善,不悖佛法。是生是死,可是你自己做决定。” “我……我胸口好疼!” 伽落清冷疏离的面容,轻扯了一下唇角:“这只是开始,你若不信,尽管享乐五日,五日后,贫僧会为你亲自诵经,助你早、登、极、乐。” 卫图此刻不敢不信,惊慌失措道:“我……我要怎么做?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何为善事,可就要你自己去甄别吧。还有,默默做善事,不可让人知晓。” 卫图在街上溜达了一整圈,胸口处却越来越疼,“你们说,到底什么是善事?” 随行小厮也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良久后,一个举手,兴奋道:“主子……那个劫富济贫算不算?” “嗯……应该算吧,还有吗?” “我也想到了,放生,放生几只大王八。” “还有让暴尸荒野的人入土为安。” “……”主仆三人集思广益,越说越兴奋。 三人行至一处破庙,破庙内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乞婆,独自用破壶煮着水,那水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寒冬腊月,就靠着白水裹腹,也太可怜了些……”身旁小厮语气哽咽。 第64章 “谁……是谁在那里说话?”老乞婆苍老的声音响起。 三人连忙一个闪身,跃上了房顶。 卫图拍着胸口:“还好没被发现,要不然,就不算了。”他从怀里摸出银锭子,“咻咻咻”几声,银锭子砸入破碗里。 正暗自得意之际,突然那老乞婆健步如飞的冲了出来,捂着脑袋对着空气大骂:“哪个小兔崽子砸老身!生孩子没屁眼的东西,孤老婆子也敢戏弄……” “主子,咱们是不是闯祸啦?” 卫图气闷道:“这个蠢婆子,给她银子不知道看啊,还骂我,活该她穷!” 卫图跳下来,笑着解释:“老婆婆——” 刚一开口,胳膊就被老乞婆扭住:“被老身抓到了吧,年纪轻轻好的不学,戏弄老人家!” 卫图未料想这老乞婆力气如此之大,“你先松开,你瞎呀,看不到我是在给你送银子么?” “知道老身看不见,还拿送银子来诓人,看我不打死你!” 卫图不敢还手,边转圈跑,边道:“那真是银子!没骗你!” “主子,这老乞婆真是个瞎子!” “老奶奶,你摸摸看,摸摸看,真是银子。”卫图耳朵被她拧着,忍着痛,将银子放入她手里。 老乞婆摸了一下,又放嘴里咬了咬,乐道:“真是银子……” 这才松了手,“小伙子,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您老高兴就好。这碗里还有呢,你摸摸。”卫图将碗递给他,看到布满皱纹的脸露出感激的笑,三人不自觉鼻头一酸。 “你可真是大善人……” 三人离开后,心中五味杂陈。 “你说你们拉着我走做什么!”卫图不满道。 “主子,你再不走,就要给人买地,买宅子啦。” 卫图道:“这银子哪够?买了宅子,让她有安身之所,衣食无忧才叫救人。” “所谓救急不救穷,卫皇子有此心就够了。” 伽落和慕忘尘从月夜中现身。 “臭和尚,你们竟然跟着我?” “不跟着你,怎么辨别你做得对与否?行善也要有度,若是激出了人性中的恶,便又白白损了功德。那老婆婆本只是要裹腹而已,你又要给人买宅子,保人衣食无忧,是不是还要给她买几个奴婢伺候呢?如此一来,岂不是又喂大了她的贪欲?” “爷有钱,爷乐意,就求个心里快活。” “你与她,一无情,二无义,一时善心,结个善缘便罢了。纠缠下去,落得个不欢而散,甚至于以怨报德,又是何必?” “怎么会……” 伽落摇摇头,“真是对牛弹琴。接下来,卫皇子准备做第二件善事是什么?” 卫图一脸得意,小声道:“我怕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们准备——去、寻、尸!” “寻尸……卫皇子不必玩这么大吧。”慕忘尘道。 “少瞧不起人了,你跟这个和尚不许再跟着我们,我们要去城外乱葬岗。” “主子,你说真的……” “都是你,提这个点子做什么?” 两名小厮小声嘀咕着相互埋怨。 “少啰嗦,明日起,你们两个的俸银加一倍。” 二人顿时亮了双眼,“主子,别说是乱葬岗,就算是上高山,下油锅,我们也跟定主子了。” 伽落轻笑:“那就祝各位好运。时候也不早了,我和三皇子回府里睡觉了。” “大师——不如,算了吧。”慕忘尘满眼担忧。 卫图眼一瞪:“死怂包,滚回去睡觉,别扰了本皇子做正事!走,出发!” “唉——”慕忘尘望着三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无奈叹气。 乱葬岗阴风阵阵,遍地干涸的白骨,阵阵腐臭味,虽然为防止疫病,定期会有人清理。 可清理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添新尸的速度。 新尸一入岗,乌鸦,秃鹰等各类动物早已眼冒绿光,虎视眈眈。 “咕咕——” “啊!”三人吓得抱在了一起。 猫头鹰苍老的叫声,在此刻,听来让人浑身发寒。 “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让怂包笑话,我才不干!快找找,有没有新尸,找了就给埋了。” “主子,那……那前头好几具呢。” 卫图走近一看,横七竖八的四五具尸体,两具年轻男尸,一具老人的,还有两具,竟然是正值芳龄的姑娘。 “这些人……可真够惨的。死了,家里连个棺材都不备。” “主子,我怎么发现今日的你,格外不一样?” “本皇子哪里不一样了?” “您周身好似亮着一圈金光,果然这人还是要做善事啊。” 卫图拍了他脑袋一下:“就你小子嘴巴甜,快干活。” 卫图看着这些尸体一具具入土,竟然不觉得山风瘆得慌了,露出欣慰的笑。 “不如……你们也下去陪他们吧。” 飘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一回头,只见一鬼面獠牙的白衣鬼站在身前。 “啊!鬼呀!” 卫图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跌入了深坑,眼前漆黑一片,不省人事。 第55章 生病 慕悦星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到了三皇子府。 “皇兄——楚兄——”他的大嗓门在整个院子里环绕。 第65章 福伯赶紧拉住他:“嘘!四皇子,还是外间等等吧,那个……主子还没起呢。” 慕悦星笑着甩开他:“无妨,我找楚兄也一样,我有好玩的事儿要告诉他!” 慕悦星刚跨出一步,腰间一紧,他高声道:“哎——福伯,大清早的,你抱我做什么?” “我的小祖宗,你可小点声儿吧,吵醒了那位,主子可是要发火的。你听话,随福伯去前厅坐坐,有什么好玩的事啊,跟福伯说说,福伯爱听……” “唉呀!你松开我,你又不懂,跟你说有什么趣儿……” 楚星舒的眉头微微一皱,缓缓睁开眼睛。 慕屹川恼火的瞪了门口一眼,回过头柔声道:“星舒,你若是困,再睡会儿,我出去把老四打发了。” 语罢,欲起身,楚星舒迷迷蒙蒙拉住人不让走。 慕屹川好笑的看着他,问:“怎么啦?” 楚星舒懒懒的掀了一下眼皮,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又瞌上了眼,似醒非醒地道:“交给福伯吧,唔……你再陪我躺躺……”修长白嫩的手指揪了一缕慕屹川的头发握在手中不放,脑袋朝他胸前拱了拱,鼻息沉重起来。 慕屹川低首仔细察看他的面容,眼底涌现着担忧。 “昨晚一入夜你就一直喊困,我也没折腾你,睡了这么久,怎么还是睡不醒的样子?” 楚星舒轻轻“嗯”了一声,好似又睡着了。 楚星舒的脸上泛着红潮,慕屹川探了下他的额头,热得烫手。 他心一惊,扬声喊道:“福伯——让府医过来!快!” 大冬天的,府医的额头竟然布满了密汗。 在二皇子府当值这么久,一直比较清闲,这还是头一回,被四皇子如此着急的拎过来。 然后,他就在二皇子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中,如履薄冰的看诊。 床上的楚星舒体温越来越高,浑身滚烫,手脚却是冰凉的。 “他到底是怎么了?”慕屹川紧握着他的手,极力克制失控的情绪。 “定安王这恐怕……是……受了寒,只是他体质太弱,这四肢冰凉,可能温度还会……还会上升。” “如何退热,快想法子!福伯,千千到了没?” “来了来了,我来了!”千千拎了个小木箱从一屋子人中钻了过来。 看了楚星舒一眼,淡定的道:“二皇子不必紧张,公子这是家常便饭了,不妨事的,我带了药,就不劳烦您的府医了。” 慕屹川吼道:“都快烧熟了,还不妨事!什么药,快拿出来,我让人去煎药!” 千千见他如一头暴躁的狮子,忍着笑。跟着楚星舒多年,自家公子的毛病他再熟悉不过了,季节交替时都会病这么一遭,他甚至都摸出了规律,楚星舒一病证明春天快来了。 “不必煮,都是装好了的丸药,含水服下就行。”他取出一个高瘦黑色搪瓷瓶,刚倒出一粒,就被人夺了去。 慕屹川轻柔的扶起楚星舒,让人偎靠着自己,小声唤着:“星舒,张嘴,乖……吃了再睡。”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相互躲避,不知道落在何处才合适。 楚星舒含了药,慕屹川赶紧又喂了一口水:“慢点喝,别呛着,苦不苦……” 楚星舒睁开眼睛,见到满屋子人奇奇怪怪的神情,恨不得没有醒来。 “我没事的,老毛病了,你弄这么大阵仗,怪吓人的……” “公子,你把我丢四皇子府,这才误了服药,眼下不能再赶我走了吧。”千千笑道。 楚星舒睇他一眼:“这可不是我的地盘,我可作不了主。” 慕屹川急道:“留下!千千不许走!” 楚星舒还是没什么力气:“让人都出去吧,被人当猴子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千千,他这么一直犯困,真的没关系吗?还能让他睡吗,要不要我背他去院子里走走?” 闻言,楚星舒扶额,背着他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还是不要做人好了。 千千憋笑憋得辛苦,清了清嗓子道:“睡觉是最好的补药,二皇子不必担忧,公子想睡便睡,想起便起,睡饱了,自然就无事了。” “哦……”慕屹川将信将疑,“都退下吧。” “皇兄,我有事跟你们说。没准儿楚兄一听,这病也好得快……” “四皇子,先出去吧,现在说什么二皇子都听不进去的。”福伯硬拉着慕悦星退了出去,周到的关好了门。 楚星舒长叹一声:“总算清静了,慕屹川,你可真吵……” “还敢嫌我吵,半条命都快被你吓没了,等你好了再讨回来。”慕屹川捏着他的手,手上的温度上来了一些,额头的热度正在消退。 他起身,亲自取了一套寝衣过来,就开始解楚星舒的衣结。 楚星舒眼尾上挑,软着音道:“病着呢,你还扒我衣裳……” 他不经意间流露的媚态,惹得慕屹川深吸了一口气:“你想哪儿去了,你寝衣汗湿了,不换下来,一会又该着凉了。不过……我可警告你,别勾我!” 楚星舒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睛道:“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勾……你?” 这含情眼落了些慵懒,只轻轻一扫,就够让慕屹川丢个三魂七魄了。 更可况,他此刻解开了楚星舒的衣领,那颗光亮的红珠在汗涔涔的锁骨处轻晃,晃得他一阵心痒,他克制着只想尽快给楚星舒换完衣裳。 第66章 “嗯……”楚星舒轻哼了一声。 慕屹川手一顿:“怎么了?” “二皇子……你又……乱摸了……” “我哪有!” “刚刚摸到……我的……那里了……” 慕屹川怒道:“我哪有摸那里?” 楚星舒好笑的睨着他:“我又没说是哪里,二皇子急什么?” 慕屹川忍无可忍:“楚、星、舒!给我闭嘴!” “你真不想听听我说的是哪里?” 楚星舒拉着他的手,放在心脏处:“我说的是……你摸到我……” 慕屹川笑了:“哪里?” 楚星舒将他手一丢,扬起唇角:“刚刚不是让闭嘴么,我很乖,不说了。” “楚星舒!” 第56章 劝架 楚星舒睡熟后,慕屹川才换了衣裳,轻轻掩门出去。 慕悦星见他出来,立刻放下茶杯,迎了上来:“皇兄,楚兄他还好吧。” “你小点声,吵醒了人,看我不揍你!” 慕屹川走到石桌前,撩袍坐下,小泥炉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他取了青龙杯,倒了一杯,润了下干哑的嗓子,没好气道:“大清早满院子都是你的大嗓门儿,到底有什么事?” 慕悦星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说到这啊,哈哈哈哈……”他猛拍大腿,话还没说出口,又笑得停不下来。 慕屹川无语的盯着他,“再不说就给我滚回去笑够了再来。” “好……我……我不笑了……”慕悦星努力平复着笑意,道:“卫图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半夜跑去乱葬岗。 结果吓得掉坑里跟乱尸一起躺了一夜,被捞出来时,主仆三人裤子都吓尿了,一股子骚臭味儿,现在全城百姓都拿此事当茶余饭后的笑料谈呢,你说……他是不是中邪啦……哈哈哈!不行不行,我又想笑了!” 慕屹川瞪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扬:“你一大清早来,就为告诉我这事?你可真够闲的!” “这个卫图,成日欺负三皇兄,他性子又那般软,你是不知道,太子宴上,他弄得三皇兄很是狼狈,我看不过去……” “老四!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惹事?尤其现在太子位刚定,还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踩我们一脚呢,你不可再像从前般任性,低调行事才是。” 慕悦星局促地摸了下鼻子:“可是……三皇兄好歹也是大朔的皇子,被一个小小的姜国皇子如此欺在头上,我实在是……” 慕屹川抿着唇,刀他一眼。 “好吧好吧,我以后不冲动就是了,不过……我今日还是要去三皇兄那里看热闹的!” “你……” 慕悦星一说完就跑了,再不跑,就得挨揍了。 “小夕——” 小夕抱拳跪下:“主子,有何咐咐?” 慕屹川叹了口气:“悄悄跟着四皇子,别让他闯祸。” 慕悦星回府带了喜乐,坐了马车,还拉了一车东西而来。 他跳下马车,冲着开门小厮道:“你家主子呢?我过来拜年。” 管事李叔亲自领了他到竹林轩,慕悦星揉了下喜乐的脑袋,立在门前,奇怪地问:“三皇子搬院子了?” 李叔恭敬道:“自卫皇子在乱葬岗出了事,三皇子就将卫皇子安置在了这里,也不知道这卫皇子是邪祟入侵,还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竹林轩有佛堂,还有伽落大师,到底稳妥些。” 慕悦星眼睛放亮,“真吓到了?” 李叔紧张的四下看了一眼:“四皇子,还请慎言。” “好了好了,带我去看看卫皇子。” 屋内,卫图披散着头发,面色惨白,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好似还在梦呓着什么。 案桌旁,慕忘尘执了黑子,愣愣发怔,时不时看向床上的卫图,“大师,他……真的没事吗?” “三皇子请静心,落子。” “哦……”慕忘尘胡乱放了个位置。 “三皇子这子落得颇为敷衍。” 伽落无趣的落下白子,棋局胜负已定。 “你又赢了,咱们再下一局。” 伽落意兴阑珊:“不必了,没意思。” “你生气了?” “三皇子忘了,贫僧乃佛门中人,最是心境平和。” 慕忘尘淡淡一笑,暗叹:明明就是生气了,这人表面一副清冷,实则喜好再明显不过。嘴上满口佛礼佛法,实则有时像个任性的孩子,吃东西挑嘴,胜负欲强,还毒舌好辩。 “你笑什么?”伽落道。 “无事,大师没生气就好。” 伽落慢慢悠悠将棋子一颗一颗放回棋盒里。 “汪汪汪——” “喵呜——” 屋外一阵嘈杂的猫狗叫声,伽落蹙眉:“是谁惹了小白?” “主子,四皇子到访了。”李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快请!”慕忘尘亲自起身开门:“四弟,里面请。” 慕悦星一拱手:“三皇兄,叨扰了。”又急急回头喊道:“喜乐!喜乐!快回来!” 慕忘尘笑道:“原来是四弟的狗,这狗和小白的毛色倒是挺像。” 喜乐昂着头,小白弓着腰,四目相对,凶态毕露。 “你何时养了只猫,这猫如此瘦小,倒是凶得狠,你瞧你瞧,它们会不会打起来?” 伽落走过来:“贫僧……去劝劝。” 第67章 “哈?给猫狗劝架,你这小和尚是?”慕悦星打量着一身素袍的伽落。 “这是伽落大师。”慕忘尘道。 “大……师?明明就是个小和尚……” 伽落径自越过他,直接朝剑拔弩张的猫狗走去。 慕悦星用肩膀碰了下慕忘尘,“他真有办法?” 慕忘尘笑而不答,二人静静的盯着门外的一人一狗一猫。 “小白,过来。”伽落轻勾了下手指,小白猫跳入他怀里。 伽落轻轻蹲下,喜乐一脸戒备的瞪着他。 他拇指中指形成了一朵兰花,轻轻在喜乐额上弹了一下,喜乐的尾巴欢地摇了起来。 “喜乐——你这个没出息的!”慕悦星忍不住骂道。 伽落伸出左臂,喜乐一头窝进了他怀里,他左喜乐右小白,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可是握手言和了?”慕忘尘笑道。 伽落将它们放在书桌上,“乖乖别动。” 两个小家伙像被施了咒一般,老老实实坐着。 伽落坐在竹椅上,铺了宣纸,旁若无人的执笔落画。 “四皇弟,是来看卫皇子的吗?”慕忘尘将慕悦星领到内屋。 慕悦星瞅了床上的人一眼,悄声问:“他……真的是遇到那东西啦?” “他一夜未归,我派人寻到他时,已经是这副模样,想来是受了惊吓,又吹了一晚上的风,乱葬岗晚上本就阴冷无比,能平安回来,想来也是贵人命硬。” “他是活该!常年在你府上作威作福,若是我,直接任他自生自灭,还救他作甚。” 慕忘尘无奈摇头,笑道:“四皇弟,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你才比我大一岁,我若是孩子,你也是。” 慕忘尘淡笑:“如果可以,我倒想一辈子都是孩子。” 第57章 坦诚 床上的卫图听到谈话声,猛的弹起,眼睛直直瞪着慕悦星,却没有焦距。 慕悦星惊得后退一步,抓紧慕忘尘的肩膀,“他他他这是……” 慕忘尘安慰道:“没事的,他这是梦魇,眼睛虽然睁着,人其实是睡着的。” 果然,卫图“咚”地一声,又躺倒了回去。 慕悦星松了一口气,“可请府医看过?实在不行,还是请御医瞧瞧吧,这形容疯癫的,怪瘆人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伽落大师在,卫图不会有事的。” 慕悦星瞥了眼专心作画的伽落,悄声道:“你就这么信这小和尚?” “吃了伽落的药,卫皇子的小厮已经醒转了,二人都说是乱葬岗遇到了鬼,四皇弟……可信鬼神之说?”慕忘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慕悦星脖子一缩,“真的……见到了?” 慕忘尘道:“两个小厮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兴许为了逃避护主不利的责任也未可知。” 伽落放下笔,缓缓走来,喜乐和小白一左一右跟着他。 “喜乐,过来!”慕悦星吃味的盯着伽落。 喜乐碧蓝的眸子瞅了他一眼,脑袋一扬,一动不动。 慕悦星气得直跺脚:“”喜乐……算我白养你了!” 伽落坐在床边,探了下卫图的脉博,从宽袖内取出一个竹排银针,挑了一根最小最细的,在他发顶插了上去。 片刻后,卫图悠悠醒转,神色清明了许多。 他定定的看着伽落,茫然道:“这是哪里?” 伽落道:“三皇子府,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他点头:“我是姜国皇子,卫图。” 慕忘尘松了一口气,上前道:“大师,卫皇子神智已清,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吧。” 卫图猛的抓住伽落的手:“我……我见到那东西了!青面獠牙的鬼魅,阴恻恻的盯着我……” 慕悦星咽了一下口水,又忍不住好奇道:“他是男是女?” “男鬼,他又来了……他就在那里……”卫图指向伽落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伽落拉开他的手,朝他嘴里塞了一粒药,在他额间轻点了一下,卫图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慕悦星紧紧攀住慕忘尘的胳膊:“三皇兄,这卫图不会是真将那东西引到你府上了吧。” 慕忘尘一脸担扰:“大师,卫图他这……眼见太子册封礼就要到了,他这副模样恐怕瞒不住,可如何对姜国交待?” 伽落垂眸冷笑:“届时,三皇子交出贫僧便是,他去乱葬岗也是贫僧起的因,我说过,绝对不会连累三皇子。” “伽落,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忘尘急道,“你给我个准话,他到底能不能好,如果不能,趁着事情还没有人知晓,你走吧……我亲自入宫告知父皇,再派御医来医治,皇上对我,顶多苛责处罚,倒不至于危及性命。” 伽落清冷的眸子看向他,心下不自觉的暖了一瞬:“看来是贫僧误会三皇子了,我与你萍水相逢,能得你如此庇佑,贫僧感激不尽,不过三皇子不必担心,卫图只是受惊过度,再服两日药就无事了。” 慕悦星奇怪的看着这两人,慕忘尘向来胆小怕事,此次为了护这小和尚,竟然要一力承担…… “我看这位大师如此有信心,三皇兄且放宽心吧,如若到时候真有那无法收拾的局面,我同你一起跟父皇说。” 慕忘尘感动的看着他:“多谢。” 第68章 慕悦星在竹林轩用了顿素斋,眼见日头渐落,抱了喜乐出府。 -------- 楚星舒披着外衣,脸色不太好,倚着枕头坐着,慕屹川将勺中的药吹了吹,小心的喂了一口。 楚星舒抚了一下他紧锁的眉头:“二皇子,眉头松一松吧,这么凶,看得人好害怕。” “你还有怕的时候?”慕屹川用手指抹去他唇边的药渍,极自然的将手指放入嘴里舔了舔,眉皱得更深了:“这药好难吃……” 回来复命的小夕一直老实跪着,不敢抬头。 楚星舒有些尴尬,清了下嗓子道:“小夕,站起来说话吧,卫图还好吗?” “三皇子府内请了位懂医术的大师,名叫伽落,卫图清醒了一阵,又睡下了,那大师颇有信心,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那位大师医术很高明吗?”慕屹川眸光一亮。 楚星舒笑道:“好了,小夕,你先退下吧。” “是。”小夕立刻退去。 慕屹川急道:“星舒……我话还没问完呢,小夕这个小兔崽子倒是听你的话。” “二皇子,这是觉得我越俎代庖了?” 慕屹川气得捏了一下他挺俏的鼻子:“又给我使小性子!我是盘算着你的病,那位伽落大师,我现在就派雪风去请过来给你看看。” 楚星舒睇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人家现在是三皇子府上的门客,不带你这般欺负人的。” “可是……” “伽落与我是故人。” “什么?莫非他也是南越国北迁的僧人?” 楚星舒微笑点头,趁他分神,夺过他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苦,你喝这么快!”慕屹川赶紧塞了块蜜糖在他嘴里。 楚星舒笑道:“我自幼喝药,早已经习惯了,不过你给的糖倒是挺甜的。” “甜吗?我尝尝……”慕屹川托起他下巴,从人嘴里抢了一口甜,意犹未尽的亲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放开,抵着鼻尖道:“是挺甜的。” 楚星舒向上蹭了下他的鼻尖,昵喃道:“一口糖也抢……幼稚!你今日也没有怎么吃东西,可是饿了?让福伯传晚膳吧。” “不急,先说说伽落大师。” “我与他相识多年,他是觉远大师的首席弟子,这些年来,也亏了他为我配药,这破败身子才能一直支撑着。前不久,他才来了大朔,我将他安置在杏花楼。” 慕屹川道:“杏花楼?馨若果然是你的人。” 楚星舒讪讪的把玩着他脖子间的玉佩,仔细观望他的神色,想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楚星舒讨好地道:“看来你也早就疑心了,就知道瞒不过精明睿智的二皇子。” 慕屹川捉住他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下:“少给我戴高帽,这些都不重要,伽落竟然能治你,我要见他一面。” 第58章 人皮纸鸢 楚星舒凝眸,静静的看着这个满心满眼只关注他身体的人。他向来无欲无求,活着只为尽兴,随着性子来,包括和慕屹川纠缠,他本意只是贪这情愫的绚烂,希望在离开尘世时,能少些遗憾。 可是,慕屹川,好似不是一个会轻易放手的人,碧落黄泉,他可能不一定能走得那般随意了…… “你想什么呢” 楚星舒眨了下眼,“伽落的事不必着急,眼下太子之位已定,可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你看下这个……” 楚星舒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布帛,递给慕屹川。 慕屹川拉开抽绳,取出一片暗红血色的布片,上头印了花纹,他将布片放在鼻头嗅了嗅,一股恶臭。 “这不是布,这是……” 楚星舒道:“人皮。” “这人皮?你从哪里来的?” “你可记得,那日和馨若一起过府献唱的女子?” 慕屹川点头道:“那女子嗓音独特,可惜毁了容貌,馨若说是被火给烧的。” 楚星舒幽幽叹了一口气:“她那脸皮,不是火烧,而是……活生生被人扒下来的,她说里面有很多用人皮做成的纸鸢。 她受尽非人折磨,留心暗藏了这么一块。我在明月楼附近的偏巷内机缘巧合救了她,后来将她带到了杏花楼。” “就是卫图欲轻薄你那日?” 楚星舒无奈的打了一下他的手,“你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呢,是他惹我,我不过逗他玩玩儿。” 慕屹川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好玩儿吗?” “好了好了,我以后只同你玩,行了吧。话说回来,你可猜出这女子是谁了?” “她是……明月楼那位丧父的卖唱女?” 楚星舒点头,“她叫小玉,她有此番遭遇,你也多少带些干系。” “当初三皇弟找我求情,我拒绝了,后来师父也开口求情,我就不明白了,区区一个奶娘的侄儿,就敢如此枉顾王法,视人命如草芥,我还治不得他了,岂有此理?” “你当然治得了他,你身分尊贵自然无人能动你,可小玉只是平民百姓,想挟私报复她,跟捻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慕屹川愤愤道:“三皇弟这个奶娘,必然是留不得了。我回头使个法子解决了这刁奴。”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听小玉说,她是被人困禁在一处府院中,里面的人都不以真面目示人,里头管制森严,似有组织,有首领。” 第69章 “莫非是这刁奴找的邪恶组织?”慕屹川咬牙冷笑:“皇城内,我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这种组织的存在,胆子倒是不小,当我的禁卫军是摆设了!” 楚星舒抚了下他的胸口:“你先别动气,如若只是民间组织倒还好,怕的是不仅仅如此。” 慕屹川挑眉:“你是怀疑……老三?他那软弱性子,怎么会……” 楚星舒道:“人心不可测,一般人能看得出我还是个练家子么?” 慕屹川问:“伽落进三皇子府,也是你的谋划?” 楚星舒笑而不答。 慕屹川身子朝楚星舒偎近了些,将人揽入怀内,脑袋搁在他肩膀,感叹道:“楚星舒啊楚星舒,你可真是只小狐狸,看来我当初得罪你,你只画春宫图报复,算轻的了。” 楚星舒扳正他的脑袋,双手捏着他的两颊,“我可是对你手下留情了呢,谁叫你这张脸长得……” 慕屹川瞬间冷了脸色,“长得像谁?” 楚星舒惊觉失言,将脸埋入他怀内,软软的声调:“屹川——” 慕屹川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眼与自己对视:“你少给我来这套,撒娇也没用,今日给我把话说清楚!” 楚星舒捧住这张酷似先帝的面容,认真道:“慕屹川,你记住了,这事我只说这一次……我、只、喜、欢、你。” 语罢,就见慕屹川愣了神,唇角的笑意缓缓扩大,越来越大,片刻后,他回神道:“你再说一次!” 楚星舒推开他,背对他躺下:“我说了只说一次,乏了,我要睡了。” “星舒,再说一次,就一次……”慕屹川将人翻过来,抵着额头,睫毛擦着楚星舒的,像要糖的孩子一般哄着:“就一次……” 楚星舒笑着认真摇头。 慕屹川凑过来乱亲他,手在他腰间挠痒痒,楚星舒躲闪得气喘吁吁,他仰起头,在不满足的慕屹川脸上亲了一下,道:“我饿了,有吃的么?” 慕屹川无奈叹息,知道再难套出来,一听楚星舒说饿,他就恨不得立刻搬来山珍佳肴,好把床上的人多养点肉,楚星舒多吃一口,他都能开心半天。 故而,楚星舒也狠狠拿捏住了这点,只要拗不过的时候,就拿肚子饿来挡。 福伯知道主子心尖上的人难养,故而厨房里一直都备着各类菜品,想吃什么,立刻就能上。 窗外已经明月高挂,屋内正暖,楚星舒坚持要下床,陪着慕屹川在桌前用膳。自己其实没什么胃口,可是他若不吃,慕屹川就是胡乱对付几口,或者干脆也不吃。 楚星舒舀着百合莲子粥,应付的吃了几口,就专心帮慕屹川挑着鱼刺,闲聊道:“太子和大蜀联姻是早就计划好的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 楚星舒莫测高深的一笑:“难不成你那日正眼都没瞧那姬娜公主?” 慕屹川理所当然道:“我瞧她做什么?” “这里没刺……张嘴。” 楚星舒被喂了一口鱼肉,抿嘴细细咽下后,打趣道:“你若瞧她一眼,就不难发现,她满心满眼装的可都是你。” 慕屹川愉悦的扬起唇角:“你观察得这般仔细,当日……很紧张吧。” 被人拆穿,楚星舒挟了块肉塞他嘴里:“你这人,跟你说正事呢,你就不能正经点?” 慕屹川嚼着肉,凑近楚星舒,直勾勾盯着人瞧。 楚星舒双眸含春,脸颊潮红,被炙热的鹰眼锁着,好似可口的猎物一般。 “姬娜明明看上的人是你,却选了大皇子,可见,大蜀此次联姻,恐怕不简单。” 第59章 醒悟 慕屹川道:“如若她真选了我,你当如何?” “你若敢点头,我就……”楚星舒掀睫一笑,手伸过去,按住人那处,重重一掐,轻飘飘地道:“废了……它!” “呃……你!”慕屹川吃痛的呼吸一窒,用力将那胡闹的手一拉,猛的将人抱起,贴在他耳边道:“楚星舒你这个坏人,仗着我心疼你,几次三番的欺负人,好啊……我也憋了大半日了,今晚你可别哭!” “二皇子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你饭还没吃完呢……放我下来!” “我最想吃什么,你不知道?”慕屹川将人放在榻上,翻身压了上去。 “还没沐浴呢……”楚星舒握住他探入衣下的手。 腰带一松,温热的掌心贴上皮肤,楚星舒不自觉也热了起来。 俩人日日缠绵,慕屹川又是个精力充沛的主儿,因顾忌楚星舒身体原因,本就一直憋着,偏偏楚星舒还不省心的总是闹他,此刻一旦释放,就比平日更狂热了些。 楚星舒的双手被他一只手压在了头顶,汗水湿了衣衫,他抬指挡住慕屹川的唇:“先……先沐浴!” 慕屹川咬住他的手指:“等下……我抱你去洗,乖……” 唇压下来盖住楚星舒的,鼻音轻唤:“星舒……” “嗯……”楚星舒在起落里喘息,勾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深深埋入他的颈窝,轻轻溢出了一声。 慕屹川攒起的劲比平日凶猛许多,不一会儿,楚星舒的眼泪已经飚了出来。 “屹……嗯……川……” 慕屹川低低笑道:“小可怜,话都说不全了,你叫谁呢……嗯?” 大汗淋漓后,慕屹川从背后紧紧抱住楚星舒,不停的吻着他眼眶流下的热泪,两人牢牢贴合在一起,平复着呼吸。 第70章 楚星舒小声唤道:“慕屹川——” “嗯?”慕屹川将脸凑到他唇边。 带着湿意的气息扑在他脸颊:“你这个……混蛋!” “哦……还能骂我。”慕屹川笑得甚是得意:“看来你还有力气,要不要我再混蛋一点?” 楚星舒睨他一脸:“别闹了,真没力气了……” “好,逗你玩儿呢。”慕屹川见他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了,心疼道:“我哪还舍得闹你,夫君抱你去沐浴…… ----------- 皇宫内,忆浮宫和太子行宫同时修整。日夜赶工的声音吵得人头疼,皇帝住的乾康殿虽离得远,也未能幸免。 慕和墨躺在榻上,手边一遍一遍上着发条,随着乐声,盯着琉璃罩内的一对壁人,目光里满是流连。 看着看着,他眼睛一涩,不禁落下泪来。 “子归……我好想你……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他的眼泪滴在琉璃罩上,滴滴答答,那个小世界,好似下了一场细雨。 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说:阿墨,你不能什么都要,孤家寡人,这就是你要的权位。 慕和墨将脸埋入掌心,喃喃自语:“子归,我懂了,真的懂了……你见我一面好不好,哪怕……是梦里?” 自楚星舒来大朔后,慕和墨尘封的记忆像突然被人凿开了一道口子,过往如潮水般灌了进来,折磨得他心痛难忍,又欲罢不能的想要更多。 “皇上,玉妃娘娘送了宵夜过来,在殿外候了好一会儿了。”门外,穆公公轻声通传。 慕和墨抹了一把眼泪,坐起身,道: “让她进来吧。” 玉妃束了冠,穿了一身公子白袍,青葱玉指不着任何饰物,提着食盒进来。 “近日吵得慌,臣妾睡不着,想来皇上恐怕也难以安睡,下厨煮了点宵夜,皇上赏脸尝一尝?” 她将食盒在桌子上打开,里头一个方格子是颜色翠绿的碧玉青团,又端了一碗藕粉莲子羹,清清爽爽。 慕和墨盯着这张脸,这些熟悉的点心,有些恍然。 “你……是谁?” 玉妃笑道:“皇上怎么了?连臣妾都不认识了?” 一声“臣妾”,慕和墨回过神来,淡淡道:“你有心了。” 玉妃道:“能让皇上多吃两口,就是臣妾的荣幸了。” 慕和墨用勺子缓缓搅着莲藕莲子羹,玉妃殷勤的用碟子盛了青团递到他嘴边:“皇上尝尝,刚刚蒸好的,还热着呢。” “不必了。”慕和墨侧过头,“这么晚来,除了送宵夜,还有什么话想说……就直说吧,你也陪伴了朕多年,刚立了太子,你必然有想法吧。” 闻言,玉妃“扑通”一声跪下,“臣妾不敢参与朝堂之事,立储之事,臣妾更是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臣妾来……只是因为心疼川儿……” 说着,她执帕拭泪,低低抽泣:“皇上有所不知,您虽罚了川儿禁足,可那定安王竟然公然住在二皇子府,二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臣妾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实在是担心川儿他糊涂啊……” 慕和墨眸中锐光一闪,“此事你确定?” 玉妃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孙嬷嬷亲自去川儿府上,可怜孙嬷嬷一把年纪,受了一番折辱不说,差点没惊掉下巴回来。” 慕和墨冷笑:“你们眼中,此事就如此大逆不道么?” 玉妃慌道:“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那定安王毕竟是皇上您亲自……”玉妃犹豫片刻后,方道:“毕竟是您相中的人,川儿如果真有龙阳之好,那人也不能是楚星舒啊!” “朕当日让楚星舒入忆浮宫,川儿那么大反应,原来坊间传闻竟都是真的。好你个楚星舒,胆子倒不小,竟然敢当面糊弄朕!” “此人擅长蛊惑人心,又巧舌如簧,依臣妾看,他莫不是南越国派来的细作吧?” “玉妃,凭空揣测在朕这里说说便罢了。” “可是,皇上……” “朕心中有数,你……”慕和墨的视线落在她的装扮上,停了片刻,道:“以后不许再做这身打扮!” 玉妃一脸委屈:“这件衣裳不是皇上特意做给臣妾,特别喜欢臣妾这样穿的吗?” 慕和墨自嘲一叹:“呵呵呵呵……就当是朕糊涂了吧,此刻方才明白,没有神魂,再像的脸,又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朕骗了自己这么多年,也该醒醒了……” 第60章 父子 卯时刚过,慕屹川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手指恋恋不舍的在楚星舒的睡颜上流连。 他顺着楚星舒的眉心滑过,顺着鼻子落在唇上轻轻摩挲。 楚星舒抿了一下唇,半眯着眼,哑着声音道:“你今日不是要当值,怎么还没走?” “吵醒你了?” 楚星舒笑着摇头,“无妨,我左右无事,还可以再补个眠,倒是你……禁足多日,再入宫门可得低调行事,不要冲动,不要闯祸……唔……” 慕屹川俯首将这喋喋不休的唇堵住,缠绵的亲了好一会儿,道:“谨遵妻命。” 楚星舒被这灼热的目光烫着了,不舍的摸了下他的脸颊,“早些回来,我做好饭菜等你。” “你身子还没好,不准劳神。”慕屹川为他盖好被子,“你再睡会儿,起来后,牛乳记得喝了,不要挑食,病了两天,又瘦了。” 第71章 “主子,您起了吗?武统领一直在檐下候着呢。”雪风在门外催促。 楚星舒笑道:“你快去吧,武威来这么早,看来你不在的日子,他怕是要忙疯了。” 慕屹川夹住他的脸颊,在颊上狠狠亲了一口,骂了句:“他娘的!”又两手用力揉了下楚星舒的脸,转身头也不敢回的走了。 宫门内,东宫翻新工作已经到收尾阶段,慕屹川随意的转了几圈,武威在一旁事无巨细的报道。 “这里差不多了,去忆浮宫看看吧。” 武威道:“二皇子,忆浮宫不由咱们禁卫军负责,是由皇上亲派的内侍官负责。” 慕屹川冷哼一声:“他倒是防得紧,这些日子,弟兄们也辛苦了,东宫只是空置了多年,东西都是现成的,面上好看些就行了,不必费太多神。” 武威听令点头,又道:“近来人手紧缺,兵部署意新招了一批禁卫军入宫,二皇子可要亲自过目?” 慕屹川还未答话,就见穆公公一路小跑着过来:“二皇子——留步!留步啊! ” 慕屹川见他直喘粗气,调皮的打趣:“公公年岁也不小了,还能跑这么快呀。” “二皇子又拿老奴开涮,皇上有请,二皇子随老奴走一趟吧。” 乾康宫内,慕和墨换下了沉重的朝服,端坐在椅子上,抿嘴盯着慕屹川:“你没什么要对朕说的?” 慕屹川直起身子,直视着眼前人,道:“父皇想听什么,儿臣必当如实相告。” 慕和墨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如炬:“听闻楚星舒一直住在你府上?” “儿臣可是遵了父皇的旨意,要护好定安王周全,自然是我在哪儿,他就得在哪儿。” 慕和墨锐目一凝:“要护到一张床上去吗?” 慕屹川冷笑:“是母妃还是太子告知父皇的吧?不过,是谁说的都无所谓,儿臣与他,感情甚笃。” “呵呵呵呵——川儿啊,你可真是父皇的好儿子!”慕和墨叹了口气道:“也许,你比父皇勇敢。” 慕屹川已经做好了雷霆震怒的准备,未料想,他只是感叹,却并无怒意。 慕和墨踌躇了片刻,道:“川儿,当年那件事,你还……恨朕吗?” “何事?儿臣已经不记得了。” “若真不记得,就再好不过了,这件事,父皇一直后悔至今,酒后乱性,就这么斩断了父子情,这些年来,不论我怎么努力,你也始终不肯朝我跨进一步……” 慕屹川眉头紧锁,拳头握得铮铮作响,不发一语。 “元宵节那日,楚星舒就要入忆浮宫了,入了宫,朕就不打算放他出来了。这段日子的荒唐便罢了,你是朕最重视的皇子,不可再与他沉沦下去。” 闻言,慕屹川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的屈膝跪下。 慕屹川目光凛冽,语气中含了薄怒:“你这是做什么?” 慕屹川头磕在青石方砖上“咚咚”作响,“儿臣从小到大,从未求过父皇,今日,我求您,把星舒给我,求您!” 慕和墨本只是试探慕屹川对楚星舒有几层情意,未料想,他竟然已经深陷至此,大为震憾。 慕屹川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对大朔尤为重要,身在皇室,终是逃不过一个身不由己,当年自己如是,今日,慕屹川也如是。 “年前你母妃说你该娶妻,朕对你心存愧疚,由着你性子,如今看来,你真的该娶妻了,上次你母妃说丞相家的谢若兰,朕也觉得不错,元宵节那日,就将这事定了吧。” 慕屹川抬眸冷声道:“上次母妃还说了大将军家的甘尔乐,父皇为何只字不提?” 慕和墨脸色微变,“你喜欢甘修家的?” 慕屹川讽刺道:“谁家的我都不喜欢,儿臣跟父皇不一样,除了楚星舒,儿臣谁也不要!” “你——” 慕和墨扬起袖子欲煽他,被穆公公眼疾手快的拦住:“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还在过年呐,不宜父子不合呀……” “这个畜牲,他生来就是捅朕心窝子的!” “二皇子怎么一大早心浮气燥的,许是禁足了多日,一时不适应,给皇上道个歉吧。” 穆公公抓着慕屹川的手,暗暗用力,使着眼色。 慕屹川深吸了一口气:“儿臣冲动了,父皇恕罪,儿臣还有公务,父皇若无别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慕和墨捂着胸口,叹息着挥了挥手,“去吧……” 慕屹川快步出了殿门,心下惶然,刚刚的婚事这么一搅和,倒是尚无定论,可是此事竟然已经提上议程,他是皇上,一句话就可以定下一切,楚星舒也好,他的婚事也罢…… 慕屹川的目光变得狠厉:师父说得没错,果然,有权利才能有一切! “二皇兄,你还好吧?”慕忘尘照例来请安,见慕屹川面色不睦。 慕屹川见是他,缓了神色,道:“无事,听闻卫图出了事,眼下可解决了” 慕忘尘温和一笑:“多谢二皇兄关怀,他已经无事了。” “无事便好……你府上那位大师果然医术高明,他可还在 ?” 慕忘尘点头:“臣弟与他颇为投缘,留了他在府内住下,二皇兄怎么会关心此人?” “想让他看看定安王,此事也不急,改日,我与定安王亲自登门拜访。你来给父皇请安?” 第72章 慕忘尘轻轻颔首。 慕屹川按住他的肩膀:“我刚让他动了气,你进去谨言慎行些。” “多谢提点。” 第61章 决裂 慕屹川忙了一天,回到府里时,已过了晚膳时辰。 他心情沉重的推开门,见到楚星舒,扯出了一个敷衍的笑。 楚星舒将他拉到衣柜前,亲手为他卸下披风,为他抚了抚头上的薄雪,埋怨道:“头发怎么湿着?下雪也不知道打伞避避。” “我不爱打伞,星舒……” “嗯?” “让我抱抱……” 慕屹川搂住他的腰,将脑袋搁在他肩窝处,闭上眼睛,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的药香。 楚星舒安抚的摸着他的发端,“怎么这般黏人?受委屈了?” 慕屹川沉默不语,收紧双臂,勒得楚星舒的腰生疼。 楚星舒淡笑,手上动作不停,静静的由着他。 良久后,慕屹川说:“星舒,离开这皇城,跟我走吧……” 楚星舒抬起他的脑袋,四目相对:“说什么胡话呢?走去哪?” “去哪里都好,你可愿意?”他眸中燃着光,希冀的看着他。 楚星舒眼露担忧:“你到底是怎么了?” 慕屹川眸中的光灭了,苦笑:“你不愿意是不是?” 楚星舒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愿意?可是,你我都知道,我身为质子,能去哪里?质子出逃,大朔是有理由灭掉南越国的,我不可以做这个千古罪人。” “找一具假尸,瞒天过海并不难……只要你愿意,我有办法。” 楚星舒冷了眉眼:“可是我要去忆浮宫。” “里面究竟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取——” 楚星舒推开他,“慕屹川,你今日喝酒了吗?究竟宫内发现了何事,你再不说,我就让雪风进来说。” “呵呵呵呵……你果然不愿意。” 慕屹川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摆了一桌他爱吃的菜,精致用心,还冒着热气。 “你饿了,先吃东西吧,我亲手做的。” 慕屹川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壶嘴朝嘴里灌。 热酒下肚,他红了眼眶:“父皇说……你入了忆浮宫,就不会再放你出来了……” 他垂头抹了一把眼泪,又朝嘴里灌酒。 楚星舒松了眉头,笑道:“就为这事啊……皇上放不放,和我能不能出来,是两码事。此事,我有法子,你不必担忧。” 他夺下慕屹川的酒壶,指尖轻勾他未干的泪痕,好笑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哭上了,平日的野蛮劲儿去哪里了?” 慕屹川闷闷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还不高兴,你是对我没信心?” 慕屹川摇头。 “还有事?” 慕屹川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低低道:“父皇有意为我指婚,想定丞相家的独女谢若兰……” 空气瞬间凝固,静谧得可怕。 良久后,楚星舒坐在他旁边,淡淡道:“皇上如果有这想法,你不要拒绝。” 慕屹川瞪着他:“楚星舒,你在说什么?” “眼下太子之位刚定,朝中势力不明。丞相家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地位稳固,皇上此举也是为护你……” 慕屹川怒道:“所以,你愿意让我娶别人,像抱你一样抱她?” 想到日日环在腰上的坚实臂膀,将要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倚靠,楚星舒心中一痛,眼中依然平静的看向他:“我要的……不过一颗真心,你不是已经给了么?” 慕屹川眸中似有火苗窜动:“哼——我怕是一颗真心喂了狗!楚星舒,你不要逼我!”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慕屹川森然一笑,将桌上的碗碟全部掀倒在地。 “慕屹川!你发什么疯?” “是,我是疯了!”慕屹川红着眼,一把擒住楚星舒,将人按在桌上:“不愿意跟我走,还让我另娶他人!楚星舒,你早就盘算着一脚踹开我,好上他的龙床是吧?” “你眼中我是这种人?”楚星舒冷冷盯着他。 “你是要逼着我杀了他吗?”慕屹川凶狠的咬着他的下巴。 楚星舒见他如一头失控的猛兽般失了理智,慌乱道:“我警告你!不准做大逆不道之事!” 慕屹川愤怒的撕裂他的衣裳,俯首在他唇上重重啃咬:“这就护上了?好啊!想我不动他,那就好好的侍候你二皇子!” “你放开我——你把我当什么?”楚星舒愤怒地挣扎,却被他锢得更紧。 慕屹川唇上一痛,满口血腥,一时倒分不清是谁的血。 楚星舒的后背抵在桌上,双手被他用腰带牢牢缚住。 “慕屹川,你这个混蛋!” “骂得好!我就是个混蛋!是你先惹得我,我不让你走,你休想脱身!” 慕屹川再无往日的浓情蜜意,毫不温柔的占有…… 他恨声道:“楚星舒,你是个无心的人!” 楚星舒冷凝着他:“彼此彼此……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这几日,我满足你便是,元宵节后,两不相欠!” 慕屹川咬牙切齿:“好!好一个两不相欠!” 自那日后,慕屹川日日求欢,直至元宵节前夜,酣畅过后,楚星舒光洁的后背对着他,将脸深埋入被褥里。 第73章 他的手掌轻抚着楚星舒的后背,盯着他后颈上暧昧的印记,轻声道:“明日你就要入宫了,带着这些印记,他应该不会碰你吧……” 楚星舒已经不想搭理他,他早已解释过的事情,不会再多费唇舌。 他嘲讽道:“过了今夜,你我各得良人,恭喜二皇子了。” “我不会娶她的。”慕屹川幽叹一口。 楚星舒翻过身,面对他:“你想做什么?” 慕屹川抚着他红肿的嘴唇,讽笑道:“害怕了?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 “他是明君,有了他,大朔才有如今这般安稳的日子,你不可以因为一已私欲行大不违之事!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慕屹川挑眉,“这么说……你是要告发我?你明日尽管做,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的。” “慕屹川,你这个又蠢又疯的笨蛋!”楚星舒气得直掉泪,恨不得敲开这颗冥顽不灵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哪根弦被猪油糊住了,怎么说都说不通! 慕屹川终是软了心肠,把他轻轻搂入怀中,珍视的吻去他的泪水,近乎乞求道:“星舒,跟我走吧,求你……” 楚星舒无法给他答复,想到也许今晚是两人温存的最后一夜了。 他主动吻上慕屹川的唇,只想与他共赴一场最后的绚烂…… 第62章 册封 慕屹川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时,习惯性的手朝枕边一捞,冰凉一片。 他蓦然睁开眼,身畔空空如也。他的心骤然一沉,坐起身,环顾四周,衣架上挂着的,只有他自已的衣物。 他猛一捶床铺,恨声道:“楚星舒,你好干脆!” 太子册封大典,又正值元宵节,宫门内外,红火一片,喜气洋洋。 今日天气也格外好,朝贺之人又是乌泱泱一片。 楚星舒得了特许,立在皇帝身侧,众人虽然诧异,却无人敢置喙。 慕屹川的禁卫军又是重务在身,他立在下首,目光穿过人群,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楚星舒。 楚星舒面容和淡,原来站在高台看下面的人,真的看不清什么。只是,那一直落在脸上的鹰眼,他不必看,也如冷箭袭面。 楚星舒防着慕屹川耍横,使了点手段,让慕屹川睡得沉了些,以便脱身,想来,慕屹川该是更生气了吧。 今日风清云朗,阳光照在宫墙琉璃瓦上,亮得刺目。 钦天监的人最是会拿这些做文章,满口祥瑞之兆,天选之子。 众人随着钦天监的官员行祭祀之礼,礼成后,皇帝入了泰和殿。 太子着了红色锦服,头戴东珠冠帽,满面春风的随着仪仗队入殿。 文武百官按安排好的官位就位,楚星舒没有官位又身份特殊,故意入殿时放慢了脚步,准备寻个隐蔽处待着。 穆公公一把拉住准备开溜的他,笑道:“定安王,皇上特地交待,您今日随侍伴驾,随老奴来吧。” 楚星舒无奈的跟着穆公公,立在了慕和墨右侧。 丞相手握册立诏书,立于大殿前,庄重洪亮的宣读诏书。 宣读完毕后,慕逸轩整理仪容朝皇帝俯首行跪拜礼。 慕逸轩极力掩饰心中激动,双腿几乎都要打颤。 楚星舒不禁认同了慕屹川对他的评价,果然是个怂包! 大朔的未来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真能永保安宁吗?他不自觉悄悄看了一眼慕和墨,慕和墨精明的锐目里好似热情并不高,淡淡地道:“身为太子,往后需要学习的东西就多了,望太子日后更加勤勉,为民谋福祉。”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嗯。”慕和墨轻轻颔首,丞相立刻会意,将诏书置入跪伏在地,掌心朝上的太子手里。 慕逸轩小心翼翼的捧了金帛玉纸的诏书,再次对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接着太子的仪仗官队,殿内文武百官齐齐向皇帝行礼,楚星舒连忙走下龙阶,随着众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略显疲态的念完训诫词,文武百官再次向太子行礼。 礼成后,内殿的禁卫军开始交接班。 楚星舒百无聊赖的立在皇帝身侧,不比之前躲在远处,此刻是直直挺挺的站着,一刻都不敢松懒。 突然,他的视线一顿,身旁的禁卫军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的目光与楚星舒对了一瞬,立刻别开了去,将头低下。 这人的下意识反应,让楚星舒心中升起警戒。他还记得,这少年只要二十两银子的倔强,禁卫军选拔也是要登记造册的,多为皇城本地人土,家世清白,可他……是谁招进来的? 慕屹川掌管禁卫军,招一个这样的人进来,他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楚星舒越想越不对劲,心上好似崩着一根弦,一刻不敢放松的盯着那人。 “太子稍后还要去太庙拜谒,朕就长话短说吧,今日起,太子入住东宫,礼部要开始着手大婚事宜了,务必在来年开春完婚,婚期届时交由钦天监来定。” “是,微臣遵旨!”礼部尚书立刻出列应声。 “嗯。”慕和墨点了点头,“朕还有一事要宣布,太子婚事已定,二皇子也到了适婚年纪,自古男子先成家后立业,二皇子是我大朔将才,婚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朕属意……” “皇上小心!”楚星舒一声惊呼,身体挡住了皇帝,冰凉的利剑穿透了楚星舒的背部,鲜血染红了衣襟。 第74章 “护驾!快护驾!”穆公公惊叫。 那少年没想到会刺中楚星舒,愣了一下神,抽出剑想再行刺时,已经晚了一步,剑被慕屹川飞身踢走。 慕屹川的剑横在此人脖子上,心焦的看着面无血色躺在皇帝怀里的楚星舒。 他的眼睛恨得发红,森然道:“说!谁指使你的?”少年冷笑:“二皇子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你在胡说什么?”慕屹川背脊一凉,这人是冲他来的。 “不许杀他,留活口!”慕和墨冷然的盯着慕屹川,“川儿,朕当真是宠坏了你!” 楚星舒疼得几乎要昏迷,可他知道,此刻不能昏过去。 “皇上……”他紧紧抓住慕和墨的龙袍:“此事有疑,需要彻查,二皇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星舒,先顾好你自已吧,御医呢,来了没有?” 楚星舒的身子软软的滑下去,慕和墨一把捞起,慌乱的环在臂膀内:“来人!将这刺客和二皇子全部关入天牢,容后再审!” 慕屹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楚星舒,五脏仿佛绞在家一处,那一剑,那么深…… “父皇,不可能是二皇兄,此事存疑啊!”慕悦星慌乱跪求道。 “再啰嗦,你也跟他们一起进去!” “老二,禁卫军都是你的人,你早就对朕心存不满,失了太子位,朕又夺了你的人,哼,今日若不是星舒为朕挡剑,弑父弑君,你是不是还可以顺便除了太子,直接坐上这龙椅!” 慕屹川狂笑:“哈哈哈哈……他为你挡剑,他竟然……为你挡剑!” “来人,押下去!” 楚星舒意识模糊,拼命告诉自已不能睡,又醒不过来。 嘴里被人不停的灌着汤药,他不停的梦呓:“要查……查……” “星舒?楚星舒?”慕和墨轻轻拍着他的脸颊。 楚星舒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是玉绯烟的味道,这里是…… 第63章 审讯 楚星舒睁开眼睛,看着光洁明亮的宫殿,雕梁画栋,布局摆设,恍然间,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醒了?” 慕和墨轻掀帘幔而出,着了一身常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松了口气道:“总算是退了热,该是绕过鬼门关了。” 见到慕和墨,楚星舒瞬间清醒过来:“皇上!这里……是忆浮宫?” 慕和墨目光在四周流连了片刻,轻轻点头。 楚星舒忆起朝堂一幕,急急起身跪下,“皇上,二皇子是冤枉的!” 慕和墨眸光骤冷:“你就如此笃定他是冤枉的?” “我……咳……” “你先躺下,否则,什么也不必说了。” 楚星舒听话的躺下,缓了口气道:“那刺客,我认识。” “什么意思?” “他是外城过来的流民,不是本城人土,照理不会被编入禁卫军才是,皇上您下了十日禁足令,二皇子一直不在宫中,这人究竟有没有过二皇子的目也未可知啊。” “那刺客不是当场指认了他么?他那剑差点就杀人灭口了!” “皇上英明睿智,这刺客年岁不大,沉不住气,当场指认得如此拙劣,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不管拙劣不拙劣,也是行刺,也是指控,皇上是不得不处理的。” 慕和墨微微一笑,“怪不得你行动如此迅速的为朕挡剑,想来你早就认出那刺客了?” “下臣的确是有疑惑,还未来得及解惑他就出手了,下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事还请皇上交由下臣全权处理。” “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吧。” 楚星舒再次翻身下床,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求皇上……” 慕和墨冷冷凝着他:“楚星舒,你是真不懂入了忆浮宫代表什么吗?你如今……可是朕的人。” 楚星舒明亮的眼睛看向他,豁出去道:“可是……皇上您可是他的人。” 慕和墨身子一顿:“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朕曾问过你,与二皇子可有情,你当时是怎么欺瞒朕的?怎么,如今,竟然不藏了?” 楚星舒释然一笑:“藏不住,自然无需再藏了。下臣刚刚随意看了看,这忆浮宫里的活可不少,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干不完。偏偏下臣身子又不争气,不过……我保证一定为皇上织一个完整的梦,重现忆浮宫往日场景。” “楚星舒,你如此洞察朕的心意,真是胆大妄为!” 慕和墨叹了一口气:“朕是真心欣赏你,可是川儿于我大朔举足轻重,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楚星舒心一颤,苦笑道:“二皇子天之骄子,只是在朝堂上还缺乏历练,皇上想打磨他,良苦用心。” 慕和墨深望了他一眼:“星舒,可惜了。你若是女子,当是我大朔之福,可惜呀……” “皇上可是答应下臣查这件事了?” 慕和墨递给他一块腰牌:“凭此腰牌,可任意调令宫内的内侍官,这些都是朕的人,你放心用便是。” “多谢皇上。” 慕和墨走后,楚星舒就换了衣服要出门。 “公子,你伤哪儿了?”千千被小太监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 楚星舒问:“你怎么进来的?” “还不是皇上体恤公子,担心旁人不熟悉公子的身子,特派了穆公公接我进来侍候你的。” 第75章 楚星舒点头:“如此甚好,你来,我也方便多了。先帮我更衣吧。” “你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还急着更衣去哪里?有什么天大的事,也得先回点血,你再折腾下去,事没办完,人就没啦……” “有你这么咒主子的么?少废话,我要去趟天牢,迟了恐生变故。” 千千小心的为他穿外袍,生怕碰到背上伤口,心疼得哽咽:“我就说这大朔不是好地方,来了这里,大伤小伤就没断过……” 楚星舒问:“四皇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冲动行事?” “还说呢,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去玉妃那里闹了大半天,回来后,还嚷嚷着要劫狱!” 楚星舒蹙眉:“胡闹!劫狱才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他急匆匆修书一封递给千千:“让人带给四皇子,嘱咐他,什么都不许干,这事本不复杂,交给我处理。” 天牢内,慕屹川毕竟是皇族,单独关在一间牢房。 楚星舒执令,先去了关押少年刺客的牢房。 他身子虚弱,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端坐在椅子上,冷冷盯着那少年:“你受何人指使?” 少年冷冷一笑:“我大殿上不是说了,二皇子指使我,见计划失败,还想杀人灭口。” 楚星舒见他戒心颇高,缓了神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桀骜不驯:“在你们这种人眼中,我们叫什么名字有意义吗?我知道所犯死罪,给个痛快吧。” “定安王,这小子我看不用刑,是不会开口的。”旁边的牢头讨好的道。 楚星舒不作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你的宅子置办好了吗?弟弟妹妹们可喜欢?” 少年眯起眼,紧张道:“你想做什么?不许动他们!” 楚星舒勾唇冷笑,“你可知你做的是什么买卖?入宫行刺当今圣上,这种九死一生的事,你就没想过会牵连家人 ?”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一死!” 楚星舒翻着手中的名册,“关律杰?不是你的名字吧。你顶了他的身份入宫,是何人帮你牵线搭桥?” “哼——” 楚星舒放下名册,取了一份房契,“莫小白,或许我该这样叫你?” “你……这个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把我的家人怎么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能找到他们,花钱买凶的人同样能找到他们,你觉得你再拖延下去,他们死在谁手上的机会大?” “他们现在何处?” “你该庆幸,我的人先找到了他们,他们现在还活着,可是你若执意不吐半个字,敢拉着二皇子下地狱,我也保证会让你一家团聚!” 楚星舒长睫轻佻,眸中满是寒霜。 “我死后,你能帮我照顾他们吗?” 楚星舒喟叹一声:“可以……你说吧。” “那人我也没有见过真面目,带着面罩,我们都是鬼月盟的人,他是鬼令,我是鬼刹,鬼令下任务,鬼刹执行,一令一刹为一组,不会越过鬼令去,故而,我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第64章 越狱 “你们的营地在何处?” 莫小白摇头:“每次入营都要蒙着眼睛,我只知道那院子血腥味浓重,草长得极高。院内空间应该很大,穿堂风尤其冷,其他就真不知道了。” “关律杰的身份是哪里来的?” “我入宫前,鬼令已经处理了关律杰,应该是死了,禁卫军通常对户籍,只要资料齐全,相貌倒不会刻意去对,军服一穿,本就不好辨认。” “你们凭借何物联络?” “我脖子间的竹哨,三长一短,三短一长为信。” 莫小白两手被缚,牢头取了竹哨递过来。 楚星舒握着那指关节大小的竹哨,没有说话,长睫半掩,低首沉思,良久后,着人取了认罪文书,语气中透着无奈:“先把它签了吧……” 莫小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我的家人,你真的会……” 楚星舒长叹一声:“尽我所能罢了。” 出了牢房,楚星舒的脚步沉重。身旁随行的内侍官看着文书,笑得颇为得意,道:“都说死土最难撬开嘴,这死土到底年少,如此轻易就签字画押了。” 楚星舒眉头紧蹙,只招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鬼月盟”,这认罪书价值并不高,他停下脚步,“武威关在何处?” 牢头连忙上前来:“这边左拐就是,小的给王爷带路。” 武威见来提审的是楚星舒,眼中有了希冀,跪下急道:“定安王,二皇子是无辜的,此事与他无关。” 楚星舒心下一触,将认罪书递给他,表面平静道:“那刺客虽已认罪,可幕后指使者究竟是何人,并未审出来,你身为禁卫军统领自是脱不了干系,二皇子挂着督察一职,刺客又亲自指认,想洗脱嫌疑,必须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说来惭愧,那日我拿着新兵名册让二皇子过目,二皇子被穆公公叫走,后来就没顾上,事情一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疏忽了。” 楚星舒问:“这人是你亲自经手的吗?” 武威摇头:“此事实在不算大事,一般都是由分队指挥官负责,我只负责复核,最后再呈报二皇子过目。” “指挥官是谁?” 第76章 “是我兄弟,武肃。”武威面上一惊:“王爷是要……我兄弟才上任不到一个月,许是经验尚缺,若论罪责,也是我监察不严……” “够了!现在不是讲兄弟情相互包庇的时候,来人,将武肃押过来。” 武肃今日正当值,被四名内侍武官扭了胳膊过来。 “我所犯何罪,为何抓我?” 楚星舒冷声道:“关律杰张冠李戴一事,你是最终经手人,你是如何让人浑水摸鱼的,又是收了谁的好处?” 武肃看了一眼武威,“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武肃!你太大意了……” 楚星舒走到武肃身边,伸手掠过他脖颈,武肃想护,奈何被两名武官押着动弹不得。 楚星舒拉着竹哨,他的脖子也被竹哨上的挂绳拉近,“这是何物?” “一个小玩意儿,你喜欢,爷送你便是!” “武肃,不可对王爷不敬!”武威吼道。 武肃突然换了神色,冷冷的睨着楚星舒:“一个男宠罢了,仗着美色媚主惑乱,皇上宠爱这种人,大朔离亡国不久矣!” “武肃……你在说什么?”武威惊异的看着他,这还是那单纯,冲动,不拘小节的弟弟吗,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楚星舒,你既然知道这竹哨的用途,说明莫小白那个孬种,果然什么都招了!活该他死全家!你若不是拿他一家性命要胁,断然不可能轻易撬开他的嘴。只不过……你如此骗人,良心不会痛吗?” “你杀人,我收尸,我答应过他,尽我所能,若论良心,谁该更痛?对一群孩子都能如此狠心下毒手,你这种人,哪里还有心?” 武威茫然的看着二人,“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武肃……你杀了谁?” 武肃仰头狂笑,笑过后,眸光纯净的看着武威:“我这个傻哥哥呀,你就好好活着吧……认罪书呢,拿来吧,我自已亲自写,刺杀昏君,诬陷二皇子,都是我干的!” 武威不敢置信的盯着他,要冲过来,被人拦住。 “武肃……你究竟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楚星舒淡淡道:“鬼月盟首领是谁?” 武肃咬开手指,按上血印,剜他一眼:“楚星舒,我的认罪书,赔上一条命,了结此事绰绰有余了,旁的,我一个字也不必说!” “定安王,不好了!二皇子越狱了!”门外一牢头慌忙通报。 楚星舒脑袋一懵,站起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个慕屹川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眼见就要结案了,怎么这个节骨眼又闹这么一出! 他本就伤势未愈,气血攻心,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 “定安王!”众人一惊。 楚星舒擦了下唇,挥挥手:“将武肃收押,备马,调集守卫,将宫门围住,不可让他出宫。” 楚星舒急急出去,一翻身上马,朝通报逃匿的方向追去。 他心急如焚,必须在宫门内将人追回。 “定安王,北门处发现了二皇子!” 楚星舒猛一拉缰绳:“他一行几人?是何人助他逃狱?” “随行五人,五人都是高手,还在缠斗。” 楚星舒看了马下人一眼:“把你的箭筒给我!” 楚星舒背部剧痛,伤口还是裂开了,他感受到后背已经濡湿一片。 赶到北门,见慕屹川被四名黑衣人护在中间,怒叱道:“慕屹川!你跟我回去!” 慕屹川眸光熠熠的盯着他:“星舒,跟我走……” “我拿到了认罪书,你已经洗脱嫌疑,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去见皇上。” “别跟我提他!楚星舒!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楚星舒面无血色,又怒又气又急,“这种时候,你跟我耍什么孩子脾气?”他的目光停在一名黑衣人身上:“你若不想让这些人跟着陪葬,就跟我回去,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出了这宫门,就再无退路了!” 第65章 恨意 黑衣人视线与楚星舒相撞,蒙着黑巾,只能看到一双冷眸露了凶光:“二皇子,路已铺好,只要出了这宫门,宫外就是二皇子的天下!” 仅凭几人就能逃到北门,可见禁卫军中有内应。楚星舒不必猜,已知道这人是甘修,他一门心思要将慕屹川往反贼这条路上引,狼子野心! “慕屹川,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不然……” 慕屹川定定的盯着他:“我倒要看看,不回去,你当如何?” 他一个轻跃,攀爬着上了城墙,眼看就要越墙而出了。 此事,楚星舒不想闹大,故而带的人也不多。 这宫门一出,慕屹川就再难洗清了。 楚星舒看着那就要成功的人,心一横,羽箭精准朝他的小腿射出。 慕屹川重心不稳,从半空中重重落下。 楚星舒慌忙将人一把抱住,却对上他满含恨意的目光:“你想杀我……” “你不能走……” 慕屹川看了一眼黑衣人,凑近他耳边,咬牙切齿道:“好,我跟你回去!你放他们走!” 楚星舒将人带回了狱中,方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楚星舒撕了内袍上的布条,蹲下身子,就要去掀他受伤的裤腿,“屹川,御医一会儿才到,我先帮你包扎,你忍着点。” 第77章 慕屹川一脚踹在他胸口:“滚!” 楚星舒被他踹得身子后退倒地,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毫无血色。慕屹川心下一颤,咬了下唇,逼自已硬下心肠,不去看他的脸。 楚星舒背上的血已经浸湿了几层衣袍,浓重的血腥味儿充斥在牢房内。 慕屹川眉头一皱,自已只是腿中了一箭,虽然在流血,可这血腥味儿未免太浓厚了些。 他抬眼狠狠的盯着楚星舒:“楚星舒,我把你捧在手心,你将我弃若玩物,果然最狠还是枕边人哪!” 楚星舒背部疼得钻心,胸口又挨了他重重一脚,此刻浑身疼得快虚脱了,可是这些疼,远及不上心头的憋闷的疼。 他觉得自已快要被慕屹川活活气死了,这人现在是一丝理智都没有,逮着人就咬! 楚星舒苦笑,与一头疯兽讲道理?除非他也疯了。 俩人四目相对,沉默着。 楚星舒在他对面,轻轻侧倚着墙壁坐下:“刚刚说在宫外为你铺好了路的人,是甘修?” “怎么……又想挑拨我和师父?还是想套我话,好帮父皇将师父直接拿下,永绝后患?” 楚星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起伏的情绪,试图平静的跟他分析:“甘修心怀不轨,他只是在利用你,慕屹川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只要你想要,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说过你不想当皇帝,好好的皇子不当,要出宫为寇,你究竟图什么?” 慕屹川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将人拉起来,抵在墙上,双目通红,逼近他:“我图什么?楚星舒,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里给我装糊涂?我是对做皇帝没兴趣,可是……或许师父说的是对的,只有权利最高者,才能拥有一切,包括……你!”语罢,他狠狠的咬住楚星舒的唇,将满腔恨意传递过去。 楚星舒奋力推开他,他太用力,背上的伤口受到挤压,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慕屹川瞪大眼睛,震怒吼道:“你敢推我?亲你一下,这么快就让你觉得恶心了?!” “我后背的伤口裂开了,疼……”楚星舒身心俱疲,双手用力后撑着墙壁,以防自已滑下去。 慕屹川眼中不见半分怜惜,怒火更盛的捏住他的下巴,轻蔑道:“你这算什么?又在我面前扮可怜,你可别忘了,你这背上的伤,可是替他挡的刀!你竟然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他是不是心疼的抱了你三天三夜,嗯?你可知,这三日我是怎么过的?!只要想到你躺在他怀里,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楚星舒虚弱得嘴唇颤抖:“慕屹川……你这个蠢货!” “哼呵呵……骂得好,我就是蠢!才会信了你的花言巧语,你不过就是觉得我好用,利用我罢了……”慕屹川只觉得自已又可怜又心酸,抹了一把眼泪,吸气道:“你为他挡刀,却射我一箭,楚星舒,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说要就要,说丢就丢,你当我是什么……是什么!” “慕屹川,你根本就是完全不信我,我说过和皇上清清白白,你就是不信!还要我怎么说,怎么做?” “你跟我走,我就信。” 谈话又绕进了死胡同,楚星舒无语的抽了一口气:“我不可能跟你走……” “好!楚星舒记住你今日说的,他日可不要后悔!你这一箭射死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慕屹川,以后……我是大朔二皇子,我会权倾朝野,你说得对,我可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这天下,我要了!” 楚星舒怔怔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慕屹川阴侧侧地道:“你最好乞求他长命百岁的坐稳这江山,或者……你这身子骨少撑几年,早死早超生。日后,可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我必会让你后悔活着!” 楚星舒气得浑身发抖,慕屹川竟然想让自已死?那个连一点磕碰都要心疼大半天的人,那个与自已身魂合一的人,他生命中最亲密的爱人,此刻竟翻脸无情的……想让他死! “哈哈哈哈哈……”楚星舒越笑越大声,笑得咳了起来,却还是狂笑,直到再发不出声音,他才缓了口气,声音嘶哑,满脸寒霜:“我倒是好奇,你会怎样让我后悔活着……你放心,我一定长长久久的活着陪你,看着你要如何权倾朝野,做这大朔之主!” “定安王,御医到了。” 御医看着牢中带伤的两人,连忙取出一颗白玉小参:“定安王快将这小参含着,您气血双失,这天牢阴冷,还是早些回去歇着才是呀。” 楚星舒摇摇头:“我不妨事,你先看看二皇子吧。” 慕屹川忍不住看了面如白纸的楚星舒一眼,他瘦削的身子倚着墙,胸口上下起伏喘着气,唇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心下不由的一抽,绞紧般的疼,都这副模样了,还不肯听御医的话,若是以前,他早就将白参塞入那人嘴里,将人亲到听话为止…… 可是现在,他实在太恨这个人了!他只能双手紧紧攥成拳,克制着自已。 第66章 赐婚 楚星舒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了忆浮宫,躺在床上就再没有起来。 宫中传闻,皇帝独宠楚星舒,夜夜留宿,衣不解带的照料。 行刺一案,因刺客伏法,武肃认罪,武威落了个监管不严之责总算了结。 慕屹川洗脱嫌疑回了府,宫中竟然无人提及越狱一事。 第78章 慕屹川借着腿伤,多日未入宫,他整个人颓废了下来,酒不离手,头发也不梳,衣服也不换,恨不得将自已泡酒缸里。 甘修被福伯领进来,一进院子,就见慕屹川躺在雪地上喝酒,旁边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那雪人穿了斗篷,手上握了一个酒杯,酒杯里还盛满了酒。 甘修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将人拎了起来,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你这是魔怔了,想喝死自已吗?” 慕屹川斜眼看他,醉眼迷离,满口酒气:“把酒还给我!” 甘修将他拖到屋内,丢进浴桶里:“你好好清醒一下,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慕屹川穿着衣服,泡在温暖的水里,水汽朦胧中,好似又看到那人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手一抓,却是空无一物。 他捧起水拼命拍打着脸颊,换好衣服后,坐在甘修面前。 “师父有何要事?” 甘修长叹一声:“北境匈奴来犯,皇上派我亲征平叛。” 慕屹川瞬间清醒:“父皇又想把你丢到战场上,让你……” 甘修冷哼一声:“他苦于多年不能名正言顺的干掉我,这一次匈奴大军压境,他让我死守边梁城,又是这套老把戏。所以……师父决定这次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不回来……” 甘修按住慕屹川的肩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宫内传闻皇上近来夜夜留宿忆浮宫,想来那位定安王颇合他心意。” 甘修满意的看到慕屹川眼中火苗窜动,敛了眼中心思,继续道:“你可愿随我一起出征?” 慕屹川惊道:“师父是打算……拥兵不返?” “如今太子之位已定,你与你母妃的未来并不好走,师父老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上战场的机会,窝囊了半生,我想为了你们,拼上一回!” “我……”慕屹川心跳如雷,这一点头意味着再无退路,沦为反贼他并不怕,可是要谋权夺位,毕竟是大逆不道,胜了自不必说,若是败了,他死不足惜,母妃和四弟何其无辜? 当今圣上毕竟是他生父,除了那件事,多年来对他到底不差,楚星舒说过,他是一个明君,大朔有今日的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他功不可没…… 一想到楚星舒,他的心脏猛的一缩,狠狠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恨不得将杯子捏碎。 甘修见慕屹川的神色,温和笑道:“我知道,他毕竟是你的生父,血浓于水,虽然你也同师父一般痛失爱人,可你到底是两难,你若不愿意也没事的……” 慕屹川眸光一凛:“师父有几成把握?” 甘修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形图,指着上头道:“边梁城在晋城与康城之间,康城往东不远就是夷族,如果三城合力,加上外援,匈奴狡猾,每次闹得声势浩大,实则一落败便会缩回去,故而,我也不打算恋战灭掉他们,只把他们击退,将手中的队伍壮大后再杀回皇城,宫中禁卫军也是你我的人,届时里外夹击,胜算至少有五成。” “一半的胜算……若胜了你打算如何处置父皇?” “届时,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势,你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自然不可担弑君的名头,只要他愿意退位,留他一条命也无妨。” 慕屹川道:“清君侧?清的是谁?” 甘修捻须一笑:“自然是男宠楚星舒,到时候这楚星舒在你手里,如何处置不都是你说了算?” 于慕屹川而言,楚星舒这个诱惑太大了…… “我明日主动请缨,随师父出征!” 甘修哈哈大笑:“好!有血性,不愧是师父一手带出来的人!” 翌日,朝堂上,皇帝几顶高帽戴在了甘修的头上,甘修也是顺着他表了衷心。 慕屹川忽然出列下跪,慕和墨眸光一沉:“你有何事?” “儿臣想随大将军出征。” “胡闹!匈奴可不是南越,北境路途遥远不说 ,你那点历练还不足以上阵,朕准备将丞相之女谢若兰指婚给你,你老老实实留在皇城里娶妻生子,上战场以后有的是机会。” “父皇若真让我娶谢若兰,儿臣应允便是。” 慕屹川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让慕和墨始料未及。 “不过……儿臣想再立军功,凯旋而归之日再娶妻,这军功就当作给未来妻子的礼物。还请父皇成全!” “朕若是不答应呢?”慕和墨眯起眼。 “儿臣心有不甘,拒不娶妻!” “你……当真想清楚了?” “是!” 慕和墨突然笑了,“好!很好!难得你有如此抱负,朕依你便是!” 忆浮宫内,楚星舒和慕和墨连着下了几盘棋,眼见到了亥时,皇帝还没有回寝殿的意思。 楚星舒笑道:“皇上今日兴致颇高,只不过,下臣忙活了一天,才将那桌子修复了一小半,明日还得赶活儿,着实撑不下去了。” “宫中都传闻朕日日独宠你,无心政事,不入后宫,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朕的?” 楚星舒收着棋子,已经有了赶客的意思。 “外人自是不知忆浮宫如此之大,别的不说,这寝殿就多不胜数,歇在哪处都便宜。皇上拖着下臣背这骂名,不过是想绝了二皇子的念头罢了。” “你可怪朕?” 楚星舒摇头:“慈父的良苦用心,下臣自是明白的。” 第79章 “你明白,可是川儿他……唉……你当日拼命保住的东西,恐怕还是白费了。” 楚星舒眉心微蹙:“皇上此话何意?二皇子他又犯浑了?” 话一出口,楚星舒方觉嘴太快了,此话不妥,脸上微红。 “朕让甘修出征,一是借他去对付匈奴,二来顺便探探他是否真敢造反,如若他动了这念头,也好明正言顺的铲除了他。” 第67章 密会 楚星舒眼皮一跳:“莫非二皇子要随甘修出征?” 慕和墨无奈点头。 “他疯了吗!皇上——”楚星舒慌忙跪下:“此事因我而起,二皇子这是气还未消,等他想明白了,必然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甘修居心叵测,他只是利用二皇子,究竟有何目的,还未可知,皇上万万不可答应二皇子的要求。” “聪明如你,当知道朕立大皇子为太子,不过是想借机把那帮魑魅魍魉一并解决,顺便将蠢蠢欲动的大蜀稳住,也顺便让川儿长点教训,未来成为君主,才可大展拳脚。棋局虽被他搅乱,不如由着他,朕也想看看,他对朕究竟恨到什么程度。” 楚星舒苦笑:“下臣也很好奇,他要如何报复我呢。” “他……答应回来后就娶丞相之女。” 楚星舒握紧了手中的棋子,语气极轻地道:“这很好啊……他若不犯糊涂,回来抱得美人归,有了丞相作后盾,又有军功,再寻机废掉太子,日后,他稳重朝堂,皇上也可以放心了。” 慕和墨沉眸:“他若是犯糊涂呢?” 楚星舒一怔,缓缓道:“那他就不是慕屹川了,一个糊涂人罢了……到时候,可否请皇上将他交给下臣?” 慕和墨掀眉一笑:“星舒,你呀……还是舍不得!” 楚星舒脸上一晒:“皇上,下臣要歇息了。” “好,你身子弱,早点歇着吧,朕去……他屋里睡。” 将军府迎来了一顶神秘轿子,轿上人包得密不透风,也掩不住周身的威仪。 “甘修拜见娘娘。 玉妃坐在上方,孙嬷嬷立在一旁。 玉妃冰冷的眼睛直直射向他:“甘修!你要带我的川儿去北境,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甘修自顾起身,冷冷一笑:“所谓儿大不由娘,更何况,川儿何时听过你的话?你在后宫多年,除了想尽办法讨他欢心,何时用心待过川儿?结果呢,皇后之位,太子之位,哪一样你谋划成功了?” “成功与否,都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娘娘这是要翻脸不认人了?当初是谁跪着求我,让我守护你们母子,把我困在这皇城内?否则,凭你的身世,拿什么跟景妃抗衡?” 玉妃闻言,嚣张气焰顿时下去了,走到甘修面前,柔声道:“表哥,你我都已经老了,此事兹事体大,我们真的赌不起啊……” “不是我想赌,是皇上他容不下我!这么多年来,战场上他使过多少绊子?我不赌,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哪个君主不疑心?可是表哥,你如今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好好的,那是靠的我自已!” 玉妃见劝不动,急道:“那你可曾想过,若是事败当如何?我,川儿,星儿,那是要掉脑袋的啊!太子之位只是刚定,若想拉他下马,有的是办法,何必如此挺而走险?” “怪只怪皇上贼心不死,当年夺妻之恨我可以消,可是川儿,夺爱之恨,他释怀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与其让他在宫中胡闹,指不定哪天干出什么祸事,倒不如随我出征另争一番天地!” 甘修握住玉妃的手,玉妃想挣脱,终是忍了下来。 甘修低声道:“玉儿,我想过了,如果赌输了,就让川儿提了我的人头博一个除奸的名头,他自可全身而退!” “表哥……你……”玉妃眼眶蓄泪,“你当真这么想?” 甘修苦涩一笑:“我们都老了,表哥还能护你多久?日后,能护着你的,只能是你的儿子,做不成太朔的皇后,表哥一直为你不值,所以……你一定要成为大朔的太后,当作表哥补给你的聘礼吧。于川儿而言,成败都无碍,他回来后娶了丞相之女,未来再无可忧了。” 玉妃哭得梨花带雨:“表哥……我对不起你!此生负了你,来生……我一定都还你……” 甘修为她披好氅衣,嘱咐道:“虽然我这里安全,可你身为皇妃,与我私会,毕竟不妥,若是出点纰漏,咱们才是真的全无退路了,天寒地冻的,你早些回去吧。” 一直将玉妃送上轿,见那轿子消失在月色中,甘修方才噙了一丝冷笑,回过身:“出来吧。” 暗处的人,戴着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身形修长,披着黑熊斗篷,拍手笑道:“好一幅深情的画面,女人果然好骗。” 甘修眸光一暖:“你来很久了?一直躲这里不冷么?” 那人好听的声音笑道:“不久不久,本来想跟你喝杯饯行酒,想不到看了一出大戏,再冷也值当了。” “你小子,就会拿我打趣,不是想喝酒,屋里坐吧。” 楚星舒躺在床上,细细寻思着,始终想不透,这个甘修如若真是要助慕屹川成事,直接朝堂上作文章,废掉太子即可,为何舍近求远,一定要让慕屹川上战场? 他猜到皇上与甘修有过节,看来这过节不仅仅是功高盖主与天子妒才这么简单,必然内有隐情。 第80章 可是这隐情得要问过慕屹川才行,眼下,慕屹川恨自已入骨,断然是问不出来的。 他几次三番试探,皇上又是一点口风不漏,弄不清这一点,这些疑团就怎么也解不开,那个鬼月盟,究竟跟甘修有没有关系? 楚星舒越想越清醒,竟然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他索性披了外衣坐起,推开门,穿过长廊,这长廊仿了南越国的建筑习惯,两旁引了活水,月光落在水面,荡起阵阵波纹,楚星舒一时看得出了神,随意靠着廊柱,静静的盯着水面。 “公子,可让我好找,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里吹风做什么?身子才刚好一点。” “千千,取我的洞箫来。” “哦……这是石玉刚送过来的药,伽落听说你又是受伤,又是生病的,准备了好些药,见不到你,只得把石玉好一顿数落。” 楚星舒扬唇一笑:“这个小秃驴,平日装得清清冷冷的,背地里也是个啰嗦鬼。” 第68章 识破 忆浮宫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型宫殿,设计精巧,重檐屋宇,百步一亭,小桥流水。 楚星舒素来通透,心中疑团未解,就会一直陷在里头,从头到尾,方方面面,把人和事连在一起想。 一想到慕屹川,他锁了眉头,无名火起,最终消化为一声长叹,修长的手指将青玉洞箫置于唇边,悠扬的古调响起…… 音符在寂静的长夜里回荡,释放他心中的郁结。 突然,他脑中一道白光闪过,指尖猛的顿住! 楚星舒急忙回到屋内,提笔修书,写好后,急召了千千:“将信交给石玉,我不方便过去,让他务必尽快交到我爹 手里!” 千千从未见过楚星舒如此急躁,不由的担忧:“公子,我还没有见过你这番神色,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楚星舒双手撑着案桌站起,面色苍白,气息虚浮,苦笑道:“说不上来,但愿我的直觉……是错的。” “公子别担心,我现在就去送信,药煎好了,你可记得喝。” 楚星舒点点头,“快去吧。” 伽落合衣躺在床上,并未睡着,听到院门轻轻打开的声音,放轻了的脚步声,停在门前,慕忘尘轻叩门板:“大师,可安睡了?” “睡了。” 慕忘尘浅浅一笑,推门而入:“大师没睡着啊。” 伽落不悦的蹙眉坐起,“三皇子这么晚过来,有事?” “我睡不着,想找大师下盘棋。” “这是拿贫僧当杏花楼的小倌了,白日要陪着吃饭,晚间还要陪着下棋,若是三皇子说被子太冷,贫僧是否还得陪着暖床?” 慕忘尘自顾在床边坐下,笑道:“大师哪里话,我可是敬你,重你,可能还有点……”他顿住话头,“罢了,卫图的病已经好了,大师近日却更加忙碌了,那些药是给何人的?” “贫僧手痒罢了。”伽落坐起身:“你让开些,我要穿鞋。” 慕忘尘随意挪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他穿鞋。 伽落道:“三皇子喝酒了?” 慕忘尘手指比了一下:“一点点,味道很重么?” “贫僧不喜欢酒味。” “好,我以后来这里,不喝便是。” 伽落瞪他一眼:“做什么盯着我穿鞋?” 许是喝了酒,慕忘尘一向温文儒雅的脸上带了一丝轻浮,他慵懒的后仰,双臂枕在脑后,淡淡道:“这竹林轩的下人不尽心。” 伽落心下一沉,面上不露神色:“三皇子何出此言?” “竟然让大师鞋上的泥土这么深,可见是躲懒,我明日得好好责罚他们,大师觉得我该罚他们什么好呢……”慕忘尘坐直身,手托着下巴,眼中满是兴味。 伽落脸上微红,有些发怒:“我是你府中门客,可不是犯人,我今日的确出府了,不行吗?” “去哪儿了?” “你管我!” 慕忘尘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我是关心你。” 伽落肩膀一耸,侧身躲过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慕忘尘道:“你和质子很熟?” 伽落心下一松,原来是为这事。 权衡片刻后,他如实相告:“我与质子同为南越国人,质子身子自小娇弱,师父和我一直在给他配药,如今师父不在了,我自然要多花些心思为他研药。” 慕忘尘长叹摇头,语气里满是遗憾:“觉远大师……可惜了!” 伽落定定看着这人,表面温和懦弱,实则深不可测,今夜的慕忘尘好似换了一张面孔。 “你知道我师父?”想到觉远大师,伽落长长的睫毛低垂,掩着心中酸楚。 慕忘尘突然环住他的腰身,将人一把搂住,唇贴在伽落耳边,声音低柔带着盅惑:“伽落,想报仇吗?”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伽落又羞又怒的推开他:“你放手!再这般污辱人,贫僧现下就与阁下别过!” 慕忘尘悠悠道:“伽落,什么都没查明白,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伽落手指微蜷:“贫僧听不懂三皇子说什么,三皇子追问的事情,贫僧也如实相告了。” “呵呵呵……出家人果然不打诳语。”慕忘尘眯起眼:“不过……你下次若想跟着我,不妨光明正大一些,我可是很乐意在哪里都带着你的。” 第81章 “三皇子今日是喝高了吧,贫僧真的要睡了,三皇子请回。” 慕忘尘看着伽落的眼神,如一只猫逗弄无路可逃的老鼠一般,他勾起唇角,笑得甚是开怀:“好,不闹你了,睡吧。” 语罢,竟然真的转身离去,见他拉开门,伽落松了一口气,盘算着此地是再待不得了,等慕忘尘一走,他就得赶紧脱身,还得通知馨若想个法子周旋…… 慕忘尘脚步停下,回首笑道:“明日我与大师一起用早膳,可好?” “三皇子高兴就好。” 慕忘尘满意的点点头:“难得大师答应如此爽快,那就一言为定了。” 伽落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出了院门,他才瘫软的坐在榻上,额头一摸,竟然一头冷汗。 慕忘尘今夜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跟了上去。 那青面獠牙的身影,分明就是上次将卫图吓尿的人。 亏得他自诩轻功极妙,想不到慕忘尘早就发现了他。慕忘尘躲在暗处看到了玉妃密会甘修,他起初以为玉妃走后,慕忘尘就会回府,未曾想,慕忘尘与甘修竟然关系匪浅。 此地不宜久留,须得出去再从长计议。 伽落抱着小白,刚刚走到院内,却见慕忘尘负手背对着他。 伽落惊得心脏一缩,小白被他不自觉捏疼,“喵呜”一声,从他怀内跃出。 慕忘尘蹲下身子,抱住小白:“小白真乖。”视线看向伽落,眸光骤冷:“大师这是要去哪儿?” “我……睡不着,带小白散步。” 慕忘尘缓缓逼近他,伽落不自觉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墙上,慕忘尘手一松,小白猝不及防的从怀中摔落,惊叫一声跑远。 第69章 还跑吗? 慕忘尘双掌撑住墙壁,将伽落困在墙壁与自已的胸膛之间。 他指尖细细描摹着伽落眉间的那颗红痣,那眉间一点红,如佛铃花尾的印记,一直勾着他的心弦。 伽落微微发抖,失了往日清冷,咬牙切齿道:“把你的手拿开……” 慕忘尘冷笑,阴恻恻道:“不老实的小和尚,哪有在院子里散步还带包袱的?” 语罢,他的食指顺着伽落高挺的鼻梁缓缓而下,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嘴唇,低低笑了:“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他可是两袖清风,不染凡尘,这挟带私逃也就罢了,怎么连只猫都不肯留给我,嗯?” “你要小白,留给你便是。” “啧啧啧……你可真不讲义气呀,这样就抛下小白,敢情那日拦我马车,为猫理论的伽落大师是装的?什么悲天悯人,满口佛德也是假的?” 慕忘尘眸光黑沉,深不见底,“适才刚答应明日陪我一起用早膳,可见又是哄我……伽落啊伽落,无义无德无信,你还做得了和尚吗,不如……做我的人吧。” 慕忘尘狠狠咬住伽落的嘴唇,伽落柔亮的眸子骤然睁大,不敢置信,他清修十八载,如今,竟然被一个男人抵在墙角污辱! 伽落浑身僵硬的推拒,这平日软弱的三皇子,竟然让他半点挣脱不开! 他恨极,怒极,用力咬住慕忘尘攻城掠地的唇,直到嘴里有了酸涩的血腥味儿,他才惊惶的松口,怔怔盯着慕忘尘。 慕忘尘伸手抹掉唇边血渍,笑得甚是妖艳:“伽落……人血的滋味儿如何?你们佛门中的说法,这算不算……开荤?” “慕忘尘,我要杀了你!”伽落大声吼道。 “哦……还要开杀戒呀,我就说嘛,伽落你真不适合做和尚 。” 慕忘尘眉一挑,突然两手伸入伽落腋下一提,将人 轻松扛上肩头,伽落惊叫:“慕忘尘,你想做什么?” 慕忘尘一脚踢开房门,将人朝床上一丢,伽落连忙闪躲至床角。 慕忘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哼一声,卸下腰带,擒住伽落的双手,将人两手一捆,缚在床架上。 “慕忘尘,你做什么绑我?要杀便杀,给个痛快!” “你若再乱动,我就将你腿也绑住!” 伽落闻言,停了挣扎,咬着唇,一脸愤愤的瞪着他。 慕忘尘坐在床边,在他颊上亲了一下,满意笑道:“这样才乖嘛。” 伽落收了戾气,纯净的眸子瞅着他,道:“你若觉得我发现了你的秘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请你不要折辱我,给我个痛快吧。” 慕忘尘蹙眉,沉声道:“你想死?” 伽落无惧的看他一眼,坚定的点头。 “为什么?” 伽落翻了个大白眼:“土可杀,不可辱。” 慕忘尘眸光一亮,笑了:“可我舍不得呀……”他冰凉的手指在伽落脸颊流连,又抚上了那颗眉心痣,柔声道:“我还从未如此想亲近一个人,见你第一眼时,我就感叹世间竟然真的有谪仙般的人物,怪不得些许年来,谁都入不得眼,原来……我一直在等你。” 伽落小鹿般的眼睛愣愣看着他。 慕忘尘的目光诚挚,自嘲一笑:“怎么不说话,不与我辩佛法了?” 伽落轻声问:“你不杀我,是要囚禁我么?” 慕忘尘喟叹一声,“人言向西可剃度,向东可寻欢,如何抉择?伽落,你可要好好想想呀……如果你想明白了,我自然会放了你。不早了,折腾了大半夜,你也累了吧,安心睡吧。” 第82章 慕忘尘脱靴上床,将人搂在怀中,脸颊相贴,伽落伸脚踹了他一脚:“你这么抱着我,我怎么睡?” 慕忘尘长腿将伽落的腿牢牢锁住,警告道:“我只想安稳睡个觉,你再不老实,就别怪我对你做别的了。” 伽落身上的檀香味,让慕忘尘很是受用,他放松的闭着眼睛,唇角轻扬,将脑袋埋于伽落颈间,睡得很是安心。 伽落用力扭动胳膊,却不知道慕忘尘怎么打的结,挣扎了半天,还越来越紧,他只得作罢,暗自后悔过去只醉心医术,功夫上能躲懒就躲懒,此刻自食恶果了。 他呆呆盯着床帐,慕忘尘的一缕细发扫在他的下巴处,一阵瘙痒, 他又没有手去挠,只得用下巴用力蹭了下慕忘尘的前额,俩人隔得极近,慕忘尘被他蹭醒,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声音暗哑:“你怎么了?” 伽落没好气的道:“你的头发弄得我好痒,我又没手挠。” 慕忘尘笑弯了眼,抬起头,将他腰一搂,让他的脑袋搁在自已胸口,“这样呢?你没头发,我不会痒。” 伽落试图跟他讲理:“慕忘尘,我是出家人,我们这样真的不合适。” 慕忘尘轻捏了一下他圆润的耳垂:“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也不会有人知道,怕什么?” “你要绑我一辈子,不如杀了我。”伽落不舒服的扭了一下,“松开我吧,胳膊都酸了。” 慕忘尘见他白皙的胳膊上,已经涌上了几圈红痕,“松了你,你还跑吗?” 伽落冷笑:“这是你的地盘,我又打不过你,能怎么跑?” 慕忘尘狐疑的盯着他,笑道:“你可是个小狡猾,松开你也可以,不过……”他的手顺着伽落的衣襟探了进去,伽落气息一抽,怒得湿了眼眸,低声怒斥:“你把手拿出来!” 慕忘尘挑眉,理所当然地道:“不是想让我松开你么,那我自然得好好检查检查,你身上有没有藏着这个丸,那个药呀……” “小人之心!东西都在包袱里,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慕忘尘的手指冰凉,所触之地,让伽落身上一阵战栗。 “你抖什么?心虚了……这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伽落咬唇道:“没有……” “这里没有呀……”慕忘尘松开他的腰带,手继续向下搜寻:“那一定是在这里……” “嗯……你住手!” 伽落的宽袍被扯开,露出大片肌肤,他生来就白,此刻在烛光下,好似浮着一层光,慕忘尘眸光幽暗,虔诚的赞叹:“伽落,你真好看……” 第70章 送别 伽落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满面通红,索性紧闭双眼,默念清心咒。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慕忘尘细心的为伽落整好衣物,道:“好了好了……我搜完了,确实没有,睡吧。” 他将人搂近了些,体贴的将自已的长发拨到一边,手指落在伽落的眉心痣上,缓缓轻抚着。 “你手拿开,这样……我怎么睡?”伽落睁开眼睛,不悦道。 慕忘尘手指恋恋不舍的挪开,孩童一般地抱紧伽落:“明日二皇兄出征,我要早起去送行,你乖乖的在房里等我,可好?你若答应,我现在就解开绳子。” 伽落看他一眼,默默点头。 手头一松,伽落活动了一下胳膊,忍下揍他的冲动,推开他环绕的手臂,侧身面向床角。 身后的慕忘尘的声音低低柔柔,“只要你陪着我,杏花楼的人我不会动。” 伽落闻言身子一僵,顿了顿道:“我颠沛流离,幸而得杏花楼收容,你不要牵连无辜。” 慕忘尘轻抚他脸颊,似有感触地道:“颠沛流离很苦吧……” “佛门中人,谈什么苦,苦本就是修行。若说苦,尘世中的八苦,三皇子还是早早勘破了好。” “哈哈哈哈……勘破了多没意思,伽落……我不仅不要勘破,还要拉着你陪我一起,我到哪里都要带着你,你若敢跑……” 伽落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这真的是一个过于偏执的人。人前温和懦弱,将憋屈留在暗夜中释放,隐忍又悲壮。 这种执念太深的人,必然是一个不快乐的人,伽落轻轻叹了一口气。 俩人四目相对,狠戾对上怜悯,慕忘尘冷笑:“你若敢跑,我就让这天上多几个漂亮的纸鸢,冬日再长也会结束,春天……就快来了。” 伽落忍无可忍的咒骂了一句:“疯子!” 慕忘尘抬起他精巧的下巴,凑近唇边:“再敢骂我,我就亲你……” “我……我要睡了。” 伽落再次背对他,心跳如雷,心里反复念着:疯子!疯子!疯子…… “伽落……” 伽落怒声道:“又怎么了?” “心里骂也不行。” 伽落:“呃……” 慕忘尘抚上他僵硬的背脊,声音中带着一丝落寞:“睡吧。” 银光闪闪的铠甲一字排开,战马步兵,土气高昂。 皇帝亲自率文武百官为众将土饯行,甘修虚以委蛇的喝了杯酒,极力掩饰着心中的兴奋。 慕屹川穿上战甲,俊美的容颜,更添了几分英姿。 接过酒,冷淡的看了慕和墨一眼,一饮而尽。 视线落在立于石阶上的楚星舒身上,楚星舒一身白狐裘氅衣,包裹着瘦了一圈的身子,面色较平日更苍白了些,他也毫不避讳的淡淡回望慕屹川。 第83章 慕屹川走到他身边,道:“定安王不送送我?” “皇上已经赐过酒了,行军打仗不可贪杯,二皇子可要时刻保持警惕,不可轻信他人。” 慕屹川嗤笑:“是了,不可轻信他人,越是近的,越信不得,尤其……”他放低了音量,“是那枕边人!” 楚星舒袖中的手指微蜷,深望他一眼,掩下心忧,用眼睛细细描摹着他完美的五官,克制着摸上去的冲动。 慕屹川定定看着他,先前日日耳鬓厮磨,连体婴一般,分开片刻都难忍。 如今,已经多日不曾有过肢体碰触,只是四目相对,就恨不得将对方狠狠揉进怀里,亲得喘不上气…… 可是,一想到这人已经不再属于自已,慕屹川胸口的恨意又升腾了起来。 明明是他怀中的人,现在却摸不得,碰不得,甚至连看也看不得…… 他想不通,也无法释怀。 仪仗队出征的乐声响起,慕屹川不甘又不舍的看了楚星舒一眼,情绪复杂的正欲转身,楚量舒飞快的塞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到他掌心里。 “你这是何意?” 楚星舒柔柔笑道:“一个平安符,几句祝福话,二皇子行军寂寞时,不妨看看打发时间。”! 慕屹川心下一颤,他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楚星舒催促道:“去吧,我等二皇子凯旋!” 十万大军,声势浩大的走了,人群渐渐散去,楚星舒一直盯着大军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回身。 慕和墨处理完政事,就立刻去了忆浮宫。 宫中人人皆知,皇上除了上朝就是待在忆浮宫陪着定安王。 定安王这份专宠,皇城内外也是沸沸扬扬,宫内到底收敛一点,民间的流言蜚语可就不好听了。 有文人骚客作诗暗讽的,有唱戏唱曲编了当剧本的,最遭殃的,还是那些之前卖话本的,读者当时有多疯狂,如今就有多愤怒,日日都有书屋被砸,好多撑不下去的,只得关门。 甚至还有人编了骂楚星舒狐媚惑主的童谣,街头巷尾的孩童们都朗朗上口。 楚星舒跪在垫子上,长睫微垂,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请皇上成全!” 慕和墨眯着眼睛,细细检查手上刚修复好的一个旧杯子,扫了他一眼,道:“念了半个时辰了,你口不渴么?” 楚星舒眉心一动,知道皇帝有点松动了。 拱手道: “下臣不渴,多谢皇上挂心,请皇上成全!” 慕和墨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杯子,蹙眉,为难的道:“身为质子,随军出征,你还嫌外间骂你不够狠么?朕只怕到时候口诛笔伐的,朕也保不住你!” 楚星舒轻轻一笑:“若保不住他,还保下臣何用?” 慕和墨警告道:“川儿可是要娶丞相女的……” “下臣明白。” 慕和墨不解道:“那你还在执着什么?” 楚星舒目光清明,如实道::“下臣是想有始有终,多个念想,也……再放肆一回。” “你倒是坦诚,也够……大胆!”慕和墨怒斥。 “下臣向皇上保证,此去,一保我大朔河山。二保我未来明君。三……”楚星舒垂下眼帘,声音极轻极轻:“三让他娶妻生子,我终身幽禁忆浮宫,他享安稳,我享清静。” 第71章 醉生梦死 慕和墨居高临下的盯着楚星舒,沉默了半晌,道:“你可想清楚了?” 楚星舒坚定的点头。 “不必跪了,起来回话,朕答应你便是。” 楚星舒起身:“多谢皇上!” 慕和墨坐在椅子上,精明的眼睛打量着他,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你不可能是毫无准备,单枪匹马的去吧?” 楚星舒微微一笑:“下臣也没有打算瞒皇上,家父一直让下臣向皇上道一声谢,解救楚家军于困境之中。昨日我已修书一封,让楚家军的一万精兵,提前从小道出发。” 慕和墨眸光一沉:“朕眼皮子底下,你竟然敢这么做,不要命了?” 楚星舒道:“下臣与皇上初衷一样,二皇子必须平安归来!” 慕和墨敛了眉,看他一眼,喟叹道:“子归曾说过,楚家军在,南越国就在……留着楚家军,也是朕的私心。”慕和墨用手撑着额头,湿了眼眶:“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朕没有想到,南越国依然在,可是子归……却再也不在了。” 楚星舒目光犹豫的看向慕和墨,片刻后,他走向屏风后的书柜,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匣子,里面有一封书信,一缕缠绕成辫子的青丝,还有一粒封在圆形陶罐的丹药。 “这是……”慕和墨伸手接过长匣,手指细细抚摸那柔软的青丝,胸口堵得慌,又是激动又是酸涩。 楚星舒道:“先帝写给皇上的书信,封好了蜜腊,下臣一直保存完好。这青丝,想必皇上也不陌生。” 慕和墨取出发辨握在手中,细细摩挲,怅然一笑:“想不到子归一直将它留在身边,当年他刚回南越国,登基为帝以后,依然对朕恨之入骨。后来派了一名刺客来行刺朕……” 忆往昔,慕和墨脸上是沉醉的笑意,楚星舒从未见人有过这般的笑容,笑容里明明是甜的,却让人看了觉得苦涩无比。 “那名刺客就是你的父亲。” 楚星舒一怔:“家父……从未提及此事。” 第84章 “这是一个荒谬的任务,比不得军功,你父亲那刚烈性子,自是不屑于提的。” 楚星舒不解道:“先帝刺杀您,您不生气?怎么还如此怀念?” “呵呵呵呵……”慕和墨捻须而笑:“你是不知道呀,子归他有多倔强,他恨我背叛他,囚禁他,派人来杀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也是他……他纠节再三,只命你父亲取我的一缕青丝当首级,你说他可笑不可笑?” “呃……”楚星舒已经能够想象到父亲执行这个尴尬任务的神情。 “一切仿若昨日,朕在他眼中,已是背信之人,他自是怎么都不会要我了……后来,他也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很快就有了儿子,我在他心中的位子就越来越轻了。我担心,有一日,他可能再也不记得我了,我不甘心,至于后来,我每年频繁进犯南越国,不过是想见他罢了……” 楚星舒直白道:“皇上此做法,当真任性。” “你这孩子……是在怪朕?” 楚星舒不置可否,接着问:“频繁进犯南越国,皇上派的都是甘修?” 慕和墨点点头,“甘修与朕和子归也是旧识,他知道掌握分寸,也明白这些仗究竟该怎么打。” 楚星舒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这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调情!先帝平日温和克制,聪明睿智,怎么会随着这大朔皇帝如此胡闹?这人口中的先帝怎么与自已平日看到的不一样? “这是什么?”慕和墨打开陶瓷圆罐,取出药丸,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楚星舒慌忙上前一步,夺过药丸,放回罐里,道:“皇上离此药远些,此药叫做醉生梦死。” “这个名字倒是有趣,为何你如此紧张?子归将他给我,即便是毒药,朕也甘之如饴,只要是他想要的,朕……如今都会依他。” “此药先帝有交待,世间只余一颗,服过后,会做一个美梦,做梦的人如果放得下过往便会醒来,如果沉醉在梦里不愿意出来,十日后,就会气绝身亡。 本来……下臣准备修复好忆浮宫,再交予皇上,只不过,下臣此去生死难料,怕有负先帝所托,故而此时将这些提前呈于皇上,可是皇上,眼下切切不可服用此药!” “朕知道你的顾虑,刚立太子,朝内党派纷争未清,川儿的路还没铺好,朕还不能走。你来大朔为质子,也是子归的安排吧,他心意难平,想让朕赔他一条命,是不是?” 楚星舒轻笑摇头:“皇上,下臣只是送信人,如何抉择下臣无权干涉。” “楚星舒,你可知献这种药给朕,与谋杀朕有何区别?” 楚星舒冷笑:“如果皇上不服此药,下臣又哪来的谋杀之罪?如果皇上服用了此药,是皇上的选择,又与下臣何干?先帝已不在,服不服药,都是皇上的选择。这段旧情,究竟价值几许,也是皇上来衡量。” “他……究竟是怎么走的?” 楚星舒眸光骤冷:“皇上每年进犯,猫捉老鼠一般,南越国本是小国,不比大朔兵强马壮,每一场战争后,所耗费的钱粮,都需要花心思去填补,先帝为了国内民众的生计,常常愁得半夜都无法安睡,在您看来的游戏,与他而言,却是一道又一道难题。” 慕和墨闻言,踉跄了一下,不敢置信道:“是我……逼死了他?” 楚星舒缓和了神色,道:“过去,我也如此以为,所以带着醉生梦死来大朔,就是为了给先帝讨一个公道,可是……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如是,情之一字,只有局内人方知冷暖,我这个外人,不过是雾里看花罢了。”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只是想逼着他服个软,可是子归……我没想到他这么倔,更没想到,他会殚精竭虑而死。” 楚星舒道:“先帝在弥留之际,服下了一颗醉生梦死,特地留了这一颗给您。” 第72章 出发 楚星舒见慕和墨取出那封信,就要打开,连忙阻止道:“这封信……皇上可否答应下臣一个请求。” 慕和墨淡淡一笑:“你怕朕看了信,立刻就服了醉生梦死?” “大朔需要明君,朝内的局势未明,皇上不可弃大朔子民不顾。” “罢了,朕答应你便是,这哪里是皇位,真的像一座牢笼啊……” 楚星舒草草收拾了行李,趁夜出了宫。 他行至一座孤山,点燃信号烟,空中蓝光一现,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 “定安王主动找我,倒是难得啊……”黑衣人笑道。 楚星舒将一个金灿灿的钥匙丢到他手中,“东西到手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这么快……”黑衣人喃喃道。 “解药!”楚星舒伸出手。 黑衣人迟疑着,从怀中摸出解药,递给他:“你是如何拿到钥匙的?” 楚星舒勾唇一笑,冲他招了招手,“你靠近些,我告诉你。” 黑衣人刚伸长脖子,脖子巨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绝了气息。 楚星舒道:“石玉,他传递消息的方式你这段时间可摸清楚了?” 石玉擦干剑上的血渍,“都记熟了,只是,这解药不知道真假,要不要找伽落看过再服?” 楚星舒将药吞入,笑道:“无妨,应该是真的,眼下我得即刻出发,本来就是走小路要比大路绕得远,没有时间耽搁了。这段时间,你冒充他继续与宫中联络,不可让太后生疑,以免对二姐不利。” 第85章 “是,公子放心吧,将军的人马已经出发了,公子是要赶过去会合吗?” “我自已一个人行动更便利些。” 石玉皱眉:“千千您也不带?” 楚星舒摇头:“千千要留在忆浮宫替我打掩护,伽落那边近来可有消息?” “他不在三皇子府,还未有消息传出。” 楚星舒低首沉思,“眼下也不宜打草惊蛇,你再观察几日,若是他还没有动静,让馨若派人查一下。” 楚星舒骑上马,踏着寒霜而去,心中莫名自在了起来,又带着些隐隐的期待。 天高海阔,他走出了南越国,走出了大朔皇城,独自一人,走在这天地间,从未有过身心如此放松的时刻。 慕屹川的队伍过于庞大,所到之处,又得扎营,又得支帐篷,路途走得有些慢。 夜里,寻了处山林落脚,他坐在溪边几次想打开楚星舒的锦囊,却在触到那针口处的瞬间缩回了手。 “川哥哥,你看什么呢?”甘尔乐在身后拍了他肩膀一下,歪着身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慕屹川将锦囊收入怀中:“此次去北境,天寒地苦的,师父也真是,让你个小丫头跟着做什么?” 甘尔乐不悦的嘟嘴:“什么小丫头,我都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慕屹川挑眉:“哦?你可是有意中人了?” 甘尔乐红了脸颊,“我意中人是谁你还不知道呀……川哥哥,你真要娶那个谢若兰吗?” 慕屹川反问道:“谢若兰不好吗?” “城中第一才女,能不好吗,不过呀……她最好的,还是有个做丞相的爹。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皇族中人联姻也就那么回事儿,川哥哥……”甘尔乐抬眼,认真道:“我眼中心中的人都是你,不管你是山野村夫,还是二皇子,在我眼中都一样。” 慕屹川夸张的笑道:“你也知道我已有婚约,还不死心呀。” 甘尔乐双手抱着膝,低低说:“我知道皇上不喜欢我爹,这婚事怎么都不会落到我头上……”她猛一抬眼,眸光亮亮的盯着慕屹川,笑得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我不介意名分,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都是欢喜的。” 慕屹川移开目光,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什么胡话呢,我拿你当妹妹,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好好的姑娘家,哪家的正主夫人当不得,做什么小妾?” 甘尔乐四下看了一眼,众人离得远,她一把扑在慕屹川怀中:“川哥哥,我只要你!谁也不要!” 慕屹川正欲推开她,突然她“唉哟”一下,捂着脑袋惊叫:“谁砸我?川哥哥,有人用小石子儿砸我,好疼呀……” 慕屹川朝树上看了一眼,一只松鼠机敏的窜进了树洞,探出小脑袋朝下张望着。 他捡起地上的一颗榛子,指着上头,好笑道:“是上头这小家伙砸你的。” 甘尔乐站起身,双手叉腰,生气道:“臭松鼠,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小松鼠对她呲牙叫了几声,转身后将整个身子埋入洞中。 慕屹川捧腹大笑,笑着笑着,突然那小松鼠吡牙的样子与脑海中某人生气时的样子对上,那笑骤然僵在了唇边。 甘尔乐还在咒骂着小松鼠,又不甘心的去摇晃小松鼠栖身的树,惊得里头的松鼠吱吱叫个不停。 慕屹川缓步回到帐内,取了地形图仔细看着,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的视线总是会绕着地图上的南越两个字打转,越过北境,跋山涉水才能到南越。 南越是楚星舒长大的地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能生出楚星舒这样的人? 勾魂摄魄,一旦沾染上,就如中了盅一般,蚀骨难消。 一路行来,流言蜚语听了不少,夜夜独宠,每每听到这四个字,他的五脏都好似要烧起来。 可是心中,又总是存着一丝希冀,楚星舒说过自已是清白的,这“清白”二字,是他郁恨难消时唯一的慰藉…… 慕屹川收起图,随意躺在了榻上。行军的床榻极窄,他身量极高,睡的时候还得蜷着一点身子。 他将榻上的枕头抱入怀中,贪婪的吸着枕头上越来越淡的药香味。 枕头是他从府中带来的,是楚星舒用过的,习惯了楚星舒身上的药香味,他发现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他试图丢掉这枕头,却在当晚整夜无法安睡。 后来,慕屹川只得妥协将枕头抱入怀中,放纵自已在那药香味里沉沦。 第73章 春土 慕屹川这一觉睡得极沉,雪风进来喊他吃饭,他摆了摆手拒绝,眼皮都懒得睁开。 半梦半醒间中,有一双温柔的手为他盖好被子,慕屹川将手挡在眼皮上,带着困音道:“雪风,不是吩咐不许人进来打扰么?” “二皇子可是醒了?雪统领担心二皇子饿着,特命小人将热好的饭菜送过来,二皇子可要用点?” 这声音…… 慕屹川猛的坐起,眼前一个小兵打扮的少年,笑眼盈盈的看着他。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慕屹川扫了一眼桌上的饭食,道:“你眼生得很,是哪个营的?” 小兵笑道:“小的本是步兵三营的,因为做饭手艺不错,就被派到精卫营的火房了。” “这些菜,是你做的?” 第86章 小兵点点头,“嗯,二皇子尝尝,可合胃口。” 小兵细心的将鱼刺挑出,鱼肉拨到他碗里,“这是新鲜从河里捕到的鱼,味道鲜美,就是刺多了些。” 慕屹川脸色一沉:“你只在火房做事,所以没有人教你规矩么?” 小兵可怜巴巴的扇了下长睫,一脸无辜:“小的愚笨,实在不知道哪里坏了规矩,还请二皇子明示。” 慕屹川耐着性子,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火:“军营中,哪里来的皇子?你该叫我什么?” “哦哦哦……小的知错了,该叫您将军。”小兵撇了下嘴,眼眶里噙了委屈。 “罢了……你下去吧。” “将军不喜欢小的在旁伺候?这鱼……刺多。” “我喜欢安静,鱼刺我自已会挑,你走吧。”慕屹川再次下了逐客令。 “哦……那将军慢用,小的晚点过来收拾。” 慕屹川今日胃口极好,吃了两大碗饭,一条鱼也是吃得干干净净。 人一吃饱,心情也松了下来。 那小兵轻轻掀了帐帘进来,“将军,小的给您收拾桌子。” 慕屹川握着手中的锦囊坐在榻上发呆,那小兵边收边笑道:“将军手中的东西是心仪之人送的吧?” 慕屹川挑眉看他,嗤笑一声:“你倒是懂得不少,几岁啦?” 小兵清脆答道:“十六了。” “半大的毛孩子,这么会做饭,家里从前是做厨子的吗?” “嗯,我老家是舒州的,家父南方菜做得可好了。” “南方菜……”慕屹川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你可会做糖醋排骨?” “将军也懂南方菜?糖醋排骨小的做得可好了,只可惜,行军途中,材料难寻。不如……小的去给将军猎一头野猪,调料小的带得可齐全了,就是差好排骨。” 慕屹川好笑道:“你这小身板儿,敢一个人去猎野猪?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我叫上雪统领一起去?” 慕屹川眸光一闪,深思的盯着他,“雪统领听你一个小兵的?” “将军有所不知,雪统领跟小的下棋,连输三回,所以小的让他打野猪,他就得打野猪。” “怪不得……”慕屹川扶额笑了,“他近来是迷上了下棋,水平臭,瘾还大。” 那小兵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水平实在太臭了,我让他十子都输得难看。” 慕屹川越发觉得这小兵有意思了,偏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字俗,恐污了将军尊耳。” “少啰嗦,名字。” “小的叫春土,春天的春,土地的土。”春土撇撇嘴低首。 见慕屹川不作声,春土道:“我就说这名字俗吧。” 慕屹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取下兵器架上的弓箭,“你刚刚说要猎野猪,走吧。” “啊……那个小的说的是让雪统领去啊,将军这是要亲自去吗?” 慕屹川道:“难道本将军还不如雪统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不过……犯不着啊,雪统领输了三局棋,将军若是觉得野猪不够,不如我再让他猎头虎,或者还是熊吧,嗯……还是熊好,我听说熊皮做的斗篷最保暖了,若是拿出去卖,可得一大笔银子呢。” 慕屹川拿马鞭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不怕雪统领一个人被猛兽给吃了?” 春土咂咂舌,顽皮一笑:“愿赌服输嘛,谁让他水平臭。” 这一笑,媚眼如丝,竟莫名的勾人,慕屹川愣愣的看着他,一时恍神。 春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军怎么了?将军若是舍不得雪统领,小的就跟将军一起去吧。” 慕屹川试图挥开那手,不经意间握住,手的触感让他身躯猛的一震。 “将军,你捏疼……我了。”春土用力抽回手。 慕屹川回过神,道:“走吧。” 二人上了山,夜风呼呼的吹,守了半天,也没见到猛兽的影子。 “将军,你看——” 慕屹川顺着春土手指的方向朝上看,“看什么?” “天上有只鸟,不如猎了回去吧。” “吹半天山风,就为了猎吃鸟?” 春土抱着老树干,困顿的打着呵欠:“可是我困了呀……明日还得早起干活呢。” “不行!今晚必须弄个大的,明日我批准你休沐。” 窸窣间,林间似有草动声。 “嘘!”慕屹川竖了食指放在唇边。 一对鹿角从林间露出,是一头幼小的梅花鹿。 慕屹川兴奋的扬起了弓,拉满了弦,瞄准那小鹿,蓄势待发。 那梅花鹿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浑然不觉自已正一步一步迈入猎人的射程内。 “哈啾——” 梅花鹿目光一惊,瞬间扭头朝草林中跑去。 春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慕屹川一脸铁青的瞪着他,他讨好的笑道:“一时鼻子痒,没……没忍住,呵呵……” “罢了,回去吧。”慕屹川悻悻然收了弓箭。 “这就……回去了?将军不是说吹了半天的风,要猎个大的么?” 慕屹川没好气地道:“带了个小菩萨出来,我再吹半夜的风,也是空手而归。” “嘿嘿……你发现了?我是瞧那小鹿可怜,还是个鹿宝宝呢,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家里人该伤心了。哈啾——” 第87章 慕屹川脱下身上的熊皮大氅,盖在他身上:“你这是真要生病了吧,还不快回去。想要熊皮大氅,这件送你便是。” 第74章 马甲掉了 俩人回到营帐,已是丑时,营内鼾声此起彼伏。 雪风一直守在慕屹川的帐篷前,眼神焦灼的四处张望,总算盼到慕屹川带着春土回来。 慕屹川看起来心情不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过来。 雪风的视线落在春土身上的那件熊皮大氅上,怔了一下。 春土笑嘻嘻跑过来:“雪统领这么晚还没睡呀,是担心我和将军被猛兽吃了么?” 雪风闻言,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主子,这个春土没大没小的,我将他先带走了,免得扰了您歇息。”语罢,就要去拉春土的胳膊。 慕屹川先一步拉住春土,“不必了,这小家伙挺有意思的,以后就跟着我吧。” 春土闻言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我明日还得烧火呢。” “我刚不是说了,准你明日休沐么?你先去烧热水,陪你吹了半宿的风,我要沐浴。” “啊……” “这……” 雪风和春土同时愣住,春土微微扯了下雪风的袖子,使着眼色。 雪风瞪他一眼,将他的手拉下,耸耸肩,一副活该你作死的神色。 慕屹川视而不见二人的小动作,催促道:“春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哦……”春土慢慢悠悠的挪到了帐篷门口,不死心的探了下脑袋,嘴唇无声的对雪风比着:“救我……” 雪风扬唇一笑,无奈摇头,还对他作了个揖,抬腿而去。 慕屹川曈眸深沉,暗暗的打量着这两人,不动声色的掀帘而入。 慕屹川双手环胸,默默看着春土手忙脚乱的在屏风后忙活,好不容易放好了水,春土折腾得额上都沁了薄汗。 他用袖子擦着汗,喘着粗气道:“将军,水放好了,请沐浴,若没有其他事,小的就回自已的营帐了。”边说边朝着门外的方向小步退。 他没退几步,后领被人一拎,提溜着到了浴涌旁,“扑通”一声,被人丢到了水里。 慕屹川按着他挣扎要起来的肩膀:“伺候人的活儿,看来你不太熟练啊。你受了寒,先沐浴驱下寒气吧……” 慕屹川当他是个小孩子,多了一丝庇护之心,天寒地冻的,若是病了,可就要受罪了。 “我……我可以回自已帐里洗。” 慕屹川瞪他一眼:“衣服都湿了,再跑出去吹风,你不要命了。” “我不喜欢被人盯着,那将军能不能去浴间外等我?” 慕屹川嗤笑一声,“一个小屁孩儿,浑身没几两肉,有什么好看的……” 竟然说他身材差,春土不服的瞪他一眼。 慕屹川觉得好笑,果然是小孩子脾气。 突然,他眸光一凝,猛的按住春土的脖子,手试图顺着那脖颈探入衣襟。 春土连忙一只手紧紧捂住领口,另一只手用力扒拉开他的手,语气里带了一丝慌乱:“将军这是做什么?大朔军纪严明,将军怎么可以如此欺负人……” 慕屹川克制着胸膛狂乱的心跳,黑瞳牢牢盯着他:“我不动你,你自已把领口解开,我想看看你脖子上挂的什么东西?” “就……就是一个平安符,随军出征,我娘特地在庙里给我求的,我娘特地叮嘱,这护身符请高僧开过光,可要贴身藏着不能给人看,要不……就不灵验了。” “是吗?”慕屹川莫测高深的盯着他,倒是再没有逼他。 “小的有几个胆子敢欺瞒将军,将军还是先出去吧,要不,这水就要凉了。” 慕屹川刚转身,身后的春土又道:“将军……” “又怎么了?” “小的没衣裳换,将军能不能先借我一套?” 慕屹川的目光在他埋入水下的身子上巡视了一圈,噙了一丝笑,说了句:“好。” 隔着屏风,慕屹川盯着里头长发披散在肩头的人影,手指轻轻的敲击桌面,沉思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春土玲珑的曲线落入他眼里,下腹一阵躁动,这世上,能让慕屹川有此反应的,只有一个人。 可是……春土身上并无楚星舒身上特有的药香气。 他眯起眼,牢牢盯着从水中站起身的人,那腰肢,他曾无数次握在掌中,断然不会看错! 春土从水中出来,蝴蝶背,细腰,均匀修长的腿,感受到屏风后的凝视,他快速擦干身子,换上了慕屹川宽大的寝袍。 他边擦头发边从屏风后出来,“将军,我洗好了……嗯,将军你快松手!” 春土被慕屹川从身后困住,慕屹川接过他手中的布巾,低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帮你擦头发。” 春土气红了脸,不悦道:“我自已来!外间传闻将军有龙阳之好,果然不假!” 慕屹川手指抚上他的唇,邪邪笑道:“那的确不是传闻,行军寂寞,不如……你做我的男宠如何?” 春土骂道:“负心汉,薄情郎!见异思迁的坏坯,鬼才要做你的男宠!” “洗去了油烟味儿,你身上的药味倒是好闻……” 闻言,春土身子一顿。 慕屹川亲上他的耳廓,春土又惊又怒,用力掐他的手背。 第88章 “这个耳垂的形状,本将军也很喜欢。”慕屹川在他小巧圆润的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 “呃……疼!你先松开我。” “不松……松开你,你可就要跑了。”慕屹川更加贴近他,“你这身上的药味儿,我尤其喜欢。” 这暗示再明显不过了,怀中人叹息一声,轻声道:“你几时发现的?” 闻言,慕屹川蓦然将人翻过身,四目相对,他食指顺着人细滑的脖颈探入,勾出那红润莹亮的珠子,眸光灼热,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无法平复心绪,竟然激动得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眼前人的面颊,摸到了一处不平处,轻轻一撕—— 眼前人面容是一惯的苍白,含情眼灼灼的望着他,嘴唇轻轻抖动,“将军,可……看清楚了?” 慕屹川猛然将人推开,怒声道:“楚星舒!你又玩什么把戏?” 第75章 锦囊 楚星舒后腰撞上了桌角,疼得低咒了一声:“慕屹川,你这个蠢货!” “你又骂我!”慕屹川将人压在桌上,愤怒的捏住他的下颌:“我在你眼中就是蠢笨如猪,耍我很好玩是吧……城内耍得不尽兴,还要跟到营帐里来玩儿,好!楚星舒,你想怎么玩儿,我奉、陪、到、底!” 狂风暴雨般的吻落在楚星舒脸上,颈间,一路向下…… 慕屹川如一头失控的猛兽,攒了多日的火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将身下人吞吃入腹方能消解。 楚星舒忍着腰部的剧痛,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手指安抚的揉着他的头发,如哄孩子一般温柔,一声不吭的任由他发泄。 慕屹川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亲吻也变得缠绵起来。 楚星舒见他情绪缓和了下来,在他唇落在嘴角的时候,寻了一息,道:“我给你的锦囊,你怎么不看呀……” 慕屹川见楚星舒似乎在忍着痛,心头一紧,默默将双掌垫在了他的后腰处,却丝毫不肯与他分开一寸。 慕屹川一脸傲色:“你给我,我就要看?” “不想看,你留着宝贝似的做什么,怎么不直接丢了省心?”楚星舒摸出他藏在怀内的锦囊,半撑起身子,软声道:“你打开看看……” 慕屹川松开人,拆开锦囊,里头是一个挂红绳的平安符,还有一张纸条。 楚星舒顺势站起来,揉着后腰,低垂着眼睛不看他。 慕屹川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上头的字,唇边缓缓漾开笑意,故意压着嘴角,斜他一眼,道:“就三个字?” 楚星舒眉眼一挑,笑道:“三个字不够么?那我再加一个?” 慕屹川将人搂入怀中,恶狠狠地道:“你敢加个“不”字试试?” 楚星舒从他怀中钻出,取了笔架山上的狼毫,在那三个字上,又加了两个字,低垂着眼,将纸条递给他。 慕屹川狐疑的看他一眼,展开纸条,扬唇朗声念道:“我——好——爱——你——呀……哈哈哈哈!” “你小声点儿!外头人还以为你疯了呢。” 慕屹川走到楚星舒面前,小心翼翼的拥人入怀,“我可能真的是疯了吧,此时此刻,你怎么会在营帐中,星舒……我是不是在做梦?” 慕屹川磨蹭着他的发髻,这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实在太不真实了。 “你我之间太多误解,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唔……” 楚星舒的唇被慕屹川堵住,“屹川……我……我话还没……嗯……” 两人多日未亲近,此刻一碰到对方,就好似要揉入对方骨血一般,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床榻太小,慕屹川每一次起落,楚星舒都担心那床……会不会塌,只得紧紧的攀住他的脖子,生怕摔下去。 “你悠着点……嗯……这床不结实。” 慕屹川身形一顿,伏在他光洁的肩头,笑得直抖,捏了一下楚星舒的唇,道:“楚星舒,你可爱死了!” 床的确没塌,不过楚星舒着实吃不消了,他的身体感觉已经掏空,可见慕屹川是挟了心要报复的。 他的眼泪没让慕屹川停下,反倒让人更加激进。 “二皇子……你行行好,容我喘口气吧……” “不是告诉你了,军营里该叫我什么?记不住,可是该罚……”楚星舒后颈又挨了重重一口。 “你不是一直在罚么?慕屹川,我饿了……” 慕屹川冷笑一声:“嗯,很好……本将军这就喂饱你!” 楚星舒暗叫惨:这招竟然也不管用了,看来这小狼崽还有得哄…… 楚星舒在不知道第几波浪潮中迷蒙睡去,慕屹川帮他擦试身体时,他也是鼻息沉沉,乖巧得任人摆弄。 慕屹川恋恋不舍的将他光滑的后背拥在怀中,紧紧贴着自已的胸膛,鼻间熟悉的味道,让他胸中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楚星舒为何会来?此行目的又是为何?慕屹川一点也不着急知道。 他甚至还有些得意,楚星舒一个字都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累得睡着了。 慕屹川舍不得闭眼睛,就这么痴痴的盯着楚星舒的睡颜,不觉感叹,怎么又瘦了…… 楚星舒感觉到有人在亲他,迷糊着睁开眼,哑声道:“什么时辰了?” 慕屹川鼻子贴着他的,额头相抵,“快到卯时了,我要起来巡营,你再睡会儿。” 第89章 楚星舒苦笑:“睡不了了……我是火房的小兵,该起床干活了。” 慕屹川奇怪道:“你还要当小兵?” “我的身份不宜暴露,若不是看你不好好吃饭,我当个步营小兵至少还能躲个懒,这下可好,几个精卫营的伙食,可都得我来做。”楚星舒伸出手递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道:“你瞧,我手都泡得要生冻疮了。” 慕屹川执手一看,那小指处,长了好几颗红点,手上也裂了几道口子。 他蹙眉,不悦道:“不许再去了,就说调到我帐内了。” “真的?”楚星舒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还是将军会疼人。” 帐外号角声起,慕屹川点了下他的鼻子:“你就安心睡吧,其他的交给我。我让雪风在帐外守着,不放人进来扰你。” 楚星舒把玩着他的手指,试探性地道:“你不会罚雪统领吧……” 慕屹川横他一眼:“哼——你说呢?” “不许罚!” “楚星舒,你还敢跟我说不许——昨日只顾着温存,我们的账还没算呢!等我回来,旧账新帐一起算!” 楚星舒淡定道:“还要算账呀……将军,我胆子小,看来还是……” “你敢溜,我就打断你的腿!” “啧啧啧,你真血腥,动不动打断人腿。” 慕屹川瞄了一眼外头,依依不舍道:“那你说……我该如何?” 楚星舒凑在他耳边,轻吐气道:“你不必打断我的腿,我今日……也是下不了床的,能跑哪里去?” 号角声再起,慕屹川低咒一声,俯下身子,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意犹未尽道:“等我回来。” 楚星舒打了个呵欠,带着困音道:“别忘了让雪统领去我帐内把东西搬过来……” 慕屹川挟了他的脸颊,恨恨的咬了一口,无奈道:“敢指挥将军干活的小兵,也就只有你了。” 第76章 难养 慕屹川是一个军纪严明的人,众将土早已列队整齐,接受检阅。 巡到后勤营的时候,营长左顾右盼心绪不宁。 慕屹川沉声道:“营长出列。” 营长本就担心着营内春土迟迟未归,只知道昨日去了将军营帐,晚上也没有回。 这个春土,平日机灵狡猾,难得的是做菜的手艺极好,故而,春土常常借着寻食材的由头告假,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胆大到巡营都不回,倒是头一遭,将军眼皮子底下,他想护,也再不敢护了。 慕屹川负着双手,冷眸盯着一脸惊惶的营长:“你这般紧张可是物资出了什么纰漏?” “回……回将军,粮草辎重属下日日巡查,不敢有任何松懈,也没有问题。” “那你为何这般神色?” 营长跪下,拱手道:“属下不敢欺瞒将军,只因营内负责精卫营伙食的一名小兵,彻夜未归,营内人数不齐,还请将军责罚。” 原来是为这事,雪风听他的命令守着楚星舒,想来还未来得及传达调令。 慕屹川缓了神色,故作正经问:“那小兵可是叫……春土?” 营长眉眼一跳,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福是祸的试探:“他是叫春土,只是……将军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兵的名字?莫不是他闯了什么祸?” 一想到那还在贪睡的人,慕屹川心中一甜,拼命压制嘴角,还是忍不住微扬了唇,连声音都不自觉温和了许多:“雪统领忘记跟你说了,那个……春土,嗯……颇合我眼缘,雪统领正报怨缺人手,我留他在帐内侍候了。” 说完,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周遭一片安静。 营长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道:“春土这孩子能得将军青睐,倒是他的造化了,如此,属下也便安心了。” 慕屹川问:“这个春土是何时来的军营?” “回将军,春土是十日前由雪统领安排到后勤营的,将军不知道?” “哦……雪统领的确跟我说过,我一忙就将此事忘了。”慕屹川摸了下鼻子。 营长憨憨笑着,真心为春土攀上高枝而高兴。 楚星舒日夜兼程好不容易追赶上大部队,又花了一番心思混进来,自小娇弱的身子,虽然样样精通,平日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千千伺候惯了的。 入了军营,之前在步兵营跟着操练,练得够呛,后来又心疼慕屹川入了火房,更是累得腰酸腿疼。过了一段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的悲惨日子。 本就是贪睡的性子,楚星舒已经是十几日未睡过一个好觉了,故而,早间慕屹川走后,他就放心大胆的睡得天昏地暗。 慕屹川回来时,闹了他好一会儿,都没把人弄醒。 他本来想着赶回来和楚星舒一起用早膳,结果那人睡得就跟冬眠的熊一般,除了还在喘气证明是个大活人,其他与躺尸无异。 今日就要拔营继续前行,故而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慕屹川用过早膳,静静坐在一旁处理公务。 雪风端来午膳,看了双眼紧闭的楚星舒一眼,悄声问:“主子,该用午膳了,要把人……叫醒吗?” 慕屹川抬眼看了床上人一眼,长叹一声,轻轻摆手,“让他睡吧……对了,他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吗?” 雪风点点头,笑道:“都安顿好了,定安王东西不少,占了主子一半的柜子。” 第90章 慕屹川起身,坐在榻沿,手指摸着熟睡人的脸颊,感叹道:“他这是头一回独自出远门吧……” 雪风知趣的退下。 慕屹川轻轻唤着他:“楚星舒,不许睡了。军营不比皇城能一直给你备着热食,过了时辰,饭菜可就凉了。” 楚星舒将慕屹川手一拉,把他的胳膊当枕头抱着,脸蹭到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好几下,耍赖道:“嗯……我真的好困……再让我睡会儿,求你了……” 慕屹川心都要化了,知他平日贪睡,此行,想来是多日不曾有一个好觉了。那先前萦绕心头的忿恨,就这么没出息的灭了下去。 慕屹川也很矛盾,既想让他睡,又想让他吃,踌躇片刻后,狠了狠心,道:“你也不看看自已瘦成什么样儿了,还不好好吃东西,早膳已经没用了,午膳必须得吃,没得商量!” “吵死了!”楚星舒将怀中的胳膊一丢,嘟嘴翻了个身,背对他。 “嗬——楚星舒!你脾气见长啊!”慕屹川对着他的背影叹气。 楚星舒被他闹得更困了,却感觉身子陡然腾空,被人抄着膝弯抱了起来。 他顺势环上慕屹川的脖子,脑袋抵在他胸前,多眯一会儿,是一会儿。 慕屹川将人放在团垫上,楚星舒没骨头似的东倒西歪,慕屹川只得将人扶在他肩膀上靠着,沉声道:“坐好!” 楚星舒极其不愿的半睁眼眸,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撇嘴道:“这些不好吃。” 慕屹川好声好气的哄道:“行军在外,哪还有得挑,多少用一点,晚上我再去给你猎些野味儿?” 他将为数不多的几片肉全部挑到碗里,又挑拣了一些楚星舒能吃几口的清淡小菜,盛了点饭,将堆得满满的碗递给楚星舒:“你把这些吃完,就可以继续睡了。” 楚星舒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将碗里的肉挑回他碗里:“我不要吃肉。” 慕屹川瞪他一眼:“不准挑食!” “我等着你晚上的野味儿呢,现在把肚子留着,你吃了吧,不吃饱,哪有力气打猎?” 楚星舒挟了一块肉塞到他嘴里,心里甜丝丝的。 “你呀……”慕屹川摇了摇头,知道拗不过他,这肉的味道着实也不怎么样,便不再强求。 楚星舒虽然挑嘴,也知道军营不比外间,故而还是硬着头皮吃。 他也不想慕屹川担心,努力的吃了一半,实在咽不下去了,才放了碗。 “只吃这么点?” 楚星舒皱眉,“真吃不下了……” 慕屹川也知道,这种菜饭能吃半碗,已经是为难他了。 他无奈感慨:“楚星舒,你可真难养!” 第77章 谋划 用过午膳后,楚星舒又躺回了榻上继续睡午觉。 准备拔营,外间忙得热火朝天,慕屹川也是半日不在帐内。 再醒来时,却听得外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楚星舒暗叫不妙,这雨来得不是时候,恐怕又得多耽搁几天行程了。 慕屹川入帐,蓑衣上湿哒哒的滴着水,他取下苙帽,悬于架上。 楚星舒立马过来,伸手帮他解甲,慕屹川看到他,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道:“怎么又变了这副模样?” 楚星舒取了布巾擦拭着他脸上的雨水,睇他一眼,道:“将军昨日不是挺喜欢春土的吗?” 慕屹川捏住楚星舒的下巴,好笑道:“怎么还吃上自已的醋了?” “还没擦干呢,别动手动脚的。”楚星舒侧过头,继续擦拭着他的发髻,没好气道:“昨日若不是被拆穿,恐怕你就要霸王硬上弓了吧。” 慕屹川将人抱起,放坐在桌子上,环上他的细腰,目光熠熠的瞅着他。 “你低一点,我擦不到了。”楚星舒抱怨道。 “星舒,把这面具取了吧,看起来怪别扭的。”慕屹川发觉对着这张脸极其膈应,想做点什么都怪怪的。 楚星舒闻言,乐开了花,一脸得意:“亲不下嘴了吧,我的将军。” 楚星舒再次扮成春土,一则是便于隐藏身份,二则,他着实没力气陪慕屹川折腾了,以他对慕屹川的了解,同榻而眠,想睡觉怕是不可能的。 慕屹川弯下腰,将人搂近了些,贴着他耳朵,语气暧昧:“无妨,我看你,可不需要用眼睛……” 楚星舒耳根一红,拍了下他的额头:“先吃饭吧。” 慕屹川这才发觉室内弥漫着一阵肉香味,只见小泥炉上,一个瓦罐小碗咕咕冒着热气。 楚星舒牵着他的手过去,掀开盖子,里头是放了满满的鸡肉,香菇,大白菜,汤汁浓稠,香气诱人。 慕屹川啧啧称奇:“雪风说你的行李不少,想不到,这小泥炉你也随身带了,夫人还真是……贤惠啊!” “你的未来夫人在皇城,别往我头上乱扣帽子。”话音一落,楚星舒方悔嘴太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室内沉静了下来,俩人刚重逢,过往还有太多需要解释清楚的事情,可是千头万绪,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故而,二人都鸵鸟的想温存几日再细细计较。 此刻,楚星舒无意撕开了这道口子,再想装傻,好像也装不下去了。 慕屹川将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星舒,我承认当日是有些意气用事了,当时你……罢了,以后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会另娶他人。区区一个指婚,困不住我的,你不必忧心。” 第91章 楚星舒重重点了下头:“嗯……” “师父他……” 楚星舒迅速抬眼,慕屹川顿住了话头,接着道:“可不能让师父发现你的身份,军营中,你就姑且当着春土吧。” 楚星舒知道他依然想维护甘修,不愿意多说,只好作罢,笑道:“先吃饭吧,我饿了。” 一碗炖鸡,迅速见了底,吃饱喝足的两个人,偎在一起听雨落在帐篷上的声音,好像只要在一起,做什么都不觉得无聊。 楚星舒怅然道:“这雨恐怕还得下几天呢,耽搁了行程,边梁城的百姓又得多几日在水深火热之中,多浪费一天,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的生命逝去。” “是啊……可是着急也没有办法,匈奴人着实可恨。听闻,一旦入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尤其爱敲开孩童的脑仁来吃……简直如野兽一般!”慕屹川咬牙切齿道。 楚星舒闻言一颤:“这太可怕了……十万大军出征太耗时间,光后勤营就得三倍的人,又是粮草,又是军备,等大军到边梁城,恐怕城已经破了。能不能……先派一部分大军先走,支援守城,待到后援军到,再一举迁灭敌军?” 慕屹川眸光一亮:“此计倒也可行,不妨一试,我现在就去找统帅商量。” “你先别急,天都黑了,外间还在下雨,此事还得细细谋划一番,边梁城内有多少人?” 慕屹川道:“大概五万人。” “五万人……常备军满打满算差不多一万,此次听闻匈奴可是二十万大军压境,守城将领恐怕此刻已经要崩溃了吧。” “守城的是大朔的名将何鸿善,若不是他,恐怕这城,早就破了。只不过,即便是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匈奴善长骑兵,攻城非上策,此刻应该是围城,等着城内弹尽粮绝,再一举攻入。” 楚星舒沉吟片刻后,道:“你若先行,明日找统帅,至少得带三万人马,方为稳妥。将土也得挑一挑,擅长骑射的为佳。” 慕屹川凝眸片刻,道:“嗯,明日一早我便去找统帅商议此事,届时你随我同行,此去凶险,你可害怕?” 楚星舒坚定的摇头:“你在哪,我就在哪儿。” “星舒,能否告诉我,你为何会追到军营,是他……派你来的吗?” 楚星舒冷了眉目:“你还是不信我?” “自然不是!”慕屹川慌乱将人搂住晃了晃,“我虽气你执意入忆浮宫,可父皇心系何人,我并非全然不知,当时被你那一箭冲昏了头脑,做了混账事,还说了些糊涂话……我其实一离了皇城就后悔了……” 楚星舒讥讽道:“你那一脚,可踹得舒心?” 慕屹川心头一缩,摸着楚星舒的胸口,后悔不已:“伤处可好了……要我怎么补偿你,只要你开口,我都愿意。” “真的?” “嗯!” 楚星舒指尖轻划着他的下巴,缓缓道:“若有一日,我让你做一件你不愿意做的事,你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你可做得到?” 慕屹川一脸戒备的盯着他:“楚星舒,你又想使诈吧……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想诓我。” “我会害你吗?” 慕屹川摇头。 “那不就结了,说话可得算数,指不定……是好事呢。” 楚星舒将手探入他的腰封,主动亲上他的嘴唇,呢喃道:“你到底……应不应?” 第78章 争论 慕屹川身上一热,血气上涌,直接将人抱上榻,熄了烛火,邪邪笑道:“你摸摸看不就知道了……”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需凭着双手去触碰彼此熟悉的身体。 帐外雨声更甚,掩盖住了帐内二人的喘息声,楚星舒也更放开了些。 他灵活的手指挑开慕屹川的腰带,一路向下探,听到慕屹川的呼吸一沉,他轻巧一笑,俯首下来…… “呃……你……”慕屹川深吸一口气,黑瞳闭了一瞬间,再缓缓睁开,语气失了沉稳:“楚星舒……你这个疯子!” “将军留了春土做男宠,小的自然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楚星舒到底还是生疏,只觉得喉咙堵得慌,试了几下就想放弃,脑袋一紧,被慕屹川的大掌按下,他哑声命令道:“不许停!” 楚星舒含着眼泪体会了一回什么叫自食恶果…… 翌日,雨竟然停了。 楚星舒醒来时,慕屹川已经不在帐内。他洗漱完后,就去收拾东西,为出发做准备。 “将军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甘小姐不要为难小的。”雪风不卑不亢的声音传入帐内。 楚星舒倒了一杯清茶,悠闲的坐在团垫上细细听着。 甘尔乐高声道:“任何人不能进去,那个火房小兵怎么能在里面,与他同帐而眠?” 雪风暗忖:何止是同帐,明明就是同榻。 他忍了笑意,表面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将军的命令,小的只管执行,不许进,就是不许进!” “你——” 楚星舒穿好兵服,一脸无辜的走出帐外,伸了个大懒腰,方才毕恭毕敬道:“雪统领早——这位是?” 甘尔乐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此人,心下一松,原来不过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小子,将军留你在帐内做什么?” “啊……做什么呀……做的事可多了,姑娘想听哪一件?” 第92章 甘尔乐娇叱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楚星舒一脸茫然的摇头,突然眸光一亮,打了个响指,抖机灵道:“我知道啦……姑娘是将军的小妾!” 甘尔乐双颊飞红,佯装愤怒道:“你乱说什么呢!”心下却是一甜,长睫低垂,满脸娇羞。 雪风立在一旁,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这位质子大人,一日不找点乐子就没法过似的。 “若不是,你脸红什么?行军途中,将军都将姑娘带在身边,一刻都舍不得分离,可见用情至深呀。” 甘尔乐收了敌意,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春土,春天的春,泥土的土。” 甘尔乐“扑哧”一笑,“这么丑的名字。” 楚星舒也在一旁附和傻笑,抬眼间,慕屹川正神色凝重的朝这边走。 甘尔乐像只花蝴蝶似的迎了上去:“川哥哥,你一大早找我爹这么急,是有新的军情吗?” 慕屹川视线在楚星舒脸上扫了一下,楚星舒顽皮的眨了眨眼。 “你来做什么?要准备拔营了,你东西都收好了吗?” 甘尔乐嘟嘴:“早收拾好了,这几日都见不到你,听说你帐内收了一个小兵,我好奇过来看看嘛。” 慕屹川斜她一眼,将楚星舒一拉,推到她面前,不悦道:“一个毛孩子,你可看清楚了?” 毛孩子?楚星舒回首瞪他一眼。 “看……看清楚了……我还以为……” 慕屹川挑眉:“你以为什么?” “以为帐内又出了个楚星舒般的男狐狸精呢!” 猝不及防被点名,楚星舒呛了一口口水,道:“将军,小的还要为将军整理行装,先……告退了。” 慕屹川颔首:“嗯,去吧。” “阿乐,我要带兵先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甘尔乐扬声道:“带兵先行?什么意思?你不跟我爹一起走了?” “边梁城局势严峻,没时间耽搁了,统帅已经批复了我带两万精兵先行一步。” 两万精兵?楚星舒顿住脚步,回首看了慕屹川一眼。心中更加确定,这个甘修,果然存心不良。 “这太危险了,不行不行!我也要去,我这就去找爹!”甘尔乐急得跳脚,跑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川哥哥,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慕屹川回到帐内,端起桌上楚星舒未喝完的茶水,抿了一口,道:“星舒,我安排人送你回皇城。” 楚星舒不作声,放下正在整理的药箱,眸光冷冷的看着他。 慕屹川低着头,不敢看他,语气透着坚定:“你生气我也要这么做,两万兵马,此行太危险了。” 楚星舒夺下他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掷,“匈奴二十万大军,昨日满打满算最少也得三万精兵才勉强能应付,这砍了一万是何道理?甘修作战经验丰富,不可能算不明白这账!” “师父承诺,我不过是早到几日,他的援兵随后就到,父皇此次给的兵力本就不充足,也是防着师父拥兵不返,师父准备从晋城借兵,正面迎击匈奴,速战速决,他手上的八万军马也是吃紧的。” 楚星舒不想与他争辩,长吁一口气,道:“两万就两万吧,但是不许赶我走!” “楚星舒!这种时候,你不准任性!” 楚星舒冷哼一声:“慕屹川,你敢送我走试试?” 二人四目相接,担忧与不舍凝在眸中,楚星舒站起身,猛的挑起慕屹川的下巴,狠狠在唇上亲了上去,双手紧紧缠绕着慕屹川的脖子,极尽所能的挑逗,片刻后,媚眼轻佻的瞅着他:“你真的舍得我走?” 慕屹川苦笑:“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楚星舒抚着他的头发,云淡风清的道:“你若送我走,我就在路上把那些将土都给睡了,路途寂寞,我别的长处没有,这副好皮相倒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将军要不要试试头顶青青草原的滋味儿?” 慕屹川被他气笑了,骂道:“你这个坏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嗯?” “慕屹川,你又撕我面具……” 第79章 琵琶 两万大军拔营而去,甘尔乐喜滋滋的跟在慕屹川旁边:“我就说爹爹会依我吧,川哥哥,这下就真的只有你我二人了,还是头一遭呢。” 楚星舒垂头思索,甘修让甘尔乐随军,显然是为了消除因砍了一万兵马,慕屹川的疑心。连自小养大的女儿都能舍弃,他还真是个难对付的人。 慕屹川见楚星舒一脸严肃,担忧道:“春土,你还好吗?是不是不习惯骑马?” 甘尔乐大声笑道:“哈哈哈哈,这个小屁孩儿,瞧这马扭得跟跳舞似的,仔细摔着你!” 楚星舒本就不擅长骑马,这马虽跑不直,摔下来倒不至于,回过神笑道:“小的只会烧菜,这骑马还真及不上甘大小姐。” 甘尔乐一脸骄傲:“那是自然,我可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五岁就会骑马了。” “甘小姐巾帼英姿,怪不得,将军走哪儿都要带着你,真是夫唱妇随啊。” 楚星舒知道这些话对甘尔乐最为受用,他也乐得与她和谐相处,便于多打探一些甘修的行事作风。 慕屹川瞪他一眼,看着那不停扭来扭去的马,就感觉好似在他心尖蹦跶一般,一刻都不敢错眼,生怕一个不慎,那娇弱公子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第93章 忍无可忍,他骑到楚星舒身旁,伸出手:“过来,你跟我共乘一骑吧。” 楚星舒受宠若惊道:“小的哪里配与将军同乘,若是惹得甘小姐生气,将军可有得哄了。” 慕屹川挑眉,眼神示意:你演上瘾了是吧? 甘尔乐爽朗一笑:“小小年纪,懂得倒不少,你就听将军的吧,姐姐我也担心你摔下来。” 楚星舒这才将手递过去,慕屹川将人禁锢在身前,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川哥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甘尔乐急道。 雪风追上来,道:“甘小姐,前方有哨岗兵,将军可能是着急前去探路吧。” “哼!”甘尔乐气闷的嘟着嘴。 慕屹川脱离了队伍一小段距离,饥渴的啄吻着楚星舒的后颈,“这几日你都避着我,什么意思?” “将军有美妾在旁,我自然得避下嫌的,你先松开我……当心被人看见。”楚星舒小声警告道。 慕屹川手伸入他的衣襟,微微喘息道:“咱们再加快点脚程,今晚可以入绥城,不用在外过夜了,可以好好歇歇……” “绥城?”楚星舒一怔,按照路程,楚家军左右这几日也该到绥城附近了。 “你怎么了?”慕屹川见他发怔,问道。 楚星舒扬眸看他,笑道:“你确定今晚能让我好好歇歇?” “我……”慕屹川一时语塞,片刻后,贴着他耳朵,调笑道:“你……就一点也不想么?” “我这几日正寻思着修身养性呢,还是清心寡欲些好。” “是吗?”慕屹川不怀好意的蹭了他一下,楚星舒背脊一麻。 “再敢口是心非,我现在就要了你!” “二皇子怎么满脑子都是这档子事?” 楚星舒知道慕屹川心中没有十足把握,故而不肯放过一刻缠绵的机会,想来心中,也是做了最坏打算。 慕屹川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现在想也是无用,不如放纵身心,这也叫做修身养性。” 楚星舒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好色就好色,还能整一套歪理,哄谁呢?” 夜暮时分,大军总算是入了城。 张太守早早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远远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总算是看到了军旗飘扬的大队人马。 绥城不大,故而能亲自接见皇子的机会,有的人恐怕做一辈子官都遇不上一回。 张太守年方四十,是个儒生,管理绥城长达六年,政绩不算出彩,倒也可圈可点。 慕屹川带了亲卫军入了太守府,府内环境清幽,书香门弟的作派。 “二皇子,我已经着人收拾出了客院,还望二皇子莫要嫌弃寒舍微小。”张太守低首躬腰,一脸恭敬。 慕屹川爽朗一笑:“太守哪里话,比起安营扎寨,此处已经再好不过了。我瞧着酉时已过,城内还挺热闹,可见治安极好,太守功不可没啊。” 听到夸赞,张太守悬着的心方才落了地。 楚星舒如今是春土的身份,自然不能与主子一间房。 他与雪风都为近侍,故而一同安排在了慕屹川院子里的耳房。甘尔乐为女子,太守贴心的安排了与自家女儿一间院子,只不过离慕屹川就更远了,她虽不情愿,也只得默默接受了。 慕屹川喝了些酒,有些微醺,刚在屋内坐下,门外就响起了叩门声。 他一喜,以为是楚星舒,未等来人出声,就唤道:“进来吧,还敲什么门?” 门轻轻推开,一名穿着薄衫的美婢娉娉婷婷的进来。手中握了一把琵琶,娇媚的行了个礼。 慕屹川冷嗤:这个张太守,一副儒生样儿,竟然也懂得搞这一套。 “二皇子,长途跋涉的,想必疲累了吧,不如让怜昔为您弹奏一曲,松松神吧。” 慕屹川挑眉:“你是这里的家婢?” 怜昔垂首:“是……” “会弹什么曲子?”楚星舒推门而入,饶有兴趣的盯着她。 怜昔没料到这侍从竟然如此大胆,不敲门就直接进来,一时又羞又臊。 慕屹川最怕楚星舒阴扬怪气的调调儿,默默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二皇子,这位是……”怜昔试图让慕屹川开口赶人,这侍从在里边,她还怎么侍候人。 “他问你什么,你答便是。”慕屹川道。 怜昔脸上一阵诧异,低声道:“是,奴婢弹得最好的是飞花点翠。” 楚星舒略略沉吟:“哦——飞花点翠呀……只不过,我家主子不爱听,只爱……亲、自、弹。” “我何时……”慕屹川欲张嘴分辨自已几时会弹琵琶来着,结果被楚星舒睇了一眼,硬生生把话憋了回来。 怜昔笑颜如花道:“二皇子也爱弹琵琶,不知奴婢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聆听一回?” 楚星舒慢慢走近她,语气森寒:“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在皇城掌管诏罪司,最擅长肋骨为弦,匕首为音,弹的可是女人……最好看的锁骨……” “啊——”怜昔惊得一抖,琵琶应声落地,断了琴弦。 楚星舒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的锁骨处:“我瞧着姑娘这锁骨尤其好看,弹起来应该格外动听……” 第80章 接头 怜昔吓得花容失色,琵琶都没敢拿,就夺门而出。 第94章 楚星舒关好门,插好门栓,捡起地上的琵琶,细看了看,撇嘴道:“质地倒是上乘,摔坏了,可惜了。” 慕屹川又好气又好笑,搂着他的后腰,道:“你把我的美人吓跑了,打算如何赔我?” 楚星舒回搂着他,眼波流转:“二皇子喜欢什么样儿的,不如小的去这绥城的花楼给您寻寻?” “我瞧着眼前这个甚合心意,今晚留下给二皇子暖床吧。” 楚星舒抬头看他,说:“到底是人家的府邸,你还是收敛着些吧,不是说了今晚让我好好睡觉么?” “你好睡了,我岂不是要孤枕难眠?”慕屹川的手不老实的在他身际游走,“自拔营以来,你躲我跟躲什么似的,今晚必须得给我个交待。” 他的大掌所到之处,好似燃起了火,楚星舒的身子也热了起来,也不躲闪,微仰起头,由着他放肆。 “星舒,你今晚……好香。”慕屹川的唇贴在他的脖颈,暧昧呢喃。 楚星舒眸光微顿,手指在他后颈处轻轻划动,道:“一股子药气,就你闻着香吧。” “不一样,和平时不一样。”慕屹川说着又凑近嗅了嗅,想要更确定。 楚星舒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骂道:“你怎么跟喜乐似的,逮着人闻。看来这张太守的酒后劲挺足啊,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二皇子恐怕要被那琵琶精吃干抹净了吧……”楚星舒双手捏着他的脸颊晃了晃,凶巴巴道:“说,你该如何谢我?” “你想我怎么谢你,今晚为夫全部依你……”慕屹川的酒意有些上头,眼睛开始迷蒙,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慵懒。手指轻轻摩挲着楚星舒的唇齿,感受着指间的湿热。 楚星舒侧头躲过他的手,笑道:“好,那就请二皇子现在去沐浴,乖乖睡觉,不许想别的。” “你是打定主意今晚不陪我是吧?”慕屹川不满道。 楚星舒耐着性子哄道:“我的小祖宗,这太守府人多眼杂的,你且忍忍吧。” 慕屹川偏头抿唇,一脸委屈扯着他的手就是不松。 楚星舒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弯下身子,额头相抵,柔声道:“慕屹川,你三岁啊……” 慕屹川反手将人困在腿上,牢牢锁住,脸颊磨蹭着他的颈窝,借着三分醉意撒娇:“三岁的慕屹川,你该怎么哄?” 慕屹川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皮有些撑不住了…… 楚星舒定定盯着他,轻声问:“你可是困了?等你睡着我再回房,好不好?” “嗯……” 楚星舒将人扶上床,刚为他脱了靴,慕屹川已经沉沉睡去。 楚星舒为他盖好被子,熄了烛火,方才轻手轻脚的掩了房门。他寻了暗处,用药水洗净了脖颈上的迷香,不觉暗叹,这个慕屹川可真不好糊弄,周身的药气明明将这迷香掩盖了,他竟然还能察觉出来,好在他今晚多喝了几杯方才老老实实睡了。 顺利避开府内守卫,夜里的街道,万家灯火已灭,他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窄巷内,身后一黑衣人抱拳唤了声:“公子。” 楚星舒回转过身,颔首道:“哲漠,长话短说,此行可还顺利?” 哲漠点点头,道:“将军收到公子的书信就出发了,咱们昨日到的绥城,听闻二皇子的先行军也到了绥城,想来必会在太守府落脚,好在算是联络上公子了。此行为避人耳目,我们扮成了和尚和流民,还有一部分人扮成了商队,便于押运粮草和装备。” 楚星舒叹了一口气:“先行军甘修只拨了两万人,远远不够,楚家军本来是我留的一个后招,以备不时之需,眼下看来,倒是不可或缺了。” “公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楚星舒沉吟片刻后,道:“慕屹川相信甘修的援军随后就到,姑且由他信着吧,先行军明日就会离城,你们可晚两日再出发,跟在先行军后面,不被发现即可,顺便也可以观察后面是否真的有援兵。” “是!嗯……公子身子可好些了?”哲漠是楚家的家养兵,故而此话也是传达的家里人的意思。 “出发前,我服过解药,那药虽不明真假,本就是赌赌运气,想来运气不错,这一路行来,倒是比先前好了不少。” 哲漠闻言,也松了一口气,欣慰道:“如此,属下也好回去复命了。” “嗯,我不便久留,先走了,我还是会在沿途留下标记,方便联络。” 楚星舒回到太守府,直接去了自已的卧房。 雪风见他进来,翻了个身,打趣道:“主子越发缠人了,这么晚才放公子回来。” 楚星舒挑眉道:“雪侍卫莫忘了还欠我三局呢。” “公子,我说梦话呢,睡了,睡了。”雪风赶紧牢牢闭上眼睛。 楚星舒取了衣物,去了浴房,洗漱完毕,已经快天明了。他暗叹:又不能好睡了。 慕屹川这一觉睡得极好,感觉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雪风端了洗漱盆进来,慕屹川用水抹了把脸,朝雪风身后看了看,问道:“他呢?” 雪风一脸暧昧:“主子还不了解他有多贪睡?” “用过早膳就该出发了,他再不起来,又要错过了。难得能吃点热食,我去叫他——” “主子不可——”雪风慌忙拦住慕屹川,“哪有主子去下人房里叫人的?” 第95章 慕屹川一怔,自嘲一笑:“我这是糊涂了……” 雪风无奈摇头:“主子一遇上定安王的事,就……”雪风被慕屹川一瞪,吐了吐舌。 “胆肥了你,敢笑话主子了!你再跟楚星舒待下去,迟早变成千千那个吵麻雀!” “下官拜见二皇子。”张太守带了一帮下人入院子里,每个手里端了一个托盘,各式早点备了个齐全。 张太守笑道:“下官也不知道二皇子口味,故而各式早点都备了一些,二皇子拣爱吃的用几口,就是下官的荣幸了。” 第81章 分离 煎饼果子,胡辣汤,炸菜角,油馒头…… 慕屹川一路看过去,视线落在那清清淡淡的小馄饨上,露出笑意。 张太守见他盯着那碗馄饨,忙道:“这小馄饨是南方口味,二皇子若吃不惯,浅尝几口就是了。” 雪风憋着笑,道:“太守有心了,我家主子就爱这馄饨。” 张太守眉开眼笑,忙不迭道:“那就好……那就好……” 楚星舒被外间的谈话声吵醒,翻身坐起,扶着额头醒神,听到有馄饨,顿时觉得肚子饿了。 又不敢贸然出去,免得被人知道下人比主子起得晚,惹人非议。 听着院子里安静下来,他迅速洗漱完毕,假模假样的在慕屹川门前,扬声道:“主子,可是有要事吩咐?” 慕屹川和雪风相视一笑,雪风开了门:“进去吧,主子等你呢。” “多谢雪统领。” 雪风体贴的关好门,楚星舒见到满满一桌的食物,睁大了眼睛感叹:“这个张太守,倒是会过日子呀……” 慕屹川舀了一颗小馄饨,放在嘴边轻轻吹凉,极自然的递到楚星舒嘴边,“趁热吃吧……过了这顿,又得风餐露宿了。” 楚星舒乖巧的张嘴,咽下后道:“你吃过了?” “你吃完,我再吃。” 楚星舒好笑道:“我又不是没长手,我自已来。” 慕屹川避开他夺汤匙的手,一本正经道:“别闹,乖乖吃。” 慕屹川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投喂过楚星舒了,眼下可不容人剥夺他这乐趣,哪怕是楚星舒本尊也不行。 每次看着他多吃一口,慕屹川就会觉得心上的满足多了一分,算是体会到那些百姓喂养子女时的感受了。 “二皇子这副慈爱的神情,是想要当我……爹?” 慕屹川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没好气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你呀……真是欠亲!” “你如今对着春土这张脸也照亲不误了,可见是个见异思迁的人。” 慕屹川重重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自已醋自已,楚星舒你是个傻子么?” “你才傻!” “好好好,我傻行了吧,再吃一口……” 楚星舒扭过头,掩着鼻子:“哈啾——” 慕屹川黑瞳一沉,手摸上他的额头,一阵滚烫,“怎么回事,可是受寒了?” “无事,你忘了千千说过的,我一发热,就是春天要到了。” 楚星舒自已摸了下额头,想来是日日行军,本就消耗过多,昨夜突然换了节奏,反倒受了寒,怪不得今日怎么都起不来。 “你还笑,我让军医过来看看。”慕屹川一脸严肃,如临大敌一般。 “不必了,我的病,你那军医看不了,我带了伽落的药呢,等下吃几丸就无事了。” “不行,我不放心!不若在此地多逗留几日,等你好了再走。” 楚星舒冷了脸,“说什么胡话呢!别说几日,哪怕一日,边梁城就要死多少人?我楚星舒哪里就这般金贵了,慕屹川你可别忘了,那城中多少双企盼的眼睛等着你,你此刻在这里跟我纠缠个什么劲儿?” 慕屹川紧紧将他搂入怀中,道:“你拖着病躯如何行军?行军路上,病死的兵土就地掩埋的,我见得太多了!你身子本就弱,我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楚星舒感觉到慕屹川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沉思片刻后,道:“那我自已留下,等养好了身子,再去寻你,如何?” “我让雪风留下陪你!” “你又要监视我?” 慕屹川睇他一眼:“没人看着你,你还不知道要怎么糟践这身子骨呢,楚星舒,我告诉你,你全身上下,包括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雪风若是让你出了一点差池,我就取了他的命!” 正在收拾东西的雪风,鼻头一痒,连着打了两个大喷嚏。他低咒一声:“娘的,谁在念叨我!” “二皇子也太霸道了,又没三媒六聘,三书六礼,我几时就成你的人了?再说这头发丝儿,我现在就扯几根玩玩儿,我倒要看看雪统领有几条命赔给我。” “楚、星、舒!” 楚星舒捂着耳朵:“好了好了,都依你行了吧,我保证全须全尾的去见你。” 慕屹川长叹一声,心情瞬间不明媚了,又舍不得分开,又担忧他的病。 “快用早膳吧,别耽误了出发的时辰。” “你喂我——” 楚星舒拿起煎饼果子,塞了他一大口:“病人也不放过,有你这么心疼人的么?” 慕屹川倒是一点也不挑食,楚星舒喂什么,他吃什么,看他吃饭就觉得特别香。 “对了……我单留下就不必住在这太守府了,一个小兵住这里,也不合适,等下我和雪统领还是随军一起出发,我们就找间客栈落脚吧。” 第96章 慕屹川点点头:“你若觉得住这里不自在,随你心意便是,只一点,必须好好调养身子。” “是是是,你真啰嗦。” “你……” 楚星舒亲了他一下:“我喜欢你啰嗦。” 甘尔乐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楚星舒,察觉出不对劲:“区区一个小兵,生病而已,川哥哥竟然还派了雪统领陪着一起?会不会对他……太纵容了些?” 慕屹川道:“我留他们在此地,还有别的任务,事关机密,你无须过问!” “甘小姐有所不知,将军这是嫌我们碍事呢。”楚星舒暧昧的冲她眨了眨眼。 甘尔乐脸颊一红:“你这孩子,口没遮拦的!”一扬马鞭,她躲到前头去了。 楚星舒定定的盯着慕屹川,舍不得挪开目光,轻声道:“将军,保重!” 慕屹川伸手想摸他的脸,被楚星舒机警的躲过,慕屹川的手缓缓落在他脑袋上,抚摸着柔软的发丝:“你也保重!” 这个动作,外人看来,不过是将军在逗弄一个毛孩子,故而也无人在意。 楚星舒拉住他放在发端的手,快速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等我。” 慕屹川将那柔软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再松开,坐直身子,扬声发令:“出发!” 又是一次离别,楚星舒盯着那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心下怅然…… 第82章 官场 大朔朝堂近来人心惶惶,起因是太子组的一场私宴。 太子自上位后,为拉拢人心,三不五时的大宴小宴,玩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 这一次,聚在了一处山庄别苑,请了不少花娘,小倌儿陪席,宴请的都是朝中的肱骨之臣。 文人雅客,酒足饭饱后,自是高谈阔论,其中户部尚书刘康墉是太子的亲舅舅,故而,还担了敬酒之责。 他喝得醉眼惺忪,双颊通红,搂了两位花娘唱曲儿。 兵部尚书何鸿兵端着酒杯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说你这个舅舅怎么当的?太子东宫就如此简单修砌了一番,整得也太寒酸了些,户部也没说多拨点银子?” “银子——哼……”刘康墉斜嘴冷哼:“你们这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不知道,这每年花银子的地方海了去了,不说别的,你们兵部的装备,禁军军饷哪一样不要银子? 这每年城内这里要修,那里要补的,要不要钱? 就说这不久前重开忆浮宫,又是一笔巨款开销,那忆浮宫当初建的时候有多奢侈,这修复起来就有多费银子……皇上花这种钱养着那病殃子,真是……” 身旁的白面书生闻言赶紧使眼色道:“慎言啊,尚书大人!” “我呸!这里都是自已人,说话还藏着掖着,岂不是要憋死?你小子是还未入官场,来——我替你引荐一下,这是兵部尚书何大人。” 何鸿兵微微一笑,朝他扬杯饮尽了杯中酒。 “这是吏部尚书张大人……这张大人,你可得好好敬一杯,回头的入朝文书可得经他点头呢。” 张朝晖捻须笑道:“刘大人又拿人打趣了,本官何时拂过你的面子?” 二人相视一笑,碰杯而尽。 这白面书生乖巧的跟在刘康墉身边,随着他一一拜会各位大臣。 一直走到了太子面前,慕逸轩斜倚着身子,眯着眼看了白面书生一眼:“他就是舅舅说的那个新俊才子?” “正是正是,他名叫郑良允,祖上都是经商的,家底颇丰,他父亲与我是故交。 这小子也争气,文才斐然,心思也活络,是可用之才啊! 此次科举也是直接过了殿试,就连那个老古板丞相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我寻思着……皇上正在给太子物色伴读,他与太子年岁相当,与其安排不知根知底的人,倒不如安排自已人更安心些。” 慕逸轩点点头,略带了几分醉意,道:“你抬起头来。” “是。”郑良允明眸微抬,不卑不亢的行礼:“拜见太子。” 慕逸轩见此人一身淡青袍子,束了一个简单的冠,周身朴实,文气十足,倒不像出自商贾之家。 “你可愿辅佐本宫?” 郑良允恭敬道:“太子乃明日之光,能伴太子左右,发挥一点余热,是在下的荣幸。”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嘴还挺甜!不错,明日我便向父皇引荐你。” 刘康墉笑道:“还请在场的各位大人,明日朝堂上多多提携这后生之辈。” 众臣笑着附和。 声乐再起,已至后半夜,堂上更加放肆起来,一副声色犬马的场景。 翌日,太子果然向皇帝提携了此人,慕和墨淡淡扫了郑良允一眼,简单问了几句,便应允了。 郑良允顺利入了东宫,上课的夫子人见人夸,都说是个难得的人才。 慕逸轩也对此人越来越喜欢,无话不谈,有心将此人培养为心腹。 朝中人见太子近来颇受皇上器重,大有培养接班人的架势,起初观望的人,也慢慢开始准备站队。 三日后的早朝,刘康慵突然被人弹劾,起因是那日的酒醉之言不知何故,竟然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都知道“忆浮宫”是皇上的禁忌,一时间,太子党人人心危,身恐祸及自身。 第97章 刘康慵入了刑部大牢,皇上借着此事,明正言顺的派人成立了专组核察过往账目。 这一查,刘康慵自是干净不了。他已知道自已难得善终,为保太子,也不牵连刘家,一人独揽了所有罪责,判了斩首。 他只是心有不甘,始终没有抓到那泄密的幕后黑手。 行刑前夜,兵部尚书何鸿兵拎了一壶酒来看他,俩人在牢房内,相对而坐。 刘康慵一身囚服,头发凌乱的垂在胸前,一口饮尽杯中酒,怅然大笑:“临到了时,还是你老弟够意思啊……其他人,哼……生怕沾上老子一星半点,真是世情冷暖,人走茶凉啊……” 何鸿兵长叹一声:“是啊,官场中人,能有几个心是干净的?高光时周围都是奉承,落难时人人恨不得来踩上一脚,只不过……你我同朝二十载,你竟落得这样个下场,唉……” 何鸿兵红了眼眶,叹息一声盖过一声,心酸的盯着他,欲言又止。 “何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老夫都这境况了,也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你可知皇上新任命的户部尚书是何人?” 刘康慵冷嗤一声:“自然是下头的户部侍郎田着颜补上,历来不都是如此么,这个田着颜虽在我下头,却与我一直不对付,被我压了这么久,此时可该扬眉吐气了吧。” 何鸿兵轻轻摇头,“非也,不是他。” “不是他?”刘康慵眸光一寒,“那是谁?” 何鸿兵缓缓道:“李明阳。” “李明阳不是老张的门生吗?”刘康慵瞪大了双眼。 片刻后,他意会过来,边冷笑边点头:“老张这个笑面虎,此时竟然能推自已人上位,踩了我铺路,哼——他以为他能干净到哪里去?以为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带着他的把柄上路?作梦!我要见刑审官,我要改口供!” “现在?”何鸿兵道。 刘康慵咬破了嘴唇,眼神狠厉,带着疯狂:“就是现在,马上——就是死,我也要让他陪我上路!” “好,我帮你。” “多谢!” 何鸿兵的脚步在黑暗中沉沉远去,刘康慵撕下囚房,咬破食指,激怒的写下血书。 第83章 真相 刑场上,吏部尚书张朝晖再也笑不出来,他悲愤的瞪着刘康慵:“你……你为何害我?我全家三十六口人,男的斩首,女的流放,你何须绝绝至此?” “哈哈哈哈……咬你出来,我将功折罪,刘家只是死了我一个,不受半点牵连,黄泉路寂寞,老张啊……咱俩作个伴吧。”刘康慵笑得得意又舒畅。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我为太子保驾,守护你刘家,你为何出尔反尔?”张朝晖实在是想不明白。 “保驾?你当我傻子么?新任户部尚书李明阳何许人也,你当我不知道?踩着我的尸体上位,若论歹毒,我可及不上你啊!好在,苍天有眼,我没有做个糊涂鬼!” 张朝晖更是一头雾水,“关李明阳什么事?你究竟在说什么?” 何鸿兵执了刑牌走过来,微蹲着身子,淡然一笑:“二位大人还聊呢?该上路了。” 二人同时抬眼看他,恍然大悟:“何鸿兵……你!” “行刑!” 令牌落地,大刀落颈,二人睁着眼睛,未尽之言再难说出。 御书房内,慕和墨认真批阅奏折,鼻间窜入血腥气,他淡然抬眸:“都处理干净了?” 何鸿兵道:“回皇上,臣亲自监斩,二位罪犯已上路。” “嗯,此事,办得不错。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是。” 何鸿兵的脚步有些沉重,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好在自已一片忠心,一直未迷失方向。 太子和景妃经此一事,吓得慌了六神。先前往来密切的大臣,也对他们退避三舍。 皇上表面上并未追究太子,可是,众人已知,这太子能否当得安稳,已难分辨。 夜里,慕逸轩惊得从床上坐起。郑良允从外间披衣过来,这几日太子都不让他回去,夜夜惊梦时,都是他来安抚。 “良允,你说……父皇会不会查出什么?”慕逸轩眼睛没有焦距,呆呆的盯着某处。 郑良允掌了灯过来,用帕子擦了他额头的虚汗,“皇上既然没有追究,就不会有事了,太子可放心。” “可是……我……我害怕,你说……我会不会被废?”慕逸轩一把握紧郑良允的手,指甲掐到了他的皮肉里。 郑良允不动声色的淡笑道:“太子又胡思乱想了,太子没犯大错,皇上有何理由废掉你?还是好好收敛身心,准备春后当新郎倌吧,皇上不会轻易动你的,你身后可还站着大蜀呢。” “大蜀,对对对,我还有大蜀,父皇不会动我的。”慕逸轩连连点头,复又躺下。 郑良允为他盖好被子,正要离去,衣摆被扯住,他回首道:“怎么了?” “那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粒,我吃了好入睡。” 郑良允沉吟片刻,温和道:“好,我去拿。” 卫图一大早就到了四皇子府,进门就大呼小叫,逢人就问:“石玉呢?楚星舒那个小跟班石玉呢?” 慕悦星虽与他一直不对付,不过他大病一场后,好似变了不少,不惹祸了,也安分了许多。 “卫图,你找石玉做什么?”慕悦星朝这边走来。 第98章 “我……我有东西给他。他人呢?” 慕悦星耸耸肩:“他家主子不在,他就是个自由人,我哪看得住他。” “那你……你见到他,提醒他,不要去三皇子府上。” 慕悦星眉一挑,道:“三皇兄?你又欺负他了?” “这是大师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反正我就是个传话的。还有这个——” 他将一个纸团塞到慕悦星手里:“这是大师让交给石玉的,你给他吧。” 慕悦星打开一看,倒像是一幅地图,只不过画得太不清晰,图中的地方也看起来极其陌生。 “这鬼画符似的,什么玩意儿啊,卫图,你大清早逗我玩呢吧。” “老子哪有那么闲,我过几日就要回姜国了,近日忙得很,你记得,不要让石玉进三皇子府!我走啦!”语罢,他微胖的身影急匆匆的跑了。 慕悦星捏着指团,边看边朝院内走,看了半天,终于放弃。 伽落昨日在院里救了一只从树上跌落的小麻雀,这麻雀还是只幼鸟,羽翼未丰,练飞的时候,从树上跌了下来。 摔得极重,嘴角还渗了血,伽落为它绑好腿,此刻用银针在背上扎着。 慕忘尘推门而入,伽落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头,当他不存在的继续施针。 慕忘尘手托着下巴,伫立在一旁,也不出声,静静的盯着他,唇边挂着惯有的浅笑。 俩人就这么安静的待着,直到伽落收好银针,将麻雀放入笼里,走到架旁,在铜盆里净手。 慕忘尘方才挪了步子,取了布巾,半包围的将人困在怀中,执起他的手,温柔的擦着。 伽落扯过布巾,从他怀里钻出,道:“我自已来。” 慕忘尘坐在桌前,淡淡道:“信送出去了?” 伽落身子一顿,将布巾放回原处,“贫僧不懂三皇子在说什么。” 慕忘尘“腾”地起身,将伽落压在墙角,阴鸷的道:“伽落,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就会自称‘贫僧’吗?卫图那个蠢货,你竟然让他送信,呵呵呵呵……他现在急急忙忙的回姜国,也是你教他的吧?你究竟让他知道了多少我的秘密,嗯?” 伽落推抵着他靠过来的脸,“卫图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为他算了一卦,他信了卦文,忧心家人罢了。” 慕忘尘咬住他的耳垂,气息落在伽落耳畔:“不老实的小坏蛋……大师还真是慈悲啊,知道这傻子若是知道了,我必不会留他。哄着他回姜国也好,省得三不五时的在我眼皮子底下碍眼!尤其——他还敢跟我抢你!” “三皇子是个大忙人,又将贫僧囚禁在此,卫图不过是陪我下盘棋,说个话罢了,不然,你是想闷死贫僧么?” “哦……你这是在埋怨我不陪你了?嗯……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伽落,我改就是了。” 慕忘尘擒住伽落的唇,细细顺着好看的唇形描摹着,伽落乱了气息,侧头避开:“你说话就说话,不要这样!” 第84章 破戒 “不要哪样?你说清楚啊……”慕忘尘的指尖顺着他的领口处滑了进去,抚过他光滑的皮肤,满意的感觉到伽落的战栗。 “是不要……这样吗?可是……伽落,我怎么觉得你口是心非呢?” “光天化日,你还有没有廉耻?”伽落怒叱一声,就要抓他的手,却被他反手一扭,压着身子抵在了墙壁。 慕忘尘的胸膛紧贴着伽落的后背,在他嫩白的后颈处放肆的啃咬,低低笑道:“如此说来光天化日不行,夜深人静就行……是不是啊,伽落?” “慕忘尘!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伽落,你耳朵红了……”语罢,慕忘尘在他耳廓处舔了一下,伽落如触电一般,脊背一麻。 伽落多年清修,对慕忘尘的身体触碰竟比一般人来得更敏感一些。 屋内地龙烧得旺盛,他的身体一热,薄薄的汗液从毛孔中钻了出来,还来不及流下,就被身后人捕捉住,尽数吞入了口中。 慕忘尘尤其喜欢看伽落意乱情迷的样子,如一头误入陷阱的小鹿,只会睁着迷蒙的双眼,盲目的横冲直撞,却完全不知方向。 二人多日同榻而眠,慕忘尘只是抱着他睡觉,偶有亲吻,也只是浅到即止,不似今日这般带着浓浓的欲念。 伽落微侧过头,问:“你今日可是有事?” 慕忘尘轻划着他的下巴,眼含笑意:“你这是关心我?” “我劝你还是少造杀戮,你要拘着我,我不跑便是,你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嗯……”慕忘尘缓缓摇头,“仅仅不跑可不够……我要你心甘情愿的陪着我,生死与共,如何?” 伽落冷笑:“不求生死与共,但求死生不容,你能囚禁我的身体一辈子,可你困不住我的心,我心如止水,无情无念。” “无情无念……呵呵呵……有意思。” 门外响起叩门声,下人恭敬的唤着:“三皇子……” 慕忘尘松开伽落,为他整理好衣衫,“进来——” 下人提着食盒进来,满满一桌,荤素都有,极为丰盛。 伽落疑惑的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依着自已食素,今日举动着实反常。 “过来。”慕忘尘命令道。 伽落叹了口气,依言坐下。 第99章 慕忘尘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喝了它。” 伽落冷冷的瞥着他,不肯接。 慕忘尘斜睨着他,不紧不慢道:“你是要自已喝,还是要我喂你喝?” “贫僧佛门中人,不可饮酒。”伽落双手合十。 慕忘尘自顾饮了一杯,淡淡道:“听说卫图要走水路回去,你说,他那船够结实么?” 伽落眉心一跳:“慕忘尘,你想做什么!” 慕忘尘伸手一拉,牢牢住伽落的腰,将人困在腿上。手臂环住人,将青玉酒杯贴着他的嘴唇,道:“我放卫图走,只因他实在太蠢了,杀他,都嫌费手,不值当。可是……你若再不听话,我不介意为了你多做点蠢事。” “你除了会威胁我,还会什么?”伽落紧抿双唇,不肯让杯中酒落入嘴里。 慕忘尘冷嗤一声:“你可真固执啊……日日与我耳鬓厮磨,你头一戒犯的可是色戒,还装什么清冷高僧呢?” 伽落羞愤的盯着他,“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哦……你又妄动杀念,这和尚可更做不得了。只不过……要杀我,可一定要记得避开每年的今日。” “为什么?” 慕忘尘云淡风轻道:“我不想生辰和死忌在同一天。” 伽落眸光一动:“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今天二十一了,伽落你呢,你多大了?” “我多大与你何干。” “可是我想知道。”慕忘尘目光炽热的锁着他,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好似这是一件极为正经的事。 伽落虚了眼,低低道:“我十九岁。” 慕忘尘眸中有了光亮,唇边漾开笑意,将伽落唇边的酒一饮而尽,俯首堵住伽落的唇,将酒灌了进去。 伽落被酒呛得辣喉,唇被人擒住,堵得严严实实,故意不让他咳出来。他硬憋回去,憋得心口都辣了,脸面潮红。 慕忘尘在他几乎窒息的时候松开唇,定定的盯着他看。 “咳——咳咳——”伽落捂着辣疼的胸口,一阵猛咳。 “伽落啊……酒戒也破了,滋味儿如何?” 伽落喘着气道:“慕忘尘,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忘尘又喝了一杯,浅淡的眸里满是落寞:“只是想有人陪我过个生辰罢了,你说这要求……过分吗?十六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辰,伽落,你就……依一依我,不行吗?” 伽落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时而阴狠狡诈,时而又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拥在怀中安慰。 拥在怀中……伽落回过神发现,自已竟然回搂住了慕忘尘。 慕忘尘不许他抽手,笑得如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抱着他轻轻晃了晃,笃定道:“你主动抱我了,伽落。” 伽落不自觉软了声音,道:“你……你先放我下来,你今日生辰,我陪你用膳就是。” “好……我听话。”慕忘尘松开手,伽落舒了口气,坐在凳子上。 慕忘尘往伽落碗里夹满了各种肉,抱怨道:“多吃点肉,你太瘦了,刚抱你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那腰细得,轻轻一掐就会断似的,身上也没肉,像抱着个门板……” 伽落横他一眼,他识趣闭嘴。 伽落将碗里的荤菜全部丢回他碗里:“我不爱吃这些,你若强迫我,我便不吃了。” 慕忘尘也不嫌弃,吃着他丢过来的菜,笑容甜蜜:“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你……”伽落真不知道此人脸皮是什么做的。 “小时候,我娘不爱吃的菜,就喜欢丢父王碗里,外人都觉得我娘太过粗蛮无礼,只有父王每次都乖乖吃完,还告诉我,以后我长大了,若有心仪之人这般对我,那就是在撒娇呢。” 说着,慕忘尘的眼里有了湿意,举起酒杯,胳膊一沉,他望向胳膊上骨节分明,清冷白皙的手,这手太好看了,柔嫩滑腻,淡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伽落道。 第85章 相似 慕忘尘轻声道:“伽落,你抱抱我吧……” 伽落静静看着他,没有动作。 “罢了……”慕忘尘收回了眼中的渴望,苦笑一声,挪开他的手,酒杯刚到唇边,突然顿住…… 伽落站起身,俯身抱住了他,如哄孩童般安慰的轻拍他的背。 慕忘尘的泪就没收住,他也弄不清自已为什么要哭,当年灭门时,娘被割断了喉咙,美丽的眼睛慈爱的看着他,嘴里用最后一丝气力说着:“孩子,以后……不要哭,记得……要笑,再痛也只能笑……”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哭不出来了,父王被处决的时候,他没有哭。 全家三百一十六口人,除了他,所有人都死了。他也没有哭。 后来,当今圣上封他为皇子的时候,他笑得极其开心,一派纯真无害。 当今圣上摸着他的头,眼里是慈爱和无奈:“孩子,以后你就叫忘尘吧,忘记这一切,做朕的儿子吧。” 他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人人皆道,五岁的孩童能记得什么,有什么比做皇上的儿子,尽享尊贵与荣华更好的归宿。 慕忘尘渐渐收住了泪,鼻间特有的檀香味儿,如一道惊雷窜到了心里。 他猛的将人拦腰抱起,重重的压在床榻:“伽落,这世间,没有东西属于我了,今日起,你就是我的!” 第100章 慕忘尘的眼睛如嗜血猛兽,任凭伽落如何挣扎,他都不松手。 “伽落,是你抱我的……”他疯狂的撕裂伽落的宽白僧袍,语气中带着凶狠的乞求:“我只想属于你,你也属于我,你说好不好?” 伽落心中五味杂陈,他没见到过慕忘尘这般矛盾的人,一半是海水般让人沉溺,一半又如火焰般要将人吞没。 伽落心中一恸,自嘲一笑,自已又好到哪里去?师父仙去后,他已动了杀念,早已不配清坐莲花台,享人间清静。 楚星舒想让他不染鲜血,可是自古以来,修佛修心,他守不住心,还谈什么清修? 伽落忽然发现自已和慕忘尘何其相似,一个半魔半佛,一个半妖半人。 常人眼中,一个普渡众生,一个温柔和润。 撕扯在一起时,疯狂的何止慕忘尘一人? 伽落清明的眸子盯着慕忘尘,薄唇轻轻勾了起来,眸中有了异彩,他翻身抚着慕忘尘的脸颊,缓缓将冰凉的唇贴上了那滚烫。 慕忘尘一怔,眸中的疯狂褪去,长睫微颤,不敢置信的盯着面前这张清冷如谪仙的脸。 慕忘尘的身体一阵臊热,他深吸一口气,“伽落,你此刻若要我停下,我会依你……” 伽落在他喉结处留下齿印,眉心间的红痣泛着妖艳的光,冷笑道:“红尘俗念,试试又何妨,三皇子,你怕了吗?” 慕忘尘下腹一热,再无顾忌,近乎虔诚的顺着那人的眉心痣,眼睛,面颊,落下无数个吻。 窗外已近黄昏,屋内暗了下来。 他用嘴撕开伽落的衣领,顺着半明半暗的光看见伽落的锁骨和胸膛。 伽落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扇,感受着慕忘尘灼热的目光,那光烧得他浑身发热,好似要被人吞吃入腹一般。 伽落睁开眼睛,道:“你要一直这么看着我么?” 慕忘尘哭笑不得,这小和尚竟然还催他…… 慕忘尘坐直了身子,“伽落,我要你帮我脱……” 伽落纤长的手指轻轻解开他的腰封,微颤着松开他的衣袍,他穿惯了僧袍,对于这种富家子弟的衣服,实在不知道如何解。 费了半天功夫,额头上都沁出薄汗,一滴落在了眉心,衬得那红痣如一颗红玉般光亮。 他白嫩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红潮,那唇更加鲜红了,如一朵妖艳的曼陀罗花…… 慕忘尘吻上了红玉,手指搅入红唇,伽落在那指上轻咬,慕忘尘笑叹:“牙尖嘴利的小坏蛋!” 他单手卸下衣物,俩人紧密贴合在了一起。 片刻后,伽落皱眉,掐着他的背:“你……你轻一些……” 慕忘尘好像特别喜欢他的眼泪,一从眼眶出来,就被他吻去,意犹未尽的又逼出了更多的泪。 “慕忘尘……你……”伽落气得咬了他一口。 “叫我云容,伽落乖……你叫我一声……” 慕忘尘轻咬他的耳尖,在他耳畔软声哄着,人人都可以叫他慕忘尘,可是伽落面前,他只想做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慕云容。 渐渐的,伽落不再感到难受,酥麻感让他蜷了白嫩的脚趾,起落间,他轻唤了一声:“云容……” 慕忘尘听到心中一声清脆的弦断声,这两个字,好像让他重获新生,这具行尸走肉,终于有了灵魂。 “你的眼睛怎么……也湿了?”伽落纯净的眸子怔怔盯着他,伸手轻掬了一滴,抿入唇中。 慕忘尘好笑他孩子气的举动,将人更加搂紧了些,床幔猛烈的一个颤动,房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暗了下去。 伽落疲累至极,枕着慕忘尘的手臂沉沉睡去,窗外的月光今夜格外明亮,光影照在伽落孩童般的睡颜上,慕忘尘忍不住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漆黑的眸子就这么一刻不肯移开目光的看着他。 怀中充实的感觉,好不真实,慕忘尘怕一错眼,就是泡影一场。好多年不曾有过拥有的感觉,这人终于属于他了。 这世间,他不再是一个孤寂的灵魂,他有了最亲密的爱人。 慕忘尘像个土财主似的守着伽落,默默傻笑,他收紧双臂,伽落……等一切结束,我就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伽落好似落在了云雾里,层层浓雾辨认不清方向,他顺着长长的石阶走上去,这石阶好像没有尽头,怎么走也走不完,他有些乏了,想停下…… 回身一看,身后已经无路,他所踩过的石阶正在崩塌,他连忙继续朝上面跑,可是腿如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伽落,上来……快上来…… 前方觉远大师的声音,熟悉而空灵 师父……拉……拉我一把! 伽落,不准走!快回来! 伽落猛然惊醒,对上慕若尘关切的眼睛。那个梦中都威胁他,不准他走的人,此刻温柔的抚着他的脸颊。 第86章 令牌 慕忘尘用袖子轻轻擦拭着伽落的额头,浅淡的眸子认真的盯着他,道:“梦到什么了,流了一头汗?” 伽落挥开他的手:“没什么。” 慕忘尘不喜欢他的疏离,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方才热情如火,醒来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伽落想到梦中那紧紧拖住脚步的声音,心有余悸,心虚的避开他逼人的目光:“我……我身上不舒服,想要沐浴,你让人打水来!” 第101章 慕忘尘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了,笑得甚是愉悦,温柔的捏着伽落嫩白的脸颊,小声抱怨:“伽落,你这小脾气还真坏,想沐浴而已,就摆这么臭一张脸给我看,嗯?”语罢,忍不住在他颊上亲了一下:“我唤人安排便是,来——唔!” 伽落急忙捂住慕忘尘的嘴巴,红着耳根道:“你还是别叫人来了,我……我再忍一忍,等天亮再洗吧。”语罢,松开了手,侧过身用被子将自已从头到脚的裹了起来。 慕忘尘好笑的去扯他的被子:“你好狠的心,天寒地冻的,就让我这么光着露在外面?” 伽落拉紧被子不松手,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你活该!” “可是我冷啊,你若不给我被子,我就要……换种方式取暖了……” 闻言,伽落慌忙探出脑袋,睇他一眼,老老实实的将被子一点一点挪到他身上,慕忘尘猛一扯,整个人钻入被子里,冰凉的身子覆住他,坏笑道:“还是这样暖和。” 俩人未着寸缕,肌肤相贴,方歇的欲望再次燃了起来。 伽落双手抵着慕忘尘的胸口,将人推开了些:“别……别再来了……” 慕忘尘满目柔光的锁住他,在他微肿的唇上亲了一下,贴着唇道:“好……不要了,知道你不想让人看到我们这样,浴房内有热水,我亲自给你打水,乖乖等着,一会儿就好。” “嗯。”伽落还是不习惯俩人这突然变得如此亲密的关系。 伽落刚将身子沉入水中,慕忘尘顺理成章的挤了进来。 伽落惊道:“你……你出去!” 慕忘尘从身后将人抱坐在腿上,道:“这浴桶太小了,两个人都坐不下,只好委屈我了。” “你若要沐浴,我出去,让你先洗!”伽落感觉到那滚烫正紧贴着他的腿,慌得挣扎要起身。 “别乱动……”慕忘尘呼吸沉重,“两个人一起洗……省水。” 他拿起布巾轻轻擦拭伽落的肩头,气息浮在伽落的颈边:“你乖乖的,我保证只沐浴……你若再挑逗我,我可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我哪有……哪有挑逗你!” “嗯……伽落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哪怕只是看我一眼,就这么跟我说一句话,我就恨不得把你狠狠压在身下……”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伽落忍无可忍,回首捂住他的嘴,斥责道:“闭嘴吧你!怎么跟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市井无赖一般?” 慕忘尘轻舔了一下他湿润的掌心,伽落掌心一阵酥麻,瞪他一眼,仓促松手。 “我只在大师面前耍无赖,大师若想要净化我这张嘴,可得身体力行呀。” 伽落抢过布巾,在身上胡乱抹了几把,站起身逃出浴桶:“我洗好了,你自已慢慢洗吧。” 伽落背对着他擦着身上的水珠,慕忘尘慵懒的趴在浴桶边缘,炙热的目光如盯着猎物一般,不放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不觉感叹:怎么会有人生得如雪一般的洁白无暇,晶莹剔透的水珠一滴一滴顺着伽落光洁的背部滑下直至脚踝,却又好似每一滴都落在了他的心弦之上。 伽落不敢回头,只想快速收拾干净,离开这浴房。 他迅速穿上里袍,再取中衣时,一时慌张,衣服从手中掉落,身后传来慕忘尘低沉的笑声。 伽落忙蹲下身子去捡,视线突然顿住,衣案旁有块掌心般大小,闪着银光的令牌。 这令牌慕若尘从不离身,哪怕是方才情到浓时……他也没忘记妥帖收好此物。 伽落不动声色的快速将那令牌掩于衣物之中,匆忙掀帘而出。 慕忘尘盯着那仓皇而逃的背影,眸光暗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未减。 慕忘尘回到卧房时,伽落闭目佯装睡着。 “伽落……”慕忘尘坐在床边,轻轻唤着。 伽落充耳未闻,翻了个身子背对他。 “伽落……”慕忘尘摇晃着他的肩膀。 “你又要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冷眸里蓄了怒气,伽落没好气的看着这精力充沛的人。 慕忘尘笑道:“知会你一声,今晚不能陪你睡了,你一个人……不要太想我。” “你要去哪儿?”伽落脱口而出。 “嗯?”闻言,慕忘尘挑眉一下,将他的嘴唇捏成鸭子形状,笑道:“你若是舍不得我,开口求我,我就留下……好不好?” 伽落用力抽开他的手:“你要走便走,少废话!” 慕忘尘为他盖好被子,不舍的摸了一下他的脸:“你乖乖睡一觉,明日我来陪你用早膳。” 伽落急道:“等等……” “怎么了?” “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解了?” 慕忘尘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道:“我只是锁了你的玄关,让你用不了内力而已,我可舍不得伤你。” “我日日都要打坐调息,你如此锁着我,我不舒服。这里处处都是你的人,我又逃不了,再说……你我不是已经……”伽落红了脸,不肯往下说了。 “已经什么……”慕忘尘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明知故问!” “我解了你,你真的不逃?” 伽落连连点头。 “伽落,你说不舒服,我心疼你,所以解了你,可是……你可千万要记住,你若敢逃,我就打断你的腿!” 第102章 慕忘尘的语气似玩笑,又似认真。 伽落不自觉蜷了手指。 眼前这人,让伽落觉得有时候自已可以在他面前任意放肆,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已如他手中的玩物一般,他一个不顺意,就能把自已丢入无边地狱,任恶鬼撕咬,而他……可以在旁边两袖清风的看热闹。 第87章 歪理 慕忘尘走到正厅的时候,桌边的儒雅公子手摇折扇自顾又饮了一杯茶,含笑道:“三皇子今日心情很好。” 慕忘尘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轻啜一口,瞄了一眼他那素净的扇面,摇摇头,嗤道:“这么冷的天,你也是扇不离手,真真是周身的酸儒味儿。” 郑良允夸张的嗅了嗅,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嗯……好浓的味道。” 慕忘尘不自觉上扬了唇角。 “我身上这俗不可耐的酸儒味儿,自然及不上……三皇子身上的檀香味儿,三皇子几时开始信佛了?”郑良允缓缓摇着折扇,淡淡的揶揄。 “少拿我打趣,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 郑良允收了调笑的神色,正经道:“太子近日夜夜惊梦,我瞧着,他此刻思弦绷得过紧,想请示下你,是该给他松松弦呢,还是……干脆直接将那弦彻底拧断呢?” 慕忘尘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低眸沉思,片刻后,轻轻勾了唇角:“不必着急,他还有些用处,正好我还想送他一份大礼。” “什么礼?”郑良允问。 “鬼月盟。” “已经暴露的棋局,的确早早处理了好。”郑良允轻轻颔首,手中的扇子缓缓摇着,冷笑道:“皇上轻轻松松就整肃了内阁,户部,吏部全部换了血,姜还是老的辣啊,等二皇子带着军功回来,想来外忧内患都收拾干净了吧。” 慕忘尘道:“再干净又如何,也得要慕屹川有命回来才行。忆浮宫近来可有动静?” 郑良允无奈摇头,“忆浮宫严密得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皇上日日腻歪在里头,南越国那病殃子,想来还真有些本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能找到破绽的,不急,慢慢来。” “她……还好吗?”郑良允再抬眸,眼里冷然。 慕忘尘睨他一眼,轻蔑道:“你家世显赫,才华洋溢,想攀上你这门亲的女子,门槛都要踏烂了吧,怎么就……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 “自古书生爱风流,青楼女子又如何,坎坷身世是她能选的吗?她身贱心不贱,怎么就不比那些名门小姐清贵了?”郑良允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激愤地道。 “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慕忘尘执起他的扇子,殷勤的给他扇了扇,笑道:“脸都气红了,静静心吧。” 郑良允回归冷静,诧异的打量慕忘尘,这个人,今晚很不对劲,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人向来浅淡的眸子比平日多了些流光…… “你放心吧,现在的她,还是好手好脚的,我可是一根毫毛都没伤呢。” “慕忘尘,你不觉得你的手段过于卑劣了吗?难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已的把柄也被人捏住,受困于人?” “哈哈哈哈……郑公子是在跟我说笑话吗?我孤家寡人十六年,无亲无眷无顾,皇上年年派来如花美婢,有多少我都照收不误,他可有抓到过我一丝把柄? 不过皇上的眼光着实不错,那些美人皮,做起纸鸢来,手感顺滑,飞得尤其高,等今年杨柳绿时,我给你府上也送几只,如何?” 慕忘尘凑近他,声音阴柔:“还是说……你更期待枊莺姑娘的那只……” 郑良允蓦然揪住慕忘尘的前襟,凶狠地道:“慕忘尘,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哪怕跟你同归于尽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啧啧啧……郑公子今晚是吃炸药了吗,我说送你们一只情人纸鸢,春来时可以一起放,你想到哪里去了,亏你满腹诗文,脑中不装风花雪月,怎得思想如此龌龊?” 郑良允余怒未消的松开手:“论龌龊,我可及不上三皇子!时辰不早了,告辞!” 慕忘尘坐着不动,淡笑道:“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这些自诩清高,良善的人,做的龌龊事怎么就是大义,就是情怀呢?” 郑良允脚步一顿,回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当年郑夫人生不出儿子,将刚出生一口奶都没吃上的亲生女儿随意处置,就这么换了你回来,宝押得不错,你果然争气,也稳固了她的地位,郑老爷再多女人,郑府也没有一位公子能及得上你。” 郑良允心头一颤,“你……你还知道什么?” “那柳莺本是郑家小姐,因为你偷换了她的一生,你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的时候,她在风餐露宿,你在读书写字的时候,她在弹琴唱曲供人取乐……” 郑良允红了眼眶,心头愧疚更甚,攥紧了拳头,抬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忘尘怜悯的盯着他,抚额大笑:“你以为找到她,救赎她,就可弥补你心头的亏欠,殊不知,却将她推入了更深的火坑,她成为了你的软肋,正好为我所用,她平静的生活因你再次改了方向,你说说遇上你,她是不是太倒霉了些?” 郑良允恨声道:“慕忘尘你这是什么扭曲的歪理?你不抓她,拿她来威胁我,我需要跟你同流合污吗?” 第103章 慕忘尘微微扬手,笑道:“我只是用这手轻轻推了一把,孰是孰非,你心中自有定论。” 郑良允反复回味着慕忘尘的话,思绪惘然的回到了太子行宫。 “大人,您可回来了,太子急着找您,都快急疯了!”小太监连忙拉着郑良允入内屋。 太子坐在床上,牢牢用被子裹着自已发抖的身子,听到郑良允回来,鞋都顾不上穿,朝他跑过来:“良允,良允……你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郑良允心内疲惫,轻轻推开他,道:“睡不着,出去转了转,我出门时,太子不是睡着了吗?又做噩梦了?” “父皇将先前支持我的人都换了,如今朝堂上已经没有为我说话的人了,都是……都是看我笑话的人。我害怕……害怕上朝,说什么错什么。” 郑良允取过鞋为他穿上,“太子无须担忧,我今晚正是为此事反复思量,已想到对策。” 太子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真的?” 郑良允点头,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第88章 喜饼 薄雾透着日光,缓缓散去,直到日头高挂,照在枝头,几声雀鸟声起,院子里渐渐有了春意。 伽落的作息向来规律,今日却破了例。醒来时,天光已大亮,他蓦然坐起,“啊……”腰间酸软,疼得没忍住叫了一声。 他低首,撩起宽袍的袖子,手臂上布满的淤青,提醒着昨日的荒唐。 没想到睡了一觉,痛觉更加明显了,伽落不自觉暗骂一声:“慕忘尘!你这个王八蛋!” 一声轻笑随着人掀帘而来:“我又怎么惹你了,刚睡醒就骂人?” 伽落没料到被他逮个正着,尴尬地道:“你……你在啊。” “昨晚答应要陪你用早膳的,我可是来了一早上了,只不过……某人贪睡得紧,我记得你们出家人不是日日要早课吗,如此贪睡的小和尚,我可是头一回见。”慕忘尘轻挑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头。 “还不是拜你所赐!”伽落没好气的道,“你让开,我要起床。” 慕忘尘将人拦住:“你还没告诉我,方才为何骂我?” 伽落拉开衣袖,白玉的胳膊上青红一片,“你自已看!” 慕忘尘眸光转深,执起他的手,细密的吻一路朝上落在那印记上,每一个都不放过,唇扫过处,伽落一阵战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忘尘轻抚上他的脖子,修长的指尖在痕迹处来回摩挲,轻声道:“伽落,脖颈上的更多呢……要不要我再帮你看看,还有哪里有?” 他作势要解伽落的衣袍,伽落慌忙扯住他的手,“你够了!不是陪我用早膳么,我……我饿了。” 慕忘尘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才肯放开人,抱怨道:“我也饿了一早上了,伽落,你是不知道你睡了多久,眼下午膳时辰都过了。” “什么时辰了?” “快到未时了,你说你是不是个小懒猪?”慕忘尘双手揉着他的脸颊,朝手掌中心聚拢,伽落的嘴巴变成了嘟嘟嘴,他忍不住又亲了好几下。 伽落不悦的扯开他的手:“你还有完没完?” 慕忘尘一脸委屈:“我等你等饿了,不得讨些回来么?” 伽落道:“你肚子饿,不会先吃啊,傻等个什么?”不自觉流露的心疼,让伽落蓦然一怔。 “哦……”慕忘尘笑得甚是得意。 伽落清了清喉咙,道:“我的意思是……你我口味不同,不必非要一起吃的。” “可我不仅要和你一起吃,还要和你一床睡,让你在我身下,日日承欢,一遍一遍像昨夜那般唤我云容……” 伽落手一伸,准确无误的堵住他的嘴。他发现自已堵慕忘尘嘴的功夫,短短时日,已经炉火纯青。 伽落翻了个白眼,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懒得再与他争辩,在慕忘尘那处轻踹了一脚,满意的听着他一声闷哼,伽落愉悦的勾了唇角,越过碍眼的人下床。 洗漱后,伽落坐在桌前,愣愣的看着一个个红盘,盘子里摆满了各式点心,最醒目的是盘子中间摆着整整齐齐的喜饼。 “这是……”伽落脸上臊热,低首扶额,“慕忘尘,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我打听过,你们南越国圆房后,就是要吃喜饼的呀,你尝尝,看口味地不地道?” 伽落睇他一眼,垂首道:“我又没吃过,哪里能区分地不地道?” “也对,也对,你吃过才怪呢。”慕忘尘意会得连连点头。 他取了一块,撕开红纸,喂到伽落唇边,笑得甚是甜蜜。 伽落就着他手,轻轻咬了一小口,浅淡的甜味,漫进心里,激起那心中隐隐的不安。 慕忘尘见他神色奇怪,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伽落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我们这样本就与世不容,你偏偏还要弄这套俗礼来扎我,慕忘尘,杀人诛心很好玩吗?” 慕忘尘被伽落受伤的神色刺痛,他着实没想过伽落会是这般心境,瞬间慌了神:“伽落,我不是……我只是太看重你,想告诉你,昨晚不是一时贪欢,而是将你纳入我心间最重要的地方,以后,我视你为相伴一生之人,才会按民间习俗来……你不喜欢,我撤掉,都撤掉!” 慕忘尘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尽,紧紧抱住伽落,狂乱的吻着他:“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好……” 第104章 伽落眸光清明,伸手取出盘子里剩下的一块喜饼,默默品尝,慕忘尘定定的看着他,他擅长拿捏人心,此刻却完全猜不透伽落的心思。 伽落很认真的吃着,轻勾唇角,将剩一半的喜饼塞入他嘴里,“没有很甜,味道不错。” “嗯,很好吃,我觉得……很甜。”慕忘尘痴痴的看着他。 伽落朝他伸出手,笑道:“结伴一生,就一块喜饼打发了我?你不打算给我个信物吗?” “我……是我考虑不周。”慕忘尘悔得肠子都青了,怪自已准备得太仓促,突然眸光一亮,道:“过两日,我要去山海道的互市为太子挑选大婚贺礼,那互市上,天南海北的奇珍异货都有,你喜欢什么,夜明珠,鲛人珠,不行不行这些太俗气配不上我的伽落,嗯……或者舍利子,还是西域佛经……” 伽落握住他的手,滑过他手上的玉扳指,淡笑道:“我喜欢这个。” “这……”慕忘尘目光犹疑。 “怎么……你不舍得?” “自然不是,这扳指沾过父王的血,不……不吉利。”慕忘尘的声音低了下去。 伽落缓缓褪下他的玉扳指,指尖在那戒痕处轻轻摩挲,慕忘尘身体轻颤,多年来,他日日抚摸这沾血的扳指,每摸一次,身上的盔甲就硬一分,如今手上一轻,他卸下身上这层隐藏自已的盔甲,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伽落将唇轻轻印在戒痕上,冰凉的手指与湿热的唇瓣相触,慕忘尘惊得一抖,怔怔的凝着伽落。 伽落如神灵轻吻信徒般神圣,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别害怕……取下它,我的云容就回来了。” 第89章 炼狱 慕忘尘带了一小队人马,在黄昏时分出了城门。山海关互市在皇城以外,自成一镇,每年只开放一次,天南海北的客商过来却要提前大半年上路,一次的交易额可抵上一年的利润了。 伽落估算着慕忘尘一来一回至少也得要十来日的行程,可算有了喘息之机。 他翻开衣柜,取了一套慕忘尘夜里出门时的衣服,戴了面具,趁夜寻着自已摸索得七七八八的路线而行。 伽落一路出了府门向右,沿着密巷走了一段,走进一座荒废的大宅,进宅后的光景,他就没有把握了。 荒宅内,一盏灯也没有,脚下的荒草割得人脚底生疼。 人立在宅院内,却依然有四面八方的冷风灌入。 风吹得一阵叮当声,伽落顺着铃声看过去,一间破败的屋角悬挂着一个八角风铃,他推门而入,屋内四处悬着白丝,扑面而来的灰尘刺痛眼睛,喉头一痒,他轻轻咳了一声。 他燃亮火折子,屋正中央竟然是一蹲金佛,供奉的是笑得极为祥和的弥勒佛,伽落顺手拨去弥勒佛嘴角的蜘蛛网,用袖子将那佛身仔细的擦了几下,恭敬的行礼后转入了内屋。 刚进内屋,听到门外传来纷杳的脚步声,伽落连忙藏身于屋角,拖了木柜做掩护。 脚步声在弥勒佛前停下,轻轻一拧香炉,沉重的石门开启声,接着,那脚步声便消失了。 伽落静静听了好一会儿,方才轻手轻脚的出来,拧开机括,闪身从佛像后进了石门。 里头是一条又长又直的通道,黑黑的看不到尽头。 伽落举着火折子,缓缓朝里头走去,突然一具血淋淋的身躯挡在他面前。 那是一具死尸,仔细一看,那身体干瘪,已有风干迹象,看来死了有一段时日了。 伽落席地而坐,默念地藏经,一会儿后,那干尸随着一阵阴风飘到了旁边,伽落站起身,继续前行。 前方渐渐有了光,随着离光源越近,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左右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鲜红血腥的纸鸢。 突然一阵“扑哧”的飞翅声传来,前方乌黑一片的蝙蝠飞过来,伽落低头躲过,又走了几步,前方两名戴了面具的守卫恭敬的迎了上来:“拜见盟主!” 伽落一时没回过神,这才想起,此刻他穿的慕忘尘的衣裳,腰间的银质令牌正彰显着自已的身份。 伽落双手负于身后,挺直了腰杆,学着慕忘尘走路的姿势,走到黑色的大铁门前,守卫恭敬的开门引路。 门一开,里头的惨叫声直冲耳膜,伽落面具后的眼睛惊悚的看着这一排排正在滴血的刑具,一间一间如狗笼般的牢笼。 曲身关在里头的人,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有些嘴里在胡言乱语,有的对他磕首求饶,还有的唱着恐怖的戏腔儿,这些人,活活被逼成了兽。 “啊——” 前方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惊得伽落不经意抖了一下。 一副刑架上,滚荡的开水浇灌在一名女子的面容上,“撕”地一声,伽落不忍相看。 浓浓的血腥味儿让他一阵恶心,再也忍不住,撑着墙壁干呕。 “魔鬼——你是魔鬼!”女子癫狂的尖叫着抽气,“啊——”又是一阵面皮撕破的声音。 “盟主,您怎么了?”守护二人对视一眼,眸内生疑。 “没事。”为了掩饰本音,伽落的声音略带嘶哑,“昨日受了些风寒,刚刚闻到味道有些犯恶心。” 伽落故意用戴玉扳指的手正了一下面具,继续前行。 那面带怀疑的守卫见到这玉扳指,立刻又恭敬了起来。 第105章 伽落在这人间炼狱里缓慢前行着,每一步都极其沉重,他不知道这些人所犯何罪,慕忘尘竟然如此凶残变态,将活生生的人剥皮抽筋,以骨为杆,以皮为布,做成一张一张的人皮纸鸢。 他紧紧攥着手心,心中悲愤:慕忘尘,是个禽兽! 而他,竟然与这样一个禽兽许了白首之约,何其讽刺! 罢了,孽缘也是缘。此后,慕忘尘身上的罪孽,他伽落,都有一半。 伽落的目光落在一个面容干净的女子身上,这女子极其安静,这张脸看到伽落,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盟主又来看我了?“” 伽落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这是杏花楼馨若最好的姐妹——柳莺。 他差点冲口而出,硬生生忍住。 枊莺身上穿了一套特制的刑具,如一件盔甲一般将她罩在里头,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其他刑具里的部位,鲜血正不停的涌出来。 “盟主,这套刑具是新到的,用在这姑娘身上,好像效果也不好,这丫头太倔了,硬是一个字也不肯吐。”执刑官一脸郁闷的道。 “放她下来。” “是,盟主可是有其他安排?”执刑官解开刑具,柳莺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伽落克制着要上前扶住她的冲动,平静地道:“将人扶出去,我要带走!” “是。”守卫欲扶起柳莺,被她啐了一口。 她冷冷的盯着伽落:“我……不走!盟主……要杀就给个痛快……换地方也好,换刑具……也罢,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 伽落心急如焚,又不敢露出破绽,只得狠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带走!” “不好了!前方禁卫军杀过来了,盟主快走!” 禁卫军?怎么会有禁卫军? 伽落心急的一把抱起柳莺:“快跟我走!” “盟主,请随我从密道离开!” 身后厮杀声已近,伽落随着逃窜的人群钻入了密道。 柳莺尖声道:“你放开我!” “盟主,不如杀了这个女人,带着她可是个累赘!” “闭嘴!” 伽落避开人,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伽落。” 柳莺立刻会意,安静了下来。 穿过密道,前方一片光亮,原来已经天亮了。 众人刚钻出洞口,埋伏在四周的禁卫军蜂拥而上。 “莺儿——”郑良允一把从伽落怀中抢过柳莺,“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你放……放了他!”柳莺满身鲜血,全身血流如注,无法动弹,眼睛却坚定的盯着郑良允,让他放人。 “把人全部带走!”太子坐在马上,高声命令。 他视线落在郑良允身上,“这位是……” “她也是鬼月盟的囚犯,请太子容我将她带回宫内医治。” 慕逸轩轻轻点头:“带回去吧。” 第90章 软肋 慕忘尘坐在伽落房里,屋内还未燃尽的檀香味,好似那清冷温润的人还在眼前。 笼里那只小麻雀探出脑袋,黑溜溜的小眼睛呆呆的盯着眼前这个满面寒霜的男人。 他轻轻抚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十八颗珠子,积蓄着伽落多年修行的六根,六识,六尘…… 可是,伽落啊伽落,终于还是背叛了自已! 他就这么亲眼看着伽落扮成自已的样子,一步一步踏入这拙劣的布局。 他黑暗生命里的一束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亮一灭间,却绞痛了人的肝肠。 慕忘尘满腔悲愤,他蓦然伸手拎出那麻雀,紧紧的勒住那小东西细嫩的脖颈,麻雀发出尖锐的撕叫声,迷蒙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慕忘尘骤然松手,冷嗤一声:“什么人养什么鸟,眼神都跟他一样傻!” 那麻雀重获自由,连忙拼命扑腾着翅膀朝窗外飞去,“嘭”地一声撞在了窗梫上,顾不得疼的飞速逃走。 慕忘尘脸颊落了几滴冰凉的泪,他将脸埋入掌心,任由泪水湿了掌心。 “主子,郑大人来了。”门外管事的声音响起。 慕忘尘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冷笑:“可算来了。” 郑良允今日没有摇他那把折扇,紧紧握住袖内的短匕,见到一脸云淡风轻的慕若尘,他极力克制着想一刀刺入眼前这恶魔的冲动。 “来了,坐吧。”慕忘尘轻捻佛珠,淡淡的招呼。 “你说过不动我的人,为何出尔反尔?”郑良允也不坐,直愣愣的瞪着他。 慕忘尘自顾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道:“就为这事啊……新刑具,拿她练了下手,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本来的确是不想动她,怪就怪她不仅仅是你的相好这么简单,你知道的,这人一旦有了别的用途,鬼月盟自然是要用些手段的。” 郑良允猛的靠近他,将匕首置于他脖颈。“你该死!” “主子!”护卫欲上前。 慕忘尘挥手道:“退下!”他浅淡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瞅着郑良允:“你觉得你杀得了我?” 脖子间的匕首微微发抖,郑良允眼中激愤,却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垂下了手,“我今日来与你谈笔交易。” 慕忘尘冷笑:“谈交易……你有筹码吗?你不若说是来求我,可能成功机率大点,郑公子科考第一的成绩,记性应该不差呀……莫非忘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势就是——我没有弱点。” 第106章 “哼!求你!呵呵呵呵……我自然记得你说过你没有弱点,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没有软肋?” 郑良允将玉扳指重重的拍在桌上:“这东西,你从不离手,可今日却在那个假盟主身上寻到,而他……竟然将所有罪责都认了,一口咬定自已就是鬼月盟盟主,你这招金蝉脱壳玩得可真好啊,找了个这么死心塌地的替死鬼!” 伽落果然都认了…… 慕忘尘眸光定在那玉扳指上,笑道:“你都说了,替死鬼而已,又怎么会成为我的软肋?” “果真不是,那我就放心了,想来此等罪大恶极之人,明日呈报皇上,判个斩立决就算仁慈了,指不定,再使些手段,给他弄个别的,论起折磨人的手段,你可是个中好手,不如三皇子教教我,是让他五马分尸好呢,还是车裂,或者……凌迟也不错,我寻个刀功好的,不到最后一刀绝不让他断气……” “够了!”慕忘尘寒眸看向他,“我要见他!” 郑良允见他总算有了反应,心头一松,果然还是赌对了。 他轻笑:“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你来找我,就该知道那女人的命还在我手里,我这人耐性不好,趁着我现在有心情陪你耗,该懂得见好就收!” 郑良允安排好一切,慕忘尘弯身进了牢房。 伽落紧闭双眸,盘膝打坐,见他进来,念完最后一遍经文,缓缓睁开眼睛,淡讽道:“三皇子回来得可真快呀,挑选到中意的礼物了?” “伽落,你竟敢背叛我!你说……我是该打断你的腿呢?还是该找个坛子把你做成人彘下酒呢?” “三皇子最擅长的不是做人皮纸鸢吗,不若瞧瞧贫僧这张皮相如何?” 慕忘尘眯着眼盯着他,手掌缓缓抚过他光滑的脸颊:“你这张脸,我可舍不得……伽落,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伽落淡淡笑了,“慕忘尘,你吓唬不了我。” “哼!我筹谋多年,从未失过手,如今第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只为了试试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偷令牌,用定情信物的借口骗我的玉扳指,你可是佛门中人啊……怎么尽做些鸡鸣狗盗的事呢?” 伽落瞥他一眼,轻蔑道:“人心最经不起试探,你果然是搬石头砸自已的脚。” 慕忘尘轻拍他的脸颊,“呵呵呵呵……我的傻伽落啊……你可真是单纯,怎么就不想想,为何会如此轻易的逃出府,这么容易的找到据点?偌大的鬼月盟,如此轻易就让你蒙混过关?” 伽落纹丝未动,道:“你在背后如猫捉老鼠一般看着我一步一步踏入陷阱之中,看得可还开心?不过,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后悔!” 伽落抬起清亮的眸子,认真的看着他,唇边扬着温暖的笑意:“看过了你的人间炼狱,我也明白了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我欠了云容一份情,便拿这条命来赔他,前尘的账我替云容清了,往后,奉劝三皇子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受则受吧。” 语罢,伽落长睫轻掩,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继续默念佛经。 慕忘尘心中一恸,胸口的血液奔腾不已,他不甘心的捉住伽落的手,咬牙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赔给云容什么意思,慕云容和慕忘尘都是我,本就是同一个人,你又给我绕什么佛法呢?我不信佛,从来就不信佛!” “从我踏入鬼月盟的那刻起,慕云容就已经死了,我曾与他互许信物,相约白首。他已死,我愿意作为他的未亡人陪葬! 慕忘尘,戴回你的玉扳指,穿回你的战甲,好好活着吧!云容……我带走了。” 第91章 抢人 慕忘尘脚步踉跄,失魂落魄的走出牢房,穿过长长的走道,每一步沉重无比。 郑良允见他神色不对,迎上来道:“我已经找了一具身形与他相似的死囚,明日过了朝堂,此事便了了,太子也算立了大功,那解药……” 慕忘尘呆滞的掏出一粒解药递给他:“人给我完好无损的送过来,他一心求死,牢内盯紧些。” 郑良允怒道:“慕忘尘!太医说这毒得分三次服药,你只给我一粒,如何能解?事到如今,你的人也在我手上,你还想玩我?” 慕忘尘冷凝他一眼:“玩你又如何?有本事,你不陪我玩便是!” 忆浮宫内,千千的声音响彻宫院。 “皇上!我求求您,救救伽落大师,那可是我家主子的命根子啊,没有他,我家主子可就彻底没指望了!” 慕和墨低首看着死抱着自已大腿的千千,一脸无语。 穆公公急得连忙上前扯:“你这个刁奴是疯了吧?皇上的腿岂是你能抱的?” 千千抹了一把鼻涕:“我家公子都要没命了,我管他是谁的腿,有用就行。” 慕和墨道:“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这没头没脑的,朕可是一句也没弄明白。” 千千抬头看了他一眼,悻悻然松了手,抹开眼泪,跪下慎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方才道:“听说太子抓了鬼月盟的盟主,那盟主是南越国的伽落大师,一直为我家公子配药呢。 我家公子自幼身体不好,幸得先帝垂怜,让觉远大师和伽落将公子的命一直在鬼门关前吊着,如今觉远大师已仙去,这世间,能保我家公子性命的,只有伽落一人了!” 第107章 慕和墨冷然道:“那他又是如何成了鬼月盟盟主的?在我大朔兴风作浪,还敢大殿上公然派人刺杀朕?莫不是……楚星舒与他本就是一伙的?当日为朕挡刀也是作戏?” “天地良心啊!皇上!”千千一个大嗓门,慕和墨和穆公公忍住想捂耳朵的冲动,穆公公忙提醒道:“千千啊,这夜已深,忆浮宫本就清静,你就不能小点声?旁人还以为里头住的是你家公子,你可别喊漏了陷儿!” “皇上冤枉我家公子了,小的一时激动没……没忍住……”千千压低了嗓门道:“我家公子挨那一刀有多重,有多难养,皇上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至于这个伽落为何会变成鬼月盟盟主,小的也不知道啊……这还得亲自问了伽落才知道,小的只知道,他不能死,他死,我家公子就完了!” 慕和墨挑眉道:“你的消息倒是极为灵通?” “这这这……”千千结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罢了,朕不为难你,只不过刺杀国君,论罪当诛,明日太子过了明堂,朕想保他,也没有理由啊。” “是呀是呀……千千啊,你这可是太为难皇上了,皇上为了你家公子,已经担了不少骂名了。” “求皇上!求皇上!求皇上!”千千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眼下,他只知道伽落不能死,楚星舒的药罐子不能没有! 瞬间,千千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慕和墨轻叹口气:“好了,别磕了,大不了多担一条骂名吧。楚星舒是子归的人,子归如此保他,朕必不会坐视不理。” “皇上——此事不妥啊!”穆公公劝道。 “朕有分寸!楚星舒的命,朕还有用。” 翌日,太子终于在朝堂上扬眉吐气了一回,亲自剿灭鬼月盟,活捉行刺皇上的幕后黑手——鬼月盟盟主,实乃大功一件。 经查,鬼月盟盟主是南越国人,众臣提议当场处决,甚至不少人弹劾南越国质子居心叵测,欲让皇上一并除之。 慕和墨猛踹了那带头提议除掉楚星舒的文官一脚,将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员罚了一顿板子,再无人敢吭声。 皇上故意对着太子大大表扬了一番,给了不少赏赐。 众臣私下觉得皇帝被那质子迷了心智,留下刺客,只为给那病殃子治病,简直越发昏庸。 一部分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向太子倒戈了起来。 郑良允当场愣住,准备的死囚没用上,重点是,人被皇上带进忆浮宫,意味着完全脱离掌控,他该拿什么去跟慕忘尘换解药? 慕忘尘打着告假出外采办的名义,今日并不在朝堂。 故而,他还坐在竹林轩内等着伽落回来。 见到郑良允神色慌张的一人前来,慕忘尘蹙了眉头,再三确定他身后没人,心下一惶,忙问:“我的人呢?” 郑良允突然双膝一跪,他这举动更让慕忘尘一惊,出了什么岔子?该不会是伽落一心求死,死囚未换成…… “到底怎么了,说啊!”慕忘尘只感觉如坠冰窖,四肢冰凉。 “人被皇上带到了忆浮宫,皇上为了质子,硬要留下伽落给他治病,我真的……真的尽力了,求求你,将第二粒解药先给我,我再想法子,一定把人弄出来。” 慕忘尘脚一软,险些跌倒,定了定神道:“人……还活着?” 郑良允一脸诧异,理所当然道:“活着呀。” 慕忘尘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踹他一脚,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没好气道:“人给我弄丢了,你还好意思见我?” 郑良允沉默的低着头,哪里还有半分意气才子的模样。 慕忘尘睨他一眼:“你先起来,如此跪着好看吗?” “除了求你,我真的……” “我给你便是。” 郑良允恍然的抬眼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这活阎王何时转了性? 慕忘尘经历伽落消息的一死一生,此刻松了心弦,突然与郑良允有了共情,发了善心。 “不想要?”慕忘尘挑眉。 郑良允小心翼翼的将解药收了怀内,站起身,一脸真诚:“这次……算我欠你!” 慕忘尘冷笑:“那是自然,可要记得还。” “太子今日受了重赏,皇上为质子力保伽落,引起了群臣不满,我瞧着近期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成事了。” “嗯……你看着办吧。” 第92章 诛心 慕和墨坐在书案前,龙颜不睦,周遭气氛冷得好似结了冰霜。 跪在下首的千千急得出了一身汗,拿手肘撞了木头一般的伽落一下,小声劝道:“大师,你好歹吭个声啊,这般一语不发的可是大不敬啊,那上头的可是九五至尊!我昨个儿头都磕破了,才把你弄到这里来,你可别害我呀……” 伽落看他一眼,双手合十,清冷的声音,平平淡淡:“贫僧无话可说,皇上要杀要罚,贫僧皆无怨无尤。只请皇上明鉴,所有罪责与旁人无关。” 千千急道:“你个小秃驴你——” 慕和墨道:“都起来吧!千千你先退下,朕单独和他聊几句。” “是……”千千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随着众人退下。 伽落立身对着慕和墨施了一礼道:“多谢皇上出手相救,只不过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慕和墨冷哼一声:“区区一个鬼月盟,在朕眼中不值一提,朕单独留你,是想与你聊聊觉远。” 第108章 伽落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皇上认识家师?” 慕和墨怅然一笑,“南越国的皇族,有几个是朕不认识的?当年若不是觉远出家了,也轮不到子归来大朔了,也不会……” 慕和墨顿住话头,长叹一声。 “只不过……据朕所知,觉远的死,有些蹊跷,你可知其中详由?” 伽落双手颤抖,眸中染上了血色,“师父却非圆寂,而是死于那萧氏之手!” “什么——”慕和墨惊得掀翻了茶盏。 “皇上!”外间一阵骚动。 慕和墨沉声道:“无事,都不准进来!” “子归已去,只余一子,那女人就是太后,她为何要杀觉远?” 伽落嘲弄一笑,摇摇头,继而又忍不住笑大了声,笑声里满是鄙夷。 慕和墨心中隐隐不安,又是疑惑,又是恼怒:“放肆!你究竟在笑什么?” 伽落讥哨的看他一眼:“我替先帝不值,笑皇上可怜。” “大胆!你真当朕不敢杀你!”慕和墨手掌拍在案桌上,震翻了砚台。 伽落走近慕和墨,眉间的红痣妖艳绝绝:“想来定安王仁慈,并未将此事告知皇上。看来……这个恶人还是贫僧来做合适。” “你有话不妨直说,现如今……朕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师父必死,只因为……南越国新帝并非先帝所出,而是萧氏与师父所出!”伽落的话石破天惊。 慕和墨胸口猛然一抽,嘴唇颤抖:“怎么会……你是说,子归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背叛过朕?” “当年,先帝还是太子,黯然回国,心思郁结,常召师父入宫以调养身子,常留师父在宫内下棋,理佛。 那萧氏自幼爱慕先帝,又是先帝的表妹,常常来宫里找先帝。 那日,是中秋佳节,先帝与师父畅谈到夜深,萧氏知道先帝独爱雀舌,故而让人在雀舌茶中动了手脚,偏偏那日先帝突然来了兴致,与师父换了茶饮。 先帝见师父饮茶后,困意极浓,好心留了师父在太子殿内留宿,自已独自出去赏月。 那萧氏将殿中人当成了先帝,爬上了床,师父的药性发作,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做了不轨之事。 之后,先帝回来发现此事,那萧氏闹得要寻死,师父一世清修毁于一旦,先帝心疼因自已连累师父,又顾忌着与萧氏的表兄妹之情,故而认下了此事,登基后就迎娶了萧氏,娶那萧氏时,她已有身孕。 “子归……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慕和墨如遭雷击,胸口血气上涌,终于憋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皇上!”伽落忙握住慕和墨的手腕把脉,片刻后,轻声道:“故人已去,往事已矣,皇上保重龙体。” 慕和墨擦拭着唇边的血渍,笑意苍凉:“呵呵呵呵……他一直都只属于我一人,些许年来,我都做了些什么?怪不得他如此恨我,多年的兵戎相逼,硬是不肯见我一面。 原来,我……我竟从未懂过他,信过他…… 子归……是我不配,我不配他的这份至情,我活该与他死生不见!我活该!哈哈哈哈……活该……” 慕和墨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抽搐,他的子归如此委屈,在听到自已不断纳妃生子时,子归的心该有多痛?派了人来刺杀,又心软得只肯取了他的头发…… 年年还要应付大朔的战事欺凌,他是怀着怎样的不甘,怨恨,无奈而去的? 子归,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让我只能在追悔里活着,无处忏悔,无处诉衷肠…… “皇上……”伽落清冷的眸子涌上了一丝同情,尝过情欲,他似乎也懂了,这世间最懂大朔皇帝的还是先帝。 先帝看似清风和月,逆来顺受,实则每一笔,早算准了讨回的时机。 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伽落以为说的是人间仇怨。 此刻,方才领悟,情债才是最难了,若断不了情根,那冤报就会如影随形,一刀一刀割着你的心,不见血刃,却寸寸诛心! 看着慕和墨瞬间失了神采的双眸,这尊贵的皇帝,此刻形如槁木。 伽落不禁有些后悔,他信奉因果报应,当受则受,可是……这大朔皇帝与自已想象中的负心绝情又并不一样,到底还是冲动了。 怪不得楚星舒一直未将真相说出,看来,还是他看得通透。 慕和墨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灰暗的眸子,声音里已经失了精气:“你走吧,外头穆公公已经为你打点好住处,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皇上……”伽落皱起眉头,到底不放心。 慕和墨背过身子,朝他摆了摆手。 伽落离去后,慕和墨缓缓蹲下身子,紧紧环抱住颤抖的双臂,压抑的哭声从唇间溢出。 好一会儿后,他擦干眼泪,取出装了醉生梦死的瓶子,对着烛光握在手里摩挲,心下突然平静下来,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你最后的仁慈,子归,你到底还是心疼我的。” (说两句:感谢宝子们的一路相伴!!!要过年啦,为了保证文的质量,过年期间每日中午十二点更新一次哟。 你们的评论和催更,是我前进的动力,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93章 晋城公子 摘星楼里,台上的说书老汉讲得口沫横飞,这老汉颇会控场,说到精彩处,故意停顿,非得堂内掌声如鸣才肯继续。 第109章 雪风无奈的看着面前专心致志啃鸭舌的人,这人面容苍白,袖子露出的白玉胳膊撑着精致的下巴,纤纤食指挟着筷子,又挟了一根鸭舌在嘴里细细剔骨,骨肉分离,骨头干净得发光。 自带风情的媚眼亮晶晶的盯着台上的说书人,心情甚是愉悦,听到有意思处,偶尔一笑,那唇色好似带了瑰色,引得周遭阵阵如狼似虎的目光。 雪风道:“我的公子,咱们来了晋城六日了,你已经啃了六日的鸭舌了,还不腻么?” 楚星舒优雅的吐出一根鸭舌骨,笑道:“这家鸭舌好吃呀……你再不吃,我可就都吃光了。” “我不要,你都吃了吧。你跟主子在一起时,怎么没这么好胃口?”雪风忍不住嘀咕。 “你主子秀色可餐,与他一起时,我自然是顾着看人去了,咦……你拿你主子比鸭舌,好你个雪风,回头我非告诉他不可。” 雪风连连摆手:“我可没有,我可没有!明明是你……” 见楚星舒笑得一脸得意,雪风已经习惯他这动不动挖坑的恶俗趣味,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主子又不会向着我。 可是,公子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咱们一直呆在这晋城是何道理?主子在边梁城日夜守城,咱们不是应该早点赶过去会和吗?” 楚星舒悄悄指了指前方,压低声音道:“你看看那边,那一桌穿暗蓝锦袍的人。” “一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好看的,该不会是公子你移情别恋了吧!”雪风一个惊异的眼神。 楚星舒忍不住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那人有你主子好看么?” “自然是没有。” “知道还说这种蠢话,这晋城常备军就有十万,那公子就是这晋城太守陈家的二公子陈桑淮,陈家唯一的男儿。” 雪风还是一头雾水,不解的盯着楚星舒。 楚星舒擦了下嘴,道:“晋城太守陈路英是甘修的旧部,甘修此行一直跟屹川说要来晋城借兵抗匈奴,找的就是这陈路英。” “这借兵是好事啊……” 楚星舒嗤笑一声:“好事!若是借兵看热闹,等着你家主子战死城中,他再带着兵去捡漏,然后招兵买马杀回皇城,可还是好事?” “统帅奉旨前来,又是主子的师父,他为何要看热闹?” “我且问你,甘修来晋城几日了?” “比我们晚来一日,加上今天,也有五日了。”雪风掰着指头数道。 “他的大军在城外驻扎,他自已只带了亲卫兵住在太守家里,该谈的也都谈完了,为何迟迟不出发? 他可只给了屹川两万人马对抗匈奴二十万大军,虽说守城比攻城易,这兵力悬殊,屹川若是迟迟不见援军,依他的气性,哪怕是豁出命也会死守,这个甘修就是等着你家主子战死呢!” 雪风瞪大了眼睛:“这不能吧!他和主子师徒情深,怎么会要置主子于死地?” “甘修早有异心,皇上此次让他出征也是试探他是否真有反心,给的兵马并不多,屹川先前糊涂受他蛊惑,可我一直隐隐觉得他即使要反,也绝对不是要帮屹川登位,故而才跟了出来。” “那……那主子岂不是很危险?咱们快走!” 楚星舒没好气道:“走去哪儿?你加上我,四条胳膊四条腿儿,去给匈奴祭旗么?” “这……” 楚星舒微微一笑:“所以,我说要找他呀。” 语罢,楚星舒起身朝前方走去,那陈家公子刚刚倒了一杯茶,胳膊被人一撞,茶水泼到了裤子上。 楚星舒忙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错了眼,弄湿公子衣裳了。”说着,急忙就去帮他擦。 陈家公子早早就注意到此人了,一身白衣不染俗尘,举手投足自带风情,虽为男子,却比女子还让人移不开目光。 此刻近距离看美人,发现此人竟然生得一双含情眼,看着人的时候,让人骨头都是酥的。 “唉呀,这可擦不干净呀,若公子不嫌弃,我的房间正好在摘星楼二楼,公子进我房间再换一身,如何?” “这……这不好吧。”陈桑淮到底出身贵族,知情行礼,并不轻浮。 “那……我赔公子银子吧,再置一身新的去。”楚星舒说着就要递银票,陈桑淮连忙推拒:“公子太客气了,一点小事,何须用银子,罢了,我随公子去一趟便是了。” “公子,这边请。”楚星舒领着人上了楼,雪风赶紧跟了上来。 雪风暗暗叫苦:怪不得主子要派人盯紧质子,真是半点都不让人省心。 雪风见门内紧闭,怕误了楚星舒的计划,不敢贸然而入,只得守在门边的过道里。 “这套是我的衣物,公子若不介意,先换上吧。”楚星舒递给他一套干净衣裤。 “多谢。”陈桑淮绕到屏风后换衣裳。 他的声音透过屏风传过来:“公子不是本城人土吧。” 楚星舒道:“公子好耳力,我是南方人土,来此处探亲的。” 陈桑淮淡淡一笑:“倒不是我耳力好,只不过,这晋城中不认识我的人,屈指也数不出几个。” “哦……恕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了,敢问公子是……” “公子不必过谦,我是晋城太守之子陈桑淮。” 楚星舒忙道:“原来竟是太守家的公子,怪不得公子气度非凡,恕我眼拙了。” 第110章 陈桑淮轻勾唇,整好衣物,从屏风处走出,“公子谬赞了,还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云若初,小门小户罢了。” 楚星舒倒了一杯茶,道:“陈公子,坐下喝杯茶吧。” “好。”陈桑淮盯着楚星舒的脸,浅浅尝了一口:“好茶。” “云公子会在城内逗留几日?” 楚星舒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说来惭愧,这日子怕是难定呢。” 陈桑淮挑眉,好奇道:“为何?” 楚星舒犹豫片刻后,道:“我与公子一见如故,也不怕如实相告,我呀……”他将脑袋凑近了些,气息浮在陈桑淮耳边,悄声道:“我是逃婚出来的。家里安排了一桩亲事,可是我……我实在不能娶妻,故而带着随从偷溜了出来。” 第94章 暗探 陈桑淮问:“莫非是你已有心仪之人,故而不能娶,要不……就是那姑娘相貌丑陋,入不得眼?” 楚星舒习惯的挑了一下眼尾,“非也,说来我也很是苦恼,自幼闻不得女子的脂粉味儿,一靠近就浑身难受,故而我自小的随侍也都是男子。” “这倒是个怪病,那你就准备一直如此躲下去?” 楚星舒瑰色的唇角轻扬,神情一派天真:“也不用太久的,只需等着皇城的亲卫兵离开,我也就可以自在的游山玩水啦。” “皇城亲卫兵与你有何干系?”陈桑淮纳闷道。 楚星舒眼睛谨慎的左右张望了一下,食指落在他唇上,比了个“嘘”字,他离得很近,睫毛几乎擦上陈桑淮的鼻子,耳语道:“那亲卫兵的副帅邱虎可是我表舅舅,此次就是收了家书要来逮我的。” 陈桑淮神色微怔,不自觉看向眼前人的双眸,这双眼睛颇为勾人,吐露的气息,弄得他耳朵痒痒的,不自觉红了耳根。 他过去鄙夷那些喜好男风之人,此刻方才明了,美人是不分男女的,只在于,你遇上的是什么人。 楚星舒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手指从他唇上缓缓挪开,讪讪道:“怪我,我一时情急……僭越了。” 陈桑淮掩下不自觉的失落,忙笑道:“无妨,说来正巧,家父身为晋城太守,近来皇城亲卫军的统帅正在府上作客,那位邱……” 楚星舒道:“副帅邱虎。” “嗯,那位邱副帅想来也客居在我府上,指不定我也该见过,只是没上心,眼下你若是躲他,我倒是可以帮上一二。” “你我初识,就要劳动公子帮忙,若初在此谢过了。”楚星舒连连施礼。 陈桑淮连忙虚扶一把,不由得担忧道:“我瞧着你虽为男子,却比一般男儿娇弱不少,与我这种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轻易交了底,可见年纪小,涉世未深,你且记得,这世道人心难测,你又生了这副好骨相,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楚星舒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乖巧点头:“你说的我都记下了,除你之外,我以后再不与旁人交底了。” 陈桑淮不自觉涌上一阵怜惜之情,这还真是个单纯的人。若不是今日遇上自已,指不定过几日被人怎么哄得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刚刚听你说我表舅舅客居您府上,我只知道他们此次出征是去打匈奴的,故而想着等他们走了,也就无人盯着我了,可是……我在这晋城盘桓几日了,却仍未见他们有离开的迹象。” 陈桑淮抿了一口茶,道:“统帅甘大将军与家父是故交,说来这也是朝堂之事,个中缘由你自是不知。”他压低了嗓音道:“皇上与将军面和心不和,此次故意给将军穿小鞋,只给了几万兵去对抗匈奴二十万大军。” 楚星舒一脸受惊的样子,“那……大将军岂不是很危险?” “谁说不是呢,故而这几日在与家父商谈借兵一事呢。” “那太守大人可答应了?” 陈桑淮轻叹一声:“家父也正为此事头疼呢,这不借吧……当年家父曾供职于大将军麾下,于情于理不好开口,可是如果借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与我晋城而言,可就是无妄之灾。” “嗯……这确实是个难题。”楚星舒眸光微沉,随意附和了一句。 “公子——”门外的雪风等了许久,越发六神无主,只得硬着头皮敲门。 陈桑淮朝门外看了一眼,起身笑道:“你且安心,我回去帮你打探一下,他们几时离城,明日……” 楚星舒道:“明日我准备带随从去城内的仁淑塔逛逛,听闻烟波雨亭,仁淑美人塔都是难得的景观,来了这几日,弦崩得紧,哪里都没敢去,眼下幸得遇见陈公子,我也有了倚仗,可以好好玩玩儿啦。” 陈桑淮暗叹,还真是满身孩子气,“好,明日未时,仁淑塔门口等我。” 陈桑淮走后,雪风皱眉围着楚星舒转了好几圈,一派深思,楚星舒气定神闲的道:“你可看出朵花儿来了?” “公子,你竟然背着主子与人幽会,你……你叫我如何跟主子交待?” 楚星舒没好气道:“雪侍卫,我做正事呢!那陈桑淮是个直肠子,倒是可以好好用用。” 雪风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用?” 楚星舒扫了他一眼,沉眸笑道:“我套了一下太守的心意,想来这太守也在打着自已的小算盘,甘修想借兵,这借与不借,他须得想个两全之策,不若……我们帮他一把。” 第111章 陈桑淮回到府内时,心情甚佳,刚刚换了衣袍,家仆来催:“老爷等着公子去前厅用膳呢。” 陈桑淮匆匆赶去,厅内甘修和几名近卫也在席,太守陈路远脸色微红,可见已是被桌上人轮番灌了一圈黄汤,见儿子到了,连忙大着舌头使眼色道:“淮儿,快来——见过你甘伯伯。” “甘伯伯。”陈桑淮乖巧的行礼,顺手拿了一杯酒:“小侄回来晚了,自罚一杯。” “哈哈!路远啊,你这孩子挺上道啊!”甘修拍着陈路远的肩膀大笑道。 陈路远谦虚道:“成日贪玩,学了些精致的淘气,让大将军见笑了。” “你这粗汉子竟然还能生出这么个斯文儿郎,好福气啊!唉——不像我,膝下无儿,难免晚景凄凉啊。” “谁不知道甘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不像我这浑小子不学无术的,连个马都骑不好。” 甘修闻言,乐了,笑道:“说起来,我那丫头五岁就会骑马了,只可惜她跟着二皇子先去了边梁城,不然,倒可以让她好好陪你家公子练练。” 陈路远笑道:“来日方长,有机会的……” “不若择日不如撞日,我那女儿性子一直太野,正愁着给找个什么样的婆家,我瞧着令郎不错,脾气好,处事周全,正好可以制住那野丫头,路远,你意下如何?” 第95章 约会 陈路远闻言眉心一跳,这是要用儿女姻缘给绑上了。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开口。 “多谢甘伯伯美意,只不过侄儿没这福气,怕白白耽误了令千金。”陈桑淮冷静道。 甘修瞬间沉了脸色,精明的眼睛自带威严的打量着陈桑淮:“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父亲尚且未开口,你倒是直接拒绝得干脆啊?” 甘修走近陈桑淮,眯起眼睛:“怎么……是瞧不起我家丫头自小在营中长大,不若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淑女?”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众人都不敢吱声,陈路远试图上来打圆场,被陈桑淮抢先一步,不卑不亢道:“甘伯伯误会了,小侄自幼不好女色,且已有了心仪之人,此事实属不是光彩之事,家父正是因看重与大将军的情分,才不便开口应允此事,若是耽误令千金一辈子,又如何给大将军交待?” 陈路远狐疑看了陈桑淮一眼,又不便开口反驳,只得顺着话头道:“大将军见笑了,我这不孝子喜好男风,我是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他母亲也是哭闹了好几回,最后只得妥协,准备府内安排个通房丫头留个血脉也就罢了,实在是不敢耽误好人家的姑娘,更何况是大将军的千金了。” 众人一阵唏嘘,见陈太守如此痛心疾首,也动了恻隐之心。 甘修缓了神色,冷笑道:“这好男风的,可不仅仅是你家儿郎,谁不知道咱们大朔皇帝,元宵当日重开忆浮宫,将那南越国的质子当宝似的迎了进去,自此后,日日留宿,后宫妃嫔个个独守空房。” “大将军慎言啊!”陈路远见他口无遮拦,慌忙阻拦。 “哈哈哈……紧张什么?这可是你的地盘,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么?来来来,再喝一个!” “好好好,小弟再敬大将军一个。”陈路远背心已经冒汗,这甘修可真不是好应付的。 “路远啊,老哥哥前几日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如何了?” 陈路远的心又提了上来,虚笑道:“大将军来借兵一事不知可报备过皇上?” “你的意思是此事还得皇上点头?将在外,皇令算个屁!这帮人跟着我,可不是去送人头的,守住城,打赢仗才是我甘修该干的事!” “大将军说得是,将土们的命也是命,都是爹生娘养的,自是不能白白牺牲,借是自然要借的,只不过此事非小事,容我再合计合计看如何抽调,再告知大将军,如何?” “那我……等太守的好消息了。” 酒席直到夜深才散去,陈路远将陈桑淮叫到书房,眉头深锁,不发一语。 “父亲今日喝了不少,又夜深了,烦心的事不若明日再商议?” “你刚刚酒桌上说喜好男风,究竟是真是假?” 陈桑淮“扑哧”一笑,“我还以为父亲是为借兵伤神呢,若是为这事,大可不必,那只是孩儿的推诿之词罢了,孩儿什么样,您还不清楚啊。” 陈路远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刚刚也多亏了你机灵,不然这空口白牙的亲说定就定了,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呢,只不过……你这好男风的谣言一旦传开,你母亲只怕饶不了你。” “与结亲相比,损个名声真不值一提,母亲那里,孩儿自有说法,孩儿瞧着父亲好似并不想与那甘修牵扯过多……” “唉……甘修这人心机深沉,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我猜不出来,不过皇上的意思可是再明白不过了,我犯不着为了他,去得罪皇上啊。” “可父亲若不借兵,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不如随便借他五千兵,将这大神速速请走?” “五千?他开口可就是五万哪!” “什么?我晋城常备军也才十万,他竟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怪不得还想与我结亲,这不就是想逼着咱们家跟他上一条船吗?”陈桑淮气得牙痒痒。 “他借兵,若是过了皇上,明着来,他日功成,我也能担个好名头。只是他这一无军符,二而诏书的,虽说将在外,皇令有所不从,可是这风险还是太大了。 第112章 他打着为击匈奴,守边梁的名头,我若不借,这仗打输了,也是一身麻烦事。唉……”陈路远焦虑的来回踱步。 父子二人思来想去,也没定下个万全之策。 翌日,陈桑淮睡醒后,只见天光大亮,慌忙穿了衣裳,套了靴子就往外头跑,生怕误了和人的约会。 楚星舒带着雪风沿着石拱桥悠闲的逛着,一步一景,花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 路上行人已褪下了厚重的大氅,棉衣,换上了轻便的衣衫畅游。 楚星舒一身白色轻衫,身上的大红雪裘披肩,衬得人更加唇红齿白,静静的伫立不动,也能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 楚星舒羡慕的看着路人,软声道:“雪风——” “别叫我,没得商量,你若再染风寒,我十条胳膊也不够主子卸的。” 楚星舒斜眼看他:“你确定热死了我,你主子会放过你?” “你少唬我,主子临行时可特意交待了,你半点不能受寒,至于受不受得热,他可没说。” 楚星舒见他三句不离慕屹川,心下偷乐,他其实有时候也是故意逗雪风,自已思念得紧,又无处消解,旁人眼中时不时提到心上人的名字,就会有一种隐藏的甜蜜。 说话间,二人已到约定地点。远远就见,陈桑淮乖巧的背对着人站在桃花树下。 那粉色的花瓣落了几片在他发端,他也没有发觉。 楚星舒从雪风手中取过油纸伞,从背后将伞举过陈桑淮头顶,轻声道:“下雨了,陈公子没带雨具吗?” 陈桑淮惊喜的转身,只见眼前人白衫红罩相得益彰,站在桃花树下,竟然比桃花更加诱人。 楚星舒伸手为他拂去发间的桃花花瓣,“都有落花了,等很久了吗?” 不远处的雪风将这一幕看入眼里,狂翻白眼,暗骂:这个死妖精,死妖精! 第96章 献策 陈桑淮和楚星舒共撑一伞,聊得甚是投机。路过浮光桥,桥下泊着承载游客的轻舟,二人兴致起,也登上了一艘。 陈桑淮的手刚刚伸出欲扶楚星舒一把,雪风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将人的手格开,喘着粗气道:“不劳公子,我家主子有小的伺候呢!” 陈桑淮的手尴尬的留在空处,轻咳一声,放了下来,笑道:“你这随从手脚够麻利啊。” “让陈公子见笑了,他自小跟着我,被我宠得没规没矩的。” “三位客官,可是要去美人塔?”白胡子的船夫大着嗓门笑问。 陈桑淮看了楚星舒一眼,楚星舒轻轻点头,进了船舱。 “正是去美人塔。这船我且包下,回行还坐你的船。”陈桑淮笑道。 那船夫定睛一看,眼神一亮,认出了陈桑淮,连忙殷勤笑道:“太守的公子今日坐上老朽的船,是老朽的荣幸呀,快请舱内坐,案桌上的点心,虽然糙了些,三位莫要嫌弃,当老朽孝敬各位的了。” 陈桑淮将一锭银子塞入船夫手中:“都是我晋城子民,岂有孝敬之礼,这船资您且收着,只管安心撑船就是。” “这……这太多了。”船家推辞道。 “相逢也是缘,莫要推辞。”语罢,他转身入了内舱。 楚星舒大大方方的取了一块芙蓉糕放入嘴里,口感不细腻,甜味也颇重,他轻轻放在小碟上,不肯再动第二口。 “不好吃吗?”陈桑淮小声道。 楚星舒压低了声音:“略甜了点。” 陈桑淮感慨道:“差点忘了,云公子是南方人,自是尝过各种精致点心,晋城地处北方,北方自古苦寒,家父年轻时曾路过江南水乡,一直念念不忘,故而也想让晋城多一些柔美,少一些粗犷,只不过到底还是条件受限。” “我虽来晋城时日不久,可是此地百姓富庶,资源丰富,得太守如此,是晋城百姓之福啊。而且,我独爱摘星楼的鸭舌,之前还被随从取笑吃得太多呢。” “这倒也是,摘星楼的鸭舌可是晋城一绝,第一次见你时,就见你在吃鸭舌……”陈桑淮目光一哂,有些不好意思。 楚星舒惊讶道:“我以为你我第一次见面是茶水弄脏了你的裤子呢。原来……”他顿住话头,长睫轻垂,似有些害羞。 “嗯哼——”雪风用力的润了润喉咙。 楚星舒不动声色的在雪风腿上用力掐了一下,抬眸对着陈桑淮笑道:“不知陈公子可有我那表舅舅的动向?这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还是希望早早结束了好。” 提到亲卫军,陈桑淮长叹了一声:“昨夜酒宴上,有几位副将陪同,我没顾上细对哪位是你表舅,不过他们的统帅我倒是与之共饮了几杯。” “你眉间似有隐忧,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楚星舒体贴的为他倒了杯茶,修长的手指在盘内取了颗核桃,用鱼嘴夹子打开,将壳去得极为干净,缓缓的放了嘴里。 陈桑淮目光中有些痴惘,眼前这人自称小门小户,举手投足,却总是透露着优雅贵气。 那日自已注意到此人,也是因为,从未见过有人吃鸭舌能吃得如此斯文,连那吐出的骨头都光滑洁净。 “若初,你真好看……”陈桑淮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 “咳——咳咳咳!”雪风用力的干咳,脖子以上都咳红了。 陈桑淮回神方觉此话不妥,局促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别……别多心。” 第113章 “你既然唤我一声若初,可见已视我为友,不妨说说有何难处,看我能否帮上忙?” 陈桑淮苦笑了一下,道:“的确是件棘手事,还记得我昨日说统帅客居我府,与家父是故交吗?统帅想要我晋城出兵抗匈奴,家父已经愁得好几日睡不好觉了。唉……” 楚星舒道:“太守……不想借?是借得太多吗?” 陈桑淮眸光一亮:“你竟然一猜即中。” “我胡乱猜的,桑淮你谬赞了。” 陈桑淮激动的一把握住楚星舒的手:“你刚叫我……什么?” “主子,家训有云,不可随意与旁人——触碰!”雪风慌忙扯开两人的手。 楚星舒眼角含笑,这个雪风可真能胡诌,家训都扯出来了。 “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唤我若初,我唤你桑淮……是想着依礼该如是,如果你不喜欢,我还是叫你……” “喜欢!我自然喜欢!”陈桑淮连忙道。 楚星舒轻扬唇角,道:“刚刚说借得太多,你可方便透露是借的多少?” “这……” 楚星舒立刻会意,“雪风,你去舱外守着。” “哦……”雪风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陈桑淮凑近楚星舒耳语一阵,楚星舒沉吟片刻,露了笑意,道:“此事其实也不难办。” “真的?” 楚星舒轻轻点头,道:“他欲借五万兵,自然不能全部应允,可是若给得太少,也是得罪了人,不若,给他三万兵,不多也不少,另外附加一个条件,由你亲自带兵,名为带兵,实为监军,他若真是为国为民,自是义不容辞,他若心存不轨,你也可伺机而动,倒戈平乱。” “可是我与他兵力悬殊,若真要倒戈,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所以……我说的是伺机而动。如若,他真有机会成一番事,你可以选择是助还是灭,正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他若能成,你助他,他若不能成,你灭他,与你而言,有何损失?” 楚星舒淡瞥他一眼,这番话,处处为他着想,也藏了大逆不道之心,他也想看看这陈桑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陈桑淮拧着眉,轻咬下唇,缓缓道:“此计进可攻,退可守,只是……他若成,我助了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楚星舒暗松了一口气,赞叹道:“果然是血性男儿,如若你不愿意助他,那就只剩一条路了,你可愿意?” “大朔国泰民安,才是为民谋福祉,倘若开战,必然生灵涂炭,届时内忧外患,晋城百姓恐怕也不会有如今这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第97章 红珠 楚星舒自嘲笑道:“太守公子果然是忧国忧民,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你如此为我着想,虽有……不妥之言,可也是咱们私下里为我思虑周全的缘故,若初,谢谢你!” 楚星舒问:“边梁城如今战事如何,你可知道?” “实际情况甘修倒是嘴严得很,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挺难的吧……兵力悬殊,又值春耕之际,还不知道粮草够不够。” “如若太守答应借兵,最快几日可以出发?” 陈桑淮笑道:“我知道你急着让你表舅舅走,可是整顿军马,备齐粮草,最快也得三五日,你且安心在摘星楼住下,有我在呢。” “有你在,我自然是安心的。” “若初,如果我随军出发,你会……”陈桑淮舔了舔唇,目光中带了一丝期待,道:“你可愿意留在晋城等我?” “主子——美人塔到了!”雪风兴奋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正好解了楚星舒的难题。 “可算是到了。”楚星舒迅速起身,兴奋的出了舱门。 陈桑淮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仁淑塔,因形似美人而得名美人塔,自古以来,各类景点都是名字比实物更出名。 塔高七层,塔头宽,塔身极细,如美人额头的塔尖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夜里的时候,夜明珠照着塔身,倒影借着月光浮在水面上,如美人揽镜自照,只不过,这场景白日是见不到的。 楚星舒兴趣缺缺,和忆浮宫比起来,此塔实在是太过小家碧玉。 陈桑淮见他眉眼恹恹,略有疲态,关心道:“你可是累了?” 楚星舒打了个呵欠,点头道:“今日起得早了些,又有点晕船,眼下着实困倦了。” “我瞧着你身子似有些不足之症,平日可有好好保养?” 楚星舒眼尾轻挑,一语双关:“我自小体弱,从吃饭起就吃药了,所以……有些感情,我怕是承受不起的。” “说什么胡话呢,只是身子弱些,好好养着便是了,你年纪尚小,怎的如此悲观?” 前方一座古刹映入眼帘,楚星舒突然来了精神,“他们在拜哪尊大佛?很灵验吗?” 陈桑淮道:“那是药师佛,保去病消灾,福寿绵长,正好适合你,咱们也去供奉些香火吧。” “好。” 二人虔诚跪在团垫上,楚星舒心中默念:“愿我心系之人,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陈桑淮特地以云若初的名字添了香灯,又求了平安符,伸手要帮楚星舒挂在脖间。 “不……不必了。”楚星舒委拒道。 “怎么还扭捏起来了,这平安符要贴身挂着才灵验的,来……我帮你戴。”陈桑淮只当他是害羞,执拗的就朝他脖子上套,却发现他脖子间另有一抹鲜红。 第114章 “咦……这是什么”陈桑淮顺手勾出,却是一颗被养得鲜红光亮的玉珠。 楚星舒眉头轻皱,避开他的手,不自觉冷了面容。 “若初……你生气了?” 自二人相识以来,陈桑淮眼中的云若初,一直温柔娇弱,此刻突然面露寒霜,倒让他心头一怵,感觉整个人气势都不自觉矮了半截。 楚星舒将红珠轻轻放回衣内,淡然道:“我不曾与人如此亲近,有些不习惯。” “是我不好,举止轻浮了,可是——我没有坏心思,只是一时情急,乱了分寸。” 他呆呆的盯着躺在掌心的护身符,楚星舒轻轻拿起,握在手中,“多谢了,你放心,我会妥帖收好它的。” 陈桑淮见他恢复如常,方才松了一口气:“你脖子间的红珠,对你很重要吗?” 楚星舒点头,“嗯”了一声。 “是……何人所赠?” 楚星舒轻扬唇角,笑得甚是愉悦:“我爹送的!” “呃——?”雪风大眼瞪着楚星舒,这人是越来越离谱了,竟敢说他主子是——爹?他默念:主子呀主子,你还是快点把这大宝贝儿收回去吧,再跟他待一段时间,真的要疯掉了。 陈桑淮不明就理,心中暗自高兴,好在不是心仪之人送的。 楚星舒回到摘星楼,倒头就睡,雪风唤他用晚膳,他也是纹丝不动。 应付了陈桑淮一整天,他是真累了,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半夜起来,楚星舒又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把玩着手中的平安符,这是趁着陈桑淮不注意求的,思念突然来得汹涌,如泄洪一般席卷了整个思绪。 他坐在案前,一遍一遍重复写着“慕屹川”三个字,不一会儿一张白纸就写满了,他扬起来看了看,喟叹一声,取了灯罩,就着烛火将这承载思念的名字化为灰烬。 如此折腾了一番,心中方平静了下来。趴在窗前,看着皎洁明月,静静发呆,只觉得双臂孤冷。 三日后,陈桑淮亲自领兵三万,跟随着甘修的队伍出发了。 大队一走,楚星舒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连夜带着雪风抄近路朝边梁城而去。 边梁城内,已从冬末苦苦支撑到了春耕时节。 夜幕时分,边梁城主将何鸿善站在城楼上,眼中带着焦灼与期盼,终于化作了一声长叹。 一名守将眼睛放亮,上前道:“原来大人在这里,主帅正急着寻您呢。” 何鸿善冷笑一声:“他寻我做甚?说皇城派了十万大军守城,除了他的两万人马,这援军迟迟不来,是何道理?本以为援军一到,就能上阵浴血奋战一番,如今,难道一直被动的坐困围城下去?” 语音刚落,他眼角扫见慕屹川身着盔甲,正一步步拾阶而上。 何鸿善与那守将对视一眼,知道刚刚的话被正主听到了,不卑不亢道:“方才的话,主帅若想治我以下犯上,何鸿善自当领罚。” 慕屹川走到城墙前头,举起瞭目镜,眯起一只眼睛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笑道:“我寻大人,正是为商议此事。 敌方虽然声称大军二十万,其实际兵力多少并不确定,如今正值春耕时节,好在咱们城内粮草齐备,他们人多,损耗也多,这几日没有动静,我想他们或在伐攻城木,或在补供给,今晚雾大,正是偷袭的好时机,我想带小队骑兵去探敌方虚实,知已知彼,也好打破这被动的局面。” 第98章 偷袭 何鸿善守边梁城多年,自然知道这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是此行太过危险,这人又身份尊贵…… “是属下刚才莽撞了,其实主帅说的法子,属下认为可行,只是……”何鸿善抱拳单膝跪地,道:“此行还请主帅让属下带兵前去!” 慕屹川面色微沉,“何大人这是看不起我?” “属下不敢!只是主帅身份不比旁人,若是……若是有纰漏,倾全城之力也及不上主帅啊!” “你放屁!”慕屹川怒斥:“边梁城内只有守城的将领,没有二皇子!” “可是……”何鸿善面露犹豫,若让他去,万一被俘,届时对方拿他二皇子的身份相要胁,他若救,边梁城的百姓怎么办?他若不救,这可是皇帝的亲儿子,他又该如何交待? 慕屹川缓和了神色,亲自扶起他:“如果我被俘,切记!不可受敌方胁迫,这边梁城没有我,还有两万多将土可用,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边梁城,届时你就是主帅!我会亲自修书一封,他日若有人敢向你追责,你拿出来,自可保你无恙。” 何鸿善闻言心中大恸,重新审视眼前的年轻将军,未曾想他虽然年轻,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连自已的退路都安排好了。他何鸿善不是怕死,只是这边梁城如何守,的确没有人比自已更清楚。 何鸿善眸有湿意,语气坚定:“属下不怕死,可是边梁城眼下不能没有我!我相信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 趁着夜雾最浓时,慕屹川带了一队轻骑军沿着小道,偷偷潜入了敌营。 林中大批树木被伐,此刻正值夜深,伐木的土兵就地靠着伐好的木头打盹。 突闻一阵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知哪里来的天降骑兵,叫嚣着见人就砍,匈奴兵本就砍了一天的树,累得要命,此刻睡意正浓,完全没有料到会遇偷袭。 第115章 个个如惊弓之鸟,抱头鼠窜!一时间火光滔天,熊熊大火烧亮了夜空。 “敌军偷袭!攻城木被毁啦!” “救命啊!着火啦!” 泼了油的火球在敌营蔓延,敌军哀嚎满天。慕屹川见偷袭成功,不再恋战,下令回撤! 突然他目光一顿,随即策马追了上去。 “将军,前方深入敌营,太危险了!”左副将焦急的喊道。 慕屹川头也不回的道:“你带人继续回撤!前方逃走的是蒙尔泰!机会难得!” 所谓擒贼先擒王,蒙尔泰是敌方统帅,此人还有一个更尊贵的身份,他是匈奴单于。 慕屹川没想到蒙尔泰竟然会亲自监督攻城木进度,此机会实在难得。 哪怕是赔上他一条命,砍了蒙尔泰的脑袋,匈奴兵就可不攻自破了。 他朝前方掷出火球,蒙尔泰侧身躲过。 “保护单于!” 蒙尔泰马骑得飞快,慕屹川眼见他就要窜入安全区,重重的马鞭抽在马屁股上狂追。 蒙尔泰忽然回转身,拉满了弓,离弦之箭飞来。 “将军!”后头跟着的骑兵首领见慕屹川胸口中箭,惊得大呼出声。 慕屹川胸口发麻,眼见错失良机,虽不甘心,也只得立刻调转马头。 大批敌军冲了上来,慕屹川几乎是不要命的带人往回狂奔。 胸口的疼痛几乎要让他双眼模糊,他咬牙挺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俘!不可做俘虏! “这热怎么就是退不下去?你们到底行不行?”甘尔乐摸着慕屹川滚烫的额头,又急又怒。 军医瞥了她一眼,语气颇为无奈:“将军这是伤口发炎引起发热,若要退热,必须这炎症消下去才行,急不来呀……” “这都三天了,人怎么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 “将军这人昏迷着,药喝一半,漏一半,自然好得慢些。除非……” “除非什么?”甘尔乐道。 “除非有人嘴对嘴喂药,药效达到了,可能会好得快些。” 甘尔乐瞬间红了脸,“你……你下去吧,我再想想法子。” 军医轻笑一下,识趣的提了药箱走人。 嘴对嘴……甘尔乐犹豫着,自已平日大大咧咧,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她绞着手,心脏怦怦直跳,想着自已此生本就打定主意非君不嫁,又是为救他,理由都是充足的。 她端起药碗,正欲入口,却听得床上人有了动静。 慕屹川嘴唇微动,轻轻呓语,她将耳朵贴近,只听得他唇间反复念着:“星舒……星舒……” 甘尔乐激荡的心瞬间冷了下来,恨得牙痒痒:“这时候,你还想着那个无情无义的狐狸精!” 她知道慕屹川要娶丞相家的小姐,心里也做好了为小的准备。可是——她忍不了他心里装着楚星舒,她与谢若兰比,自是有青梅竹马的优势,可是楚星舒——却是她怎么钻也钻不进的领域! 楚星舒远远看到城头飘扬的旗帜,心中一暖,可算是到了。 “哲漠,你去后方通知父亲,集结楚家军随我入城!” “是!”哲漠策马而去。 “你要不要再扮成春土?”雪风问道。 楚星舒悠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份诏书:“我可是身负皇命而来!” 雪风气结:“你有这玩意儿干嘛不早拿出来,犯得着偷偷摸摸在军营里装春土么?” “这不是防着甘修嘛!” “来者何人?” 何鸿善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楚星舒感叹:“这么晚还在坚守城墙,想来是那位名将何鸿善了。” 他的声音空灵而清晰:“南越国质子楚星舒集结楚家军,奉大朔皇命,助边梁守城!” “援军为何不是甘将军的人?南越国质子增援,我可没收到过消息。” “你让慕将军出来一见便知。”楚星舒笑道。 “对呀,对呀,我家主子一出来便知。”雪风连忙附和。 端坐在马背上的娇弱公子,红衣白马,满面笑意,实在不像匈奴奸细。何鸿善依然谨慎的道:“你说你身负皇命,可有诏书?” 楚星舒低首承上,守将递给了何鸿善,立时,城门大开。 第99章 苏醒 楚星舒随着何鸿善引路,一路左右张望,就是不见慕屹川,心如猫抓一般,紧赶慢赶,无数次设想过二人重逢的场景,如今化成了满腔疑惑和不安。 “怎么不见慕将军?”楚星舒终于按捺不住的问。 “主帅他……受伤了。” “什么 严不严重?现在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何鸿善暗暗叫苦,这皇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果然二皇子金贵,好在没大碍,不然,他这小命恐怕有了担保书也是保不住的。 何鸿善翻身下马,客气道:“督军大人且放心,未伤及要害,您可先至驿馆休息,主帅大人嫌驿馆离城墙太远,不便守城,故而客居在下官府上,下官府上清贫简朴,怕怠慢了督军大人。” 楚星舒却没有下马的意思,收敛情绪,道:“先带我去见主帅吧,此次我前来,带了一万楚家精兵,所以我不是来督军的,而是来和你们并肩作战的。” 何鸿善忍不住道:“我大朔无兵了吗,竟然需要南越国派兵来守?” 第116章 “大人无须动怒,皇上与我楚家军有恩,此次增援,不涉及国情,私人交情罢了。况且,我们此次前来,不仅带来了粮草,还带来了一千神机营。” 何鸿善激动道:“神……神机营!据说神机营用的武器是火铳,我只听过,可从未见过。” 楚星舒温和一笑,“所以大人该相信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添乱的了。” “岂敢岂敢,督军大人说笑了。” 何府虽大,却着实简朴,屋舍没有花里胡哨,倒不像是官住的地方。 推开门,楚星舒扫了一眼床上人,那苍白的脸色,让人心揪了起来,又不便露出情绪。 “主子——”雪风惊叫一声。 何鸿善叹息道:“将军前几日偷袭敌营受了蒙尔泰一箭,几日还未完全转醒,军医说这热得尽快退下去才行,可是这药总是喝得少,漏得多,把甘小姐急得不行,太医说要嘴对嘴喂……” 楚星舒面容蓦然一寒,雪风听得瞪大了双眼,胆寒的盯着楚星舒,暗叫,主子要惨了! 何鸿善接着道:“我想着他们迟早是要做夫妻的,没想到甘小姐突然发了顿火跑了,这药……实在不行,我再找个人喂吧。” 雪风连忙摆手:“不不不必了,何大人,主子我打小就伺候惯了,这种事,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 “说来也是,没有人比雪侍卫最适合了。那我……先出去备些酒菜,给二位接风洗尘。” 楚星舒使了个眼色,雪风忙道:“我送送大人。” 何鸿善走后,雪风自觉的守在门口。 楚星舒坐在床边,指尖轻轻触了一下慕屹川的额头,体温高得不像话。 他端起桌上还有余温的药,尽数含入口中,徐徐对着慕屹川的唇喂了进去。 药味极苦,慕屹川素来怕苦,睡梦中也皱起了眉头,一脸不高兴。 楚星舒喂完药,唇正准备离开,舌却被人缠住。 药味在两人的唇息间缠绕,终是将那苦味散尽了,慕屹川呢喃道:“星舒 ……” 楚星舒拇指摸了下他苍白的唇,柔声道:“我在。” 他小心翼翼的解开慕屹川的衣结,那包裹着的伤口的白布正在胸口旁边,再朝左一点点,恐怕此刻就是天人永隔了。 楚星舒细细抚摸着那纱布,鼻头一酸,一滴热泪落在了慕屹川的脸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直到慕屹川唇上尝到咸味,长睫微微颤动,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张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摸着楚星舒的脸,哑着嗓子,委屈道:“楚星舒……我死了你才肯来,我想你……想得骨头都疼了,你来得这样迟,我该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什么死不死的!楚星舒若不是看他病着,恨不得一拳头敲开这人脑袋,看看里头装的什么东西。 “二皇子放心,你这是还没死透呢,阎王爷不肯收,又把货退给我了,你说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闻言,慕屹川狐疑的盯着他,手又摸上了眼前朝思暮想的脸,还在脸颊上掐了一下,“你……是真的?” 楚星舒忍无可忍,在他伤口处不轻不重的点了下,慕屹川疼得一声闷哼,这下是彻底醒了,中气十足的道:“楚星舒,你谋杀亲夫呀!” “玩够了?可醒透了?要不要我再帮你更清醒点?”楚星舒作势还要碰他伤口,被他一把擒住手,翻身将人制在身下,黑瞳牢牢的锁着他,“还真是个狠心的人,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心究竟有多黑。” 慕屹川将楚星舒的双手举过头顶,侧头咬上他的脖颈,热吻滚烫,饱含着浓浓的欲念。 他牙齿咬开领口,鼻间闻着熟悉的药香味儿,流连在那细腻光滑的皮肤上,辗转反复。 “嗯……”楚星舒低吟一声,满腔的思念,化为身体的轻颤,双手被制得动弹不得,意乱情迷中,他略抬起身子,担忧道:“你的伤……” “不让我碰你,才真要内伤了!” “不行……你……你先松开我!”楚星舒试图挪动双手,却被他制得更紧了,“再乱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慕屹川,你还发着热呢,乱折腾什么!” “是呀……出点汗,有助于退热……” 楚星舒还是头一回见人大病刚醒就有力气做这档子事的,若不是怕碰到他伤口,真想把这不听话的人好好揍一顿。 “何大人备了接风宴,一会儿……嗯……” “再敢在床上提别的男人,我就让你三日下不了床!” 楚星舒的唇被狂热堵住,这次连喘息的机会也被夺去,他的眼睛迷离的盯着帐顶,只感觉帐顶那朴实的玉兰花在眼前晃来又晃去。 慕屹川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撑在楚星舒两侧,贪婪的盯着他红透的面容。 楚星舒眼眸含春,迎着炙热的目光警告:“你动静小点……雪风还在门外守着……啊!” “不听话,还敢提别的男人!”慕屹川更加凶了。 楚星舒有些受不住,往日两人也常常亲热,可是这般凶狠,还是头一回。 雪风立在门口,听着里头床榻震动的声音,面红耳赤,又不敢走开,毕竟不是自家的地盘。 只暗暗祈祷,里头的二位收着点,别把人家的床给整塌了。 远远的,何鸿善与楚将军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 第117章 雪风暗叫不妙,重重咳了一声:“主子,公子他爹来了!” 第100章 趁火打劫 床上二人同时一怔,“你爹?”慕屹川满脸问号。 “你先松开,此事说来话长,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慕屹川手指撩开楚星舒散落在额前的一缕湿发,抵着额头,坏笑道:“惨了,岳父大人来了,知道他家楚三公子正被我压在床上欺负,你说……他会不会揍我呀?” 楚星舒急得捶他:“怕挨打,还不松开我!” “偏不——” 慕屹川双臂收紧将人牢牢制住,在他敏感的耳垂处拼命吹气,这作派,哪里是怕挨揍,简直巴不得被人破门而入。 他太了解楚星舒,几下撩拨,楚星舒红潮更甚,身子也软了下来,更加没力气推他了,紧咬下唇不发出声音,是楚星舒仅能维持的倔强了。 “雪侍卫,你怎么站在门外?你主子的药喂了吗?”何鸿善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 “喂了……主子需要静养,特地吩咐我在门口守着,二位大人若是想探望主子,不若晚些再来。” “我家舒儿呢?”楚平雄浑厚的声音直接砸在了楚星舒心头上。 楚星舒慌乱的盯着房门,只觉得那门实在太不牢固,他爹不用费力,一掌就能拍烂。 慕屹川头回见他露出这般害怕的神情,像做坏事的孩子被大人逮着一样,可爱得不行。 他顽皮的在楚星舒脖颈上用力咬了一下。 “呃——你!”楚星舒一时不备,惊呼出声。他的弦本就绷得死紧,这人还偏偏这么闹。他知道父亲耳力极佳,眼下只怕是露馅了。他懊恼的低斥:“慕屹川,你闹够了没有?” 慕屹川低低笑着,不怕死的道:“叫声好夫君,就……饶了你。” 闻言,楚星舒从脸红到了脖子,又羞又急:“趁火打劫非君子所为!” “我可从来不想做君子,专爱趁火打劫,尤其……爱劫色!” “你——” 门板被人重重叩响:“舒儿,你在里面吗?” 楚星舒惊得一弹,指甲深深嵌进了慕屹川的掌心里。 雪风连忙张开手臂挡在门前:“楚将军,定安王不在里头,刚才看过二皇子就……就走了。” 何鸿善见他神色有异,关切道:“督军大人去了何处?下官备好了薄宴,正想请督军大人和雪侍卫一起移步前厅用席呢。” “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只隐约听他念叨着要去城墙处看看。”雪风抠着脑袋,说着蹩脚的谎话。 何鸿善笑道:“想不到这督军大人看来文弱,竟然这般关心守城的事情,果然是出身将门哪。 既然如此,不若我派人去寻他,咱们去前厅等吧,免得找来找去又错过了。实不相瞒,主帅眼下病着,下官着实能用的时间不多……还请楚将军,雪侍卫不要见怪。” 楚平雄锐利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那紧闭的门缝,不动声色道:“大人守城辛苦,是我们叨扰大人了才是,雪侍卫,一起走吧!” 雪风见二人有离去的意图,松了口气,忙不迭附和:“好好好,我也走,我也走!” 三人脚步声远去后,楚星舒长长舒了一口气,慕屹川也松了胳膊,眼中满是失望,“唉——就这么走了……呃——” 慕屹川挨了楚星舒一脚,用手捂着痛处,认真的道:“楚星舒,你把它踹坏了,以后可没得用了!” “短短时日不见,二皇子可真是脱胎换骨啊!哪里学的下流话,都在我身上使出来了。” 楚星舒寒了面,推开他坐起身,修长的手指默默系着衣带。 慕屹川跟着坐起来,拉着他面对着自已,讨好的道:“星舒,我帮你系吧。” 楚星舒挥开他的手,冷声道:“不必!” 慕屹川暗暗后悔,因为见到楚星舒太开心,一时兴奋玩过了头,这下可真惹人生气了。 楚星舒扭过身子,拿起外袍穿上,刚穿上袖子,被人从后面环住腰摇晃着:“好了……我错了……” 慕屹川将人圈在怀里,脑袋搁在他的细肩上,细心的帮他系着绦带,“星舒,我是一时得意忘了形,你是不知道,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当时拼着一口气回城,脑海中想的都是我还未与你告别,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楚星舒反手捂住他的嘴:“什么死不死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回过头,摸出慕屹川脖子间的玉佩,里头空空如也。 “等我一下……” 楚星舒取下衣架上的披肩,扯开披肩的一个相连处,小心的从夹层里取出平安符。 他拿着平安符过来,挑开玉佩的机括,将平安符装嵌了进去,“以后有它护着你,我会安心些。你且记得,你的命以后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你再敢跟我说一个死字,我就……” 话未说完,被慕屹川一把搂入怀中,哽咽道:“你就拆了我的棺材,把我鞭尸,再挫骨扬灰,让我连做鬼都沾不到你的一根头发丝儿……” “慕屹川!” 这誓言听来颇为耳熟,这人还真是好的不学,坏的不用教! “你将平安符贴身藏着,想来我这次能死里逃生,可能还真拜了你这平安符所赐吧。”慕屹川亲吻了一下他的发端,笑得甚是满足:“星舒,你就是我的平安符。” 第118章 楚星舒仰起头,双手捧着他的脸,脸颊瘦削了不少,一点血色都没有。凤眸中难掩心疼,柔声道:“好了,闹腾了半天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是个病人,我去前厅应付一下再过来。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带碗粥回来?” 慕屹川撇嘴摇头。 楚星舒好笑的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耐着性子问:“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饿,还是不想吃粥?” “不想吃粥,嘴里淡得很。” 楚星舒刮了下他的脸,揶揄他:“哟——二皇子还学会挑食了?” “我想吃糖醋排骨,从在军营里某人就说要做给我吃的,如今都过了这么久,还没吃到呢。” “你还没好呢,不能吃太油腻的。”楚星舒见他眼中满是失望,终是忍不下心,“那我借府内灶房一用,给你做吧,不过,你不许多吃,尝过味儿就行了,我再顺便给你煮个鸡丝粥,如何?” “嗯嗯嗯!”慕屹川两眼放光的猛点头。 楚星舒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奈道:“怎么生个病倒成了孩子了,二皇子乖乖躺好,小的先去露个脸,就去给您准备膳食。” 第101章 军情 楚星舒刚入厅门,楚平雄的目光就直直射了过来,一句话还未说,楚星舒就不自觉心虚了。 “督军大人可来了,快坐快坐!”何鸿善热情招呼着。 “刚刚听闻大人寻我?”楚星舒坐下问。 何鸿善老实道:“是呀,我这宅子离城墙近,听闻雪侍卫说您关心城防去转了转?” “边梁城面对强敌,还能如此有条不紊的坚守这么久,大人功不可没,我敬您一杯。”楚星舒举杯道。 楚平雄道:“舒儿,你几时学会饮酒了?” “啊……我的错我的错,忘记给公子换成茶水了。”雪风连忙拿空酒杯倒了杯茶,换掉了楚星舒手中的酒杯。 “你倒是挺了解我家舒儿?” “我……”雪风一时语塞。 楚星舒笑道:“父亲有所不知,我在晋城病了一段时日,在晋城可多亏了雪侍卫照顾呢。” “又病了?几时的事?哲漠怎么没告诉我?” “染了些风寒,每年换季都会犯的老毛病了,就没让哲漠告诉您和母亲。” 楚平雄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 “父亲,咱们一起敬何大人一杯,一直久仰何大人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万分荣幸啊。” 雪风也一起举了杯,四人共饮一杯后,何鸿善道:“督军大人谬赞,下官是不敢当。这边梁城能守得如此久,还真不是我的功劳,若不是主帅及时带着援兵赶到,此刻,怕是早已城破了。蒙尔泰此次亲自带兵征战,大有势在必得之意。 前几日,主帅趁夜偷袭敌营,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毁了攻城木,为守城又多争取了几天的喘息之日。只可惜,主帅也差点丢了性命,身上的伤,就是因为中了蒙尔泰一箭。” 楚星舒微眯着眼,面容温和,握杯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轻声道:“原来是被他伤的呀……” 楚平雄道:“这个蒙尔泰听说有百步穿杨的神技,可是真的?” 何鸿善道:“自然假不了,不然,凭主帅的身手,那日该是有机会将他擒获的。” 楚星舒问:“敌军攻城这么久了,究竟还剩下多少兵马?” 何鸿善无奈摇头:“说到此事,正是头疼之处,双方兵力悬殊,一直无法分兵去探敌情,我们坐困围城,本想等着统帅的大军增援,可是迟迟等不来,说句不怕二位见笑的话,若不是主帅及时赶到,我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 主帅的两万兵到时,城内只剩了不到三千兵,火炮也快用尽,好在粮草齐备,可是也出不得城,我没办法,不管男女,只要是能用的人,我都用了,亏得军民一心,才总算是撑到了主帅到来。唉!想起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真是差一点就入了地狱的门……” 楚平雄看着何鸿善,眼底满是钦佩。这可真是位铮铮铁骨,为国为民的将才,他端起酒杯,激动的道:“何大人,我楚家军愿为这边梁城效犬马之劳。” 何鸿善嘴唇微颤,感动道:“多谢!” 楚星舒胃口向来不大,见父亲与何鸿善聊得投机,寻了个借口,带着雪风溜了出来。 雪风借着给主子做膳食的名义借了灶房。 好在材料倒是齐全,楚星舒将排骨下水,又在小炉子上用砂锅煮上了粥。 雪风帮不上忙,斜倚着门,抱臂看了好一会儿后,感叹道:“公子做饭的样子也和旁人不一样。” 楚星舒瞟他一眼,笑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笑我呢?” “自然是夸您呐,说实话,我也馋这糖醋排骨好久了,能不能……” “你刚刚饭桌上没吃饱吗?” “吃饱了呀,可是公子难得下一回厨,这种福利可是可遇不可求呀。” 楚星舒笑道:“你家主子刚刚才醒,虽然他那恢复能力跟狗似的,好得比旁人快,不过也不敢让他多吃,他最多吃一两块尝味儿,其他的都是你的,管够。” “真的!公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雪风接着忍俊不禁道:“也只有公子你敢把我家主子比做小狗了。” “雪风,吃了我的菜,有件事,可得帮我瞒着。” 雪风了然的点头:“公子放心,那位晋城公子的事,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提!” 第119章 “我不是说这个。” “那可不行!”雪风连连摆手。 楚星舒白他一眼,“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你怎么跟你主子似的,听都不听就拒绝?” “那是因为我们知道,准没好事!公子您扪心自问,自已有多爱挖坑,我可不想被埋了。” 楚星舒收了玩笑,认真道:“雪风,若我说这事关系着边梁城能不能守住,你可愿助我?刚才何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甘修的兵迟迟未到,是何居心,已经昭然若揭,一旦城破,受苦的是这城内无辜的百姓。” 雪风犹豫道:“那公子说来我听听……” “坐困围城,敌方对我们一清二楚,我们对敌方一无所知,如此耗下去,只会对我方越来越不利,不若趁着敌方休整的时候,我方已经成功出击过一次,又刚到了一万援兵,我军土气高涨之际,主动使些手段。” “什么手段?”雪风好奇问。 楚星舒笑得莫测高深,缓缓道:我想……寻个契机混进去。” “你疯了!”雪风惊叫道。 “你小点声儿!”楚星舒瞪他一眼,“谁叫你家主子那般崇敬他师父,一直坚信甘修会来,他来了便罢,万一不来,届时城内粮草耗尽,火炮用尽,又当如何?若我能混进去,也方便打探消息,至少把敌方的阵营,人数上虚实弄清楚,若是能把蒙尔泰直接灭了,就更好了!只不过……这怕是有点难……” 雪风头摇得像波浪似的,连声拒绝:“不行不行不行!公子你越说越疯了,主子是不可能让你以身犯险的!”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呀……屹川这伤还得养上一段时日,若是等他伤好了,我再想去,怕是不能了。” 第102章 火铳 自楚星舒走后,慕屹川强撑的力气也散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许久。 雪风依然在门外把守,楚星舒提了食盒进来,香味透过食盒飘出来,慕屹川鼻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见到来人,情不自禁的扬了嘴角:“好香啊……” 楚星舒取了个小碗,挟了两块带软骨的直排,端着碗过来,慕屹川将手伸给他,意思是要人拉起来。 楚星舒无奈摇头,将人拉起来,拿过枕头垫在他的腰后面,叮嘱道:“不可以多吃,最多两块。” 慕屹川不接碗,耍赖道:“我的手没有力气,你喂我。” 楚星舒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睨他一眼:“还有点发烫,热度已经退了不少了。不至于拿不动筷子吧?” 他嘴里虽数落着,还是顺慕屹川意的喂了起来。 排骨酸甜入味,骨肉分离,慕屹川吃得一脸满足,眼睛也是一瞬也不浪费的直勾勾盯着人瞧。 楚星舒极自然的接过他吐出的骨头,含笑问:“味道如何?” “好吃,在我心中可以排第二了。” 楚星舒挑眉,好胜心起:“第二?那第一是什么?” 慕屹川飞速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第一自然是这个。” 楚星舒被亲得猝不及防,又塞了一块到他嘴里,笑骂道:“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弄得我一嘴油,真是讨厌!” “有油吗?我看看……”慕屹川刁着排骨作势又要过来,楚星舒忙慌忙侧头躲开,边躲边道:“慕屹川你属狗的吗,怎么老爱咬人?” 两人正笑闹着,门外传来一声娇斥:“雪侍卫,你拦我是什么意思?” 楚星舒斜了慕屹川一眼,低声道:“听何大人说,她还准备给你嘴对嘴喂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是打定主意非你不嫁了吧。” 慕屹川一脸无辜,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认真道:“我可什么心思都没有,昏迷的时候,梦里可全部只有你一人。” “不害臊,说什么混话呢?”楚星舒为他擦了下嘴,将骨头放进碗里,起身又取了粥过来,喂了他一勺,道:“要让她进来吗?” “看你跃跃欲试的样子,还问我做什么?” “我哪有……” 慕屹川暧昧的扫他一眼,扬声道:“雪风,让人进来。” “哼!”甘尔乐气愤的推开门:“川哥哥,雪侍卫太欺负人了,你可得好好罚……他。” 甘尔乐看到眼前的一幕,怔在了原地。 她牢牢盯着一脸淡定喂粥的白衣男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楚星舒?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星舒微笑的看着她,眸内满是戏谑:“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你你——” “甘小姐怎么结巴了,皇上特地派我前来督军,正好我也想问问甘小姐,令尊的援军怎么迟迟不来,可有家书告知一二?” “星舒,师父说过要在晋城借兵,可能是不太顺利耽搁了。” 慕屹川见楚星舒咄咄逼人,不自觉维护起了甘修。 楚星舒冷笑:“你倒是护她,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她还未开口呢,你就帮衬着解释起来了。” “我……咳咳——”慕屹川见他说话阴阳怪气,又是生气又是着急,一口心气没提上来,猛咳起来。 “川哥哥,你没事吧!”甘尔乐慌忙跑过来,轻轻拍着慕屹川的后背。 楚星舒眉头轻蹙,脸色却是淡然,他紧抿着唇,将手中的碗塞到甘尔乐手里,“既然你们郎情妾意,我就不打扰了。” “星舒——”慕屹川慌忙要扯人衣袖,却被楚星舒飞快的闪过:“我身负皇命而来,公务繁忙,近日就不过来探望二皇子了,望二皇子好好养伤,莫要贪念温柔乡才是。” 第120章 楚星舒背过身子,拎起食盒,叮嘱道:“甘小姐,那粥……你趁热喂给二皇子,边梁城的百姓还等着他呢。” “楚星舒!你给我站住!”慕屹川怒气上涌,急得要下床,甘尔乐慌乱拦住:“川哥哥,你才刚醒,不能妄动呀,唉呀——伤口又裂开了!” 慕屹川太急,扯动了伤口,瞬间胸口剧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星舒背影越来越模糊。 “公子,你走慢点,等等我呀……” 雪风追到院外,楚星舒才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提篮递给他,语气平静道:“还热着,你吃吧。” “公子,你……没生气?”雪风见他神色如常,不带半分怒气,满脸疑惑。 楚星舒轻叹一声:“不这么着,我如何抽身去敌营?我本寻思如何找借口,正好甘小姐送了上来,借题发挥罢了。” “公子,那事可要从长计议,你怎么说是风就是雨的?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啊。” “世间之事,哪有万全?不过是权衡取其轻罢了。”楚星舒拍拍他的肩膀:“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我不在的日子,帮我看好他,还有……如果甘修过来,你多留心。” “公子——”雪风满脸担忧,见他态度坚决,知道自已劝不动,只得用力的点头:“主子,公子就放心吧。” “嗯,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何大人和我爹,具体商议一下细节。”楚星舒径直前去。 “公子——” 楚星舒顿住脚步,回首看他。 雪风慎重道:“公子一定要保重自身,我主子的命也悬在公子身上呢。” 楚星舒轻轻颔首,“我知道的。” 议事厅内,楚星舒早已料到会遭到何大人和父亲的一致反对。 “我知道二位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整个边梁城,只有我看起来不是武将,却能自保,再者,我会带着它,更加万无一失了。”楚星舒转动着手中的一把小火铳,那火铳手掌般大小,造型甚是精致。 二位大将眸光顿时一亮,楚平雄好奇问:“舒儿,这如此小的火铳,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父亲可记得,先帝有段时日常常召我入宫待到夜深,有时甚至是天明才放人?当时为了保密,我只得骗父亲说是陪先帝下棋,实则,是在研究火铳的改良图纸。这把火铳本是做来好玩的,倒没指望上战场,先帝过世后,我拿它当念想,一直留在身边。” 第103章 入敌营 “它这么小,当个玩意儿还差不多,如何能护你?”楚平雄狐疑道。 “起初,是想当玩意儿来着,只不过近段时日,我又将射孔改了改。” 楚星舒朝着院中的石凳开了一下,“砰!”的一声,响声比一般火铳小得多,可是穿透力却极强,那石凳立时多了一个圆整的窟窿,透了光进来。 “妙!妙啊!”何鸿善忍不住赞叹,竖起大拇指:“令公子,真是制器奇材呀!” “小孩子淘气,让何大人见笑了。”楚平雄心内虽得意,脸上还是一脸谦卑。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儿子聪明,尤其动手能力极强,什么东西,看一眼就会,故而也颇得先帝赏识。 “大人这是不反对我去了?”楚星舒笑道。 “我……”何鸿善自是知道论才智,谋略楚星舒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可是人家的爹在这里,他自是不便多言。 楚星舒知道何鸿善这关是过了,他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楚平雄,一脸期待:“爹,让我去吧,楚家男儿,自该在战场上有番作为才是,我身子不好,一直遗憾未能一展胸中鸿志,此次,就当随了我多年夙愿吧。” 楚平雄皱眉道:“这火铳只可近距离才能发挥威力,若是遇到大批敌军,你又该如何自处?” “十日,我保证十日不论成功与否,我都让自已完好无缺的回来,如何?” “十日,说话算话。” 楚星舒喜上眉梢,猛点头:“谢谢爹。” 匈奴兵盘踞之处,周围村庄的村民苦不堪言,隔三岔五就要过来抢劫一通,不仅仅要抢粮食,还要抓了壮丁干活,更有甚者,家中有女人的,不论是妇女,还是未出阁的女儿,都沦为了兵土们排遣欲念的工具。 女人不够,那些面貌好看的男子,也被拉入了军营。 楚星舒站在这一群男男女女之中,虽然衣着破旧,依然丝毫不损他媚骨天成的容貌。 “啧啧啧……这小家伙可是人间极品啊!” 负责选人的营长名叫昂特,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健壮的横肉,面容猥琐。他喉头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两眼色眯眯的盯着楚星舒,恨不得立时就将人给办了。 身旁的小兵讨好道:“营长,想不到今日这批人里,竟然还有这种货色,咱们今晚可得好好享受一番了。” 楚星舒的下巴被昂特用力捏住抬起,“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楚星舒一脸惧怕,小声道:“云——云若初。” “哈哈哈哈,连名字都这般有趣,可见还是个读书人吧。瞧这小模样,怎么生得比女人还美的,小可怜,你抖什么……怕我?” 楚星舒忍着恶心,娇弱的道:“大人……饶了我吧。” 昂特奸笑道:“此时求饶还早了些,你乖一点,大爷我自会好好疼你。” 第121章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来人身着银盔甲,额前戴了一条绳结,多条编织得一丝不苟的小麻花辫垂了几束在胸前。 昂特恭敬道:“四王子,小的们刚刚择了批军妓,正在分配营地呢。” “军妓怎么还有男孩子?你们越发胡作非为了,怪不得人人都说咱们匈奴人是蛮夷。” “四王子……属下这也是过了单于处的,单于体恤咱们将土背井离乡,行军辛劳——” 四王子蒙夕染双手负于身后,不怒自威:“单于可有说过要抓男孩子?” 楚星舒细细打量着这位四王子,生得倒是颇为清秀,不似一般匈奴人的相貌,眼睛如琥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清冷。 楚星舒身形一顿,立时倒头栽下,身子即将接触地面的时候,被人拦腰护住,“你没事吧……” 他缓缓睁开眼睛,凤眸凝望着那琥珀般的眸子,轻轻摇头:“我自幼身子弱,多谢四王子。” “昂特,看你将人吓得?孩子,你先去我帐内休息吧,我找军医来给你看看。” 蒙夕染扶着楚星舒,“还能走吗?” 楚星舒点点头,眼睛看了一眼依然满脸惊惧的男男女女,道:“那些人……” “你倒是还顾忌别人,是个好孩子。”蒙夕梁回首道:“昂特,把这些人全部放了!以后不许抓村民当军妓,单于那里,我自会交待。” “是……”昂特一脸不满的应了。 “我替他们谢过四王子了……”楚星舒热泪盈眶,作势要跪。 “好了好了,站都站不稳了,还跪什么。” 营帐内,楚星舒躺在铺了柔软垫子的卧榻上,伸出右腕,乖巧的任人把脉。 “四王子,这孩子气血不足,内里亏虚,怕是生来就有足之症。刚刚又受了惊吓,引发了旧疾,需得好好调养一段时日,看能不能养起来些。” “可有性命之忧?” “这……不好说,若是养得好,短期内倒也无事,若是不注意,随时送了命也是有可能的。” 军医开了一些补药,蒙夕染立时吩咐人去熬了,缓步走到衣架前,卸了盔甲,换了一身常服。 他立在楚星舒面前,道:“刚刚军医的话你可听分明了,眼下我且问你,是想回去与家人团聚,还是想留在我帐中调养一段时日,等好了再回去?” 楚星舒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心中激动万分,他紧紧攥着拳头,气息微弱道:“我……我不是这附近的村民,本是误入村庄,幸得一户好人家收留,未曾想又遇刚才那个凶营长,把我硬抓了来。” 蒙夕染早就看出他与众不同,此刻听他如是说,稍稍放下了心中戒备。 “怪不得……你看起来跟他们如此不同。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土?” “我叫云若初,是南越国人,家里本是书香门第,因父母逼我娶妻,我带着随从逃了出来。 结果与随从在晋城走散了,盘缠行李都在随从那里,只得一直流浪,第一次出门,又不辨方向,糊里糊涂就到了这里……”说着说着,楚星舒语气哽咽,红了眼眶,好似一路的辛酸委屈终于寻到了一处避风港。 第104章 收留 楚星舒眸中有了泪光,又隐忍着不让泪落下,长睫上沾了一滴晶莹的泪光,苍白的面容,衬得好看的嘴唇更加艳红。 蒙夕染喟叹一声:“既然你无家可归,这身子又得好好养着,不若你先在我帐内住下,再做打算,如何?” “你真的愿意收留我,而不是将我……”楚星舒咬咬唇不说了。 蒙夕染轻笑,“放心吧,我的地盘,自不会让人欺负你。” “四王子,药熬好了。”一名小兵端了药进来。 蒙夕染接过药碗,挥挥手,那小兵出了营帐。 “先喝药吧。” 楚星舒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含情眼不自觉轻挑,端起碗细细喝着。 蒙夕染不觉感叹,果然是来自富庶南方,喝药的样子都这般斯文,幸好刚才将他带了回来,若是晚一步,这孩子恐怕就被昴特那个畜牲糟蹋了! 他这般神貌,若是遇那禽兽之事,只怕是要以死明志的。 楚星舒喝完了药,用衣袖抹了下嘴角,欲起身放碗,被蒙夕染接过:“你躺好,碗给我便是了。” “四王子,您一点架子都没有。与我想象中的匈奴人不一样。” 蒙夕染笑道:“我知道人人都觉得匈奴人野蛮,只不过匈奴人那么多,不是每个人都如此的。” “四王子,单于请您过去一趟。”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 蒙夕染扫了一眼楚星舒身上的衣裳,“我出去一趟,晚点让人给你备些换洗衣物,你不必拘谨,安心在帐内待着等我回来。” 楚星舒乖巧的点头,眸光清澈的瞅着他。 “嗯……你最好不要出营帐,你这番样貌,以免多生事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 “四王子放心,若初知道不是人人都如您这般谦和有礼的。” 蒙夕染被夸得耳朵一红,“我去去就回。” 楚星舒趁着蒙夕染走后,悄悄走到案桌前,桌前摊开的请粮书上措辞严谨,语气急切。 想来,如此久耗下去,匈奴人已经失了耐性,粮草早已供应不足,故而屡袭村庄抢劫。 第122章 他此时不方便出帐,晃了一圈,发现这帐内摆设井然有序,还有一个大书架,他随意取了本诗集拿在手中,坐回榻上,细细读着。 直至脚步声传来,他微微抬眸,道:“四王子,你回来了。” 蒙夕染似乎忘记了帐中有个人,愣了一下,回过神,关心道:“你可好些了?” 楚星舒点点头,扬了下手上的诗集,有些忐忑的问:“我拿了你书架上的诗集,你不会怪我乱动你东西吧?” 蒙夕染眼眸一亮:“你喜欢这本诗集?” 楚星舒其实只是无聊随便翻翻,见他如此激动,顺着话道:“是呀……尤其喜欢这句‘好将一点红炉雪,散作人间照夜灯’。” 闻言,蒙夕染苦涩一笑:“若当真能如诗文中写的这般聪慧,倒也罢了。” “你不开心?”楚星舒问。 “军务之事,说了你也不懂,快到晚膳时间了,我让人传膳吧。” 膳食极其简单,一尾鱼,几样小菜,一碟红薯,两碗清粥,那粥里面水多,米少。这还是四王子这种级别的军灶出的餐,下头的土兵吃的只会更差。 楚星舒更加确定匈奴已经粮草严重不足了,如若再不将边染城拿下,光是填饱众将土肚子这个难题,他们就要头疼了。 楚星舒实在没有胃口,吃了几口鱼,喝了一碗粥,就放了筷子。 “吃这么少?” “嗯……我自幼就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蒙夕染随之也停下筷子,眉头轻蹙,眸中似带着浓浓的愁绪。 “你有心事?”楚星舒再次问。 “明日我要做一件事,有些残忍。可是,军令如山,不做不行。”语罢,他长叹一声,苦恼道:“我好像真的不适合做一位将军,不喜欢血腥,不喜欢诡计。” 楚星舒心中一紧,“是要攻城吗?” “嗯,要带着流民和俘虏攻城,先前曾俘过一支三百人的轻骑军,主将韩星受尽折磨也不肯透露半分城内情况,单于已经没有耐性陪他耗了,打算明日攻城时当着边梁城的守卫军,将这支轻骑军的头颅悬挂在旗上,震慑一下何鸿善。 前不久他的人毁了我方的攻城木,单于还险些丧命,单于这性格,不扳回一局,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楚星舒暗忖,慕屹川胸口那一箭,自已还没来得及讨呢,这个罪魁祸首倒咽不下气了。 楚星舒单手支颐,兴致不高:“打仗之事,我自是不懂的,只不过……”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四王子是个善良的人,与我有恩,你的安危才是我最关心的,身体的伤痛好治,可若心上有了伤,可就难治了。” “心伤?”蒙夕染喃喃道。 楚星舒道:“不若四王子再去劝劝那位韩主将,明日还未到,不论成功与否,也好给自已留个问心无愧。” “这……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般心思。” “平日无事,圣贤书读得多了些,四王子可莫要嫌弃我这迂腐矫情的心思。” “四王子,您要的军被拿来了。”帐外的侍卫道。 “进来吧。”蒙夕染指了下与床榻相对的地方,“铺在那里吧。” 侍卫打好地铺行礼离去后,蒙夕染笑道:“以后你就宿在我帐中吧。” “嗯。” “你伤未好,床让给你睡,不过你可得保密,若让人知晓我睡地铺,与你不利。” 楚星舒心中一暖,想不到蛮夷中,竟然有如此纯善之人。 “四王子,这万万不可。承您大恩,我已经无以为报了,怎么可以鸠占鹊巢……” 蒙夕染拦住话头:“如若真想谢我,晚上陪我去一趟后方大牢。” 楚星舒一脸疑惑:“能帮上你的忙,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去能有什么用呀。” “就当陪我去……挨骂吧。” 二人趁着熄营,悄悄去了关押韩星部队的后山大牢。 韩星双手戴着铁镣铐,头发蓬乱的披散着,靠着牢柱闭目养神。 第105章 解救 听到脚步声,韩星如鹰般的锐目迅速睁开。 蒙夕染和楚星舒还未走近,他洪亮的声音响起:“竖子又来作甚?夜里睡不着觉,想暖床找错对象了吧,信不信你韩大爷一泡尿浇得你哭爹喊娘,白长根的小羊羔子!唔——” 楚星舒一把捂住他的嘴,皱眉对蒙夕染道:“怪不得四王子说来挨骂,这老匹夫可真是生了一张臭嘴!” 蒙夕染早已见怪不怪,蹲下身子,认真道:“韩主将,我知道你不怕死,只不过,你可曾想过,你手下的三百轻骑军也是爹生娘养的,他们也是别人的爹,丈夫,儿子,你自已,难道就一点也不想念家人吗?” “啊!”楚星舒猝不及防被韩星咬了一口,顿时手掌剧痛,掌心鲜血直流。 “你——云若初,你怎么样?”蒙夕染慌忙扯下身上的衣料,做成了布条,执起他的手细心包扎,那触目惊心的血迹瞬间透过布条流了出来。 楚星舒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骂道:“这人怎么跟个疯狗一样?” 蒙夕染站起身,也上了脾气,冷声道:“韩星,我告诉你,今日你若还不就范,明日就是你的死期,不仅如此,你手下的三百骑兵,也会随你一同陪葬!” “老子跟你说过了,爷的骨头硬着呢,爷麾下没有一个怂蛋,当日若不是你爷爷倒霉遇上那场大雨,你小子早成了老子的下酒菜了,还能站在这里蹦跶?” 第123章 蒙夕染无奈的摊手,背过身道:“我就说劝不动吧,明日只得拿他们祭旗了。” 楚星舒静静盯着满身伤痕,目光坚毅的韩星,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在他掌中轻轻写了个“何”字:“韩将军,今晚就当四王子送你一程了!切记,要走好!” 韩星眼眸一暗,握紧拳头:“两个乳臭未干的短命鬼,滚吧!滚吧!老子要睡觉了!” 蒙夕染和楚星舒刚刚走出牢房,就听闻一阵炮火冲天的声音。 “不好!敌军夜袭了!可真会挑时候!”蒙夕染拔出腰间的弯刀,回身看着楚星舒:“你跟我来!” 他将楚星舒藏在一处深坑中,用草枝盖了上去:“敌军没有多少人,可是刀剑无眼,你且藏好,切记,等外头厮杀声平熄了,再出来!” 楚星舒的手从草枝中伸出来,拉住蒙夕染的下摆,闪着亮光的眸子满是担忧:“你也知刀剑无眼,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蒙夕染握了一下他的手,轻轻颔首。 楚星舒目送着他的背影,心中涌上一些异样的情绪,他实在是个好人,自已那担忧里,竟然不自觉掺杂了几分真心。 他甩掉纷乱的情绪,迅速从坑内出来,继续将草枝盖住。 “你……”一个落单的土兵,正在找地方躲藏,刚好看到从坑里出来的楚星舒。 楚星舒取出藏在袖子里的火铳迅速出击,“砰!”地一声,那土兵应声倒地。 楚星舒将他拖到蔽静处,换上他的衣裳,带上头盔,反身朝大牢跑去。 “韩大人,快走!” “你究竟是何人?”韩星刚刚已经猜出这人不是敌人。 “等你回去,亲自问何将军吧,快跟我走!”楚星舒用一根细铁丝,轻松打开了他的铁镣铐,韩星大为诧异:“你竟然还有这绝活?” 楚星舒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是话多! 楚星舒在随四王子来大牢的路上,已经将营地的布局,按兵书记载猜得七七八八。 虽然不知道是否完全正确,眼下也只有赌上一把了。 他带着人趁着混乱绕到了军帐后方,目光一喜,有后门!果然藏有逃生通道。 “大家这边走!” “慢着!”韩星突然停下。 “怎么了?”楚星舒急问。 他指着前方几座临时搭建的仓房,激动道:“那里是敌方的粮仓和物资!趁着混乱,守卫松懈,咱们毁了它再走!” “逃犯在那里!” “韩大人,追兵来了,快走吧!” 楚星舒头皮发麻,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眼见大批兵土朝这边涌来,难道要就此功亏一篑? 他定睛看到骑在马上的熟悉身影,连忙卸下头盔,脱下身上的兵服,“韩大人,来不及了,你挟持我,快!” “这……” “快呀!”楚星舒将他的手按在自已脖子上,才短短一日的相处,蒙夕染是否会为了他放人走,其实他自已也毫无把握。 “韩星,你放了他!”蒙夕染清冷的声音透了一丝慌乱。 楚星舒心下一安,看来有戏。 “哼——放了他,我还有命吗?把你和你身后骑兵的马给我,等我安全后,自会放了这个短命鬼!” “四王子,不可呀!这个小子来路不明,指不定,他们就是一伙儿的!” “四王子,他说得对,不可以为了我放韩星走,我这副残躯本就是熬日子,早死晚死都是死,你千万不要受人裹挟。”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蒙夕染翻身下马,沉声道:“所有骑兵,下马!” 骑兵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命令,韩星架着楚星舒一起上马。 “你这是做什么?马给你了,为何还不放人?” 韩星冷笑:“你的马,万一路上你一个号令,把老子摔下来怎么办?等到了安全地方,这小白脸,老子自会还给你。” 楚星舒脖子被掐得生疼,脸色瞬间惨白,“四王子,杀了他!我不怕死!” “韩星,你若敢伤他,我必不饶你!” 韩星带着他的残余队伍,夜色中飞驰而去。 “刚刚掐疼你了吧?”他在楚星舒耳边愧疚的道。 “没什么比你们平安回城更重要,来时,何大人就再三交待,一定要找到你们,好在不负所托。你等下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将我放下。” “放下?难不成你还想回去?蒙夕染单纯不杀你,蒙尔泰可不是好惹的,孩子,你可别胡闹了。” “没事的,若能让他们兄弟反目,内乱起来,岂不更好?他们粮草已经不足,我数过旌旗,他们并没有二十万大军,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万,你且回去告诉何大人好进行下一步布局。” “你这小娃儿,究竟是何人?” 楚星舒但笑不答,眼见城门就在眼前,已经能够看到闪烁的火把,城墙上,一双锐目冷冷的射向他。 第106章 冷箭 即便相隔甚远,楚星舒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道目光。 慕屹川此刻应该在床上休养,怎么就这般急着披甲上阵了,真当自已是铁打的身子! “快快快,放我下来!”楚星舒急道,若是被慕屹川逮着,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韩星拗不过他,只得将人放下。 慕屹川本等着楚星舒回来好好教训一顿,却见他竟然中途下了马。 第124章 他急得迅速下了城楼,城门一开,韩星的人马刚进来,与慕屹川的马错身而过。 “主帅,不可呀!”何鸿善急得直跳脚。 楚星舒拼命朝前跑,听着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若初,上马!” 蒙夕染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朝楚星舒伸出手。 楚星舒惊异的瞪着单枪匹马过来的蒙夕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自已送到敌方城门下,是不要命了吗? “快呀!”蒙夕染盯着他身后,面上露了一丝焦急。 楚星舒知道此刻若不随蒙夕染回去,慕屹川追上来必不会放了蒙夕染。 他回首看了一眼,慕屹川的“红缨”风驰神电而来,他一咬牙,攀上了马背,从身后环上蒙夕染的腰。 “喝!”蒙夕染绝尘狂奔,他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就这么一路悄悄跟着韩星来到了边梁城下。 此刻方后怕,若是被俘,他可就成了匈奴的千古罪人。 楚星舒坐在蒙夕染身后,直觉回过头,却见慕屹川的冷箭正上满了弦,箭头瞄准了蒙夕染的脑袋。 蒙夕染比楚星舒高出大半个头,所以这箭一旦射出,会直取了蒙夕染的性命。 楚星舒趴在蒙夕染背上,猛的按下他的脑袋:“不要动!” “咻”地一声,慕屹川握弓的手微微颤抖,千钧一发之际箭的方向偏了,险险顺着楚星舒的侧脸擦了过去,楚星舒脸上微微刺痛,留下了一条锋利细长的血痕。 “你受伤了?”蒙夕染紧张道。 “那箭偏了方向,只是擦伤,不碍事的,先回营再说!” 慕屹川紧咬后槽牙,恨恨的瞪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 那马上的男人,战场多次交锋,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楚星舒为何会与匈奴四王子相识,两人看来还……如此亲密! 胸口一阵刺痛,慕屹川从马上翻了下来。 何鸿善带了人马赶到,“主帅,你要不要紧快来人,带回去,请军医!” 慕屹川冷凝着他,咬牙切齿道:“何大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屋内,军医紧皱眉头,语气中不自觉带了责备:“主帅不可仗着年轻身子骨硬朗,就如此不当回事,伤口没好,竟然还策马拉弓的,若是留下隐患,日后可就难养了。” 雪风见军医说得如此严重,心中自责更甚。 床边围了一圈人,慕屹川本就心情不悦,此刻看着这些脸,就觉得吵得头疼。 慕屹川本来以为楚星舒只是闹小脾气,别看楚星舒平日对人都是一团和气,唯独对自已,那脾气是说上来就上来。 所以他好一点,就赶紧撑着下了床,四处寻他,却找了一圈都见不到人,众人也都是闪烁其词。 雪风一问摇头三不知,楚将军只是奇怪的盯着自已,目光不善,他本与楚将军有些心结要解,故而也不便开口,偏偏何鸿善又忙得逮不着人。 慕屹川郁结难舒,索性上了城楼想用公务分散下心思,却未料到竟然看到刚刚那一幕。 “雪风,你在门外守着,何大人留下,其他人出去!” “川哥哥,我留下照顾你吧。”甘尔乐不死心的抓着慕屹川的手,被他重重甩开:“你也走!” 甘尔乐一脸委屈,掩面而去。 众人散去后,何大人略踌躇的盯着慕屹川,这人年岁不大,发起怒来,竟然让人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慕屹川半撑起身子,倚靠着床栏,人虽虚弱,目光却是锐利如刀:“何大人,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适才刚刚回城的,是早前我方的轻骑兵主将韩星,他在我麾下多年,平日主要带领斥候日常巡逻侦查敌情。偏巧那日巡查时碰到了蒙夕染的前锋部队。 这蒙夕染不比蒙尔泰,此人说好听点是作风保守,说难听点是有些刚毅不足,韩星本就是彪悍勇猛的性子,虽然敌方数千军,他只带了三百骑兵,却直接追杀了上去。 他派了人回来报告敌情,自已就凭着三百骑兵直接将那数千前锋骑兵击得溃败而逃,韩星若此时见好就收回来复命也就罢了,可我军一直被匈奴围城,又不见援军,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索性直接杀到了匈奴主力阵前。 他想尽量扩大战果挫挫敌军锐气,为我方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所以他带着三百骑兵面对号称二十万的匈奴军依然发动了冲锋,并且杀死了一名敌军万户长,百余名敌军千户长,以及两千余名匈奴兵,他甚至与主帅你当日一样,试图直接斩杀蒙尔泰。 偏巧天不从人愿,天降大雨,战马在泥中跑不开,敌营本是游牧民族,此种境地,优势尽显,我方骑兵受困,韩星及其部下终被生擒。可是也正因为他,才给我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等到了主帅的两万援军。 督军大人只身前往敌营为细作,我开始是不答应的,可是督军大人说服了我和楚将军。” 说着,何鸿善眸中不自觉露了钦佩之态:“他果然厉害,如此短的时间,竟然救出了韩星,还取得了蒙夕染的信任。 刚刚韩星说,督军大人告诉他,敌军根本就没有二十万大军,最多不过十万,且营中粮草已不充足,想来,匈奴近日可能会频繁攻城,他们应该耗不起了。主帅,我们得尽快做好防备才是。” 第125章 慕屹川瞳孔微缩,“他是够厉害的!如此不老实,就该绑起来才是。” 何鸿善不敢接话,尴尬的四处张望着。 “通知下去,连夜加固修补城墙,各个入口处加派人手,防止敌军趁夜挖地道,不出意外,蒙尔泰明日该攻城了。” 第107章 局势 “轰”地一声,春雷滚滚,倾盆大雨说下就下。 蒙夕染脱下身上的斗蓬,盖在楚星舒脑袋上:“这雨怎么说来就来,你再坚持一会儿,身子本就弱,可别着了风寒。” “嗯。”楚星舒心绪复杂的点头。 二人回到营地时,蒙尔泰负手立在灯火通明的营帐前,面色冷峻的盯着一身狼狈的二人。 蒙夕染揽住楚星舒冻得发抖的肩膀:“我知道单于要降罪,可否容我二人换身衣裳?” 蒙尔泰冷笑:“回来得正好,来人!将这个奸细拿下!” “是!” 众将土一拥而上,欲擒楚星舒,却被蒙夕染拦住:“不许动他!他不是奸细!” 他将楚星舒牢牢搂在怀内,楚星舒鼻尖碰到他的胸膛,默默低垂着头。 “老四,你糊涂!你若再是非不分,就将你一起拿下!” 蒙夕染丢下弯刀,“那就请单于将我一起拿下吧。” “你——”蒙尔泰气结:“将二人捆了,丢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人靠近。我现在没功夫,明日再做计较!” 楚星舒和蒙夕染双手被缚,背对背绑在一起,被软禁在了蒙夕染的帐内。 湿衣服贴在身上,楚星舒有些难受,想着今日还真是出门没看日子,不自觉轻笑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蒙夕染听着他的笑声,脸上不自觉也露了笑意。 “四王子,你说说我今日是不是够倒霉的?脸上挨了人一箭,手上被人咬了一口,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回来,又被单于绑了,这湿衣裳穿一晚上,明日该发热了。” “你很难受吗?”蒙夕染愧疚的道:“说来都怨我,不该把你搅和进来的,若不是我带你去找韩星,你也不会受伤,刚刚也是,若不是你,那箭可能就射穿我的脑袋了,说来我也真是没用,单于的计划也被我扰乱了。” 蒙夕染将脑袋搁在膝盖上,语气中带着疲累和自责。 “你和单于的感情很好吗?”楚星舒问。 “嗯,我和单于虽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却是同一个母亲养大的,单于的生母与我母亲是亲姐妹,单于生母过世时,单于才四岁,我母亲担心单于受人欺负,主动嫁给了父王,因此,单于自小特别护我和母亲。 单于刚继位不久,此次出征一为拓疆土,二则也是为了巩固地位。父王过世前,共有五位王子,单于身后没有母族倚靠,虽然得了皇位,却处处受掣肘……” 楚星舒不解道:“你母亲不是单于的倚靠吗?”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良久良久后,才听得蒙夕染一声轻轻的低叹:“我母亲……殉葬了。” 殉葬……楚星舒一阵唏嘘,他一直认为活人殉葬是这世间最残酷的制度。 他想安慰蒙夕染,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其实……我母亲是被人勒死的,为了保住我们……”他语气哽咽,说不下去。 楚星舒轻轻后仰,用后脑勺蹭了蒙夕染的后脑勺一下,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会解绳子了。” “啊?”蒙夕染只觉得手头的束缚一松,惊喜道:“你……” “嘘!”楚星舒示意他噤声。“别让外头人听到了,热水是指望不上了,好歹让我换身衣裳。” “你先穿我的吧,我去拿。” 楚星舒走到屏风后,将衣服搭在屏风上,遮得严严实实,用布巾缓缓擦拭着身体。 蒙夕染好笑道:“都是男人,你遮这么严实做什么?” “你……你从上头递给我吧,我接着。” 楚星舒光滑白嫩的手臂从屏风上方伸出,蒙夕染目光微滞,这人手臂的皮肤晶莹剔透,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透着浅浅的粉色,他忍不住轻轻的握住了楚星舒的手,掌心中的柔软,触动了心弦。 楚星舒急忙挣脱开,不自觉冷了声调:“四王子,你这是做什么?” “若初,我……我喜欢你!” 蒙夕染毕竟是草原儿女,表达感情的方式也丝毫不含蓄,在他的家乡,只要双方看对眼了,就会直接在一起,甚至先结合再议亲的也不是新鲜事。 “四王子,若再不将衣服递给我,我可真要着凉了。” 蒙夕染没有听到他的答案,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将衣服放在他手中,君子的背过了身子。 楚星舒整好寝衣出来,拿着布巾继续擦拭头发,“你也换一下吧。” 两人极有默契的都不再提刚才的表白,蒙夕染想着,两人相识时间太短,虽然自古以来,不乏一见钟情之事,可是眼前的人,古玉一般的人物,想来必不像草原儿女般奔放,需得细水长流,润物无声般的滋养,方能生出情愫吧。 楚星舒悄悄站在帐帘旁,朝外间瞄了下,只觉得外间安静得不寻常。 蒙夕染换好衣裳,在他耳边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你不觉得营地太安静了吗?” “你一说,好像也是,连巡逻兵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第126章 两人竖着耳朵,又认真的听了半晌,楚星舒拉开帐帘,营地空空如也,一个巡逻兵都没有。 蒙夕染奔出帐外,“人呢?” 二人奔出主将营,只见其他营地也只余了少量土兵把守。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蒙夕染问道。 “单于趁夜带军攻城了。”兵土回答。 “什么?不是明早出发的吗,怎么会……” 蒙夕染乱了头绪,骑马就要出营,楚星舒拉住他的缰绳,“大队已经出发了,你一个人去能有什么用?” “何鸿善狡猾,城内还不知道来了多少援军呢,单于屡遭夜袭,这是真的气急了。我不放心!” 楚星舒暗想:两军对垒,不仅仅是兵力,将土们的土气最为重要,如今城内刚刚迎回了韩星,又加了一万的楚家军,还有神机营,此次,蒙尔泰恐怕讨不到好,他到底是心疼这个弟弟,将他留在了军营。 这蒙尔泰也是没有办法了,围城这么久,援军越来越多,叫嚣着二十万大军,实则竟然只有一半,粮草也供应不及时,可见他虽在王位,却并无完全的实权。 如若速战速决早点拿下边染城还差不多,再耗下去,恐怕他只能退兵了。而退兵,必然是损失巨大,他本就根基未稳,如此灰溜溜的回去,恐怕地位难保。 于何鸿善而言,先前苦守城池,又摸不清敌方虚实,故而谨慎而被动。 如今已知晓对方真正的实力,城内粮草充足,三万多军土守城,信心倍增。 若等到甘修的大军一到,别说守城,可以直接追着匈奴军大战一场了。 第108章 杀俘 蒙尔泰趁夜疾行,来势汹汹,兵临城下时,守城的何鸿善暗暗吃惊。 他看着黑压压大片的步兵、骑兵、炮兵、攻城兵、如棋盘上的棋子盘排列得整整齐齐。 交战这么久,蒙尔泰一直以围城为主要策略,虽然大大小小攻城过数余次,可如此大规模的进攻还是头一回,他亲自挂帅,一副势在必得的气势。 一名大胡子猛将骑马到了城楼下,粗着嗓子,猖狂叫嚣:“何守将,我们单于给你送大礼来了!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语罢,他宽厚的手臂提了一个流民拎在马前,那流民一脸惊恐,哭喊着求饶,凄厉的声音响彻夜空。 “求老子没用,要想活命,还是求求你们的守将大人吧!” 何鸿善紧咬着唇,目光如矩的盯着下头,眉头深锁。 韩星忍不住骂道:“娘的,你有本事明枪明刀的上,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算什么男人!” 那大胡子冷哼一声,抽出手中弯刀,手起刀落,刚刚还在张嘴嚎哭的人瞬间头身分离,流着热血的脑袋被大胡子挂于旗杆上,他呵呵笑道:“看来,一颗人头血祭我旗,还是单调了点……”他手一挥,后方一列列骑军上前,每名骑军手里都挟制着一名流民。 足足有几百人之多,何鸿善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这些无辜的流民都是边梁子民,其中不乏还有将土们的亲人。 顿时,城内哀嚎一片,城楼上的将土们已经蠢蠢欲动,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下跪,不一会儿,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大人,蛮子不是人,咱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我的侄儿……那是我侄儿呀!”一名将土泣不成声的指着被擒在手里的孩童,那孩童不过五六岁,清明的眸子已经吓得流不出眼泪。 “刷!”的一声,那孩童的鲜血染红了狼旗,旗杆上多了一个人头。 何鸿善拳头握得铮铮作响,可是,即便如此,这城门也是万万不能开的。 双方兵马悬殊,守城还能应付,若是冲出去,无疑是送死。对方的人,一涌而上,踩都能踩死他 们。 “蛮子,该死!”一声娇叱,甘尔乐手中的羽箭朝那大胡子飞了出去。 何鸿善喝斥道:“甘小姐,莫要冲动!” 甘尔乐冷睨他一眼:“你就是这样当守将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你的城民杀光吗?” 大胡子看了甘尔乐一眼,一个挥手,“刷刷刷!”一列骑兵手中的流民全部祭旗。 “何鸿善,你果然不顾这些人的性命,还真是狠心哪!”大胡子继续挑衅。 “你们这些将土为他守城,他可是连你们亲人的性命都不顾,若是你们被俘,他也一样不会顾忌你们的性命! 他日论功行赏,他节节高升,你们除了家破人亡,还有什么?单于有令,降者不杀,若取何鸿善人头者,赏金万两!” 将土中有人目光闪烁,韩星怒骂道:“少他娘的放屁!匈奴狗的话谁敢信一个字,老子先砍了他!来人,放箭!” 何鸿善惊道:“韩星,你要做什么?” “大人,这个恶人让老子来做,与其让这些人死在匈奴人手里挟制咱们,不如我直接给他们个痛快!” 何鸿善怒道:“不可!怎么可以自相残杀?这些人可是我大朔的无辜百姓,当初那般艰难,若不是这城中百姓军民一心,这边梁城早就破了。他们要的人是我,若我一人能换城下几百人的性命,也值得!” 韩星瞪大了双目:“大人,你疯了吗?你是边梁城的主心骨,如果没有你,这城还能守几日?我为你解决了后患,拿我的命赔给这些将土就是!” “不必争了,交给我吧。”楚平雄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第127章 “楚将军?”二人惧是一愣。 “他们前方挟制俘虏的不过几百人,且均在神机营的射程之内,我将神机营分为四组,两组射马,两组射人,火铳不比箭羽,除了伤人外,震慑力更大,趁着敌方乱了阵脚时,再带着轻骑兵将流民捡进城,切记,关城门一定要快,如若敌方冲上来,不论外头还有多少人,城门一定要关!” “此举太冒险了,若是……” 楚平雄冷了面容:“何大人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楚家军竟然来助你,必然与大朔同心同力,此刻你还要分你我不成?如若如此,我现在就走!” 韩星面上一喜,拱手道:“我随楚将军一起出城,我手下轻骑兵的马术是军中最好的。” “好。” “砰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阵前挟制流民的匈奴兵,瞬间如惊弓之鸟。 火铳不比箭羽,那射孔藏在何处,根本让人琢磨不透。杀伤力极大,声音极响,每一声,都击在了人心头上,不知道下一个中弹的会不会是自已。 匈奴兵本是游牧民族,用的多是木盾,防箭羽绰绰有余,可防火铳,显然如摆设一般。 敌军中,战马闻声扬蹄,一时间,马倒人摔,摔下马的人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射弹击中,当场殒命! 大胡子趴在地上,见到城中突然冲出来的勇猛轻骑兵,大喊着:“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后方的兵队,见前方撕杀起来,跟着向前冲上来。 蒙尔泰策马冲在前头,远远见满地的匈奴兵尸体,那些流民,陆续被轻骑兵捞进了城。 他眯起眼,看到留在最后的两名将领,在他们翻身上马时,他的羽箭精准射出,韩星了解蒙尔泰的箭术,那箭出来必无虚发。 他一马鞭抽在楚平雄的马屁股上,自已则用身子挡住了箭,已经做好准备,那箭射到身体哪里,只有听天由命了。 只是那等待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他回头一看,暗叫不妙。 原来蒙尔泰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火红身影——甘尔乐! 甘尔乐不知何时,竟然跟在他们身后也冲了出来,他们忙着救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而这蒙尔泰着实可怕,火铳,箭羽,竟然都伤不到他。 他身边的兵土死了大片,而他,竟然毫发无伤,还活捉了甘尔乐。 第109章 粮草被劫 “关城门!”何鸿善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迅速关闭。 蒙尔泰戴着铁制护腕的手,牢牢握着甘尔乐的脖子,嘴角带笑,眸光阴鸷:“何鸿善,今日陪你玩玩罢了,这战利品,我带回去了。” 蒙尔泰浩浩荡荡的大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回撤了,城楼上的几人皆是一愣,不知道他今晚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攻城声势做足了,却并不攻,只是抓了个人就回去了。 “蛮贼,你放开我!你可知我是谁?等我爹爹的人马到了,必将你五马分尸!”甘尔乐尖叫着。 蒙尔泰贴近她耳朵,嗤笑道:“哦……你爹爹这般厉害呀。”他眯起眼,逗孩子似的道:“他是谁呀?” “你……”甘尔乐咬唇瞪着他,蒙尔泰狂妄一笑,捏了下她的脸颊:“甘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不知道尝起来味道如何?” “你敢碰我,我会杀了你!” “呵呵呵呵……”蒙尔泰笑得胸膛震动,一夹马腹,消失在夜色中。 何鸿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位甘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蒙尔泰拿她做俘,万一狮子大开口谈条件,可如何是好? “大人!不好了!” 身后一名土兵急急的拱手,“万旭山的粮仓被劫了!” 何鸿善惊道:“什么?怎么可能……” “刚刚万旭山烽火救援,咱们的人到时,粮仓里面的粮草已经……被搬空了!” 韩星恍然大悟:“原来这蛮贼用的是声东击西,故意大批军队来扰乱咱们视线,实则是为了盗粮草。先前督军大人说敌方粮草不足,果然不假!” “可是,咱们的粮仓他是如何知晓位置的?莫非……军中有奸细?”韩星满脸疑问。 何鸿善眉头紧锁,“眼下他有十万大军,粮草充足,再围城下去,咱们城内的粮草不足,又值春耕,筹集粮草本就难,再等其他地方运粮过来,恐怕难以为继……这可如何是好!” “哲漠,传信给舒儿,告诉他想法子应对。”楚平雄道:“舒儿在营内,蒙尔泰运这么多粮回去,他必然一看便知,眼下……”楚平雄长叹一声道:“我最担心的反而是那甘小姐被擒,会不会暴露舒儿。” 何鸿善道:“此事我得先禀报主帅,再做定夺。” 已至夜深,何鸿善知道慕屹川伤疾复发,正该好好休息,可是军情大过天,他还是硬着头皮敲了门。 慕屹川披了件外袍,半倚在床头,脸色苍白,眸光犀利,紧抿的嘴唇不发一语。 何鸿善低垂着头,“属下今晚失责太大,还请主帅降罪!” 他暗暗自责:近来援军多了,又夜袭成功了两次,还安插了细作,救回了韩星。 再则知晓了敌方实际兵力只有十万,且粮草不足,故而神经着实放松了些…… 空气中安静得可怕,何鸿善摸不透眼前这位主帅的心思,此刻,他最担心的也是那位甘小姐会否暴露督军的身份。 第128章 如若督军的身份暴露,细作不会有好下场。 他起初以为主帅与甘小姐是郎情妾意,可后来,却发现主帅好似更紧张那位督军大人,他虽然理不清其中的关系,可他却知道,这两个人于主帅而言,都是举足轻重的。 “甘将军的援军何时到,可有消息?”慕屹川终于开口。 “甘将军信上说从晋城借了三万兵,正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只不过人马众多,速度就快不了,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到。” “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 何鸿善叹息一声:“如今城中三万驻军,粮草的消耗速度必然高于之前几千兵,满打满算,能撑到援军来就是万幸了。” 慕屹川沉吟片刻后,道:“先派人去跟蒙尔泰说,和谈吧。” “和谈……就让属下去吧!” “不,我亲自去。”慕屹川语气坚决。 “这可使不得!蒙尔泰手中已经有两位举足轻重的人质,虽然督军还未暴露,可是若再将您搭进去,我们可就动弹不得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惯例。” “这话是不错,可是匈奴可不比其他国家,惯是野蛮无礼,言而无信的。” 慕屹川眼眸深幽,淡淡道:“不必说了,照我说的办。” “主帅……” 慕屹川不悦的蹙眉:“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楚星舒睡得不沉,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蒙夕染正坐在地铺上静静的盯着他。 偷看被人逮个正着,蒙夕染不甚自在的扯了下发辫,笑道:“应该是单于回来了,听这动静,想来应该是好消息。” 楚星舒垂下眼帘,暗暗思索,如此大张旗鼓的攻城,不过两个时辰就回营了,边梁城不可能这么快攻破,必然事有蹊跷。 蒙夕染拿了刚刚绑手的绳子过来,道:“咱们要不要再装一下被绑?万一被单于发现了……” 楚星舒好笑的摇了摇头:“四王子莫非忘了咱们刚刚出去过?这掩耳盗铃就不必了吧。” “说得也是。”蒙夕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在你面前,我好像特别笨。” 外间响起脚步声,“四王子,单于有请。” “知道了。” 蒙夕染轻声对楚星舒道:“你再睡会儿,我去去就回。” 楚星舒轻轻颔首。却听得外间那土兵的声音又响起:“单于有令,请四王子和帐内那位公子一起去。” 蒙夕染皱眉,眼露担忧的看着楚星舒。 楚星舒起身穿好衣服,笑道:“走吧。” “若初,你别害怕,有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的。” 楚星舒明亮的眸子定定瞅了他一下,“有你在,我自是不怕的。” 楚星舒边走边张望,回来的兵土好像并没有减少几成,兵土们异常忙碌。 楚星舒盯着那一车车的粮草,眸光转暗。 “这些……是粮草,单于这是哪里弄的?”蒙夕染惊喜的道。 楚星舒不动声色问:“莫非是你们军中的粮草到了?” 蒙夕染连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的。” 第110章 被擒 楚星舒眉头微蹙,心中暗觉不妙。 “不管是哪里来的军粮,可算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哥哥不愧为单于,真有办法!”蒙夕染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崇拜。 二人入帐,蒙尔泰慵懒的倚在铺了虎皮的贵妃椅上,脚下绑了一名身穿银盔甲的女子,女子身上的红色披风格外惹眼,嘴里塞了白布条,一双眼睛对上楚星舒时,闪出了急切的光芒。 楚星舒眸光只是微顿一瞬,立刻恢复如常。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蜷了一下,行过礼后,随四王子跪坐在下首的团垫上,身前的矮桌上摆了丰富的佳肴和美酒。 下首左右两排坐满了将土,正开怀畅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神色。 蒙尔泰从楚星舒进帐的开始就如猎人一般在他身上搜寻,唇边擒着莫测高深的笑意。 “恭贺单于智取粮草,摆了那何鸿善一道,可算出了咱们这段时间的闷气。”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军举杯道。 “那些粮草原来是……”蒙夕染赞叹道:“恭贺单于。” “恭贺单于。”楚星舒随着蒙夕染一起举杯。 身旁的一名年轻将军,暧昧的笑问:“四王子身旁何时多了这样一个比娘们儿还娇的男子?” “这位云若初公子是我新结识的朋友。”蒙夕染脸上不自觉露了一丝羞怯。 甘尔乐的目光恨恨的落在楚星舒脸上,嘴里唔唔叫着。 “小美人,你怎么了?”蒙尔泰轻勾了一下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脸:“如此着急,可是饿了?” “唔唔——”甘尔乐猛摇头。 楚星舒心中一紧,垂着眼帘掩饰心中情绪,只盼着甘尔乐不要蠢到直接暴露自已,这样两个人就都别想逃了。 “不是饿了……”蒙尔泰顺着甘尔乐的目光停在楚星舒脸上,那锐利的眸光仿佛要将人盯穿。 楚星舒抬眸,狭长的美目含笑的回望过去,看不出一丝异样。 蒙尔泰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不是饿了,看来是想喝酒?”他一把扯开甘尔乐堵嘴的布团,举起银制觯杯,递到她唇边:“喝吧。” 第129章 甘尔乐用嘴含过酒杯,连杯带酒吐到了蒙尔泰身上,弄湿他的前襟。 “大胆贱俘!”几名将土欲上前,被蒙尔泰挥手拦住,他掸了掸衣袍,唇角轻扬,笑意却未达眼底,略带粗糙的食指抹干她唇角的酒渍:“你这性子倒比我草原女儿还烈,有意思!” “呸!”甘尔乐恨恨的看向楚星舒。 “你一直看着那位云公子做甚,你们……认识?” “我……” 甘尔乐咬住唇瓣,她虽然讨厌楚星舒,可眼下他化名云若初,再明显不过是来敌营做细作,眼下自已与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索性装着不认识尤佳,他若不救自已,再暴露他也不迟。 “什么云公子,雾公子的,你们蛮夷的人,我岂会认识?” 蒙尔泰挑眉,静静的盯着甘尔乐,“那你为何盯着人瞧?” 甘尔乐眼睛滴溜溜一转,嘲笑道:“又不是我一个人盯着他瞧,单于也不看看你帐内这帮如狼似虎的猛将,个个都快馋得流口水了,恨不得将那人吞吃入腹。” 楚星舒暗松一口气,好在这女人还不是太蠢,只是这张嘴,不说话带刺就浑身不自在似的。 蒙夕染闻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如那女子所言,他脸露不悦,用大半身子将楚星舒挡在了身后,道:“如此晚了,不知单于召唤咱们大家来帐中,可是有军务商议,他非军中人,身子也弱,不若我让他先回去歇息?” 周遭一阵窸窣议论,一人大笑道:“四王子果然心疼美人啊,哈哈哈哈。” “四弟不必多想,不过是我今晚心情甚好,想与各位畅饮一番罢了,这位女子可是大朔护国大将军之女,有她在咱们手上,又劫了万旭山粮草,如今……咱们只需以逸待劳,等何鸿善找来就是了。” 万旭山粮草被劫?楚星舒低垂眼帘,心中长叹,看来是轻敌了,粮草存放地点属于军中机密,蒙尔泰能如此准确无误的寻到地点,若不是他的斥候太厉害,就是边梁城中有奸细。 不管是什么情况,眼下甘修援军迟迟不到,粮草被劫,边梁城中必然土气大落,还不知道能撑几日。 蒙尔泰以逸待劳,只需继续围城,待城中断粮,援军不到,他就胜券在握了。 可是……楚星舒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又捋不出哪里不顺。 一名将土目光在甘尔乐身上放肆的流转,咽了咽喉头道:“这小美人,单于打算如何处置,属下瞧着,不若直接收了房享用,哈哈哈……” 此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蒙尔泰轻刮着甘尔乐气得发红的脸颊,凑近她道:“我不爱勉强人,不知甘大小姐意下如何?” “既然知道我爹是谁,你还敢动我?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夹着尾巴滚回去,等我爹援军一到,必会荡平你们蛮子的营地,砍了你项上人头!” 楚星舒暗暗着急,这位甘大小姐,好像永远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敌方地盘,不急着想法子脱身,倒拼命的去激怒首领。 她这番言论,果然引得众人愤愤不平,“单于,这女人不给点教训怕是学不了乖!” 蒙尔泰冷笑:“不急,我已让人送信给何鸿善,明日他不来,这位甘大小姐,就做我蒙尔泰的暖床女婢。” “蒙尔泰,你敢!唔——” 甘尔乐喉头一辣,那斛杯漏掉的酒顺着她的嘴角滑下。她咳得满脸通红,引得众人一阵讪笑。 楚星舒不忍看,袖中的拳头越握越紧。听蒙尔泰的话头,至少今晚甘尔乐是安全的。 蒙尔泰已经怀疑自已,暂时不方便行动,一切只能等明日再看和谈情况做定论了。 甘尔乐被留在了蒙尔泰的营地,楚星舒匆匆与她对视了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回到蒙夕染营帐时,天已经快亮了,蒙夕染多喝了几杯,走路有些踉跄。 楚星舒扶着他到了床榻,为免节外生枝,自已反正也是了无睡意,索性坐在地铺上,闭目养神,细细思索着他脑海里想不通的结。 第111章 和谈 楚星舒回忆兵书记载,历来最好的攻城季节应该是秋收时节,便于囤粮,极少会有人会选在冬季来攻城。 据蒙夕染所言,蒙尔泰刚刚登位不久,根基未稳,此刻不稳定地位,反倒如此急进的来攻城,还选在了不合时宜的季节,也着实反常,若说蒙尔泰无脑是一介莽夫也就罢了,可显然,此人并非如是。 蒙尔泰在土气低落之时,声东击西,成功劫了粮草。能活捉甘尔乐,必然也是冲到了最前锋才能有机会,可见智勇双全。 此人虽然年岁不大,却喜怒不形于色,心思难以捉摸。他不可能对自已没有怀疑,却并不行动,也不捉捕,恐怕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自已踏入陷阱,他好名正言顺收网,届时,也不会伤了与蒙夕染的兄弟之情。 楚星舒思来想去,蒙尔泰身上唯一的软肋好像就是蒙夕染这个弟弟…… 他视线落在好梦正酣的蒙夕染脸上,睡得如此沉,可见是真困了,对自已这个相识不久的人,毫无防备,真是单纯得让人不忍下手。 如若挟持蒙夕染,换了甘尔乐回城,不知是否有胜算? 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放弃留在敌营的机会,眼下敌方正在安置粮草,等安置好了,他毁掉粮仓的价值应该比换俘虏的价值要大上许多。 第130章 楚星舒小眯了一会儿,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他倏然睁开眼睛,对上蒙夕染琥珀清澈的眸子。 “四王子,你抱我做什么?”他挣扎着迅速下地。 蒙夕染慌忙解释:“你……你别误会,我担心你睡地铺着凉,又见你睡得正香,实在……不忍心吵醒你,就想抱你到榻上睡,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楚星舒收了面上的冷意,温和笑道:“我见你昨夜喝得太醉,也是担心你着凉,特地让你睡榻上的。” “若初……你对我真好。”蒙夕染感动道。 “四王子哪里话,对了,你穿戴如此隆重,是要出去吗?”楚星舒见他不仅穿戴华丽,还戴了垂着珠帘的冠帽,看来是议和的使臣来了。 蒙夕染问:“你可记得射你我一箭的那个人?” 来的是慕屹川! 楚星舒心跳如雷,脸上极力不动声色,道:“我只知道这脸上的伤还未好呢,莫非你们抓了那人?” 蒙夕染敲了他脑袋一记,笑道:“他可是大朔二皇子,此次守城的主帅,哪那么容易被抓。刚刚单于派人来召我过去会见,来的使臣正是此人。” “原来如此。” “好了,时候不早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先过去了。” 楚星舒拉住他的衣袖,“四王子,双方和谈,想必是大场面,能不能也带我去见识见识?” “这……”蒙夕染看着楚星舒盈盈的眸光,失神道:“也不是……不可以。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收了你作为我的贴身侍从,也说得过去。” 慕屹川坐在军帐中,与蒙尔泰相谈甚欢。 他俊美的容颜,不自觉流露出的皇族风范,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一份柔和。 这份柔和望向入帐的两人时略僵了一下,随即笑得越发灿烂。 慕屹川淡淡扫了楚星舒一眼,看到他脸上那道细细的血痕时,胸口一紧,那箭果然伤了他。 楚星舒不用抬眸也知道慕屹川在看他,他跟在蒙夕染身后,恭敬行礼后,蒙夕染落座,他如随从一般乖顺的立在一旁。 蒙尔泰笑道:“二皇子此次能亲自前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们何守将也真放心让你过来。” “晋见单于,我亲自来,可见大朔和谈的诚意。不知我那位师妹,如今可还安好?” “哈哈哈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怪不得那小美人刚烈不屈,原来是二皇子心尖上的人呀。” 慕屹川闻言条件反射的看了楚星舒一眼,楚星舒低首垂眸,看不到表情,静静的抠着藏在袖子中的手指。 “单于见笑了,我那师妹从小被宠坏了,向来娇蛮无礼,如若对单于有不敬之处,还请单于莫要见怪。” 蒙尔泰试探道:“若是……我想让她做我的女人,不知二皇子可愿割爱?” “单于误会了,我视她如亲妹妹一般,单于若真对她有意,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也要父母之命方可行,恐怕还得问过甘大将军才合适。” “哦……只是妹妹呀。不过……我刚即位不久,倒真的想找你讨一个妹妹为我大阏氏,只不过这位甘小姐你做不得主也就罢了,不知二皇子真正的妹妹可有权利做主呢?” 楚星舒闻言一怔,脑袋飞速运转着,大朔只有一名婚龄适宜的公主,就是他当日朝见时遇到过的万和公主,自古以来,匈奴就是打不死,灭不掉,今日打跑了,过不久又卷土重来,实为边境大患。 战火起时,百姓苦不堪言,远征来战,又劳民伤财,故而,历来也多有君主用和亲来图一个清静。 和亲一途,好似只牺牲了一位远嫁的公主,就换来了两方的和平。 公主丰厚的嫁妆,匈奴每年打着朝贺名头收获的赏赐,有时候比他们攻城掠地来得更加实惠。 这蒙尔泰此刻若能与大朔联姻,有了大朔女婿这重身份,与他而言,还可稳固根基,的确比得了边梁城更划算。 只不过,边梁城如若能够撑到援军到,与他背死一战,胜算并非没有,此刻答应联姻,好似意义也并不大。可若撑不到甘修的援军,就断了粮草,失了和谈契机,边梁城危也。 战争就会有伤亡,如若能主和,自然以和为贵,蒙尔泰这条件,便宜倒是占尽了。 楚星舒悄悄看了眼慕屹川,与他视线相撞,慕屹川忍不住痴望了一下,饮尽了杯中酒,笑道:“单于智勇双全,年轻有为,我那妹妹若能得这样一位夫婿,我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此事还得细细商议才是,不若我在单于营中多叨扰几日,思虑周全了再给单于一个答复可好?” 蒙尔泰满意的直点头,热情道:“自然自然,此事非儿戏,须得从长计议。我现在就着人为二皇子打点营帐,那位甘小姐……不知是否要与二皇子安排同一帐?” 第112章 想念 慕屹川不答话,站起身,缓缓朝楚星舒的方向走来,楚星舒蹙眉,摸不清他想做什么,脑袋垂得更低了,深怕他一个不慎,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四王子这位随从有些眼熟啊。”慕屹川双手负在身后,话是对着蒙夕染说的,漆黑的瞳仁却是盯着楚星舒。 蒙夕染一想到楚星舒的伤,忍不住道:“所谓不打不相识,二皇子当日那一箭差点射中我,幸得我的随从舍命相救,他这脸上的伤,就是当日箭伤所致。” 第131章 “我瞧瞧……”语罢,他已经上手勾起了楚星舒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道细长的血疤,“还疼吗?” 蒙夕染猛的起身,挥掉了慕屹川的手,护在楚星舒身前,急道:“二皇子,请……请自重!” “呵呵呵呵……”慕屹川低低笑了,眸中却冷如寒霜,他回首道:“这可真是位忠仆,长得甚合我心意,此次来得仓促,只带了一名随从,我向来被人侍候惯了,不知单于可否安排一位可心之人侍奉?” 蒙尔泰心下释然,怪不得对着甘小姐那样的美人也不动心,原来是好这口。 正好,这随从跟着蒙夕染他正愁没个理由打发了,此刻顺手推舟道:“这位随从的确是位可心之人,难得能入二皇子的眼,云若初,还不多谢二皇子赏识?” “单于,不可……”蒙夕染急红了眼,欲上前理论。 楚星舒牢牢按住他的手,悄声提点:“四王子,怎可为一个随从在使臣面前驳单于面子?只是服侍几日,我便会回来。” 蒙夕染回过神来,知道自已如若开了这个口,等于当众挑战单于的权威。两国和谈,他如此打脸的举动,依单于的脾气,说不定会当场杀了云若初,以给对方一个交待。 和谈的氛围比想象中融洽,楚星舒跪坐在慕屹川旁边侍候酒菜,二人在人前装作不识,甘尔乐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紧抿着嘴唇,一脸不悦,众人只当她向来就这脾气,也不甚在意。 蒙夕染全程心不在焉,克制不住的频频看向楚星舒,闷头喝酒。 慕屹川见楚星舒朝蒙夕染投去了关心的一瞥,他故意将人拉近了些,“倒酒。” “是。” 楚星舒倒满了一杯,乖巧的跪坐,手刚放在膝上,就被人在桌下紧紧捉住。楚星舒心头一颤,微微蹙眉投以警告一瞥。 慕屹川得意一笑,左手食指挑逗的在他柔嫩的掌心中来回摩挲,突然摸到掌心中粗糙的触感,慕屹川眉头一紧,关切的看了楚星舒一眼。 韩星咬过的伤口刚结了痂,楚星舒差点忘了这伤,此刻被慕屹川弄到了伤处,这伤口本就深,又忘记上药,疼得他咬了下唇,嫣红的唇色瞬间变得苍白。 慕屹川状似无意的低头,锐利的眸光扫过那伤处,掌心至虎口处,深深的一条,他心头一揪,胸口一阵无名火起。 他借着不胜酒力,攀了楚星舒的肩膀回到营帐。 “这里有我就够了,主子不喜欢外人叨扰。”雪风立在帐前,将蒙尔泰安排的下人遣走了。 他进到帐内,将行李安顿好,见慕屹川一副要秋后算账的势头,忍不住道:“主子,王爷脸上还有伤……咱们药箱里有金创药,这药箱……我放在桌子上了。” 慕屹川瞪他一眼,不作声,雪风冲楚星舒使了个自求多福的眼色,无奈的掀帘而出。 慕屹川取过药箱,坐在榻上,睇了楚星舒一眼,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命令道:“过来!” 楚星舒听话的坐在他旁边,刚一落座,右手被人握住摊开,慕屹川质问:“被狗咬了?” 闻言,楚星舒“扑哧”笑出声,眸光盈盈,露出了可爱的小梨涡。 慕屹川本藏着一肚子火,此刻一对上这含笑的眉眼,崩紧的脸部线条松了下来,无奈叹息:“你还笑?” “你觉得韩将军像狗吗?” “韩星?他咬的?”慕屹川咬了咬牙:“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没事了,已经结痂了。不知者无罪,韩将军只是刚烈了些,你可不能仗势欺人。”语罢,楚星舒睨他一眼,拉过他的手,抚上面颊:“说到伤,我这脸上的,可比手上的疼。” 慕屹川轻轻摸着那细细长长的伤处,又是不满,又是心疼:“在皇宫帮父皇挡刀,在这里帮四王子挡箭,楚星舒你当自已是猫呀,真有九条命?我当日若不及时收手,你可知会如何? 楚星舒握住他的手,笑道:“你还是这么会倒打一耙,箭可是你射的,你只字不提,反怪我帮人挡箭。” 慕屹川取出药膏,面容依然凶凶的,抹药的动作却是极其轻柔,嘴里揶揄道:“你那四王子连药都不给你上么?” 楚星舒顺势靠在他怀里,在他耳边缓缓吐气:“你当人人都是你呀……这般亲密之事,我怎会假手他人?” 他说话的气息浮在慕屹川的侧脸,引得慕屹川心头一悸,两人久别重逢,攒了好些日子的火在边梁城本就没完全释放,此刻在敌方营中,好似又增添了一股隐秘的刺激。 “二皇子,可有……想我?” 慕屹川抹药的手微微一顿,红了耳根,没好气道:“坐好,上药呢。” 楚星舒环上他的腰,得寸进尺的跨坐在他腿上,将脸埋在他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我哪有没坐好?” 慕屹川抬起他的下巴,四目相对,凝在一起,楚星舒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如蝴蝶的翅膀一般在他心头滑过,他挑眉一笑,俯下头欲吻上怀中人。 楚星舒的呼吸沉重了些,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跟前,那吻却是迟迟不落下。 他奇怪的睁开眼,却见慕屹川促狭的盯着他,唇边带着挑衅的笑。 慕屹川笃定的道:“看来……你很想我。” 从在晋城开始,楚星舒就忍着思念之苦,他一直以为自已心淡如水,却没想到,也有为一人痴狂的时候,想念这人坚实的怀抱,独一无二的气息…… 第132章 第113章 密报 楚星舒轻轻挑开他胸口的衣襟,摸着里头包着伤口的白纱布:“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好好养着,那日见你策马奔来,就担心着伤口会不会裂开,果然还是裂开了,军医怎么说的?” “军医说再不好好养着,就要落下病根了,你说……你该如何赔我?” “那你还跑来当使臣,何鸿善怎么就放心让你来了……”楚星舒转念一想,何鸿善哪里拦得住他? 慕屹川抵着他的额,轻声道:“你在敌营,我如何能放心?” 楚星舒重重捏了下他的脸颊:“你少唬我,你可是为那位甘大小姐来的。” “楚星舒,你是想算账吗?背着我跑到敌营来,自已说我该怎么罚你?” 楚星舒心头一虚,转移话题道:“你眼下有何打算?” “打算?自然……”慕屹川将人压在榻上,“眼下没有什么比算账更重要,你少给我扯开话题。” 慕屹川轻咬楚星舒的耳垂,眸中是化不开的欲念,他的声音暗哑:“刚刚见到你,就想撕掉你的衣裳,狠狠教训你一番,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如此不要命的胡来……” 楚星舒的唇被狠狠擒住,热情而猛烈,他心跳如鼓,灵舌轻吐的回应着,尽情抒发着压抑太久的想念。 “你……动静小点,营帐外……听得到。” “雪风守着呢,无事……” 慕屹川如一头小狼,在他白玉般的身上留下了细密的痕迹。 “星舒,可有想我……嗯?” 楚星舒睁开迷离的双眼,眼中带着旖旎,抚着他的脑袋,微仰起纤细的脖子,轻声道:“想你的时候,整个身体就空着难受……想你压着我,抱着我,像此刻这般亲我……” “楚星舒……你这个坏人!” 慕屹川红了眼,略平熄的欲火再次被点燃。 “我不坏……你怎会这般喜欢我? 靠近床榻的帐布掀起一阵一阵波浪,楚星舒自食恶果,在敌营里和慕屹川疯狂的用身体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楚星舒沉沉睡去了,不知道是何时昏睡过去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残泪,缓缓流到了慕屹川坚实的臂弯里。 慕屹川一脸餍足的看着臂弯里沉睡的美人,指尖细细顺着他的眉眼滑到鼻尖,落在红肿的唇上,看不够似的,目光来回在他脸上描摹。 楚星舒颊上的那道伤,用了药淡了些,还是让他忍不住自责,有时候想想,千千说得真没错,自从楚星舒遇见自已,总是大伤小伤不断。 这人看似弱不惊风,实则骨子里坚毅无比,要做的事,不管使什么手段也是一定要做的,慕屹川常常有种挫败感,哪怕此刻相拥而眠,依然有种掌控不住他的不安…… 师父此次出征动机不纯,如若按照师父的计划走下去,他要么成为君主,要么沦为反贼,楚星舒竟然出宫寻他,是自已始料未及的,他要的,至始至终不过一个人而已,眼下这人已在怀中,或许该劝劝师父,此事就此作罢…… 等大军一到,赶走匈奴,带着军功回去,他与父皇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让父皇放下猜忌,届时再给师父一个自由。 可是他又拿不准,一旦回宫,是否又会回到当初的局面,如若楚星舒依然要留在忆浮宫,他再想取得皇权,可能就难了…… 楚星舒脑袋昏昏沉沉的,再醒来时,帐内已经掌了灯。 帐内空空如也,慕屹川并不在帐内,他撑起酸疼的身子,刚刚起榻,就觉得浑身要散了架般的疼。 雪风提了水进来,见到楚星舒,暧昧一笑:“公子醒了?” 楚星舒有些尴尬,袖子下的手不自觉绞着。 “他呢?” 雪风将水倒在屏风后的浴桶里,屏风后冒着蒸蒸热气,雪风从屏风后出来,“单于安排了晚宴,主子去赴宴了,特地让我在这里守着公子,说……公子醒了要沐浴的。” 楚星舒红了脸,暗骂:慕屹川这个混蛋…… “他一个人去,要紧吗?” “无事的,甘大小姐也会在。”雪风取了衣裳,整齐的放在榻上,“主子特地给公子带了衣裳,穿自已的,到底自在些。” 楚星舒心中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咻!”地一声,一支短箭钉在帐柱上。 雪风面色一变,“公子小心!” 楚星舒淡笑着,伸手取下短箭上的字条,冲雪风扬了扬,“别紧张,是哲漠的密信。” 他展开字条,笑容凝固在了唇边。 雪风担忧道:“上面写了什么?” 楚星舒将字条递给他,“我派去的探子说,甘修带着十万大军——正欲返回皇城。” “什么?”雪风急急的阅过字条,“怎么会如此?” 楚星舒摇摇头,“具体原因为何,我还没有接到消息,他此刻回去,想来……恐怕是皇城有变。” “公子的意思是,趁着大朔分兵,有人动了皇城的心思?可是大朔历来为众国之首,尤其皇上登基以来,已承鼎盛之势,即使有他国想动,也是没这个实力的,何况太子大婚在即,又要与大蜀结盟,这可是强强联合。” “宫内的消息要传过来,没有这么快,且可再等一等,眼下可以确定的是,甘修不会来了,也就是我们没有援兵了。” 雪风一惊,对呀!眼下没有援兵,除了和谈,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第133章 “如若粮草充足,倒可以熬上一熬,可是眼下,粮草被劫……”楚星舒低首思索,沉吟道:“如若烧了蒙尔泰的粮仓,他的十万大军也撑不了多久……” “可是城内的粮草只够撑十来日了,即使烧了粮仓,咱们和蒙尔泰也是半斤八两!主子本来打算假意和谈拖一拖,一来寻机把公子和甘小姐弄回去,二来等援军到了,痛痛快快打一场,可是现在,我自然是信公子的,可是主子他与甘修师徒情深,甘大小姐也在这里,万一他还要坚持等,可如何是好?” 楚星舒苦笑:“是呀……他若不信我,又当如何?” “公子莫要多心,是我多嘴了,不是主子不信公子,而是甘修于主子而言,不仅仅是师徒之情,主子自小崇拜他,信任他……” “你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第114章 醋意 楚星舒坐在浴桶内,垂眸深思,所谓和谈,必然双方都得拿出诚意,他们没有时间等皇城的婚书送来再让蒙尔泰退兵,也不可能信任蒙尔泰说退兵就退兵,此刻,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交换人质。 究竟宫内出了什么事,能让甘修如此急着回去? “四王子!我家主子还未回来。”雪风拦住欲进帐的蒙夕染。 “我知道,我来找云若初,你让开。” “对不住,没经主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营帐。” “你……”蒙夕染气白了脸,扬声道:“若初,你在里面吗?” 楚星舒迅速从水中起身,穿好衣服,又罩了件青色外袍,布巾擦着头发,缓缓走到帐外。 “四王子,怎么过来了?” 他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脸上还残留着沐浴后的嫣红,一身合体的衣衫,衬得整个人如画卷中走来的陌上公子。 蒙夕染呆怔了一下,道:“席上没看到你,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他走近楚星舒,轻声问:“你可有……受人欺负?” 楚星舒轻轻笑了:“大朔是礼仪之邦,你看,我哪里像受欺负的样子?” 蒙夕染突然伸出手将人拽到身前,楚星舒被拉得猝不及防,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挑高楚星舒的下巴,雪风见状欲抽刀上前,楚星舒忙睨他一眼,雪风虽不甘愿,也只得浑身戒备的立在原地。 蒙夕染目光灼灼的盯着楚星舒那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还说没受欺负,这红印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掐你了?” 楚星舒脸上骤然一紧,尴尬笑道:“啊……这个呀……刚刚二皇子帐内有些小虫子,我赶虫子来着……” “虫子?我帐内怎么没有?” “这虫子它可能……认人吧。” 雪风忍俊不禁,先前千千总笑自已单纯,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更单纯的。忽然他笑容一僵,忙向楚星舒使眼色。 远远的,就能感受到慕屹川那吃人的目光,旁边的甘尔乐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真的没事?”蒙夕染的手就要抚上那红痕,楚星舒忙扭开头,与慕屹川视线相撞。 楚星舒赶紧后退一步,与蒙夕染拉开距离:“你……你先松手,我真没事,二皇子过来了,如此拉拉扯扯的不合适。” “我担心你的伤,刚刚找营内医土取了药过来。”蒙夕染将一个半圆型的药膏盒递给楚星舒,却被人快一步夺了过去。 “你……” “本皇子瞧瞧是什么稀罕物。”慕屹川眸光森寒的盯着蒙夕染。 “川哥哥,他怎么会在你帐内?”甘尔乐眼中满是愤恨,扬声质问。 此言一出,楚星舒和慕屹川相视一眼,心提了上来,楚星舒忙道:“回甘小姐,我是单于派来伺候使臣的随从。” 这个节骨眼儿,可千万不能让这位甘大小姐乱说话。 “哼——随从,楚——啊……”甘尔乐突然发不出声音,瞪着大眼睛恨恨的看着慕屹川。 楚星舒松了一口气,悄悄将手中的小碎石握在掌心。 慕屹川本欲带甘尔乐回营帐,三人好一起商量对策,岂料她一见楚星舒,就控制不住妒忌,当着四王子的面差点将楚星舒的身份说出来。 四王子一头雾水的看着被点了哑穴的甘尔乐,他听闻过中原有点穴这种手法,亲眼所见,还是不免纳罕。 他重新打量面前的这位俊美皇子,此人,好像不太好惹的样子,不由得更加担心的看向楚星舒。 “四王子,这药还是拿回去吧,我的人,用不着。” 慕屹川将药丢回蒙夕染手中,拉着楚星舒入营帐,头也不回的道:“雪风,送客!” 甘尔乐连忙跟了进去,蒙夕染怔怔的愣在原地。 “四王子,请吧……”雪风道。 蒙夕染握紧手中的药盒,愤然离去。 帐内,慕屹川解了甘尔乐的哑穴,沉声道:“你刚刚可知差点闯了大祸!” “这人就是个狐媚子,你一来,他就勾得你魂儿都不见了,眼里谁都看不见!” 楚星舒实在没心思跟这位大小姐去争辩无聊的事情,正色道:“眼下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我只想问一句,甘小姐,令尊近来可有家书?” “有没有家书,也是我的私事,做什么要告诉你?” “令尊领兵不来增援,却拥兵回皇城,你说……这还是你的私事吗?” 第134章 甘尔乐激动道:“你……你说什么?不可能!你休想污蔑我爹!” 慕屹川看了楚星舒一眼,沉声道:“星舒,你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甘修,刚刚收到了密报,说他带着大军朝着皇城的方向返回了。” 甘尔乐气不打一处来:“你凭什么盯着我爹!”她指着楚星舒道:“川哥哥……他果然是皇上的爪牙!” 慕屹川轻笑,眸光骤冷:“你是盯着他,还是盯着我?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帮我父皇确认我与师父是否有不臣之心,,一旦发现我有了反心,督军大人,你当如何呢?” 楚星舒胸口一堵,血气上涌,他向来云淡风轻,可眼前这人,却每每可以气得他想骂人。 “眼下要解决问题是没有援军,我们该如何守住边梁城!甘修回皇城此举为何,也得尽快弄清楚。” “呵呵呵……你一个南越国质子,可真关心我大朔国事呀!莫非是想做我大朔国的男后?”慕屹川用力的捏住楚星舒的下巴,眼神凶狠:“你倒说说,你有何良策?” 甘尔乐呆呆得盯着眼神疯狂的慕屹川,他俊逸的脸庞上显露狰狞,“川哥哥……” “滚出去!”慕屹川怒吼道。 甘尔乐吓得慌忙跑出了营帐。 “慕屹川,你疯够了没有?”楚星舒用力扯开他的手,“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和你父皇清清白白,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 “好一个为了我……”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道:“你且说说,你们——是如何为了我?” 慕屹川刻意加重了“你们”二字,牙齿恨不得将这两个字咬碎。 第115章 交心 楚星舒的湿发泌入毛孔,身上一阵寒,他拢嘴轻咳了一声,眼睛定定的看着慕屹川:“大朔的天下本就是你的,皇上从未想过给太子! 你出征,皇上正好寻机将朝内与太子结党的人都一一处理了,等你有了军功回去,寻个由头废了太子,让你名正言顺坐这个位子,皇上良苦用心,一心想为你扫清障碍,他知道你有心结,也知道甘修有异心,他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也是想让你看清楚甘修的真面目……” 慕屹川冷嗤一声,扬声逼问:“那你呢?他派你来难道不是为了监视我和师父?” 楚星舒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声:“他没有派我来,是我……我求他让我来的,甘修频频将你往谋反的路上引,我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 楚星舒纤白的手掌轻轻覆盖住慕屹川的手背,柔声坦白:“我担心你。” 闻言,慕屹川的手僵了一下,脸上的怒意不自觉消退了许多。 楚星舒见他神色松动,拉着他的手撒娇般的晃了晃,轻扬唇角,狭长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这人一撒娇,慕屹川就只剩叹气。认命又无奈:“楚星舒,你惯会花言巧语哄我……”见楚星舒头发还湿着,他起身拿了布巾,坐下后,命令道:“过来!” “嗯。”楚星舒乖顺的伏在他盘起的腿上,慵懒的像只邀宠的猫咪。 “知道身子弱,还湿着头发往外跑!”慕屹川一边轻柔的给他擦头发,一边凶巴巴的数落。 楚星舒食指在他胸口处轻轻划着圈:“四王子突然造访,我自是不能让他入帐的。急着起身,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呃——你做什么扯我头发!”楚星舒撑起脑袋,不悦的瞪他一眼。 慕屹川没好气道:“这个四王子对你是个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双眼睛……我迟早给他剜下来!” 楚星舒环上他的脖子,无奈摇头,轻声哄着:“好了……堂堂大朔二皇子,怎么什么醋都吃。” 慕屹川拉下他不老实的手,“别乱动,你安分点!” 楚星舒听话的不出声,室内顿时沉默,只有布巾与头发摩擦的声音,二人刚刚还剑拔弩张,此刻又不自觉亲昵了起来。 良久后,慕屹川放下布巾,手指穿过楚星舒柔软黑亮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声音低低道:“师父与父皇确有芥蒂,我母妃当年本是师父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是父皇太荒唐,硬娶了母妃,师父一直无法释怀……后来,我又出了那事,也是师父助我走出阴霾。 近几年,父皇越来越容不下师父,借着这次出兵,师父也是想帮我……” 慕屹川深望了楚星舒一眼,舔了下干燥的唇:“他知道我无心皇位,心思全在你身上,才会让我与他共谋此计,我本是动了心的,可是当我在军营中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条路我是走不下去了,你自幼长在楚家,楚家人断然不会接受一个……反贼。” 楚星舒心头一松,奖励的在他唇上轻啜了一下,笑道:“好在你还算了解我。” 慕屹川搂住他的腰,将人拉近了些,接着道:“自与师父分兵后,就鲜有师父的消息,最近一封信是何鸿善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成功在晋城借了三万兵,近日会到边梁城。 我私下问过阿乐,师父好久没给过她家书了。此番又遇粮草被劫,阿乐被抓,你又这般不听话,我想借着和谈之意,拖上一拖,或者寻机将你们弄出敌营。” “屹川,你信我吗?”楚星舒认真的盯着他。 慕屹川低垂着头,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第135章 楚星舒冷了面容,挣扎着就要起来,又被人搂了回去,慕屹川有些挫败:“星舒,你先别生气……我不想骗你,在你面前,我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好多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无论我使什么手段也是一个字也撬不出来。包括你此次来找我,竟然带了楚家军,还有神机营,这些……你从未对我提过半个字,我还一直以为你爹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满心自责,想着你总是这般若即若离的折磨我,许是心中记恨我吧……” 楚星舒气得重重点了他额头一下:“若我爹不在人世了,管你什么二皇子,我早在入皇城的路上就会要了你的小命,还会这般与你耳鬓厮磨?” 慕屹川抓住他的手,轻咬一口,“你看着我心存愧疚,心下得意得很吧。” “你活该!楚家军安在也是你父皇的功劳,此事我日后再与你细说。 至于你那位师父,他若真为了你就该与皇上一条心扫清太子势力,助你上位,而不是拿我来蛊惑你走这谋反之道。 甘修早已对你动了杀心,从分兵开始,再到迟援,我怀疑他就是想让你名正言顺的殉城!” 慕屹川眉头微颤,“师父此番举动的确引人遐思,可是……我始终无法相信他要置我于死地,你说他回城的消息……可靠吗?” 楚星舒睇他一眼,扬声道:“雪侍卫,进来一下。” “主子,公子。” “雪风与我在晋城呆了那么久,我的探子,他最清楚不过了。你不信我,雪风总没必要骗你吧。告诉你主子,甘修在晋城做的好事!” 雪风老实道:“主子,甘修在晋城借兵时,那晋城守将的公子就透露过甘修动机不纯,借那三万兵,实则也是硬着头皮出的兵。” 慕屹川眉头轻挑:“晋城公子跟你们很熟?” “不不不不熟!”雪风连忙摇头。 楚星舒伸手扶额,另一手对他挥了挥,雪风如临大赦:“属下告退!” “楚、星、舒!” “现下你可信我了?” 慕屹川一个翻身将人压在地毯上,危险的盯着他:“信!当然信了,只不过……你是不是该先跟我说说那位晋城公子?” 第116章 人质 “晋城公子就是晋城守将陈路远的长子呀。”楚星舒眨着无辜的双眼。 “这个陈路远曾在师父麾下,现在我们不谈此人,我要你说的是陈路远的这位长子……” “这位长子名叫陈桑淮,当初甘修逼得陈氏父子借兵,一无兵符,二无诏书,陈氏父子头疼得不行,甘修还欲与陈桑淮联姻,被这陈桑淮当场拒绝了,那拒绝的理由是……他不好女色……” 慕屹川瞳孔微缩的逼视他:“不好女色?那他好什么……” 楚星舒别开目光:“我接近他也是为了打探消息,他那三万兵是我出的主意,为防日后生变留的一步后棋。我本想着,若甘修正常支援也就罢了,万一他有动作,陈桑淮与甘修不是一条心,届时我出面策反过来,就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他就……这么听你的话?” 楚星舒恼了,一把推着他坐起身来,不悦质问:“我为你费尽心思,你就会盯着我身边的男人转。你眼中,我就是这般见异思迁的人?我若跟你说,我本不好男风,只是因为遇上的人是你,才……罢了!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我……我就是不喜欢你身边有别人。”慕屹川搂住他的细腰,贴在他耳边,又霸道又委屈:“你只能是我的。” 楚星舒白了他一眼,这人是怎么做到人前威风凛凛,人后这般缠人的。 “蒙尔泰今日与你可说了什么?” 慕屹川将脑袋搁在人细窄的肩膀上,“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联姻的诚意,以及迎娶的细节之类的,这个蒙尔泰……虽流的是匈奴血,却不是位莽夫,胸有城府,有礼有节,他若身在我大朔,皇妹嫁给他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眼下不如成就了这桩好姻缘,战争最好的结局就是和。匈奴频频来犯,历来最省事的方法也是联姻,前朝曾有位公主,因为联姻保了疆土六十年和平,蒙尔泰刚即位不久,地位未稳,万和公主身后是大朔,他若娶了万和必不会怠慢,只不过……真将万和嫁给他,你和皇上,可愿意?” 慕屹川道:“万和出身并不高,生母只是一名宫婢,那宫婢得圣宠的原因也与我母妃一样,她生万和时难产过世,父皇见万和可怜才养在了我母妃宫内。 万和自小寄人篱下,表面谦逊守礼,实则是个有主意的,宫里的奴婢惯会见高踩低,她却能得父皇另眼相待,硬是让人无法欺辱了她去。 她若嫁给蒙尔泰,说不定也能缔造一段佳话。只不过,眼下必然是等不到皇城的和亲文书,这桩婚事若要成,还得双方拿出更多的诚意。” “更多的诚意是……” “交换人质。” 楚星舒点点头:“我也这般想过,不若挑明了我的身份,让我随他们回匈奴,反正我做质子也得心应手了,至于咱们这边,四王子蒙夕染与蒙尔泰兄弟情深,将他拿在手中,直至公主顺利出嫁…… 都说匈奴据点藏在茫茫大漠,向来难寻,我在那边,正好摸清地形,绘制地图出来,他日若要灭匈奴,也可作为倚仗……啊!” 楚星舒唇上突然一痛,他抚着痛处怒斥:“慕屹川,你又抽什么疯,做什么咬人!” 第136章 慕屹川拧着眉,憋着气,恨不得敲开这人胆大妄为的脑袋:“你这身子骨还能跑去大漠,吹几日风沙,你这小命还要不要?再者,你是南越国人,蒙尔泰做什么要买你的账?” 楚星舒媚眼轻挑:“眼下皇城内谁不知道我是皇上最宠幸之人?蒙尔泰派人打听打听就……嗯……” 慕屹川觉得再不堵上这嘴,他就要气炸了,他一直亲到楚星舒快不能呼吸用手捶他,才略松开唇,平缓着气息,捏着楚星舒的下巴道:“你继续做蒙夕染的随从和他一起回大朔,匈奴人质,我来做。” 楚星舒睁大眼睛:“这怎么行?” “聪明如你,该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此次和谈,蒙尔泰颇有诚意,我随他回去,也方便具体了解匈奴的局势。” 楚星舒沉眸不作声,他自然知道慕屹川说的是事实,只是心里到底放心不下。转念一想,眼下皇城不知道是何种情境,有蒙夕染在手上,慕屹川暂时不会有凶险,他也能放开手对付甘修…… 楚星舒长叹一声:“罢了,如若不是担心皇城,我是一定要随你去的。” “就知道我的星舒最识大体了。”慕屹川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目光犹豫了下,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 “皇城不管什么情况,答应我……保住师父的性命!” “他若真的谋反呢?”楚星舒道。 “所以我说……留他一条命。” “慕屹川你这人未免太感情用事!别的也就罢了,他竟然想要你的命……” “楚星舒,我这般感情用事,你就没想过,我其实并不适合做一国之主吗?” 慕屹川的问话让楚星舒一时无言以对,他怔怔的看着慕屹川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清清楚楚呈现着自已的影子,满满的执念将人困在里面,耳边只听到慕屹川坚定的声音:“我做不做皇帝,取决于你。” 楚星舒不自觉心下一寒,临行时与皇上的承诺在脑海中反复回荡:一保我大朔河山。二保我未来明君。三让他娶妻生子,我终身幽禁忆浮宫,他享安稳,我享清静…… 他享安稳,我享清静…… 他若不安稳,自已又哪里来的清静? “星舒,你怎么在发抖,是冷吗?”慕屹川将人抱了起来,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摸了下他的额头,又跟自已的比了比,确定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道:“夜深了,虽已是春日,夜间还是凉得很,你先躺好,我去沐浴。” 楚星舒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再不敢看他的眼睛,佯装困了,长长的睫毛紧紧遮住了眼帘。 第117章 薨逝 阴暗的牢房内,几缕幽深的月光透过窗栏,斑驳落在白色囚服的人影身上。 曾经尊贵无比的太子再也没有了往日风采,慕逸轩凌乱的头发搭在额头前,干涸的嘴唇略动了动,空洞的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盛水的碗,那碗内还飘着几根黄色的草絮。 他戴着镣铐的手颤抖着端起碗,刚凑到鼻头,闻到一阵恶臭。 “砰”地一声,他将那碗重重地砸在了牢门柱上,又嫌不解气,一脚踹翻了脚下的食盘,趴在牢门上,大声喝道:“来人!快来人!本太子要喝水!” 一名牢头慢慢悠悠的晃过来,手摸着佩刀,斜倚着牢门,隔栏鄙夷的看着他:“深更半夜吵什么吵?还当自已是太子呢,都是因为你,咱们这安稳了多少年的皇城,马上就要与大蜀开战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要水喝!喝尿吧你!” “本宫是当朝太子,你敢如此怠慢我,等本宫出去,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呃——” 牢头一把用力扯住他的头发,将人随着头发拽到身前,森然道:“你若有命出来,我这颗脑袋,随时等你来取!” 语罢,他微眯起眼,听到外间沉稳的脚步声,松开了太子,低声警告:“有人来了,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 转身,他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郑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牢头一脸恭敬,与方才判若两人。 “把门打开,我与太子叙叙旧!” “是!” 郑良允手里提着一个墨色描金食盒,弓着身子入了牢房,他定住身子,白色锦袍与这逼仄潮湿的牢房显得格格不入。 “哟——郑大人来了。”慕逸轩低首将手垂在盘起的膝上,漆黑的瞳仁恨恨的盯着眼前人。 郑良允与他相对而坐,眉眼间是贯常有的儒雅,他摆上两个酒杯,倒满酒,寻常问道:“太子可好?” 慕逸轩端起一杯,一饮而尽,重重的将杯子放下,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郑良允不在意的笑了笑:“太子……很恨我?” 慕逸轩戴着镣铐的手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如一头嗜血的野兽:“我恨不得扒了你这张伪善的皮!我要啃碎你的骨头,生饮你的血!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构陷本宫?!” 郑良允淡淡的拨开他的手,“太子的确待我不薄,只不过……太子实在不擅长为君之道,我只是灭掉太子的一把刀,太子真正该恨的是那执刀之人,跟我这把刀计较,未免太……” 郑良允怜悯的摇了摇头,话没继续说下去,自顾喝了一杯,又将二人杯子再次满上。 “那些药都是你给本宫服的,若不是因那药失控,我怎么会……怎么会错手弄死了姬娜?”慕逸轩想起一睁开眼,姬娜那张绝美的眼睛灰败的瞪着他,鼻孔鲜血已经干涸。 第137章 再过不久,这位绝妙佳人就是自已的太子妃了。 可是……她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她的房内,而他的一夜春风,醒来却变成了不可挽回的噩梦。 太子在床上弄死了未来太子妃,与国,与礼,他再难脱桎梏。 大蜀需要交待,偏偏他又得意忘形,牵头削藩,引得本安稳的诸位藩王居安思危,空前团结的挥师入城。 大蜀要他的命,藩王们也要他的命…… 百姓们安稳富足的生活被他这个太子毁了,他们也想要自已的命。 而最想要他命的,却是——他那位独坐高位的父皇! “托太子的福,北境王,西梁王,两大兵马已经成功结盟,兵临城下,为大蜀军马打开了通往大朔皇城的大门。皇上终究仁慈……顾念父子之情,想让太子上路得体面些。” 慕逸轩手一颤,不小心碰翻了酒杯,惊恐的抬眼看着郑良允:“你……你是来杀我的?” “太子不死,天下难平哪……” “杀了我?这天下就能平?哼……我不过是他们出兵的一个借口罢了。父皇拿我这个太子在前面为慕屹川铺路,肃清党派,削藩不成,就顺便拿我做交待,同样是儿子,他为何就这般偏心……” “投身为皇家儿女,自古以来皆是身不由已。”郑良允淡然一笑。 慕逸轩眸光沉沉,“那你呢?你为何如此对我!在太子行宫,你怎么说,本宫怎么做,将你视若最依赖之人,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还有鬼月盟的那名女子,你说带回来,就带回来,我何曾有过二话……” “正因为记着太子恩德,我才亲自走这一遭。” “哈哈哈,好!好!你既然记得本宫的恩,我死后,我母妃,你务必替我尽人子之责!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太子……请放心……” 郑良允起身,慎重的整理好衣冠,朝着慕逸轩行了三个大礼,将怀中的青瓷瓶放在了他脚边。 忆浮宫内,月光下,慕和墨立在桥头,盯着对岸一株刚刚落了粉妆的桃树发呆。 “皇上,太子……薨了!”穆公公垂首,试探性的道:“冷宫里头那位,可要告知一声?” 慕和墨沉默,半晌后,他拭掉了眼角的泪,没有回头,轻声道:“你说……朕是不是太狠了!他毕竟是朕的亲儿子……” 穆公公叹了一口气,“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景妃仗着娘家势力,急着为太子谋划,竟然敢去动削藩的念头,如今也是自识恶果……太子也是糊涂,好好的一桩联姻,就这么被他的荒唐断送了,于我朝,于大蜀,于藩王,皇上也是别无选择。” “郑良允呢?” “他送走了太子,此刻正在御书房候着呢。” 郑良允跪在光亮冰冷的青石砖上,已经两个时辰了,直到听着宫内乱了起来,宫人们高声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他眉头微颤,唇边方才露了一丝笑意。 慕和墨冷凝着地上笔直的背影,片刻后,方才道:“起来吧。” 郑良允感觉到背脊一寒,语气依然平稳:“谢圣上!” “你过来看看……”慕和墨指着前方的一片火光。 郑良允道:“那是冷宫的方向。” “太子刚走,冷宫就走水,你说是否太过巧合?” “臣愚钝,想来是太子薨逝,不放心母妃,所以……一并带走了,皇上还请……节哀。” 第118章 孽缘 慕和墨沉声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郑良允看着来人,沉静的眸子瞬间乱了方寸:“莺儿——” 柳莺双手被负,嘴里塞了布条,眸光清冷的盯着郑良允。 慕和墨目光如矩,龙颜震怒:“清楼女子你也敢弄在太子行宫,朕惜才,让你做太子伴读,你就教太子这些东西?” “皇上,她与太子并无瓜葛,她什么都不知道,请皇上放了她。”郑良允重重磕着头。 “放了她……你该知道怎么做!”慕和墨冷凝着他。 郑良允左右为难,皇上和慕忘尘都拿着他唯一的软肋要挟自已。他不说,救不了莺儿,他若说了,慕忘尘亦不会放过莺儿。 “唔——唔——”柳莺用力扭动着身体,视线示意慕和墨有话要说。 慕和墨道:“松绑!” “是!” 侍卫松开了绳子,取下了柳莺塞嘴的布巾,柳莺冷漠的看着一脸无措的郑良允,“皇上,此等见风使舵,无忠贞之心的人,他说的话,皇上敢信吗? 此人接近民女,也不过是害怕民女拆穿他的身份,将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化为泡影罢了,此人好权贪财,好算计,善伪装,太子当日收留民女,于我有恩,我今日来也是为了问个清楚,不论太子做了多少错事,郑良允,太子不曾亏待过你,你就是这般回报他的?” 郑良允面容苍白,紧紧攥着拳头,冷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如此甚好!我也不必再说谎话与你周旋了。” 慕和墨一头雾水的盯着二人,“朕没有兴趣管你们在打什么哑迷,郑良允你从实交待鬼月盟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鬼月盟盟主皇上不是收在忆浮宫了么?”郑良允淡淡直视慕和墨。 “伽落是不是,你我心知肚明,今日你若不交待清楚,这个女人,朕立刻杀了他!” 第138章 郑良允径自站起身,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杀人的确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皇上,她才是郑家千金,我只是一名被抱来的弃婴,我今日所得的一切本该都是她的,她不该沦落青楼,陪酒卖笑,我早该见到她的第一面就一刀解决了她,也不至于如此般受她掣肘!” “哼!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柳莺眸内满是愤怒,“郑良允,你该后悔当日没有杀我!” 郑良允走近她,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我是后悔了!”他的手突然猛的擒住她的右手,柳莺再回神时,手中的短匕已经插入郑良允胸口,没柄而入! “你——”柳莺呆怔的盯着他,他的身子缓缓滑下,柳莺慌忙环住他,一时泪如雨下。 “护驾!”侍卫就要上来擒人。 “退下!”慕和墨沉声喝退。 “我没想真的杀你,我只是生气!只是……”莺儿慌乱的要抚着那奔流不止的鲜血。“皇上……救救他!求求您!” 郑良允与慕和墨对视一眼,都知道已无生还可能。 他轻声道:“直入……心肺,莺儿,不必求了,药石难医的……” 他再次俯身跪下:“皇上……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皇上是仁君,必不会滥杀无辜……” 慕和墨冷嗤一声:“你倒是会给朕戴高帽!” 郑良允淡然一笑:“臣死后,请皇上做主,让莺儿能回归本家,这长生锁……”他扯下脖子上的一块小金锁,递到莺儿才中,眸中满是柔情:“这是信物,你回家时,交给……爹爹,记住!不要交给母亲……” 郑良允的眸色渐渐灰暗了下去,柳莺心痛难抑,知道身份的那刻起,她恨过他,恨自已难得动心为一人,这人却是虚情假意,只为保住自已的富贵荣华才刻意接近。 太子与他那般要好,他竟然可以毫不留情的告发太子,将太子送上绝路。 可是,为了她,这人竟然可以连命也不要…… 只有他死了,她的性命才会再无利用价值。 “你不要走——”柳莺的心脏一阵一阵抽搐,好似被人凌迟般疼痛。 慕和墨长叹一声,回转身,猛然睁大双眼,急道:“住手!” 匕首刺入了柳莺胸口同样的位置,分毫不差,两人的鲜血染在青石方砖上,浓烈的缠绕在一起…… “来人……将此二人合葬吧。” 翌日,众人从冷宫院内挖出了数具焦黑的尸体后,终于找到了身着宫妃服制的女尸——景妃。 太子与景妃同日薨逝,城外的藩王一时失了借口,只得暂时按兵不动。 景妃出身四大世家之一的刘家,历来世家根基极深,皇上为安抚世家,追封景妃为——贤德皇贵妃。 “贤德皇贵妃——他可真大方!” 景妃怒摔了茶盅,脸上被烈火灼烧过的疤痕更加狰狞。 “母妃,怎得又发脾气了?” 慕忘尘摒退下人,亲自躬身抬起地上的碎片,食指不小心被划破,他丝毫不在意,默默的全部拾起来。 他将食指放入唇间吮了吮,笑道:“众人皆知大朔无皇后,皇贵妃可是最高的名誉了,恭喜母妃。 景妃冷冷的瞅着慕忘尘,她以为自已难逃一死,未曾想竟然是这位平日胆小软弱的三皇子派人将她救了出来。 “不要叫我母妃!我只生养过一个儿子!” 慕忘尘淡淡一笑:“我也觉得有理,不若我就叫母妃未出阁时的身份吧——表姨母。” 景妃没有反驳,当是默认了。 “贝州的人到了没有,刘世大房派了谁来?” “此次派来的是大房长子刘浩文,贝州与皇城有段距离,即便骑的是千里宝驹,也得七八日的脚程,更何况刘氏是世家大族,出门必然要更加繁琐些,眼下皇上也在等着世家的人到再将太子与您的替身一起发丧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救我动的什么心思?” 慕忘尘轻笑:“表姨母知道的,我自来人微势薄,只得委屈求全。至于动什么心思,只要利于刘氏,利于表姨母,就不会是坏心思。” “他已经封你为三皇子,多年来待你亲子一般,你安安稳稳的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何必将自已搅入混水之中?” “我若一直身在南鲁,双亲犹在,富贵闲人自然是神仙日子,可是,表姨母……您的失子之痛有多深,我的失亲之痛只会过犹而不及!” 第119章 跟踪 “你……你竟然都记得?”景妃嘴唇颤抖,震惊的看着慕忘尘。当时才五岁的孩童,多年来不露半分嫌疑,日日晨昏定省,将儿子的本分做得无懈可击……这该有多大的城府和心计! 慕忘尘眸光狠厉:“不是记得,而是从不曾忘记……” “你……” 慕忘尘忙收了狠色,回复过往的温润神色:“表姨母且在我府邸安心住下,日后,我必当表姨母如亲母般的侍奉,我一定会让表姨母成为这大朔最尊贵的人。” 景妃被慕忘尘眼里的真诚打动,一时触动了心肠,“慕和墨……他太狠了!我的轩儿……” “主子——” “表姨母,休要过度伤怀。”他眼一扫,命令女婢道:“好好伺候……” “是,主子。” 慕忘尘轻掩上门,走到廊下,看了小伍一眼,“何事?” 第139章 小伍拢嘴附耳说了一阵,慕忘尘眸光一亮:“秀良山倒是个好地方……” 皇城外的秀良山,春草盎然,落花纷纷。 伽落一身白衣素袍,背后背着一个小竹篓,将落在地上的粉色花瓣一一拾起,细心的装入篓里。 他忙活了好半天,额头上沁出了丝丝薄汗,却丝毫不肯停歇,向来沉静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哀伤。 装满了竹篓,他取下篓筐,将那花瓣悉数倒在了坟堆上。 他在石碑前盘膝坐下,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轻捻佛珠,嘴里默默念着经文。 一滴汗珠顽皮的落在眉间的红痣,日头渐渐大了起来,笼在伽落清隽的背影,好似镀上了一层金光。 慕忘尘就这么静静的隐在暗处,目光贪婪的看着他,唇边是难掩的笑意,就这么看着他,他就觉得胸膛内暖暖的。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伽落了,近来事情太多,只是偶尔想起来会觉得伤怀寂廖,倒没觉得有多难受。 可此刻一见到人,却发觉有种蚀骨的感觉从体内窜出,又痛又痒。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那所谓的不难受,竟然是刻意压抑的麻木…… 憋着的想念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想用胳膊牢牢的将人锁在怀里,他想念那人柔软的唇,恨不得狠狠的亲他,一解相思之苦。 可是,他又不敢上前一步,那如仙人一般的人物,好似泡影一般,他怕自已一靠近,就会破灭,空气中只留空虚…… 这种空虚太难受了,慕忘尘眼睛一刻都舍不得从伽落身上移开,只是这么看着背影,他真的觉得不满足,他不自觉握紧了右手腕的那串佛珠,以平心绪。 终于,伽落睁开双眸,站起身,双手合十,轻声道:“柳姑娘,这是你的选择,想来于你而言,此非苦道,而是乐途,愿你得偿所愿,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伽落转过身,视线朝慕忘尘这边看过来,慕忘尘慌忙蹲下身子。 他重新背起竹篓,却并未走过来,慕忘尘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 伽落眼露惊喜,唇边突然扬起笑意,快步朝山头走去。 慕忘尘纳闷的看着他,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前方路途陡峭,伽落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小峰处,一株火烈草随风轻摇。 他缓缓向上攀爬着,脚一空,一块碎石落下,险些摔下来。 慕忘尘眉头一紧,暗忖:不知道自已几斤几两么,不要命了! 他浑身神经紧绷,就怕这小笨蛋一个不小心摔个粉身碎骨,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这般费神! 伽落终于攀到了小峰顶,这才发现那火烈草并不是长在山头,刚刚只是因着山风摇摆,让他以为攀到小峰顶就可收入囊中,此刻方发觉,在峭壁的夹缝处。 他朝下头看了看,不免有些胆寒,若是不慎失足,可就真的是粉身碎骨了。 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放弃,这烈火草可遇不可求,是一味极珍贵的药材,他正在研制给楚星舒的新药,烈火草药性极热,若是能与新药一起组方,效果至少可以增强三倍。 慕忘尘就这么定定的盯着峰顶处的那团白色身影,忽然见那身影匪夷所思的趴了下来,他脑中一片空白,一个急步飞跃了上去。 伽落背着身,攀在崖壁上,紧紧抓着手中的火烈草,正准备攀回去时,胳膊猛然被人一把揪住,慕忘尘凶狠的怒吼:“你想死吗?” 他本来可以爬上来的,结果这胳膊被慕忘尘突然抓住,另一手又怕弄伤了火烈草,他反倒失了平衡。身子离了壁,在空中摇摇晃晃。 “伽落!”慕忘尘发现使不上力,心中一紧,“把那破草扔了,快!” “都……都怪你,我本来爬得好好的。”伽落没好气瞪他一眼,见他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担心两人一起坠下去:“你松手,不然会一起掉下去的。” “你放屁!听话,扔了草,攀着壁,我拉你上来。” 伽落看了眼手中火烈草,蹙眉犹豫,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帮我拿着。”伽落将火烈草抛上来,叮嘱道:“小心接着,别弄伤了它。” 一株破草看得比命还重,慕忘尘难得上了脾气,又不敢发作,怕伽落倔脾气上来,连手都不让他拉了。 伽落脚刚一落地,就被人一把搂了过去。 伽落奋力挣扎:“慕忘尘,你放开我!” 慕忘尘一言不发,手臂却越收越紧,心脏狂跳,一颗心还没有完全归位。 伽落被他搂得动弹不得,正欲发火,却感觉这人浑身都在发抖。 “你为何发抖?生病了吗?”伽落试图挣开他,“你先松开,我帮你把下脉。” “不必把了,是恐症,被个笨蛋吓的!” 伽落心头一热,又觉得好笑,这人是真的吓坏了,平日这般有教养的人,刚刚竟然骂脏话。可是一想到两人早已情断义尽,心中一阵凄然,“放开我吧,你勒疼我了。” 听出他语中的疏离,慕忘尘胸口一抽,无奈的松了些力道,却依然舍不得完全松手。 他将脸埋入伽落颈窝,贪婪的吸取着熟悉的檀香味。 伽落欲推开他,他喟叹一声,语气软软的道:“伽落,别推我……让我抱一会儿,就多抱一会儿……” 第120章 舍弃 第140章 伽落僵住了身子,鼻头一酸,这个怀抱,夜夜缠绕梦境,扰得他常常半夜起来静思打坐。 他抗拒的手,不自觉回抱住了慕忘尘,“你说的……就只抱一会儿。” 三月的春风,带着丝丝暖意,让人沉醉。慕忘尘和伽落挨头靠在一起,贪恋着这难得的缱绻。 伽落闭着眼睛,感受着慕忘尘强烈有力的心跳,脑海中想让自已什么都不顾,不去想这人手染鲜血,心思歹毒,绝非善类…… 慕忘尘挑起他的下巴,手指轻轻抚着他眉心的一点红,在那眉心痣落下一吻,这一触碰便欲罢不能,难得伽落此般温顺,慕忘尘又不敢太急切的打破这平静。 他的唇顺着伽落的鼻梁而下,如珍视易碎的玉器般,轻轻啜吻,他知道怀中人的沉醉只是一瞬,或许下一个瞬间,这人就会将他拒之于千里。 伽落的心脏在微微颤动着,眼睛紧紧闭着,舍不得张开,他知道,睁眼时,便是梦醒时。 两个人如鸵鸟一般逃避着现实,谁也舍不得打破这情境。 慕忘尘修长的食指在那让人朝思暮想的唇瓣上来回摩挲,伽落感觉有些痒,不自觉咬了下唇,没有预期的痛感,却尝到一丝不属于自已的血腥味。 他倏然睁开眼,将慕忘尘的手指举到眼前:“你手上怎么会有伤?” 慕忘尘看着那长长的划口,刚刚在府内拾景妃碎杯时只知道割伤了,没怎么往心里去,此刻方才发觉那口子竟然还挺深。 慕忘尘轻勾唇角:“伽落,你关心我。” “这口子像是割伤的,你怎么也不找府医处理?刚刚又用了大力,此刻才裂开的。” “刷”的一声,伽落撕了僧袍,细细的包扎好,道:“我身上也没有带药,先这么止血吧,记得回去后找府医用药,这几日不要碰水,饮食也要清淡些,忌荤腥,忌辛辣……” 伽落顿住话头,感到慕忘尘的目光愈发灼热的盯着自已,那唇边笑意渐深。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伽落,本来说好只抱抱你的,可是现在,我想亲你。”语罢,他的脑袋就要凑过来,伽落慌忙用手堵住他的嘴:“不可以——” “你这般啰嗦,可怪不得我……”慕忘尘抽开伽落的手,背到他身后,顺势托住他的后颈,将人的唇堵了个严实。 伽落被他制得动弹不得,倔强的紧咬牙关。慕忘尘轻笑,一点也不着急,如逗猫一般, 就在他唇上缓缓流连,趁着伽落换气的瞬间,他目光一暗,猛然擒住,再不让伽落逃开半分。 感受到伽落的身体松了下来,慕忘尘放开了钳制他的手,环住他的腰,让俩人贴得更近。 伽落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用力扯了下慕忘尘的头发,慕忘尘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他,抚着他潮红的脸颊,唇抵着他的唇角,气息沉沉,声音暗哑:“伽落……我好想你。” 伽落的脸颊更红了,一把推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慕忘尘不喜欢他突来的疏离,将人再次揽住:“我的人守株待兔多日,才寻到你出宫的消息,我可是日夜思慕着大师呢……”语罢,牵起伽落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又恋恋不舍的握在手中把玩。 伽落使劲抽手,越抽,这人握得越紧,他不悦地骂了句:“无赖!” 慕忘尘笑得如孩童般开心:“你再多骂几句,好久没听你骂我了,我可是想念得紧。” “把东西给我,我要回去了。”伽落沉眸低声道。 慕忘尘轻轻捏着火烈草,放在鼻间闻了闻,“这草就这么重要?” 伽落慎重的点头,“楚星舒的药需要它。” “又是楚星舒,他究竟有什么魔力,皇上专宠,二哥因妒生恨,如今……你又为了他,竟然连命都不要!”慕忘尘危险的眯起双眼:“你就不怕我吃醋?” 伽落冷然一笑:“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吃哪门子的醋?” “有没有瓜葛,可不由你说了算。”慕忘尘依然笑着,眼中却寒霜如刀。 “感情之事,最是你情我愿,莫非三皇子又想将贫僧囚禁起来,我此番出来,皇上是知情的,你若再囚我,可就全暴露了,鬼月盟之事,当我偿了你我情意,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伽落一副两不相欠的清孤样子,让慕忘尘怒火翻涌,他用力握住伽落的手腕:“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你口中的皇上,眼下已经自身难保了,你真指望他能护住你?普天之下,一心护你的人就在眼前,你却看也不看?” 伽落睨他一眼,缓缓道:“你就不担心我在皇上面前拆穿你?” 慕忘尘笃定一笑:“你不会的,伽落,你说过……那是你还云容的情谊。” “你说得对,我不会,云容已死,你是慕忘尘,所以……我该走了。” 伽落夺过他手中的火烈草,起身背起竹蒌,再不看慕忘尘一眼,缓缓向来时路走去。 不必回头,他也能感受到身后那痴缠的目光。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不喜欢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伽落急进的脚步一顿,脑袋撞进熟悉的胸膛,慕忘尘扶住他的肩膀,眸有湿意:“如果……如果云容回来,你还要吗?” 伽落鼻头一酸,语气哽咽:“你我都知道,他回不来的……” 第141章 “你等我,只要我做完该做的事,我就不再做慕忘尘,只做你的云容好不好?” 伽落的肩膀被他捏痛,却并未避开,只是抿唇,沉默不语。 “伽落……等等我,好不好……”慕忘尘几近乞求的看着他,这是他孤寂生命中唯一的光,他舍不得放弃,没有感受过光明,就不会觉得黑暗可怕,他不想夜深人静时,只能如困兽般环抱着自已,独自舔抵伤口…… 伽落抬眸,轻声道:“我若让你现在放弃一切,跟我走,你可愿意?” “我……”慕忘尘眼中的光灭了。 他靠着仇恨蛰伏了这么多年,苦心谋划,眼见大业将成,他不能放手。 伽落掩下眸中的失落,拂下肩膀上的手,叹息道:“慕忘尘啊慕忘尘,你不能什么都想要,有舍才有得,记得……今日是你舍了我……” 慕忘尘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刺目的阳光照在脸上,他却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 第121章 旧疾 何鸿善站在城头,欣慰的看着蒙尔泰的兵马浩浩荡荡的撤退了。 边梁城百姓夜不闭户的狂欢,一直持续到夜深也未见消停。噼里啪啦声响彻城内,缤纷闪烁的焰火在空中如璀璨星光,好似要用这炮竹声,将战争的阴霾彻底驱散。 “何大人,我们也该告辞了。” 楚平雄领了哲漠过来辞行,何鸿善回首,双手抱拳,深躹一躬道:“此番多亏了楚将军援手,此恩此德,我替边梁城的子民谢过将军!” 楚平雄爽朗一笑:“大人哪里话,我们先行一步,大人也要整装出发了吧,咱们皇城再会。”语罢,他拉了何鸿善,低语道:“舒儿的身份还未暴露,路上可就有劳大人多多照顾了。” 何鸿善连连点头:“楚将军放心,我一定将公子视作亲子般看顾。” 翌日清晨,何鸿善带着蒙夕染等人,领着亲卫军出发了。 楚星舒作为蒙夕染的侍从随侍在侧,蒙尔泰始终不放心这个弟弟,留了一队精锐保护蒙夕染。 蒙夕染特地为楚星舒要了一辆马车,何鸿善好笑的摇头,这位督军大人,可是在哪里都招人疼。 楚星舒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心思却早已随着慕屹川飞走了。此一别,天各一方,二人皆是险境,他日再会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盯着窗外发呆,天空蓝得如一块幕布,白云不多,偶有形单影只的大雁飞过,勾起了他心头的担忧。 皇城的消息前几日总算传了过来,却是惊涛骇浪。 太子,景妃同日薨逝,大蜀来犯,两大藩王伺机而动,一切矛头都出其一致的指向了皇城,眼下,甘修又在此时回返,众势力一旦结合,却是大有所为。 甘尔乐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却发现双手被负在背后。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勉强撑起身子,杏目圆瞪,怒斥道:“楚星舒,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星舒不紧不慢的喝尽手中热牛乳,用帕子擦尽嘴角,方道:“你若再不管好这张嘴,可就不仅仅只是绑你了。” “你别以为我川哥哥不在就可以这般欺负我!小人作派,有本事松开本姑奶奶,你我单挑啊!” 闻言,楚星舒好看的唇角微扬:“能绑你,我做什么要费那力气跟你打架?眼下你也知道,我扮作蒙夕染的随从,屹川去匈奴和谈,和谈最忌讳不诚,这路上你若胆敢拆穿我的身份,让蒙尔泰对屹川生疑……”他凑近甘尔乐,声音又缓又轻:“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甘尔乐身子不自觉一缩,她向来自认胆大,此刻才发觉眼前人这般可怕,明明是一副明媚笑颜,却可以如此平静说出这种话,那眼眸明明是温润的,却温润得如一把利刃! 她受困蒙尔泰时,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这个楚星舒,心思太难捉摸。 甘尔乐回过神,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傻子,川哥哥还在蒙尔泰手里,你以为只有你关心他么?” 楚星舒眸内的杀意褪去,松开她的绳索,将纸笔摊在案桌上:“你识趣就好,写几个字我瞧瞧。” “写字?有病吧你!让我写什么?” “什么都行。” 甘尔乐不解的盯着他:“楚星舒,你真的病得不轻!” 楚星舒不再看她,静静的盯着窗外。 甘尔乐随意写了几首藏头诗,诗里故意骂楚星舒,写完颇为得意的扬起下巴:“喏,给你!” 楚星舒好笑的不拆穿她幼稚的小把戏,将那信细细看了又看,缓缓收了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节省时间,楚星舒让何鸿善不走官道,随着楚家军先前走过的山路而行,一路风餐露宿,再加上忧思过甚,楚星舒硬撑了几日,还是病倒了。 蒙夕染急得不行,何鸿善也是心里担忧,面上不敢露神色。 “四王子,前方就是金山县了,咱们再加快点脚程,去那县城落脚吧。” “四王子身份特殊,不宜声张。吩咐下去,扮作商队,进县城后包一家客栈就是。” 楚星舒声音虚弱,半倚着身子,脸上全无血色。 蒙夕染心头一热,“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担心我做什么?”他摸了下楚星舒的额头,愁得拧紧眉峰:“比早间更烫了! 何大人,我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第142章 楚星舒拉了下他的袖子,道:“四王子,你别吓着何大人了,你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大人说几句。” 蒙夕染走后,楚星舒看了何鸿善一眼,何鸿善立刻会意:“督军大人放心,我已经差人将信送回边梁城了,只要隔段时间给甘修传一封,他就不会生疑。” “让他以为屹川重伤死守边梁城,也方便我们行事。” “那位甘小姐……该如何处置?” 楚星舒叹了口气:“她也是被甘修蒙在鼓里,只要她不坏事,且监视着就行。咳……” “又咳了——这军医的药怎么一点效果没有?”何鸿善急道。 楚星舒拢嘴咳得满脸通红,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老毛病了……我们走的山路,野花太多,也不知道是哪一种花粉引发的咳症,怪不得军医。” 赶到金山县时,已至夜深。 县城不大,云来客栈内,掌柜正一筹莫展的拨着算盘珠子,深叹了一口气,在帐本上划了一笔。 “掌柜的——掌柜的——” 掌柜睨了小二一眼:“深更半夜的,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店小二笑道:“客栈里又没客人,您怕什么?” “你个兔崽子——” 店小二接住掌柜丢来的账本,嘻笑道:“别打别打,掌柜的,财神爷要来了,前方来了一列商队,招财正将人领进来呢!” 说话间,贵客已至。来人太多,房间不够用,掌柜将自已的也腾了出来。 众人简单用了些饭菜,就各自回房,楚星舒没胃口,好不容易能不在马车上晃荡,竟然沾床就睡了。 第122章 家书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头高照。楚星舒觉得浑身松泛了许多,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若初,你醒了吗?”蒙夕染端着托盘轻轻叩门。 “醒了。” 他推门进来,托盘内摆满了各类早餐。“这县城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各样让厨房做了些,你看看想吃什么?” 楚星舒披衣下床,笑道:“四王子是不是弄错了,哪有主子侍候随从的道理?” 蒙夕染睇他一眼:“我几时真把你当随从来着,不过是……想将你带在身边罢了。” 楚星舒绕在屏风后洗漱,整理清爽后,在桌前坐下:“这么多?你吃过了吗,一起吃吧。” “嗯!”蒙夕染开心的坐下,“你气色看来好多了,烧也退了,果然是先前赶路累的。不若在这里多呆几日,等你好透了再启程。” “不可!”楚星舒情急的冲口而出。 “我一直搞不懂,何大人回皇城为何要如此着急?那公主在皇宫内,又不会跑,我还准备带着你沿途走走玩玩的,结果弄得跟行军打仗似的。若初,你为何也这般着急?” 楚星舒暗责刚刚太心急了,平复情绪后,笑道:“我是怕夜长梦多,影响和谈,一旦发生战争,又是生灵涂炭,你毕竟是匈奴人,在敌境多呆一日就多一分凶险,我不放心。” 蒙夕染激动的一把握住楚星舒的手:“若初,你真的……这般关心我?” “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我自然是关心你的。”楚星舒欲抽开他的手,这一回,蒙夕染却坚定的不愿意松手。 “若初,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可愿……可愿事成后跟我回匈奴?” “四王子,请先松手!” “我不松——” “你——”楚星舒寒了面容,心口一怒,又是了一阵猛咳。 蒙夕染瞬间松手,慌了神色:“你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想惹你生气的,我只是……” “水……” “哦……水来了,水来了,你慢点喝……” 蒙夕染手忙脚乱,满脸自责。 楚星舒心下黯然,这咳疾好似与平日发作得不太一样。伽落的药,以往效果极佳,可近日,他加了药量,也并没有缓解多少。 他看着手足无措的蒙夕染,道:“四王子,以后休要再与我提及此话。” “好好好,我以后都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蒙夕染可怜兮兮的保证。 “四王子年华正好,当娶一心仪女子,相伴一生才是,不必将心思落在我身上,若初承受不起。” “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曾这般想过,可是……若初,有些人遇到就是遇到了,我也不知道自已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每日都想看到你,哪怕只是看一眼,心里也是欢喜的。 我知道感情之事须得你情我愿,眼下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再有逾矩的行为,可是……我愿意等,愿意一直等你看到我的真心……” 楚星舒眉头深蹙,暗暗头疼,这个蒙夕染心眼未免太实了些,说也说不通。 陈桑淮的兵马随着甘修再次回到了晋城。 陈路远设宴款待,席间几次三番想探点口风,都被甘修糊弄了过去。 夜里,父子二人在书房商议对策。 陈路远思来想去后,坚决的道:“淮儿,此次回来也好,让这甘修自已回去,咱们不趟这浑水了。” “父亲,此举不妥,甘修的说辞是大蜀来犯,需要回都城护驾,咱们这撂摊子不干,也说不过去呀……” “大蜀与我朝本是联姻的喜事,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陈桑淮压低了嗓门道:“听说是太子在床上弄死了未来太子妃,惹恼了大蜀国君,大蜀质子连夜逃了回去,这才带兵来返。 第143章 如今究竟如何处置太子,皇城内的消息密不透风,各种说法都有,分不清虚实。儿子想着与其得罪甘修,与他在晋城交战,倒不如保存实力去皇城弄清楚真相,也好见机行事。” “你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我始终觉得险了些……天高皇帝远,出什么事,也赖不到咱们头上,说句犯忌讳的话,哪怕这天子换了人坐,咱们只需守好晋城便是。” 陈桑淮知道父亲年纪大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他却明白,为官之道,本就没有安隐一说。 “咱们这蒙在鼓里,他日若是甘修救驾成功,参陈家一本,莫说父亲这太守之位不保,恐怕还得落个不忠不义之名,父亲母亲年岁已高,若是摊上牢狱之灾可就更不值当了。退一步说,如果甘修真有反心,我也好适时做出最有利咱们的选择。” 陈路远欣慰的拍了下陈桑淮的肩膀,喟叹道:“为父真是老了,淮儿,你长大了,心思比为父慎密不少,陈家有你,我也就放心了。所谓富贵险中求,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次皇城,须得事事留意,处处小心,你是陈家的根,当将保住性命放在第一位。” 陈桑淮听话的点头:“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甘修坐在桌前,解开密蜡,家书的内容依然大同小异,流水账一般,全篇都是在说慕屹川的伤一天比一天严重。 这个蒙尔泰也太没用了,一个小小的边梁城,攻了这么久还拿不下,粮仓的位置也告诉他了,近来没有消息过来,想来何鸿善应该是将城内奸细处理了,这何鸿善还真是个人才。 眼下只能靠着甘尔乐的家书来探听战况,他这个女儿,一心扑在慕屹川身上,故而,他也不敢与她说实情。 他精明的眸子暗了暗,席间陈路远几次三番的套话,不知道心里又在盘计什么,如果想临阵脱逃,他就直接先取了晋城再说! 摘星楼内,依然灯火通明。 “陈公子说的是那位面容俊美,爱吃鸭舌的公子吗?”掌柜努力回想着,终于想起,他问的是何人。 “对对对,就是他,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掌柜遗憾的摇头:“那位公子早就退房了,至于去哪里,也不会跟我交待呀……” 第123章 暴露 陈桑淮早有预料再难寻到人,只是心中依然怅然若失。 翌日,甘修对陈氏父子的决定甚为满意,众人一派和谐的挥师离去。 其间,每每驻营休息时,副帅邱虎总感觉陈桑淮怪怪的盯着自已。这种情况从离开晋城就开始了。 此刻,邱虎刚在溪边洗了一把脸,背后那道熟悉的目光又来了,他不禁脊背一抖,咬牙暗骂:娘的,又来了! 邱虎本是武将,性情梗直,集攒了几日的疑惑,瞬间化为怒火。 他猛的转身,见其他人隔得甚远,索性摊牌道:“陈大公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有话不妨直说!你这一路一直盯着人看,看得老子浑身直发毛……” 陈桑淮只是踌躇该不该找他打听云若初的消息,此刻被他喝斥得骑虎难下,犹豫了半晌,心中又着实不甘心就这么失了云若初的联系,开口道:“邱副帅莫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你可有一侄儿叫云若初?” “云什么初?老子全家武将,哪有这种文诌诌的亲戚?”邱虎一头雾水。 “没有?”陈桑淮一惊,激动的上前道:“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他说是逃婚而来,一路躲着你,怕你抓他回去……” “哈哈哈哈,陈大公子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没睡醒,梦里人跟你说的吧!”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陈桑淮失神的喃喃。 邱虎一脸同情的盯着这个周身气派的年轻人,怎么就……疯了呢?他摇了摇头,赶紧抽身离去。 陈桑淮呆呆的坐在溪边,邱虎根本就不认识云若初,那么是他被人骗了。 如今再细细想来,与云若初的相识也绝非偶然,更像是云若初的刻意设计。 甚至于……云若初这个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越想越心寒,陈桑淮想到那人与众不同的谈吐,眼角眉梢难掩的睿智,哪里像是小门小户出生的柔弱公子? 这个人接近自已究竟有何目的,出兵三万也是此人的主意,他意欲何为?是敌是友…… “统帅,属下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邱虎犹豫再三,还是入了甘修的营帐,军中无小事,不管怪不怪,还是上报了稳妥。 甘修放下手中的舆图,抬眸道:“有屁就放,你几时学着娘们般扭扭捏捏了?” “这事说来也怪,陈大公子刚刚问属下有没有一位叫云若初的侄子……您说这怪不怪,我邱家祖上都是粗人,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我能走到今日这位子也是受统帅提携之恩…… 可那陈大公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属下担心,他是不是受奸人盅惑了,毕竟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属下是怕他被人利用连累了咱们。” 闻言,甘修缓缓拢起眉峰,沉默了好一会儿,邱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暗暗后悔自已小提大作了…… 甘修道:“请陈大公子来我帐内。” 邱虎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去!” “拜见统帅,不知统帅找我何事?”陈桑淮拱手道。 第144章 “哈哈哈,桑淮不必拘礼,来,坐下陪我喝杯茶。”甘修满脸笑意。 陈桑淮大方坐下,抿了一口茶,明亮的眸子静静看着甘修,“统帅应该不是简单找我喝茶这么简单吧。邱副帅是向统帅告状了?” “你这孩子……跟了我行军这段日子,也多多少少了解我军纪严明,故而下属也习惯了事事报备。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父亲与我旧识一场,论起来,我也算是你的伯伯,见你这几日茶饭不思,今日又找邱虎寻一位云若初,我是担心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是说真有此人?” “自然是有的!”陈桑淮哭笑不得,自已竟然要被人当作疯子看了。 甘修眼露担忧,缓缓道:“不若……你将此人画下来,甘伯伯帮你看看,是不是我军中家眷?” 陈桑淮想来,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云若初能指名道姓的说出邱虎的职位,指不定,甘修真的认识他。 “那我……画下来,烦请甘伯伯认一认。” “好。” 陈桑淮到底出身大户,画画的水平自然不差。脑海中日日浮现的身影跃然纸上,他的目光贪恋的在画中人身上流连。 吹干了墨迹,陈桑淮垂首将画作呈上:“就是此人。” 甘修眸光一亮,盘踞心头多日的疑窦顿开,嘴边擒了一丝冷笑:“原来是他!” 陈桑淮激动道:“甘伯伯真的认识他?” “自然是认得的,只不过此人并不叫云若初,他乃皇上的新宠楚星舒,本是南越国送来的质子,此人惯会蛊惑人心,迷得皇上置后宫为无物,夜夜与他厮混在忆浮宫……” “皇上重开忆浮宫收的男宠,就是他!”陈桑淮不敢置信,低声重复:“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甘修问:“你是何时见过他的?” “就是您上次来晋城的时候,在摘星楼碰巧遇上的。” “哼——哪有这么巧的事,那他……可与公子说过什么?” 陈桑淮回过神,笑道:“不过是聊得投缘罢了,此人样貌极佳,谈吐不俗,甘伯伯也知道,我不近女色,好……男风,此人正合我心意。想来他是怕我纠缠,故意胡乱编了个逃婚的幌子。” 甘修敛眉一笑,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此人狡猾非常,媚主乱纲,你若再遇到他,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甘伯伯想杀他……” “乱君心者,人人得而诛之,此次咱们回宫,一则为护驾,二则为清君侧,桑淮可愿随甘伯伯一起为国效力?” 甘修眼神探究的盯着他。 陈桑淮虔诚的跪下,道:“我自小听家父说甘伯伯是护国英雄,为国效力的事,小侄自是意不容辞。” 甘修殷勤扶起他,满意笑道:“好,好啊!有你这番话,甘伯伯很是欣慰。如今你的疑团已解,切莫再沉沦,明日要拔营,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陈桑淮走后,甘修再次掏出书案里的几封家书,细细对着烛光看了半晌,咬牙切齿:好你个楚星舒!耍得本帅团团转!” 第124章 共谋 夜里刚下过一场春雨,山林中的路泥泞难行。 马车轮子陷在了深泥里,众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出来。 楚星舒的咳嗽声从车内传出来,一声比一声沉重,蒙夕染眉头一紧,跳上马车。 “怎么越发严重了?这山路究竟还要走多久?” 楚星舒脸上没有半丝血色,平日嫣红的唇,此刻也是苍白的,“何大人在吗?四王子可否请他过来一趟。” “他又不是大夫,找他有什么用?你咳得这般厉害,今日的药服过了吗?” 楚星舒轻轻点头,“都吃过了……那药箱里有些梨膏糖,你取一颗给我含着吧。” “哦……”蒙夕染熟练的取出梨膏糖,“我喂你……” 楚星舒从他手中拿过来,笑道:“我自已来。你还是帮我找何大人吧……我找他聊聊要不要换一些好走的路。” 蒙夕染听他这样说,才心甘情愿的下了马车。 “督……公子可好些了?”何鸿善担忧得看着瘦了一圈的楚星舒。 “我不妨事的,边梁城近来可有消息?好久没有收到甘修的信了。” “公子这样说来,甘修的确好久没往边梁城写家书了,公子是担心……” 楚星舒点头:“算算路程,他们应该经过晋城了,我与晋城公子曾以云若初的身份有过交涉,甘修不再寄信,想来……他们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甘修必然也猜到那些家书并非出自甘尔乐之手。 他轻叹口气,笑道:拖了他这些时日,也到图穷匕现的时候了。” 何鸿善急道:“甘修这个老狐狸,眼下他发现端倪,咱们得尽快赶路!” “嗯,还得加强防卫,可不能让四王子出半点纰漏!” “可是公子的身子,再加脚程,我是真的担心……我可是答应了楚将军要好好照顾公子的。 楚星舒道:“皇城内有我的朋友,我的病,普天之下只有他有法子了,为了我这身子,大人也得加快进程才是。” 何鸿善知道楚星舒的话半真半假,也是为了安他的心。可眼下,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蒙夕染实在是弄不懂,这路怎么越赶越急,他气急败坏的策马挡在何鸿善面前:“何大人,你们大朔就是这般对待使臣的吗?风餐路宿也就算了,现在连扎营睡觉都不让了?马车上我的随从病得很重!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这和谈,我看就不必了!” 第145章 “四皇子……大朔皇城内有位神医可医治云公子的病,所以我才赶路急了些,我知道你担心云公子,这也是为了云公子的身体着想啊!” 蒙夕染狐疑道:“真的有神医能治若初?哪里的神医,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何鸿善头疼的看着不依不饶的蒙夕染,一时语塞。 楚星舒耳力极好,本就一直在车内留心听着外间动静,见何鸿善为难,忙从车窗探出脑袋:“四王子,你进来,我与你说。别耽误大伙儿赶路了。” 蒙夕染不悦的瞪了何鸿善一眼,丢下马,掀帘上了马车。 “哼——见一个勾搭一个!”甘尔乐冷嗤一声。 何鸿善冷睨她一眼,道:“甘大小姐,如果不想再被绑起来,我劝你,还是管好嘴巴!” “大胆!我爹爹是护国大将军,你绑我的这笔账,回皇城,我再跟你慢慢算! ” 何鸿善冷声道:“那你在路上就老实些!但愿你那位爹爹,真真担得起护国二字!” 刘家扎根于贝州,是贝州第一世家。景妃一脉也出自刘家,历来世家在前朝后宫,都会安排自家人在重要位子。 当年推景妃入朝,也是为了稳固世家地位,只可惜盼了多年,也没有盼到景妃封后,好不容易立了太子,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未曾想,这母子俩如此不争气! 刘浩文的车马队伍入城,声势浩大,故意不进宫朝见,而是包下了城内最大的客栈——水月阁。 他此次带了自已的亲女儿刘婉婉入城,也是有着另番考量的。 暗夜里,两名神秘黑衣人,入了刘浩文的房间。 说是房间,实则一栋单独的小楼,只供他一人居住。 卸下斗篷,景妃哭得满面狰狞,“三哥……你可算来了……” “表姨母,莫要太伤怀,先谈正事要紧。”慕忘尘轻柔的扶起景妃,语气温和的安慰着。 刘浩文不动声色的盯着二人,精明的目光在慕忘尘身上来回穿梭,片刻后,抿了一口茶,道:“坐下说话吧。” 景妃哭得抽抽噎噎,“慕和墨拿了我的轩儿做替罪羔羊,若不是忘尘将我从火场中救出来,此刻我与你也是天人永绝了!” “慕忘尘?我记得这位是南鲁王的世子,之前叫……慕云容。” 刘浩文暗黑的眸光凝视着慕忘尘。 慕忘尘薄唇轻勾:“慕云容早在十六年前就随着南鲁王而去了,如今活着的是慕忘尘,忘却前尘旧事,安安心心做一个无欲无求的三皇子。日日领着仇人的恩情,承欢膝下。” “你小子不必在我面前兜圈子了,咱们这位皇上,为了给二皇子铺路,必然是要大力打压我们刘家的,太子是他亲生儿子,虽然犯了事,他也是毫不手软,如今唇亡齿寒,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用慕和墨的血祭奠我南鲁王一脉的所有亡灵!”慕忘尘眼眶泛着红,说出这萦绕心头多年的执念。 刘浩文定定盯着眼前的年轻皇子,沉吟片刻后,道:“你想报仇的对象,那可是九五之尊,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我刘家百年的根基,若是一击不中,可是灭族的后果,说说看……我若助你,能得什么好处?” 慕忘尘缓缓道:“刘家与慕家不分你我,共拥这天下,不知可满意?” “哦?”刘浩文挑眉,“你这般有把握?” “北境王,西梁王,大蜀都已兵临城下,不久前匈奴来犯,本就分了十万兵出征,眼下城内护卫军不过五万,调他城的兵回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慕和墨此刻就是瓮中之鳖!” 刘浩文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笑道:“三皇子到底还是年轻啊!北境王,西梁王发兵,无非是因为削藩一事动了他们的利益,趁着大蜀来犯,想来分一杯羹罢了,只要皇上给足他们甜头,他们调转矛头一起对抗大蜀,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届时,大蜀还能有多少胜算?” 第125章 失神 慕忘尘淡淡一笑:“表舅伯说得在理,可是如果加上边梁城的十万兵马呢?” 刘浩文目光一顿,“你此话何意?” “当年我父王领兵灭匈奴,本是一片忠心,却反被慕和墨扣上了通敌的帽子,屠我满门,那甘修当时也在我父王的队伍里,父王于他有救命之恩,同袍之义。 他与慕和墨因玉妃一事早有芥蒂……这些年来,我暗自成立的鬼月盟,实则是我南鲁旧部,南鲁兵当年以一挡百,表舅伯也是知晓的……” “玉妃和甘修是怎么回事?那个……鬼月盟不是已经灭了吗?”景妃一脸茫然的问。 慕忘尘与刘浩文对视一眼,垂眸不作声。 刘浩文望着景妃,半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这脑子……和太子落得这般境地,看来也是有迹可寻了。” 景妃再蠢也知道这话是埋汰自已了,悻悻然闭了嘴。 慕忘尘目光笃定:“甘修的十万大军已经回援,那两位藩王不过是逐利而已,届时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刘浩文听他如是说,心中有了谱,神色却不露端倪。他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浮叶,不紧不慢的将注意力落在了手中这杯茶上。 慕忘尘也不着急,细细捧了茶喝。“这初春毛尖的嫩芽,果然入口甘醇。” 第146章 刘浩文笑道:“三皇子果然是好茶之人。” 景妃目光来回在二人脸上穿梭,纳闷道:“这说着说着,你们怎么又喝上茶了?究竟是怎么个筹划,到底把话说明白呀!” “表姨母放心,安安心心等着做太后便是。”慕忘尘目光一转:“听闻……婉婉妹妹也来了皇城,婉婉妹妹名动贝州,想来近年来表舅伯家议亲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吧。” “外间谬赞得了这么一个混号,愈发纵得她眼高于顶了……”刘浩文宠溺的摇头:“她这亲事,我也是颇为头疼哪!” 慕忘尘但笑不语,纤长的睫毛低垂,专心品茶。 “听闻皇上定了丞相家的丫头给二皇子,同样是儿子,这皇上对老二可是偏心得紧哪,我记得三皇子只比慕屹川小一岁,你府上又没个能操持的长辈,这亲事怕是也耽搁了下来吧。” 亲事?慕忘尘脑中浮现出那张清隽的脸庞,同过芙蓉帐,吃过喜饼,交换过信物,他实则已非孤家寡人。 慕忘尘不自觉抚了下右手腕的佛珠,那佛珠的莹光透着清冷,他不禁想起伽落黯然的眼眸,轻轻吐出的那句:“是你……舍弃了我……” 慕忘尘握杯的手失了力道,茶水溅了出来。 刘浩文问:“三皇子怎么了?” “无事,只是突然想到丞相那个老匹夫,为免节外生枝,应该收拾一番才是。”慕忘尘用帕子缓缓擦拭着桌面的水珠。 “谢卓卿那个老顽固,脾气又臭又硬,偏偏名望过高,倒是个棘手的人,我明日去拜会下他,探探他的想法,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直接除了省事!” 慕忘尘笑道:“我劝表舅伯还是别去碰那钉子为妙,少不得那老匹夫直接将您给轰出来。” 刘浩文嗤笑一声:“我会怕他——” “素闻他爱品好酒,我瞧着表舅伯这里风雅得很,不若请了来,当客人般待着。” 刘浩文忽然一乐,道:“要请他也不难,谢卓卿门生众多,最出众的那个叫方若蒙,当年我花重金,又亲顾了好几次,才将此人弄到我贝州,做我刘家私塾的教书先生。 婉婉我也是一直当作男孩儿教养,自幼便在私塾念书,婉婉最信服这位先生,此次入京,我也顺路将他带了来……由他出面,将谢卓卿请来,再合适不过了。” 翌日,方若蒙携了拜帖,亲临丞相府。 方若蒙当年不愿入朝为官,虽有满腹才学,却只想做个闲散文人。 谢卓卿虽然恨得牙痒痒,到底在这位门生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本想着让他平步青云后,迎娶谢若兰,一来谢若兰不必牵扯后宫纷争,二来能得此佳婿,也可继续光耀门楣。 厅内,方若蒙跪地,行了大礼,“一别经年,老师可安好?” 谢卓卿端坐着,斜睨着他:“这大礼我可受不起,起来吧。当年你走得那般洒脱,此次竟然随着世家长房入京,莫非是年岁长了,又想走仕途了?” 方若蒙抬眸一笑,清风霁月般的身姿挺拔直立着。“学生不改初心,仕途于我而言,是困住人的枷锁,此次前来,一是挂念老师,二是受人所托。” “刘浩文如今也撑起门面来了,老夫与他有何交情可言?” “世家在朝堂历来举足轻重,如今皇上因太子一事,与刘家已有嫌隙,刘家宁愿住在外间,也不进宫面圣。 外人看来,自是在驳皇上面子,皇上也拉不下脸来周旋,老师贵为丞相,老师出面自然再合适不过。 这刘长房也不想与皇上闹得太僵,故而亲写拜贴,托老师亲临,圆个体面罢了。” 谢卓卿听他说得在理,也觉得皇上近来做事急近了些,眼下外忧内患,没必要在此刻再多竖一个敌人。 “拜贴拿来!” 方若蒙恭敬呈上:“知道老师爱酒,刘长房特地备好了贝州特产的云泉佳酿,恭候着老师亲临。” 自谢卓卿走后,谢若兰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焦急的在房中来回踱步。 眼下朝堂暗流汹涌,皇上肃清太子党派,再明显不过,二皇子回来,就会成为新太子,与丞相府联姻。刘家此时招父亲过去,她担心居心不良……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父亲一直未归。明面上接了拜帖而去,她再担心,也不能胡乱说人家将父亲如何了。 一直等到亥时,谢若兰咬了咬牙,主意一定:“菊香,帮我更衣。” 菊香诧异道:“这般晚了,小姐要去哪里?” “你取套暗色衣物,能将人蒙得严实些的。” 第126章 夜访 慕悦星抱着喜乐,心情郁闷的在院子里遛弯。 这喜乐最近越长越肥了,不把体力消耗完,就硬吵得人无法安睡。 他今日入宫请安,母妃也是言语淡淡的。太子与他虽然不算亲厚,可到底自小相伴长大,这人说没就没了,眼下二皇兄在外,也是近况不明,他想见楚星舒一面,父皇也不肯。 他们好像总是喜欢把自已当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与他说,不让他知道。 “四皇子,谢家小姐求见。”管家来报。 “谁?”慕悦星一怔,以为自已听错了。 “丞相家的谢小姐带了丫环过来,这闺阁女儿,漏夜前来私见四皇子,老奴担心传出去不好听,把她带到偏殿了,只是……她几时与您有交情来着?” 第147章 “你胡说什么呢!她可是我未来二嫂,冒着有损名节的风险而来,想必是遇到了难事。”慕悦星将喜乐往管家怀里一塞:“派几个稳妥的人在门外守着,谢小姐来府上的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是,老奴晓得的,四皇子快去看看吧。” 门推开,谢若兰抬眸看着慕悦星。她与这位四皇子并不相熟,不过是每当有重大国宴的时候,匆匆瞥过几眼,如今就这么巴巴的跑上门来,她也有些矛盾,可是见他,总比入宫要容易得多。 “见过四皇子。”谢若兰欠身行礼。 “快快请起……”慕悦星伸手就要扶,突然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忙将手背在了身后。 “嗯……坐,坐吧。”慕悦星不甚自在的揪了揪发冠,顿觉得屋内怎么闷得慌。他清了清嗓子,问:“谢小姐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扑通”一声,谢若兰竟然屈膝跪了下去。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把你家小姐扶起来呀……”慕悦星慌得手忙脚乱,又不便动手,只得求助得看着菊香。 “四皇子,小姐必然是有话要说,不妨请四皇子让小姐把话说完。” “你有什么话起来说,这么着,我……我不习惯。” 慕悦星索性豁出去,一把将人拽了起来:“你是我未来二嫂,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直接开口便是。只是……莫再跪我了!” 谢若兰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家父白日接了刘家长房的拜帖,一直未归家,我实在放心不下,我是闺阁女儿,无旨又不能轻易入宫面圣,思来想去,只得来求四皇子了。” “你想让我进宫向父皇告知此事,让父皇派人去寻?” 谢若兰点点头,“眼下皇上与刘家处境尴尬,想来家父也是为着周旋才去的。寻与不寻,皇上自有定夺,只是,眼下这事不能不让皇上知晓。还有……不知四皇子能否私下派人帮我去水月阁探一探家父是否安好?” 慕悦星道:“你先别急,我派暗卫去查一查。至于入宫……今晚怕是不成了,宫内已经下钥,我明日便去,如何?” “多谢四皇子!”谢若兰感激的又要跪,慕悦星连忙拦住:“别跪,千万别跪!” “不早了,我不便多留,就先告辞了!我等四皇子的消息。” “慢着——”慕悦星急道。 谢若兰顿住脚步,回首看着他。 “天色太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丫环回去也不安全,不若今晚留在府内,明日我得了消息,你再回去?” “这……”谢若兰踌躇的看着菊香。 “小姐,我觉得四皇子说得在理,刚刚咱们过来的路上,那些醉汉就眼神不善,我担心若是在路上守着咱们,可就不妙了。” “还有这事?谢小姐,你是我未来二嫂,我必然不会让你身处险境的,门外都是我的亲信,嘴巴严实得很,你且放心住下!” 谢若兰面上一臊:“八字还没一撇呢,四皇子不必一口一个二嫂的叫着。” 慕悦星盯着眼前的娇俏容颜,想着慕屹川和楚星舒的旧事,胸口上涌了一阵酸楚,他原本以为闺阁女儿只会绣花,扑蝶,悲春伤秋的。 可是眼前这位女子,身姿柔弱,却透着不输男儿的坚毅果绝,看来过去,是他对名门贵女的观念肤浅了。 只是他那位二哥,却另有所好,这段姻缘,于眼前人而言,注定是一辈子的苦果。 “你不喜欢,我不唤你二嫂便是,你好生歇着,我派人去趟水月阁。” 自伽落走后,慕忘尘就一直宿在他过去的旧屋。屋内的摆设与伽落在时,一般无二,打扫屋子的下人,最怕就是在此处执勤。 旁处也就罢了,这里可是出不得一丝纰漏的,前日,因一个新派来的小厮放乱了书案上毛笔的顺序,就惹了慕忘尘发了好一通脾气,一顿重罚,险些让人去了半条命。 平日家仆路过这竹林轩,都恨不得绕道,生怕弄乱了门口花花草草的原貌,遭无妄之灾。 慕忘尘习惯性在屋内点上熟悉的檀香方能安睡。 自那日与伽落见过一面后,他夜里睡眠更加差了。 若想报仇,只有坐上那高位,可是坐上去以后呢?他心中一片茫然……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进展得犹为顺利。如若要得刘世一族的协助,刘浩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许刘婉婉一个皇后是无可厚非的事。 是你舍弃了我…… 他按着眉头,要得到,必先舍弃,只是,自已一直得到的都太少,那要舍弃的,可是他的整颗心…… 慕忘尘翻身而起,勾勾手指:“过来……” “喵呜——”小白懒懒的睨他一眼,在猫窝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安睡。 慕忘尘失笑摇头,缓缓走到小白面前,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你这小脾气,怎么越来越像他了,是这檀香味闻多了吗?明日……罚你吃素吧。” “喵呜,喵呜——”小白一听没有鱼吃,瞬间回过身,讨好的舔抵着慕忘尘的手指,将脑袋凑在他手掌蹭着。 慕忘尘点了下它的额头:“没出息的小东西……” 他笑容落寞,将小白抱在怀中,“想吃鱼,今晚跟我睡吧。” 第127章 疑惑 忆浮宫内,慕和墨坐在书桌前,手边的卷宗,堆得如一座小山,所奏之事,多是太子葬礼的相关。 第148章 他在里头翻找着,良久后,翻出了一封边梁城封好密腊的军报。 握着军报的手越攥越紧,“啪”地一声,将那军报扔在了地上。 惊得一旁值夜的穆公公脖子一哆嗦,连忙吩咐小太监去取安神汤。 穆公公上前一步,关切道:“陛下怎得发如此大的火,当心龙体啊。” “大胆甘修!竟然敢让川儿苦守边梁城,自已带着大军返回皇城,他这是想反了吗?!” 穆公公闻言,大感不妙,急道:“那……二皇子眼下可还安好?” “何鸿善回京述职,蒙尔泰已然退兵,说是要和谈,川儿去了匈奴!” “啊!二皇子去匈奴,岂不是太危险了?这个楚星舒不是跟在一旁吗,怎么也不劝劝?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穆公公急得在殿内踱步。 “好了……够烦了,你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慕和墨坐回椅子上,冷静片刻后,道:“和谈虽是步险棋,如若走得好,也不失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蒙尔泰依诺退兵,还派了亲弟弟过来,倒是颇显诚意,比他老子守信不少。当初若不是他老子使诈,朕也不至于酿成大错……” 穆公公长叹一声,安慰道:“陛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近些年来,悉心照顾三皇子,好在当时三皇子年岁小,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他会记着陛下的好的。” “你说朕是不是老了……近来总是在回首过去,当年年轻气盛,急进不顾后果,南鲁王本是一片好心,却落得这么个凄凉的结局,也苦了老三自幼痛失双亲,如今想来,当年勾结匈奴的,怕是另有其人。” “皇上怀疑是甘修?” 慕和墨冷冷一笑:“他与朕自小一块儿长大,朕信任他多过于自已的兄弟,此次边梁城粮草被劫,再明显不过了。只不过,晋城守将陈路远竟然跟着他同流合污,倒是胆子不小!” 穆公公伫立半晌,良久后,突然感叹道:“如今看来,这世间最懂皇上的人,还是他呀……” 听到穆公公口中的“他”,慕和墨身子一顿,隐忍着酸楚,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轻轻挥了挥手。 穆公公会意,摒退众人退下。 慕和墨的眸光渐渐的湿了,朦胧中好似又听到那人即便是生着气,也依然清柔的嗓音: “此番刚愎自用,你真当自已可以权倾天下吗?” 初登宝座的慕和墨,眼里是满满的野心,“子归!我不要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君主,我要大朔的江山在我手中变得强大,再无人能睥睨,成为这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只有这样,我才能明正言顺的娶你!” “荒唐!”谕子归琥珀般的眼睛冷冷的睨着他:“你硬要把自已的野心安在你我情谊之上,慕和墨,这叫亵渎!” 慕和墨从身后一把抱住谕子归,语气中带着耍赖的霸气:“我想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错也好,对也罢,子归,你都陪着我好不好?” 谕子归立着未动,良久后,转过身面对着他,俊雅的脸庞上浮现无奈与担忧:“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做皇帝与打仗不一样的,阿墨……罢了……我守着你便是。” 我守着你便是…… 慕和墨双掌深深埋入掌心里,只觉得殿内空寂得可怕,日思夜想的人,听不到,看不到,更……抱不到…… 权利是什么? 子归,我错了,真的错了!原来权利不是得到,而是失去。 “皇上……楚家大公子求见!”穆公公低垂着头,不去看慕和墨的脸,知道皇上此刻不想让人看到正脸。 “请他进来。” 楚卓然拱手行礼,慕和墨这是第一次见到楚家这位长子,此子眉眼间更像其父楚平雄,周身刚毅果绝,与楚星舒的柔媚形成具大反差。 慕和墨慈爱笑道:“你和楚星舒可真不像一个家门的人。” 楚卓然薄唇轻扬:“是呀,很多人都这样说,尤其是先帝……”见慕和墨笑容一僵,楚卓然怔然的止住了话头。 “子归很喜欢令弟,朕……也很喜欢。” 这种喜爱在慕和墨心中好似搭建起了和谕子归的一座桥梁,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亲昵。 慕和墨示意楚卓然坐下,自已抿了一口茶,道:“楚家军都安顿好了吗?你弟弟倒是个有主意的。” 穆公公亲自奉了茶过来。 “有劳公公。”楚卓然轻啜一口,道:“知道此事瞒不过皇上,承蒙皇上垂爱不予计较了,我楚家必当全力相报。家父来信五日后可到皇城,城内局势未明,不知皇上可有打算?” “北境王,西梁王,不过是一帮见风使舵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朕之所以未有动作,也是时机未到,不想浪费不必要的折损罢了。”慕和墨漆黑的眸子漾出冷光:“朕与甘修,该明刀明枪算一账了!” “甘修的十万大军一旦回京,恐怕会有不臣之事。不知皇上可有对策?” “甘修最好有动作,朕也没有耐心再陪他兜圈子了!朕调遣了最近的永州,平泰大军共计二十万,已经快到了,眼下比较棘手的是大蜀,大蜀的兵马横在中间,恐生枝节。 永州军和平泰军分兵而来,一个不慎,若让大蜀和甘修联手钻了空子,丢了城池,城内百姓又是一片生灵涂碳。只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其他城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也只能赌一赌速度了。” 第149章 “速度……”楚卓然沉思片刻,道:“不若让家父的一万兵去拖一拖,让永州,平泰大军能成功汇合,如此胜算要大得多,我们驻守皇城效外的兵马,可随时灵活护好皇宫。” “不可!区区一万兵,不论是对付大蜀还是甘修,都是以卵击石!这是我大朔之事,你们楚家愿意帮忙,有这份心就够了。” 楚卓然苦笑道:“这不是心意,而是皇命!誓死护卫皇上,是楚家军的最后一道皇命!即便是拼尽所有,楚家也不会退缩的!” 慕和墨疑惑不解的盯着他:“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奉子归之命,楚星舒给朕献醉生梦死,要朕以命相抵,你又为了护朕,不惜以命相护,子归他究竟是想让我怎么做?” 第128章 求救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只是……依命行事。”楚卓然略尴尬的喝了一口茶。。 片刻后,慕和墨怅然而笑,了然道:“他不喜欢我败,我若败了,便不配去见他。” 闻言,楚卓然是越来越迷糊,他这个弟弟竟然敢给大朔皇帝献死药,这是不要命了吗?而这个大朔皇帝,好像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此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疯疯癫癫的? “你刚刚说楚平雄五日后可到皇城?” 楚卓然收回思绪,点头,道:“家父的一万兵马中,有三千神机营,只是如何入宫门是个难题。” “入宫不是难事,忆浮宫内有通往外间的密道,当年子归逃走后,朕存了私心,故而这密道一直未封。 楚卓然眉头一松:“如此就好办了。” 慕和墨淡淡凝眉,“太子葬礼朕就安排在五日后吧。届时,趁着礼制,你们寻机把那两位藩王制住,后面再做打算。” 楚卓然拿了忆浮宫的地图,出了宫门。 翌日,慕和墨刚下早朝,慕悦星就火急火燎的来了。 慕和墨早起没有胃口,此刻才让人传早膳。 桌子上,摆了清淡白粥,配了一些小菜,甜点,清汤。 “父皇——” “你先坐下,陪朕用点。”慕和墨不紧不慢地道。 慕悦星道:“儿臣没胃口。” “没胃口也坐下!” “是……可是父皇,丞相他……” 慕和墨淡暼他一眼,“你就这般确定丞相被囚,而不是过去喝酒?” “这……” “你的人可有看到丞相被捆?” 慕悦星连连摇头。 “身上可有伤,可有受刑?” 慕悦星老实道:“除了脸颊红润,睡觉打呼,像是喝高了,倒没有其他的伤。” “那你急什么?你小子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平日也不见你多亲厚老丞相,怎么今日转性管起这档子事来了?” 慕悦星面上一热,喃喃道:“二哥不是就要娶谢小姐了吗,二哥不在,他未来岳丈家出了事,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得要关心一下。” 慕和墨冷嗤一声,“朕是不是该夸夸你,长大懂事了?” 慕悦星牵强的挠了挠脑袋,想到谢若兰还巴巴的在府内等消息,索性胆一横:“父皇,这丞相到底救不救啊?” “救不救都一样,五日后,太子葬仪,刘家也好,丞相也罢,都是要到的。若那时,刘家敢对丞相做什么,再拿才是名正言顺。你要记住,空有满腔热情是成不了事的,遇事多动动脑子……” 慕悦星一脸郁闷的回了家,耸拉着脑袋,在门外轻轻敲门。 还没敲两声,谢若兰就亲自开了门,眼中虽然着急,还是有礼有节的道:“四皇子,快请进。” 他进来后,菊香左右张望了一眼,从屋内关上了门。 谢若兰见他朝服未褪,冠帽未取,知道他刚从宫内回来。 “四皇子,可是见到皇上了?” 慕悦星点点头,不太敢看她期盼的眼睛。 “皇上……怎么说?” “父皇说五日后安排太子葬仪,如果到那时,刘家还敢扣押着丞相,再派人营救才是名正严顺。” “皇上说得虽然在理,可是……还要等五日这么久……”谢若兰还是不放心。 慕悦星不忍看她着急,忙道:“谢小姐可放心,我的人一直在附近守着呢,丞相昨日也不曾受什么罪,不过是贪杯多喝了点。” 闻言,谢若兰脱口道:“他这爱喝酒的臭毛病就是改不掉!” 话一出口,方觉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掩袖轻咳了两声,缓解失态。 慕悦星见她红透了脸颊,生动的神情甚是有趣,心下一软,道:“你放心,今晚我再加派人手盯着,保证丞相的安全。” “多谢你,此次当真劳烦四皇子了。”谢若兰被他盯得不自在,垂眸低语:“这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如若有爹爹的消息,我让菊香留个角门,四皇子可随时派人过来告知。” 慕悦星扫了一眼桌上纹丝未动的食物,“这桌上的早膳你们也未动,与其干着急,不如咱们去外面逛逛,吃点东西?” “这……不合适吧。” 菊香道:“小姐,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粒米未进,五日后,老爷无事,你倒要先病倒了。不若听四皇子的,咱们街上逛逛,说不定还能打探下消息。” 谢若兰看了一眼慕悦星,默默点了点头。 慕悦星安排了府内马车,自已当了一回车夫。 第150章 谢若兰这是头一回与一位男子出行,心中矛盾不已,一方面觉得不该如此,一方面又按纳不住的觉得新鲜。 慕悦星寻了一处清雅的酒家,三人上了二楼雅间。 正是春光明媚,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谢若兰顽皮的用手接着那照在桌子上的光影,觉得甚是有趣。 慕悦星眸光有些痴,菊香猛咳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喝了口茶。 他顺着谢若兰的视线朝下张望,突然眼睛一亮,朗声唤道:“馨若——馨若——” 馨若本约了石玉碰面,听到有人唤她,抬头冲慕悦星嫣然一笑,悄悄朝石玉挥挥手,径自上了二楼。 上来后,才发现这四皇子早有佳人相伴,暗叹这还真是个心大的。眼下弄得自已倒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展了笑颜:“四皇子,好巧啊。” 谢若兰的视线在馨若身上溜了一圈,这女子这般好看,又明艳大方,可见非一般女子。 “我方便坐下吗”馨若客套的问话,却是对着谢若兰的。 “姑娘请坐。”谢若兰大方一笑。 “这是相府千金谢小姐。”慕悦星热情介绍道。 “我叫馨若,是杏花楼的艺妓,知道小姐必然出身不俗,却未曾想竟然是相门千金。我出身烟花之地,与小姐同席而坐,恐怕不合适吧……” 菊香一听到艺妓两个字,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谢若兰丝毫没有介怀之意,始终含笑看着馨若,眸光中有欣赏:“同为凡胎俗体,门楣高低,不过是外界加持罢了,我见姑娘谈吐爽利,眉目明亮,必是心思纯净之人。 我深居闺阁,手帕交也多是攀权附势的应酬,交不得心,今日能见姑娘这般人物,倒是我的造化了。” 第129章 困境 馨若闻言一怔,她本寻了促狭之意,却没想到这女子这般玲珑通透。她默默看了一眼慕悦星,这小子是在哪里捡到的宝,自已还糊里糊涂的。 “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今日以茶当酒敬姑娘一杯。”馨若一饮而尽后,笑道:“四皇子,我还有事,不叨扰几位了。” 石玉见馨若唇角含笑的过来,探头朝那楼上看了一眼,好奇道:“刚刚那是四皇子?” 馨若拉着他就走:“走走走,别看了,四皇子约了相府千金私会呢,我瞧着二人颇为般配呢。”语罢,乐得直笑。 “怎么可能……他们……”石玉惊讶的捂嘴。 “你这是什么表情?相貌,家世,都是门当户对,哪里不对了?” 石玉急道:“你别在这里乱点鸳鸯谱了,那相府千金可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馨若面容骤冷:“你说她是谁?” “二皇子出征前就在朝堂上许诺回来后要娶相府家的小姐,敢情你不知道呀?喂喂喂,你做什么往回走,大公子还等着呢!”石玉赶忙拉住急急往回走的馨若。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差点连我都迷惑了,敢跟我主子抢人,我现在就去宰了她!” 石玉用力拽住馨若的胳膊,皱眉道:“我的姑奶奶,求求你别闹了!二皇子开的口,关人家姑娘什么事?快去找大公子,我有事!” 石玉向来话不多,沉稳冷静,馨若难得见他如此急躁,知道必有重要情报。只是她仍心有不甘,咬牙道:“这个慕屹川也不是个东西!他若真敢娶了那女人欺负我主子,我必让他婚礼变葬礼!” 新修复的寺院渐渐香火旺盛了起来,馨若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道:“怎么突然人多了起来,人多眼杂的,你让大公子以后议事,还是换个地方吧。” 一处偏僻的院落,楚卓然立在百年古松旁,静静的看着二人。 馨若生平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爬山,她扶着腰,气喘吁吁的行了个礼:“拜见……大公子。” “不必着急,坐下喝口茶,歇歇吧。” “多谢大公子。”馨若不客气的坐在石凳上,毫不淑女的咕嘟咕嘟灌了一盅,这才觉得浑身舒坦了。 石玉摇头道:“哪里还有半分杏花楼头牌的样子,旁人若是看到你这模样,指不定要吓成什么样儿了。” “自家人面前,还要伪装,你想累死我不成?”馨若睇他一眼:“大公子都没说什么。” “石玉,你也坐吧。”楚卓然轻掀衣摆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石玉:“如此急的找我,可是南越王宫出了什么事?” “我近日一直冒充太后的探子与之联络,昨日收到消息,皇后娘娘……有身孕了。” “真的!”楚卓然喜道,“可知道有孕多长时间了?” “有多久的身孕信中倒未提及,可是……太后的意思是……”石玉抬眸盯着楚卓然,嘴巴动了动 ,又说不出口。 “太后什么意思,你快说呀!”馨若急道。 “太后不打算让楚家的血脉有他日登位的机会,信中让我盯紧主子,若主子收到半点风声,就地解决了主子!” “她敢!”楚卓然拧紧了茶杯。 “还有一件事……皇上近来也不太对劲,太后在寻伽落的下落,想将人抓回去给皇上治病。” “她知道伽落来了大朔?” 石玉点点头:“被驱逐的僧人多数来了大朔,自然是瞒不住太后的,只不过,她暂时不知道伽落在何处罢了。好在伽落此刻在忆浮宫,太后即便查到了,也没法子动他。” 第151章 “皇上究竟生的什么病?如若真的严重,也得治呀,他虽无能,到底也是皇后和孩子的倚靠。当初若不是为了楚家,娴儿也不必嫁给这个软弱无能的人,唉……”楚卓然扶额叹息。 石玉道:“皇上自登位以来,就转了性般的荒唐,太后把持朝政,皇上无实权,平日只知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可能是……身子亏了。” “自作孽!只是苦了娴儿,眼下皇上身子不好,太后自然忌惮娴儿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年轻,暂无子嗣,娴儿的孩子既是长子又是嫡子,娴儿与太后又不是一条心,皇上做太子时,对娴儿还是敬重的,眼下怕是也指望不上了。” 石玉安慰道:“主子也是担心二小姐,离开南越国的时候,将皇后身边的人都安排妥当了,都是信得过的人。大公子也不必过于忧心。” “此一时彼一时,太后之所以不敢动娴儿,也是因为星舒,可是眼下……娴儿肚子里的皇子对她才是最大的威胁,不行!我实在不放心,我要回一趟南越!” 馨若急道:“大公子!万万不可!你回去除了自投罗网,起不了任何作用,不若这样……我去一趟吧。于太后而言,我是生面孔,又是女子,照顾皇后娘娘和肚子里的小皇子也便宜一些。” “你……” 楚卓然感激的看着馨若,自已不擅权谋这一套,只会领兵打仗,这些暗探都是楚星舒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与馨若打交道,也只是来大朔的这段时间,虽然相处不长,却也知道馨若长袖善舞,胆大心细,实则最合适的人选。 馨若嫣然一笑:“事不宜迟,我回去安排一下,尽快启程。” 楚卓然似有好多话要说,又不知该说什么,百转千回,终是轻轻说了句:“馨若,谢谢你!” 大蜀的营地夜夜火光通明。 姬昌的先行军盘踞在皇城外,后行部队特地堵在了沛县,沛县是入皇城的必经官道。此举就是防着慕和墨调配的援军通过。 眼下永州军的将领李安常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变着法试探性的进攻过几次,都没讨着好,还损兵折将了不少。 他对于沛县的地形又不熟,队伍人多,辎重也不好运输,只能走这被堵的官道。敌方早在此地盘锯多日,又是兵强马壮,有备而来,两军优劣明显。 两军都想保存实力,不想浪费兵力硬拼,于是,就这么耗上了。 同样着急的,还有平泰军的将领于和勇。 他与李安常的境况大致相同,双方一左一右被困,又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第130章 回宫 暗夜的几声巨响,打破了僵局。 大蜀营地里,众将土悠哉悠哉的围坐一起吃肉喝酒。他们只是堵着要塞,不用上战场,故而个个都养得懒散了许多。 没有人知道那如恶魔般的神兵是如何窜进来的。 等回过神来时,周遭的尸体已经躺倒一片。遇袭的号角响起,由于已经松散多日,一时间听到这号角声,将土们更加惊惶失措,一声声号角,听起来更像是催命符。 领将大声喝斥:“逃跑者,杀!” “砰!”地一声,领将从马背上摔落,胸口一枪毙命。 “是火铳!敌方有火铳!” 一人惊呼,众人抱头鼠窜,营地内乱成了一团。 他们不知道来的是永州军,还是平泰军,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火器。 楚平雄打通了两军汇合的重要通道。于和勇和李安常对视一笑,默契的边打边行。 大蜀的军队回过神后,重新整兵,却知大势已去。两军汇合,他们即便追上去,也再无胜算。 楚平雄功成身退,慕和墨收到捷报,淡淡一笑。 穆公公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按着皇上的意思在进行,没出纰漏。想来北境王,平梁王也该傻眼了。两位藩王若不蠢,该知道怎么做的。” “皇上,皇上——” 殿外传来聒噪的声音,穆公公皱眉:“大清早的,这个千千,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楚公子这家仆还真是——老奴去训诫他一顿。” 慕和墨心情甚佳,笑道:“千千小孩子心性,不必为难他,让他进来吧。” 千千一入殿,又是急又是喜的道:“皇上,我家主子回来了,请皇上,安排开忆浮宫的门吧。” 穆公公点了一下千千的额头:“胡闹,你主子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你当忆浮宫是什么地方,人人都能随便进?” 慕和墨笑道:“你小子消息倒是灵通,你主子此次是随何将军一起回来的,安排在乾康宫接见吧。” 祥云绕顶,阳光下的琉璃瓦透着金灿灿的光亮,宫殿一排一排高耸威严,甬道宽敞洁净。 正值花开时节,杨柳依依,花团锦簇。假峰奇石,小桥流水,十步一景,百步一亭 蒙夕染禁不住赞叹:“这里真的像画卷上的神仙宫。” 楚星舒习惯性的轻勾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一路上,总算是将这位单纯王子糊弄了过去,等下知道真相,不知道他又会是怎样的心境。 乾康宫内早已备上了宴席,一为何鸿善接风,二为迎接使臣。 宫内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因在太子丧期,故而没有安排歌舞,文武官员分坐两侧,静待着开席。 何鸿善抱拳跪下:“臣,拜见皇上!” 第152章 楚星舒欲上前行礼被蒙夕染一把拦住,他以为云若初是不懂朝见礼节,低声提醒:“若初,你是随从,跟在我身后便是。” 楚星舒轻轻挪开他的手,笑着上前,掀袍下跪:“臣,拜见皇上!” 蒙夕染呆住了,机械化的双臂抱胸,行了个礼,“四王子蒙夕染,拜见皇上。” 他眼睛里盛满了疑惑,直直盯着楚星舒。 慕和墨道:“都起来吧,四王子周车劳顿,远道而来,请坐。定安王,何将军也入席吧。” “定……安王?” 楚星舒拉着蒙夕染同桌而坐,低声道:“我一会儿再同你解释。” 蒙夕染眼中的怒火迅速聚集,他好似明白了一些,“这般将人耍得团团转,定安王的确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好,我等下一定跟你说清楚,眼下,你先将和谈诏书呈给皇上。” 蒙夕染瞪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银筒,出席立在殿中,低首道:“匈奴蒙特尔沁部,愿与大朔结秦晋之好,此番前来,正是为单于蒙尔泰求娶大朔万和公主,这是单于的亲笔诏书。” 他将诏书放入了穆公公的端盘内,厅内顿时鸦雀无声,静静凝视着皇上。 慕和墨迅速浏览下诏书内容,重点落在迎娶公主后,两国休战三十年。期满后,再派使臣入朝续约。后面长长列了一串聘礼单。 慕和墨轻扯唇角:“单于的诚意,朕看到了,大朔国富民强,万和公主又是朕最疼爱的女儿,远嫁匈奴,朕自然是舍不得的……” 蒙夕染闻言,心一急道:“皇上且放心,单于正值壮年,且并无大阙氏,公主嫁过去,就是我们的大阙氏,尊贵无比!” “四王子莫急,朕不是不同意,只不过……两国休战三十年,朕觉得还有待商榷。” 蒙夕染会意过来:“皇上是觉得三十年……短了?” “两国交战,最苦的莫过于是百姓,朕希望是休战……五十年。” 蒙夕染笑道:“皇上体恤子民,在下佩服。单于与皇上一样,不爱战火,皇上放心,我今日就传书回去告知单于,相信单于一定乐见其成。” “如此甚好,万和公主的嫁妆朕也拟一份单子,你一并告知单于吧。” 宴席的氛围甚是和谐,慕和墨注意到楚星舒以往还能应酬的喝一点酒,今日却是滴酒未沾。 人看起来也消瘦了不少,面色极差。他终是不放心,索性草草的散了席,命楚星舒回忆浮宫休养。 楚星舒笑着婉拒了,他知道蒙夕染心结未解,眼下不把这结给解开,他担心蒙夕染鸿雁传书,横生枝节,蒙尔泰疑心甚重,若对慕屹川生了歹意,就得不偿失了。 楚星舒帮着蒙夕染将行李收拾妥当了,坐在他身旁,也不说话,眼眸含笑的瞅着他。 “你……你别这么盯着我。竟然让定安王做了这么久侍候人的活儿,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蒙夕染没好气道。 “我叫楚星舒,是南越国派来的质子,当初是奉了皇上密诏去边梁城做督军的。我承认……起初混入你们营地,的确动机不纯,可我对你一直是心存感激的,我拿你当朋友,也是真心的。” “放走韩星,夜袭我营,都是你做的,亏我如此信任你!你……”蒙夕染气得红了眼眶。 第131章 昏迷 “我几次三番寄情于你,你也是百般推脱,好!既然你是南越国质子,大朔皇帝把休战之约从三十年改为五十年,那我也再加一条,让他把你这位南越国质子赏赐给我,同我一起回去!” “我不能同你回去。”楚星舒坦然道。 蒙夕染激动的站起来,沉声道:“是不能,还是你不愿意! 如若之前是因为你我身份对立,眼下我不计较你欺瞒我一事,你为何还要拒绝,难道是你不好男风?” 语罢,他又摇头苦笑道:“我虽未进过皇城,却也略有耳闻,你们大朔皇帝有一男宠,名叫楚星舒!此人手段了得,妖媚惑主!” 楚星舒眼尾轻挑,悠长的道了声:“哦……我这名声传得够远哪。” 蒙夕染白净的面容涌上了怒意,他逼近楚星舒,恨声道:“楚星舒,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就去找大朔皇帝,要了你!” 楚星舒嗤笑一声,自顾坐了下来,悠然摆弄着桌上的茶具。 “你……你笑什么?” “我视四王子为友,原来四王子当我是玩物呀。” 楚星舒声音轻柔,吐出来的话却字字含锋。 蒙夕染一怔,暗暗有些后悔,他对眼前人,一直敬重有之,此刻这番言论,的确龌龊了些。 他低首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却见楚星舒蹙眉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呼吸也变得沉重。 他立马慌了神:“若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星舒只觉得他的声音听来很是遥远,面容也渐渐模糊…… 钟漏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熟悉又扰人。 楚星舒眼皮沉重,太困了,不想睁开眼睛。 “这都两个时辰了,小秃驴,公子怎么还不醒呀……”千千聒噪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跟你说了几次了,他是太困了,睡着了。”伽落清冷的声音淡淡答道。 伽落怎么会在这里?楚星舒猛的睁开眼睛。 第153章 “醒了,醒了!公子,你可算醒了!”千千惊喜的跑过来, 伽落瞥了楚星舒一眼,没好气道:“你这番折腾,我们前些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公子,你看看你,都瘦得不成人样儿了……”千千红了眼眶,语气中满是心疼。 楚星舒伸手摸了下他的脸,笑道:“我瞧着你倒是越发圆润了,可见这段日子在这里过得很是惬意。” “你又打趣我,唉呀!”千千突然跳起来,“炉子上还煎着药呢,我的药……”说着,慌脚鸡似的跑了出去。 楚星舒叹了口气,“这段日子倒是还挺想这只小麻雀的,可是他这多说几句呀,就吵得人头疼。” 他定定瞅了伽落半晌,问:“你怎么会来了忆浮宫?皇上那边是如何交待的?” 伽落骤然红了耳根,垂眸不敢直视楚星舒探究的眼睛,低低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有负你所托。皇上那边,是为着你的病才留我性命的。” “皇上为何要杀你?” “鬼月盟被剿,我冒充了鬼月盟盟主,是千千求了皇上才保下我的。” 伽落干净的手指熟练的取着楚星舒腕上的银针,有问必答,只是不抬头,一直回避着楚星舒的目光。 楚星舒心中有了谱,轻声问:“鬼月盟盟主真的是他?” 伽落轻轻颔首。 “伽落……”楚星舒曲起食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笑道:“你个小秃驴可是出息了,唉……” “皇上不知道是他,你能不能别……别拆穿他。” 楚星舒暗叹:真是个小傻子…… “先不论皇上知不知道是他,至少皇上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你!” 伽落这才看向他,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什么人?你真以为能瞒得过他,他不计较,自有他的考量。若说是为了我,也姑且算个理由吧。” 伽落心思纯净,不太懂这些尘世纠葛。听楚星舒的话,也是云里雾里,只悟到了一点,谁是鬼月盟盟主,似乎并没有人想深究。 “公子,药来了,快点趁热喝。”千千人未到,声先到。端了药往里面跑,差点与来探望的穆公公撞了个满怀。 千千连忙护好晃荡的药碗:“公公,你慢些着,差点撞翻我的药。” “我还没说你呢,你这孩子怎么成日毛毛躁躁的!” 楚星舒扬声道:“千千,不得无礼!” 穆公公笑着上前:“定安王可算是醒了,皇上一直记挂着这边,问了好几趟了,只不过忙着明日太子葬仪的事,一直抽不开身,特命老奴过来看看。” 楚星舒掀开薄被,就要下床,忙被穆公公一把扶住:“都是自已人,定安王别整这些虚礼了,快躺好躺好。” 他边说边为楚星舒掖好被子,道:“仔细又受了寒,这身子怎么比起之前孱弱了这么多,老奴看得都心疼哪。” “无事的,这忆浮宫养人,我瞧千千都胖了一圈了,又有伽落在,我会好的。” “刚刚那位四王子见你晕倒,急得不行,老奴派人过去安抚了一番,他一直嚷嚷着要见你,只是这里实在不宜让他进来,尤其是今晚。” 楚星舒听出话音,问:“皇上定在明日将太子下葬,我们是绕道回来的,眼下宫中局势究竟如何?” “不好说呀……不过幸得楚将军突围,眼下有永州和平泰两城的援军与大蜀对峙,算是牵扯住了。 只不过两大藩王态度不明,是个变数。前几日,刘家长房又请了丞相过去,至少未归,不知道想谋划什么。” “刚刚公公说的今晚,可是皇上有什么布署,我父亲的人应该回来了吧。” “楚将军会派人从忆浮宫的密道入宫,扮作内侍官,以防明日生变。 皇上的意思是,寻个契机生擒了北境王,西梁王。这些事情,公子就不必劳心了,安心先养好身子再说。” 穆公公使了个眼色,随行的小太监恭敬的端了托盘过来,掀开红布,里头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晶莹剔透的白参,大小一致,形状圆润。 穆公公慈爱笑道:“先前太医说过这白参对定安王的病有好处,皇上特地命老奴收着这些给你备着呢。” 第132章 葬仪 楚星舒打趣道:“皇上也不怕宠坏了我。伽落,你收着吧。” 伽落默默收了,道:“这些白参,对你眼下的病倒是极为合适,穆公公说得没错,眼下,你只许好好养着,再不可劳思伤神。” “是是是,都听你们的,不过还有一事。”楚星舒刚躺下,又抬起头,被伽落狠狠瞪了一眼。 “伽落,我保证最后一件事。”楚星舒赔笑了一下,正色道:“陈桑淮若到了,请务必安排我与他见上一面。” “说到这人……皇上前几日还为这事发火呢,说他爹陈路远竟然敢跟着甘修谋反。” “甘修此次打的是回宫救驾的名头,陈家父子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我有信心,让陈家军为咱们所用。” 穆公公冷声道:“陈桑淮最好能识时务,否则,他们陈家就是乱臣贼子!” 楚星舒喝过药,又沉沉睡了。 伽落坐在榻前,执手细细诊脉,眉头越拧越紧,静静的盯着床上人,咬牙隐忍,眼眶内缓缓积蓄了泪光,这人的身子已经开始有了衰败之态…… 第154章 这世间,他能有情感牵绊的人不多,云容舍弃了他,难道楚星舒也要留不住了吗? 眼泪顺着伽落清隽的脸颊落下,一滴一滴,冰冰凉凉的。有一滴不小心落在了楚星舒的鼻头,楚星舒皱了下微痒的鼻子,人却并未清醒,翻了个身,背对着伽落,呼吸均匀。 直到伽落松开他的手,缓缓离去,楚星舒方才睁开了眼睛,眸内一片清明。 近日来,他也觉得这具身体好像开始有了自已的主意,其实能撑这么些年,楚星舒一直都是知足的。可是真走到了如今,他发现自已变得贪婪了起来。 他想看着心上人的脸,多看几眼都不够。想牵着那人的手,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松手,一直走下去。 他从未惧怕过任何事物,此刻,却忽然有些怕了,怕来不及说道别就这么消逝如尘埃。 他暗叹:自已果然不是个好人,此刻满心不甘,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那人怀里。 听说人在死前,五感渐失,而那最后消失的是耳识,他想闭眼时听一听慕屹川的哭声,他想,一定很动听…… 念头一转,楚星舒又舍不得了,慕屹川一直如鹰般的锁着自已,可他却想让这只鹰飞得更高,更远…… 双眸一闭,两行热泪落下,从小到大,他没怎么哭过。 遇到慕屹川以前,他的心绪起伏总是低的,总是觉得活着索然无味。故而喜欢找乐子,让自已笑一笑,日子才不至于太无趣。 可是今晚的眼泪却如泄洪一般,他用手捂着嘴,克制着不想发出声音。放任眼泪落湿了云枕,人这一辈子,还是得要哭一哭的。 翌日,皇城内外,一片素白之色。 太子与贤德皇贵妃同日薨逝,举国同悲。 皇上,玉妃,北境王,西梁王均着素服。 再往后是三皇子慕忘尘,四皇子慕悦星,万和公主。 文武百官各站两列,文官一列,武官一列。 堂内井然有序,随着礼制官的口令,“哭——”顿时哭声一片。 片刻后,随着一声“休——”,大殿内又静了下来。众人脸上皆露疲态,天未亮,就着了素服而来,折腾了几个时辰,总算到了告别仪式。 两辆沉香木制成的灵车,车身华丽,金银,宝石镶嵌其间,各由四匹毛发油亮的高头黑马拉着。上头分别放置着太子,皇贵妃的灵柩。礼部安排的乐师开始奏乐,众人吟诵经文,虔诚而悲戚。 一直到午后,灵车才被抬入了石室,等候入陵。 席间,慕悦星四处搜寻丞相的身影,不经意间与刘浩文的视线对上。 刘浩文擒了一丝冷笑,不动声色的用饭。 北境王和西梁王对视一眼,西梁王开口道:“听闻大蜀来犯,不知皇上做何打算?我和北境王的兵马都在城外不远,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慕和墨淡淡一笑:“不劳二位王爷费心,于和勇和李安常对付他们,足够了。” “皇上此言差矣!”一人声如破竹,身着盔甲,直直走到大殿中央,手握在佩剑上。 “大将军怎么不卸佩剑入殿……” “甘修……他他他这是疯了吗?” 席间有人惊得窃窃私语,甘修目光如矩的扫了过去!那几人吓得赶紧垂下了头,不敢再开口。 慕和墨不动声色的盯着他:“大将军回来得很是及时啊,可是有军情要汇报。” 甘修一副志得意满的派头,语气里却故作可惜:“姬昌擒了于和勇和李安常,本帅特来像皇上呈报,讨皇上一个示下。 姬昌说,咱们大朔太欺负人,他们好心献了公主联姻,却落得个这般下场。太子一条命,赔得太轻松了。” 慕和墨冷笑:“那大将军觉得朕如何做,他们才能满意,或者说……大将军才能满意呢?” “皇上竟然这般爽快,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甘修——反了!城外已被我的人控制,宫内禁卫军也是我的人,北境王,西梁王刚刚可是说要为这个只会宠溺男宠的皇帝效力?” “甘修,你投奔大蜀,此刻莫非是还想逼宫自已做皇帝不成?”北境王厉声喝问。 “哈哈哈哈,做皇帝?我甘修只效忠于明君,慕和墨荒淫无道,不思政绩,沉溺忆浮宫男宠楚星舒——本帅此番只为,清、君、侧!” 何鸿善揭案而起:“甘修,你这个投敌卖国的叛徒!勾结匈奴,毁边梁粮仓,督军大人与二皇子为守望边梁城倾尽全力,你休要在这里颠倒黑白!” “原来是何大人啊,听闻你带着匈奴王子回宫复命,究竟是谁投敌卖国?我们大朔打不过匈奴吗?是你们太不中用!” 玉妃神色紧张的盯着一脸狂妄的甘修,她一时也分不清甘修想做什么了,当初明明说好会扶持慕屹川,可眼下川儿不在,他意欲何为? “强词夺礼!”何鸿善啐了他一口。 寒光一闪,甘修的利刃出鞘,横上了何鸿善的脖子。 第133章 清算 何鸿善与兵部尚书何鸿兵原是本家兄弟,此刻见弟弟被人架着脖子,心头一急,怒斥道:“甘修,不可放肆!来人,拿下!” “尚书大人倒是心疼令弟啊!”甘修冷笑一声,收回了兵刃。看着纹丝未动的禁卫军,笑得猖狂:“啧啧啧……这些禁卫军怎么不听话呢?” 第155章 禁卫军本受甘修管制多年,慕屹川离城才转到兵部,何鸿兵在军中并无威信。 兵部尚书虽然统领兵部,到底是个文职,此刻见局势未明,故而并不买这位尚书大人的账。 何鸿兵盯着如木偶般不动的禁卫军,又惊又怒:“你们也反了吗?” “哈哈哈哈,宫内宫外,都已在我囊中,我甘修不做皇帝,只为讨伐这个昏君!” “逆臣当道,还说得冠冕堂皇!”丞相拍案而起,一时间,内阁门生们也受了触动,纷纷出声讨伐。 “丞相是年纪大了吧,这么急着见阎王?来人,抓起来!” 刚刚纹丝不动的禁卫军,此刻却身手敏捷的按住了谢卓卿,连带着刚刚出声的人也一并制住。 “逆臣贼子!”一年轻文臣扭开控制,欲冲上前。 甘修轻轻扬刀,“刷”的一声,那人捂着喷血的脖子,直直瞪大了双目,向后倒下,片刻后,失了声息。 朝堂内一片惊恐。 甘修威胁道:“谁敢出头,本帅就一个一个割断他的喉咙!” 众官面面相觑,再不敢轻易造次。 谢卓卿痛心疾首,却并未再逞孤勇,他门生众多,他若起头,这帮傲骨文人恐怕会就此被甘修杀个干净! 刘浩文看了一眼甘修,眼露杀机,这个谢卓卿果然狡猾,在小楼内时装着归顺,让他以为大计能成,此刻却说反水就反水,反被这老头套了不少话。 慕悦星心急如焚的看着一把年纪,还被绑着压在地上的丞相,恨不得冲上去直取反贼人头。 他身子刚一起,就被身后的手用力按下,他一回头,是坐在后方的万和公主。 万和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慕和墨面容依然平静:“甘修,你布局这么久,究竟想要什么,直说吧。” 甘修目光一凝,缓缓吐出两个字:“退——位!” “朕并不贪恋这皇位,只不过,太子薨逝,大朔此刻并无储君,你意欲扶谁上位?” “当年匈奴来犯,南鲁王千里迢迢相助,立下赫赫功绩,皇上是如何做的? 担心南鲁王功高震主,构陷他通敌,屠其满门!还假惺惺的怜其幼子收为义子,实则是为了博一个美名,又可将三皇子养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我甘修承南鲁王救命之恩,折服多年,就是为了替他讨一个公道!” “甘修——你——你在胡说什么?”玉妃惊得站了起来。 甘修竟然要扶持三皇子? “还有你!贱人!”甘修眼里是浓烈的恨意:“当年你仗着容貌酷似谕子归,趁着狗皇帝酒醉,自已爬上他的床,怀了孩子,还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装情非得已,我视你如珍如宝,你却拿我当踏脚石,用之弃之!” “我……”玉妃颤抖着唇,却是无言以对。她以为自已做得天衣无缝,在甘修面前哭无辜,哄着甘修做他的后盾,却想不到,自已才是一个演技拙劣的小丑。 她突然意会过来:“你此番带着川儿出征,实则是想……置他于死地?” “算他命大!蒙尔泰这个孬种,竟然议和,只不过若这天子换了人坐,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议和,到时候你的川儿在匈奴,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老三,你知道多少?”慕和墨精明的眼眸射向一直端坐不吭声的慕忘尘。 “三皇兄……你怎么会……”慕悦星瞠目结舌的盯着慕忘尘。 慕忘尘一身白色素服,缓缓起身,他整理了一下白色飘带,信步走到大殿中央。 人还是这个人,只是气场却与平日截然不同。那总是唯唯诺诺的眼眸,此刻却是光亮无比,透着精明与睿智。 他仍然礼节周到的鞠了一躬,轻轻开口:“皇上,可承认错怪我父王了?” 慕和墨叹了口气:“多年来,对于南鲁王一事,朕也是耿耿于怀。当年受人奸人蒙敝,以为他……唉……” “明明是皇上野心勃勃,疑心我父王,见我父王受人爱戴,又擅长驭兵,怕他威胁你的地位想尽办法除之! 当年,我父王请辞回南鲁,是你不让他走,硬让我成了孤儿,我成了孤儿,你依然不放心! 还妄想取代我父王在我心里的位置,你可知道,每日唤你做父皇时,我心里都恶心得想吐!” “你竟然……这般恨朕,可是你真的以为甘修是诚心帮你吗?当年就是他挑拨离间,让我对你父王生疑,让你父王为求自保,做了错事,朕才……除之的。他一心想报复朕,你父王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慕和墨,说到挑拨离间,我哪里及得上你?三皇子,休要受他蛊惑!慕和墨,你若不退位,今日殿上的人,一个都休想活着离开!” “嗯哼——”刘浩文放下筷子,方才朝堂动乱,只有他,一直在默默的用饭。 此刻,摸了下圆滚的肚子,不紧不慢的出声:“众所皆知,皇上初登位时,我刘家倾尽全力相助,可是落得个什么下场? 户部是我刘家人,被他杀了,太子是我刘家人,还是他的亲儿子,也被他杀了,就连太子的生母……呵呵呵呵,什么狗屁意外薨逝,分明就是他有意为之!” “皇上好狠的心哪!”景妃的声音从白色的帘幔处传出。 “鬼——有鬼!”殿内一名胆小的宫婢惊慌失措的叫了出来:“这是景妃的声音!” 第156章 顿时,堂内一阵骚乱,众人在殿内寻着那声音的主人。 白色身影缓缓掀开幔布,朝着正殿走来。 慕忘尘亲近上前,扶着那人过来,“恭迎母亲。” 景妃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慕和墨冷笑:“景妃,你竟然还活着,果然那把火不简单。” “那把火自然不简单,慕和墨,你杀我亲儿,还想烧死我! 天可怜见,我终是命不该绝!上天留着我这条命,就是来揭开你的真面目,还天下人一个公道!虎毒不食子,掌心掌背都是肉,你竟然为了二皇子,如此残忍的对我们母子!” 第134章 疯狂 “太子是自作孽,朕也同样心痛,至于你……朕从未想过杀你。” 景妃猛得扯掉面纱,曾经保养得当的脸,此刻爬满了蜿蜒狰狞的疤痕。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为了一个谕子归,你冷落我们母子多年,心里眼里都只有玉妃那张脸! 可是……哈哈哈哈……恐怕你没想到吧,当年偷偷放走谕子归的,就是你这宠爱的枕边人,是她为了入宫,散播谣言让谕子归对你寒透了心,这才执意要走!” 景妃森然走到玉妃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拖下了台阶:“玉妃,姐姐可有冤枉你半句?你可真是好手段啊,都要嫁给甘修了,还能借着甘修与皇上的交情,爬上皇上的床! 甘修恨毒了你,如今……皇上也恨毒了你,慕和墨退位以后,三皇子会遵我为母,你梦想的太后之位,还是姐姐我的!我们刘氏在大朔的地位不会动摇,会继续延续百年世家!” 慕和墨森然的盯着玉妃,一步一步沉重的走下来,他的拳头在抖,克制的道:“她说的可是真的?当年是你放走了子归?” 玉妃浑身哆嗦,不敢看慕和墨吃人的目光。她不自觉的后退,慕和墨步步逼近,“说!朕要听你亲口说,是不是你放走了他!” “是他自已要离开皇上,苦苦哀求臣妾,臣妾一时心软……啊!”玉妃挨了重重一记耳光,左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一派胡言!”慕和墨怒喝,胸口起伏不平,浑身的血液直想往外冲,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他咬着腥红的嘴唇,“你可知,这一别,朕与他就是永绝!” “皇上!”穆公公急得欲上前。 慕和墨挥手拦住,他的目光空洞了起来,完全不顾自已皇上身份,跪坐在地,双手深埋入掌中。 “慕和墨,别拖延时间,你到底退不退位?”甘修蹲下身子,逼近他。 “将军想让谁退位?”殿门再次打开,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走来的三个人。 “桑淮,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需要你!”甘修诧异道,再一看楚星舒,蒙夕染,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楚星舒上前扶起慕和墨,扬起手中的信纸:“甘修,这是你勾结大蜀的密函,罪证确凿!割让五座城池,甘修,你许大蜀如此丰厚的条件,置大朔子民于何处?想让大朔分崩离析吗?” “陈桑淮,你做了什么?” 陈桑淮淡淡一笑:“也没什么,不过是放了于和勇和李安常两位将军,顺便给大蜀的兵马下了点药,哦……对了,还活捉了姬昌,仅此而已。” 甘修气得嘴唇发白,景妃仓皇的握住慕忘尘的手:“三皇子,眼下可怎么办?” 慕忘尘云淡风轻道:“宫门内还在我们掌控之中,只要杀了这殿内不服之人,天下还是我们的。皇上,你还欠我父王一句,‘对不起’,我父王可等着听呢。” 慕忘尘嘴里淡然,手上却不自觉攥紧了右腕上的佛珠。 那串佛珠! 楚星舒蹙眉,伽落竟对此人用情如此之深,将这耗尽多年修行的命珠给了他! 同生同命!虽然不知道是否真如传闻般玄乎,可此物,是绝不会轻易赠人的。 甘修语重心长道:“桑淮,你以为现在帮这个狗皇帝,他就不会秋后算帐?你陈家一路跟着本帅,这反贼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当年南鲁王的下场,他日就是你陈家的下场! 孩子,我与你父亲相交一场,甘伯伯不想见你们被血洗满门,你是被楚星舒迷惑了,不可糊涂啊!” “甘伯伯误会了,我们陈家与反贼从来不是一条心,这些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我陈家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小侄也要劝劝甘伯伯,如今大势已去,不若束手就擒,毕竟甘小姐的命也是命啊。” 甘修冷笑:“阿乐又不是我亲生的,她的命,可不值钱。眼下整个皇宫都是我的人,不想死的,拥三皇子上位,活捉慕和墨,杀了楚星舒这个祸国媚主的男宠!” “甘修,束手就擒吧,我留你一条命!”楚星舒悲悯的看着甘修,这个人,他还是想留给慕屹川处置。 “禁卫军,动手!杀了楚星舒!” “我看谁敢动手!” 扮成内侍官的楚家军撕掉伪装,火铳的弹孔对着殿内禁卫军,再无一人敢妄动。 “武威,进来!”慕和墨唤了一声。 “是,皇上!” 武威看了甘修一眼,低首拱手。 甘修道:“武威——你!难道你忘了你弟弟武肃是怎么死的?” “多谢将军关怀,武肃的死告诉我,一心不可二用,尽忠职守才是正道!武肃若不是受你们蛊惑,岂会丧命!” 第157章 “两位王爷,可是有话要说?”楚星舒眉眼轻扫,似笑非笑的瞅着二人。 “我……我们自当孝忠皇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楚星舒满意的点头:“王爷果然忠肝义胆,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慕忘尘突然一把推开景妃,景妃见他神色涣散,失措道:“三皇子,你这是怎么了?” 慕忘尘踉跄着走向慕和墨,眼眶发红,无视对着身上的火铳,一字一顿:“慕和墨,你还没道歉呢!” “老三,此事因甘修而起,你只是受人蒙蔽,朕不想追究了。”慕和墨叹息道。 “皇上好仁慈啊!不追究——凭什么不追究?你——必须道歉!”慕忘尘就要去揪慕和墨的衣领,众将土蓄势待发。 慕和墨惊道:“不许伤他!” “皇上——” 慕和墨任由慕忘尘揪着,慕忘尘眼神近乎痴狂,执着的瞪着他:“给我父王道歉!父王,你看,我抓到他了,呵呵呵呵……我抓到他了!慕和墨,我父王在那里,快……跟他说对不起!” 慕忘尘拖着慕和墨指着一个方向,视线中,好似真的那里站着南鲁王。 穆公公上前扯开慕忘尘,“来人!还不将此人拿下!” 慕忘尘死命挣扎,“慕和墨,你不准走!你道歉!” 他双手被扭在身后,头发散乱,依然大声吼着:“慕和墨,你道歉!给我父王道歉!道歉……” 第135章 认错 慕和墨看着慕忘尘已经形容疯颠,含恨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他,嘴里喃喃自语,重复着让他道歉。 “你这孩子……罢了,南鲁王,朕……对不起你!” “皇上——”众人皆惊,自古以来,为君者身居高位,九五之尊,做过不计其数的决策。 是人,就会犯错,可如果这个人的身份是皇上,那么哪怕他犯了错,也没有错。 皇上,是不可能错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慕忘尘如遭雷击的顿住,随后放声狂笑:“他说了!他认错了,父王,他认了……我做到了!我……”慕忘尘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慕和墨长叹一口气,吩咐道:“把人送回三皇子府,派人盯着就行。朕料理完眼前的事,再做定夺。”语罢,眸光一冷:“来人,将甘修拿下!” “景妃,玉妃,一起关入冷宫,朕的后宫再不需要女人,你们好好做姐妹吧!” “不……我不要进冷宫,皇上,我什么都没有做,皇上!”玉妃惊惶无措的拉着慕和墨的衣角,苦苦哀求。 “母妃……”慕悦星跪在慕和墨面前:“父皇,母妃虽有过错,可是……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啊!父皇请开恩……”慕悦星连连磕头。 慕和墨冷冷瞥了一眼玉妃:“我与她的恩怨,你不懂!朕——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他用力扯开玉妃的手,玉妃呆滞的盯着慕和墨,身子软软的瘫在地上。 “哈哈哈哈!玉儿,这就是你选的男人,他对你何曾有过半分怜悯?眼下,后悔了吧……哈哈哈哈……”甘修笑得猖獗,身旁的侍卫好不容易才按下他。 “是啊……你说的对,说得太对了!”玉妃缓缓走向甘修,伸手抚上他饱经风霜的脸颊,“如果当初与你成亲,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呢?” “母妃……你不可糊涂!”慕悦星急道,不敢相信大庭广众之下,玉妃竟然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玉妃回首看着慕悦星,目光中满是温柔,“星儿,你放心,母妃此刻再清醒不过了!” 蓦然她眸光一冷,金簪插进了甘修的胸膛:“都是你!狼子野心,一段前尘旧事,你就是揪着不放,意图杀我川儿,惹出这般祸端!将我逼入这种境地!” 那金簪刺得极深,甘修皱眉,不解的盯着她:“你有什么资格怪我?错的人,一直都是你……是你!” “不嫁给你,为自已谋一个好前程,我何错之有?”玉妃激动吼道:“我自幼在你家寄人篱下的苟活,你自然看不到那些鄙夷的目光,那些见高踩低的嘴脸! 人人都说我配不上你,我家道中落就配不上你了?我费了多番心思,才让你对我青睐有佳,死心塌地……可是皇上出现了,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成为他的女人,你甘修也得对我俯首称臣不是吗?” 甘修闻言,忍着剧痛,迷茫的看着她,“我……从不知道这些……” 玉妃冷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甘修,我要的,你从来都给不起!” “原来……我竟从来都不懂你要什么……”甘修苦笑着,留下了最后一滴泪,眼神渐渐灰败,缓缓闭上了眼睛。 “送你这最后一程,也是我仅能为你做的事了。”玉妃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望向景妃:“姐姐,走吧,过我们的日子去吧。” 刘家的百年根基,终于在这一日,断得干干净净。至此后再无贝州第一家。 伽落今日照例打坐,却就是平不下心绪,心头堵得慌,频频看向门口。 终于盼到楚星舒回来,他连忙上前问道:“前殿情况如何了?” 楚星舒看了他一眼,“你是想问慕忘尘如何了?” 伽落不擅长说谎,立刻红了耳根,又着实忧心:“他……他可还活着?” “他是生是死,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了吗?伽落,你竟然连命珠都给了他!” 第158章 “那是……是信物。我刚刚心绪不平,他究竟怎么了?” 楚星舒有些疲累,坐在贵妃榻上,叹了口气:“人还活着,就是……疯了。” “疯了?”伽落惊道:“他人现在何处?我要去看看!” 楚星舒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我没什么力气了,你别乱跑行不行?他此刻在三皇子府,我看皇上的意思,倒并不想为难他。” “皇上真的不会为难他?” 楚星舒点点头,松开手,“皇上对他有愧,又养在膝下多年,到底还是有些父子情,眼下他疯了也好,再不会做出什么谋逆之事,安安心心过日子也就罢了。” 伽落心中抽痛,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前段日子还在与他痴缠,眼下,竟然失了神魂,成了一个疯子。 伽落突然了悟,不论是用情至深的慕云容,还是阴狠无理的慕忘尘,早已长成他心头的一根刺,拔是拔不掉的。他执拗的把他们当成两个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星舒,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我就偷偷看一眼……”伽落眼中满是乞求。 楚星舒暗暗感叹,这个向来不识人间烟火,清眉冷眼的人,此刻竟然眸中有了光,有了牵绊,情之一字,于伽落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不可太过张扬,夜里从密道出去吧,穆公公那里还是明示着好,让府内侍卫不至于为难你。不过,不可耽搁太久,你去去就回。” 伽落连连点头。 “我有些乏了,去睡一会儿,跟千千说,不要吵醒我。”楚星舒声音已经开始发虚,昨晚夜会陈桑怀,又是救人,又是下毒的,忙活了大半夜。 白日又弦崩得太紧,此刻心神一松,方觉再也支撑不住。 “我点个安神香,你好好睡一觉,你睡醒后再喝药,记得,药一定要喝!” “三皇子——这不能吃呀……这不是吃的!” 慕忘尘坐在地上,扯了块红色的布就往嘴里塞,还一个劲的傻笑:“甜的……喜饼是甜的!” 奶娘急得直掉眼泪,“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第136章 癔症 伽落透过窗缝看着里头,慕忘尘坐在地上,一脸满足的啃着红布。 管家叹息道:“这三皇子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自回府开始,见到红色的东西就咬,说里头包的是喜饼,正经饭菜都被掀了,就要吃喜饼。 这太子丧期,厨子不敢做,哪个铺子也不敢卖喜饼呀,他就不依不饶见到红色的纸,布,全往嘴里塞……” 伽落道:“你支走奶娘,我进去看看他吧。” 推开门,慕忘尘看也不看来人,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伽落蹲下身子,拨开他凌乱的头发,那双曾经精明算计的眼眸,此刻堆满了稚气。 伽落哽咽的哄道:“云容,那些不能吃的,不要吃了好不好?” “云容是谁?”慕忘尘一脸懵懂的盯着他。 “云容是你呀……你忘了吗,你叫慕云容呀,你的父王也是这么叫你的,还有你的伽落……也这样叫你。” 慕忘尘歪着脑袋:“伽落又是谁?我父王叫伽落吗?” 伽落无奈摇头,慕忘尘丢掉了手中的红布,眼眸亮了起来,伸手抚上伽落的眉心痣:“你这里也是红的……” “这你可不能吃。”伽落笑道。 “它好漂亮,我才不要吃,我要亲亲,亲亲它!” 说着,就嘟嘴将唇凑了上去,伽落闭着眼睛,任由他亲。 片刻后,伽落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你吃了好多喜饼了,喜饼不能一直吃,吃多了会肚子疼的,我们吃点别的好不好?” 怀里的脑袋猛一顿摇:“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吃喜饼。” 伽落呼吸一窒,他竟这般执着于喜饼,原来当日自已逼着他做选择时,他竟然是这般痛…… 伽落不擅长下厨房,更不会做点心,折腾了大半天,做了一盘干瘪不好看的成品。用红纸包了,端了上来。 慕忘尘开心的坐在桌前,急不可待的拿了一块,“当心烫……”伽落话音未落,他已经咬一口,果不其然烫了嘴。 “疼……”慕忘尘捂着嘴,疼得直掉眼泪。 “嘴巴张开,我看看有没有起泡。”伽落轻轻捏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嘴,仔细察看。好在没有起泡,只是烫肿了嘴唇。 “我吹一吹,你再吃。”伽落轻轻撕了一小块,轻轻吹着。放在手腕试了下温度,“不烫了,吃吧。” “啊——”慕忘尘不伸手,只是张大了嘴巴,要他喂。 伽落宠溺的喂入他嘴里,“好吃吗?” “嗯!”他重重点头,一脸满足。 伽落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你倒是捧场,不过也是,比起红布,这饼自然要好吃多了。” 许是真的饿了,又或许是自已手艺长进了,一盘喜饼被慕忘尘吃得干干净净。 伽落从他嘴边抢下一小块,被他不满的瞪了一眼。 入口干涩,糖放多了,还有些发苦,哪里就那般好吃了。 伽落更加心疼了,“吃饱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睡觉好不好?” “我不要一个人睡,我……我害怕。”慕忘尘嘟嘴,环抱着自已,怯怯地问他:“你能不能陪我睡,或者……等我睡着你再走?” 伽落知道天色已经不早,想开口拒绝,可是一对上他渴求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应了。 第159章 慕忘尘坐在浴桶内,将脑袋探入水下,咕嘟咕嘟吐泡泡玩,又伸手打水,弄得伽落一身湿。 伽落一边用布巾帮他擦背,还得防着他泼水,颇为费力。本就不会干这些伺候人的活,语气不自觉严厉了起来:“不准调皮了!” 慕忘尘不开心了,耸拉着脑袋闷闷的。 伽落发现不动,掰过他的脑袋,眼眶里噙满了眼泪,还隐忍着不哭出声。 “怎么哭了?” “你凶我!” 伽落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问:“云容,你几岁了?” 慕忘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管你几岁,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动不动就哭,你可要记得自已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我以后只在你面前哭……可以吗?” 伽落一时语塞,不再与他废话,将人洗干净后,穿好衣服,慕忘尘朝他伸出手:“抱抱。” “我可真抱不动你!”伽落果断拒绝,暗叹:你只是神智变小了,身体可没变小。 突然身子腾空,他竟然被慕忘尘横抱了起来,一本正经的数落:“我抱得动你,我力气大,你抱不动我,肯定是没有乖乖吃饭。” “刚刚的喜饼,你可是一块也没给我留。”伽落没好气道。 慕忘尘轻轻将人放在榻上,双手环着伽落的腰,将脑埋在他胸口蹭了蹭:“你身上好香。” 伽落笑道:“是檀香的味道。等下我让管家帮你点着,也能睡得好些。” “嗯……”慕忘尘打了个呵欠,“说好了,我睡着你才能走……” 伽落轻抚着他的背,“好,你安心睡吧。” 慕忘尘很快就睡着了,伽落盯着他的睡颜,纯真无邪的笑意挂在唇边,这是他从未见过慕忘尘。 他轻轻将手放在慕忘尘的手腕,脉向不稳,时快时慢,想来与这癔症相关,需得配些清心凝神的药试试。 伽落回到忆浮宫时,已近天明。他轻轻推开楚星舒的房门,楚星舒自回来后,情况就不大好了,他实在不放心。 楚星舒睡得不安稳,眉尖蹙着,虚汗洇湿了头发。伽落为他擦干了汗,吩咐千千悄悄换了枕巾,又在他背上垫了块干巾。 二人这才缓缓退到屋外,千千急道:“公子夜间怎么流这么多汗,人也虚得不行,咱们这般弄他,他都没有醒。” “方才药可喝了?” 千千点头,“什么东西都没吃,就靠药吊着呢。之前二皇子在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眼下都亏败了。伽落,你说句实话,公子他……是不是很严重?” 伽落沉重的轻轻点头:“此番回来,伤了元气,不像以前小病小痛好养,这伤到了根本,有些难说了。” “那可怎么办呀,不会连你也没办法了吧?你不是研制了新药吗,快给他试试呀?” “那方子猛了点,若之前的底子倒是可以一试,如今他这状况,我怕用上,他承受不住。” 第137章 嘱托 正值太子丧期,整个皇城都安静了许多。 楚星舒是个闲不住的人,觉得今日好了些,就硬拉着伽落下棋。 伽落手执白子,心不在焉的迟迟未落,眼睛时不时看向窗外。 “伽落,三皇子——” 伽落手中的棋子猛地掉落,惊道:“他在哪,他怎么了?” 楚星舒笑得捧腹,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停下来道:“我只是准备问问你,三皇子如何了,你激动个什么。” 伽落瞪他一眼:“楚星舒,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好了,我不笑了。三皇子他是真的……疯了?可有医治之法?”楚星舒关切问道。 伽落无奈摇头,“臆症出自心魔,他的思绪可能堵在某一处了,自已不从里面走出来,旁人也是爱莫能助。” 楚星舒忽然拉起伽落的右手,手腕处有几道红痕,“你这像是烫伤。” 伽落讪讪收回手,低垂着头,神情有些腼腆:“云容一直吵着要吃喜饼,我就给他做了一些……” “你做的……喜饼?”楚星舒一脸狐疑的盯着他,伽落的手艺,他再清楚不过了,做点素斋勉勉强强还过得去,做点心他是真心嫌弃。 伽落一脸不服:“你少瞧不起人,我做的喜饼,云容可喜欢吃了,一盘子都吃光了!” “三皇子这么给面子,伽落你手艺见长呀,正好,我也嘴里没味儿,不如你做给我尝尝?”楚星舒调皮的眨眼。 伽落果断拒绝:“我才不会给你机会取笑我!” “唉——果然食色性也,重色轻友我算是领教了。” “公子,喝药了。”千千端了药进来。 楚星舒见千千面色凝重,比平日安静了许多,他接过药,一口喝完,道:“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啊。”千千忙收了碗就想溜。 “站住!回来。” “哦。”千千认命的踱到面前。 “说。” 千千抓耳挠腮,一脸为难:“大公子特地吩咐不能告诉你的。” “我再说一遍,说!” 楚星舒冷了面容,心中有种不祥预感。 “石玉递了消息,说宫中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又染了恶疾,大公子不放心本想亲自回一趟南越国,被馨若拦下了,馨若替他去了。 第160章 公子,你就别操心了,眼下没有什么比你养好身子更重要。 哦……对了,石玉还特地交待,太后派了人来大朔寻伽落,想抓回去给皇上治病。” 楚星舒抿了唇沉默着,伽落好奇问:“皇上染的什么病?” 千千凑近了脑袋,低声道:“听说是做多了荒唐事,那宫里的美人还嫌不够,让人从宫外弄了些花娘进来,不知怎的染了怪病,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 “自作孽不可活!”楚星舒冷声道。 伽落看了楚星舒一眼,“可他……毕竟是师父的血脉。” 良久后,楚星舒露出一丝苦笑:“他也是我未来外甥的生父。” 千千听出二人的话头,急道:“伽落,你要回南越国去救皇上?不行不行的呀,你若走了,公子可怎么办?” “我这身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不碍事。”楚星舒淡淡道。 伽落清澈的眼睛看着楚星舒,认真道:“千千说得没错,今时不同往日,我不放心你!” 楚星舒双手一摊,打趣道:“那好办,把你劈成两半,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这里陪我,一半回南越国,如何?” “公子!” “楚星舒!” 千千和伽落同时望向这没心没肺的人,别人担心得要命,他倒是随时随地不忘逗人玩。 伽落思索片刻后,眸光一亮,道:“不若你随我一起走吧。” 楚星舒含笑摇头:“一来我身为质子,必不可随意折返。二来路途遥远,车马颠簸,我才回来几天啊,我才不要再受这舟车劳顿的罪了。” “你这人,此刻又娇气起来了,先前好说歹说让你好好养着,养着,不要妄动内力,你哪一句听了? 你但凡听人一句劝,眼下也至于衰败到这分田地!” 楚星舒乖巧的听着伽落数落,还频频点头:“是是是,大师教训得是。” 伽落气结的指着他:“楚星舒——你!千千,你看看你主子!” “伽落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家公子,太激动犯不着啊,这气着气着呀,也就习惯了。我跟石玉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千千一副习以为常。 楚星舒失笑,他这主子当得也太没威信了。 “伽落,不说别的,就算为了你的云容,我也不能走啊。” 楚星舒此话一出,正中伽落要害。他人在城内,尚且五心不定,六神难安,此去南越,眼下疯疯傻傻的云容可怎么办…… 楚星舒追问:“难不成,你还想把三皇子也带走?” “这自然是不成的,我有什么资格带走他?罢了,你和云容都是我最牵挂的人,云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也唯有托付给你。我速去速回,你一定要当心身子……你等我一会儿。” 伽落握着手中的青碧瓷瓶回来,犹豫再三,一咬牙,道:“这是新药,里面我放了火烈草,药性比平日要猛一些,本想等你身体慢慢调理好了,再用此药。 可是……”伽落转向千千,慎重道:“千千你记住,若是到了致命的时候,这药务必要让他服下,哪怕留着一口气等我回来,也是好的。” “我记住了。”千千担忧道:“我家公子真的已经严重到有性命之忧的程度了吗?” 伽落心酸的点头,“楚星舒,我再说一次,好好养着,不要再拿身子开玩笑了。” “我知道了,小秃驴你可真啰嗦。”楚星舒心内一热。 他知道伽落心思单纯,沉吟了片刻,还是不放心的为他谋划:“太后处处在寻你,去时,你若想省事,索性主动暴露了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就得多费心思了。救人的药自是要带的,防人的药也不可少,方便脱身,好在那边有馨若,有事也可找她商议。” “还有……”楚星舒拍了拍伽落的肩膀,“我知道你恨太后,切记不要急着报仇,她的账,我会一笔一笔跟她算清楚!觉远大师那笔,跑不了的。” 第138章 试探 慕忘尘伫立在窗前,守着月光发呆,听到开门声,他欣喜回过头,来人却是一身青衣的楚星舒。 慕忘尘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高兴的扭过头:“我记得你,你是坏人!” 楚星舒淡淡一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自顾坐下,掀开食盒,把五花八门的点心摆了一桌:“给你带了好吃的,不过来看看?” 慕忘尘抠着手指头,倔强道:“我才不要,我的伽落呢?” “你乖乖吃东西,我就告诉你。” 慕忘尘这才不情不愿的走过来,视线扫了一眼桌上的各式糕点,不感兴趣的样子。 直到楚星舒从最后一格取出一盘大小不一,卖相不佳的喜饼,他才露了笑意,夺过盘子,“给我给我,我就要吃这个。” 楚星舒从盘子里取出一个,也不吃,在手中翻转着看,边看边摇头:“这么丑的点心,你也喜欢?” 慕忘尘已经吃了一个,拿起了第二个,嘴里塞得鼓鼓的,“伽落做的,才不丑!” 楚星舒眼眸含光,细细的盯着他,慕忘尘瞪他一眼:“你盯着我看什么,我才不会喜欢你,快说!我的伽落呢?” 这位三皇子,楚星舒只是匆匆见过几回,打交道并不多。伽落与此人有牵扯,看得可能并不真切,他此番过来也存了私心,想试试此人是真疯还是假疯。 第161章 “喂,你怎么不说话?”慕忘尘双手抱臂枕在桌上,将脑袋搁在手臂上,一脸不满的嘟嚷。 “他有事,不仅是今日来不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了。” 慕忘尘眸光暗了一瞬,再抬眼时,已经委屈得红了眼眶,撇嘴道:“哼!我就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不想要我,现在伽落也不要我了……呜——呜——”他的哭声响恸府内,一声盖过一声。 楚星舒讶然一怔,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还哭上了? “你再哭,喜饼我可就全吃光了。” 慕忘尘蓦然停下,眼泪说收就收,护食的将盘子抱住,“你不许动,那是伽落给我的!” “你说不动就不动?我偏要动。”楚星舒抢了一块,故意逗他。 慕忘尘急红了眼,“还我!你这个坏人!奶娘——奶娘——” “你多大人了,又不吃奶,喊奶娘作甚,丢死人了。” 楚星舒举高了那块喜饼,慕忘尘刚伸手过来,他一侧身又转向了另一边,他身形灵活,慕忘尘就是抓不到他,又气又急,发怒的将桌子上的糕点都掀在了地上。 慕忘尘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哭。 楚星舒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喜饼塞入他嘴里:“别哭了,还你。” 慕忘尘叼着饼,将脑袋深深埋入膝盖,哭得肩膀直哆嗦。 楚星舒叹了口气,刚试探了几下,这慕忘尘一点功夫都没有用,纯粹就是靠着本能反应,如一个孩童般无助又倔强。 楚星舒心肠一软,弄得自已跟欺负小孩儿似的。幸好小秃驴不在,不然指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了。 他哄孩子似的摸了摸慕忘尘的脑袋:“好了好了,我再不抢就是了。”毕竟是伽落的宝贝儿,楚星舒也多了几分怜悯之情。 慕忘尘藏在膝盖里的唇角轻勾,楚星舒——也不过如此。 楚星舒怕他憋坏了自已,将他脑袋轻轻抬起来,用衣袖擦了擦他未干的泪痕,柔声道:“我是伽落最好的朋友,他特地托我照顾你的,你乖乖的,我就让伽落早些回来陪你好不好?” 慕忘尘恨恨的盯着他:“是不是你把伽落藏起来了?你是坏人,你和那个穿黄袍的坏人是一伙儿的!我记得你的脸,你休想骗我!” “那穿黄袍的是皇上,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人前可千万不能说皇上是坏人,不然,有人要拔你舌头的。” “哼,你少吓唬我!” 楚星舒有些头疼,恐吓,诱哄,对这位三皇子都不管用。他心生一计,眼尾轻挑,竖起大拇指奉承:“三皇子这般勇敢,可真是好样儿的!那我还是拔……伽落的舌头吧。” “我不许你这么做!” “你若再说我和皇上是坏人,我就这么做,不信你试试。” 慕忘尘低下头,不甘不愿的小声道:“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嗯……叫声楚哥哥。” “楚哥哥。” “真乖。”楚星舒乐呵呵的拍拍他的脑袋,起身道:“今日就罢了,明日我派人过来盯着你吃饭,你若敢再砸饭碗,你砸几个,我就抽你的伽落几鞭,可记住了?” 慕忘尘愤愤的咬牙:“记、住、了!” 伽落刚到城郊,就察觉身后有人。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该走就走,该歇就歇。 直到夜幕降临,他寻了处大槐树,端坐在树下闭目打坐。 月色下,伽落的白色僧袍随着夜风飘动,春日的风,吹在人身上已经不见冷意,正好驱散他心头的浮躁。 五个黑衣人缓缓靠近,伽落不动声色,想着楚星舒的说法颇有道理,他与太后目的一致,太后派人寻他,自已倒可以大大方方省点心。 这五人跟了自已一路,城内未敢动手,此刻一出了城,就按捺不住了。 伽落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太后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一名黑衣男子,道:“猜得不错,太后让我们请大师回去。大师若束手就擒,自然可以少受些罪。” 伽落笑着摇头:“我要的可不是少受些罪,而是要让我吃好睡好,将我伺候舒坦了,我自然不叫你们为难,若怠慢了我,我跑你追,大家可都不省心。” “大师果然是明白人,把话说明了,大家也就都舒服了。不知大师今晚想歇在何处,我立刻着人安排。” “先准备一辆马车吧,骑了一天的马,有些乏累了……” “听见没有,快去准备马车!”黑衣人回首吩咐。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一个时辰,宽敞的马车就到了。 伽落进去一看,里头放了软枕,还铺了软垫,另有一个小案桌,上头摆了茶具。 伽落扬唇一笑,楚星舒说得不错,这般回去,可比自已骑马,东躲西藏舒服多了。 马车绝尘而去,后头赶上的一拨黑衣人,喘着粗气,只寻到了车痕,那车痕还被人动了手脚。 几人面面相觑,郁闷的黯然离去。 这拨黑衣人走后,石玉才从树后缓缓现身…… 第139章 斗法 屋内漆黑一片,慕忘尘躺在床上,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间。他的指尖在佛珠上一颗一颗的摩挲,心下却是一片焦灼。 听到动静,他迅速翻身坐起,借着月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暗卫:“人呢?” 第162章 那暗卫低垂着头,不敢看他迫人的眼眸,“回主子,我们去晚了一步……” “好,很好!”慕忘尘冷笑,“你们这办事的手段是越活越回去了。” 慕忘尘慢慢走近暗卫,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那暗卫只是被他这么看着,就不自觉身体一寒,忍不住哆嗦。 “请……请主子责罚!” 他见慕忘尘微微抬手,心知主子赏罚分明,自已的生命即将结束。 他闭上眼睛,扬起脸,等待着那致命一击。 云容…… 脑中一闪而过伽落的面容,慕忘尘的手鬼使神差的顿住,改了主意:“自断一根手指,滚吧!” 暗卫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睛,连忙叩首:“谢主子不杀之恩,谢主子!” 他挥刀干净利落的断了指,吭都没吭一声,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慕忘尘心头一动,过去暗卫在他眼中,从来都是工具。第一次,他蓦然发觉,这些人也是有血有肉有生命的…… 相比杀人,留人性命,好像更令人愉悦一些。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室内的檀香将血腥味驱散,慕忘尘沉思着,暗卫跟丢了 ,眼下想要伽落的消息,恐怕只能继续跟楚星舒周旋了。 一想到楚星舒,慕忘尘就有些疲累,那双洞悉人心的含情眼,实在不好糊弄。 楚星舒半倚在床榻上,刚刚喝过药,松了头发,眸中已有困意,还是强撑着听石玉汇报。 “公子,果然不出所料,那三皇子按捺不住派了人,只不过晚了一步,伽落被太后的人先带走了。” 楚星舒打了个呵欠:“他果然是装的,差点连我都骗过了,装得还真像。” “还需要再派人跟着伽落吗?”石玉问。 “不必了,他已出了城,人多反倒容易露出痕迹,万一被太后的人发现,于伽落无益。” “那三皇子若再派人呢?” “不必管他,他不会伤害伽落。” 楚星舒每日到三皇子府的时间都很固定,酉时一到,他就会拎着食盒出现在慕忘尘面前。 慕忘尘疯得也没往日厉害了,他得把精神留着,将最疯的状态留给楚星舒看。 此刻,他正蹲在园内,折了一根梅枝,在泥地上捅蚂蚁洞玩。看似玩得专心,实则他并未走心,只是在发呆。 听到脚步声,不必回头,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他还是装作无知的回了头,看了一眼楚星舒手里的食盒,每日一问道:“我的伽落呢?” 楚星舒轻轻一笑,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走到他身边蹲下,不答反问:“你在玩什么?” “你没长眼睛吗,我在赶蚂蚁回家呢。” “这样啊……”楚星舒也折了一根梅枝,学着他的样子,却玩得比他还开心。 慕忘尘眯起眼睛,这人脸上的开心还真不像是装的,不禁好奇问道:“好玩吗?” 楚星舒见有群蚂蚁顺着枝条被他引迷了路,头也不抬,眼睛发亮,兴致盎然道:“好玩。” 慕忘尘暗暗翻了个白眼,丢下梅枝,“我饿了!” 楚星舒从怀内摸出一块帕子抛在他脸上,“把手擦干净了再吃饭。” “我才不要!”慕忘尘故意用脏脏的手,去拿了一块鸭腿,狼吞虎咽的吃得满口是油。 楚星舒回头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手中的游戏。 慕忘尘深思的眼眸直直盯着那蹲在地上的白色身影,这究竟是个什么人?装疯的不是自已么,此人怎么连装都不用装? 他忍不住暗咒了声:疯子! “楚哥哥……”慕忘尘唤了一声。 “嗯?”楚星舒头也不抬。 “我这几日都有乖乖吃饭,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伽落?” 楚星舒放下枝条,拍了拍手,又嫌不干净,索性将手中的泥巴抹在了慕忘尘衣服上。 慕忘尘厌恶的躲开:“你又欺负我!” 楚星舒哈哈大笑:“这不是见你可爱么,来,让哥哥摸摸脸蛋儿,看看有没有长肉。” 慕忘尘也不躲,故意伸长了脖子,将脸凑到他跟前:“是不是我让你摸摸,你就带我见伽落?” 楚星舒暗笑,这三皇子,为了套话,倒是豁得出去。 “你让我摸,我保证让你见到伽落。” “好啊好啊。”慕忘尘开心的点头,心下却狐疑,这人答应得如此爽快,必有猫腻! 楚星舒认真的在慕忘尘脸上抹泥巴,边抹边压着嘴角。 终于,慕忘尘白净的脸蛋被黑色泥土覆盖,只露出一双孩童般纯净的眼睛,两个鼻孔,略有些干涸的嘴唇。 楚星舒越看越乐,李管家默默瞅了一眼,心酸得直摇头,快步离去。 李管家是心疼自家主子傻了,楚星舒仗着一副好皮相,得皇上专宠,这般戏弄主子。 可在楚星舒眼中,这慕忘尘若是真傻,他必不会拿人短处当乐趣,眼下这人装得上瘾,倒把他楚星舒当傻子,那他可就要好好的陪此人玩一玩了。 “楚哥哥,好了吗?”慕忘尘眼中略露了一丝阴鸷。 楚星舒捕住这一闪即逝的眼神,最后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不动声色道:“大功告成!” “那快带我去见伽落吧。”慕忘尘扯着楚星舒的袖子。 “好,你跟我来。” 慕忘尘疑惑的跟着他,纳闷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163章 “你带我到书房做什么?伽落在这里吗?” 楚星舒笑而不答,指了指椅子,“三皇子莫急,你且坐坐,我很快的。” 慕忘尘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见楚星舒熟练的研墨,铺纸,落笔。 他果然画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伽落的身影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 慕忘尘攥紧拳头,暗叹,又被楚星舒给耍了! 楚星舒将画吹干,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如一只欢脱的兔子,冲他招手:“过来看看吧,你的伽落在这里。” 第140章 神韵 慕忘尘故作惊喜的走过来,细细端详了片刻,道:“他不是伽落。” 楚星舒意会过来,“三皇子观察入微,说得对,还差了一样最关键的。” 他取了细笔,蘸了红色,递给慕忘尘,“你来吧。” “我……我不会。”慕忘尘道。 “你可以的,用心就做得到。”楚星舒笑着鼓励。 慕忘尘看着纸上的伽落,有些手痒,索性执了笔,慎重又无比精准的在那眉心中央点上了痣。 “添上这笔,方才有了神韵。”楚星舒赞叹道。 慕忘尘目光流连的盯着画上人,这个楚星舒果然画功了得,不仅仅是画得像,那神态也是惟妙惟肖,好的画师可以将人画得像,可是能让画中人有了神魂,如此灵动,却是需要极高天赋的。 怪不得皇上宝贝似的宠着,一向刚正不阿的二皇子也着了此人的道,真是个妖孽。 此次事败,就是那个陈桑淮坏的事,想来这陈桑淮也是受此人蛊惑…… 楚星舒见他盯着画人发呆,笑道:“楚哥哥没骗你吧,是不是让你见到伽落了?” 慕忘尘顶着一张黑脸,开心的直点头,还傻兮兮的对着画喊:“伽落,伽落,你出来陪我玩会儿吧。” 装,你继续装!楚星舒淡定的继续看着他。 “唉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玩得满脸都是泥巴呀——”奶娘直接推门而入,大呼小叫的瞪了楚星舒一眼。 李管家不便出面,将此事通知了奶娘,这奶娘是南鲁跟过来的家仆,在三皇子府,向来百无禁忌。 “奶娘,你看——伽落。” 奶娘面如寒霜,又不敢得罪楚星舒,一把抢过画:“伽什么落,一幅画而已,瞧你这一脸泥,来人,打水进来!” 奶娘用帕子给慕忘尘擦泥,边擦边道:“时候也不早了,定安王身子不好,晚上风凉,三皇子就不劳定安王费心了。若是让定安王染了风寒,那可就是咱们三皇子府的罪过了。” 楚星舒自然听出她言语中的赶客之意,笑道:“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楚星舒刚出三皇子府,正朝着马车走,突然被人擒住了胳膊,带到了一处暗巷。 陈桑淮将人抵在墙壁上:“若初,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楚星舒温和笑道:“你来大朔这么久了,我一直未赶得及尽地主之谊,实在抱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的马车停在大门那里,有处酒家不错,咱们去叙叙旧吧。” 楚星舒的马车停在了‘醉梦楼’的岸边,将千千留在了车上。 千千不甘的趴着窗户道:“公子,等下记得我带一份烤鱼,我要那个刺少的。” 楚星舒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当着客人呢,还这般没大没小指使起主子来了。” “好嘛好嘛,我快饿死了——” 楚星舒扶额点头:“好,知道了。” “等等——公子你今日的药还没服呢。”千千将一直在车内小泥炉上温着的药递给他。 陈桑淮看了一眼那汤药罐,伸手接过:“给我吧。” “有劳陈公子了,记得哦……再过半个时辰,一定要让主子准时喝下。” “嗯,你放心吧。” 太子丧期快过了,故而‘醉梦楼’的食客又多了起来。 只不过船上少了声乐歌舞声,风雅客们在船上边钓鱼,边静听鸟叫蛙鸣,倒也有另一番趣味儿。 两人踏入船舱,舱内加了烤炉,想来是为了让食客体会自已动手的乐趣。 陈桑淮赞叹道:“果然是皇城,这做生意的心思比晋城活络,同样是坐船,这边的花样就多得多了。” “晋城公子果然时时不忘晋城的生计,佩服佩服。” 楚星舒取了鱼竿和鱼篓递给他,“你可会钓鱼?” 陈桑淮将炉子上煮的茶取下来,把药罐子小心的放上去温着,方笑道:“你是主,我是客,你竟然让客人钓鱼给你吃,是何道理?” 楚星舒扬了扬手上的鱼竿,“我倒是想钓来着,只不过……我实在不擅长此道,有可能咱们两个吃一晚上的风,也吃不上鱼,我那小跟班还眼巴巴的盼着呢。” 陈桑淮嗤笑一声:“这天下竟然还有你不擅长的事。”认命的接过他手上的渔具。 “我去舱外陪你?” 陈桑淮看了眼他瘦弱的身子:“不必了,甲板上风大。”想了想,又关切的道:“怎么这回见你,瘦得这般厉害?随身竟然还要带着药?” 楚星舒坐在团垫上,淡笑道:“没事的,养养就回来了。” 陈桑淮安静的坐在船边,楚星舒不自觉想到了那日的璀璨焰火,明明已是春暖花开时节,没有慕屹川的日子,却觉得比冬日更冷了些。 第164章 同样的场景,陪在身边的人是陈桑淮,楚星舒竟然觉得有些困意来袭。 他撑着下巴,慵懒的盯着沉静的湖面,蒙夕染的信也不知道送到了没有,他精心挑了好几瓣新开的桃花,做成了书签,放在了信封里。乞盼着,在那只有风沙的匈奴,慕屹川也能看到一抹大朔的春色。 听到脚步声,楚星舒起身迎了上去,“我帮你。” 陈桑淮连忙侧身闪过,道:“你停下,这都是水,别弄湿了衣裳病上加病。” 楚星舒听话的坐下,“这才短短功夫,你就钓了这么多,果然厉害。” “若不是惦记着你该喝药了,我还可以钓更多呢。” 陈桑淮擦干了水,把药端了过来,取了碗,黑色的药汁装了整整一碗。 “半个时辰喝药,你的家仆交待的。” 楚星舒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陈桑淮闻着一股子苦味,见喝的人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好奇问:“不苦吗?” “你要尝尝吗?” “我才不要。”陈桑淮将鱼穿在竹签上,放在了烤炉上。他研究着那一堆调料罐,眉头越拧越紧,这钓鱼的确不难,可这烤鱼,他可是头一遭。 楚星舒放下碗,走了过去,笑道:“这个我擅长,还是我来吧。” 楚星舒纤白的手指轻轻拿起小刷子,先给鱼全身刷了一遍油,“呲呲”的香味就被引了出来。 他如作画般的撒上各种调料,不一会儿功夫,色泽晶莹,香味顺着白烟飘向了远处,引得其他船只上的食客,纷纷探头张望。 第141章 冰释 楚星舒拨了一块肚皮上的鱼肉放入陈桑淮碗里,“烤好了,你尝尝可合胃口。” 陈桑淮见他面有疲态,道:“我自已来吧,你累了就歇会儿。” 楚星舒点点头,“可能是那药有安眠的功效,你慢慢吃,我趴一会儿,咱们就这么说说话吧。” 陈桑淮尝了一口,这味道着实惊艳。他笑问:“若初,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楚星舒长长的睫毛动了下,眸中满是慵懒,下巴搁在手臂上,沉吟片刻后,道:“我不叫云若初,我叫楚星舒。” 气氛顿时僵了下来,楚星舒抿了下嘴唇,接着道:“在晋城的时候,我是有意接近你的,为的是打探甘修的动静,为你出主意,也是存了私心,得知我骗你的时候,你心里……很不好受吧?” 陈桑淮眼中有了怒意:“楚星舒,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把账算清?” “总是要算的,老这么悬在心里,怪不自在的。” “那算清楚后呢?你我就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楚星舒支颐含笑:“不必等到老死,你若有心,明年此时来我坟头,上几柱香我也是受的,只不过……可千万别磕头拜我……”说着,自已想到那画面,既觉得悲凉,又觉得有趣,笑意渐深。 陈桑淮脸色越来越沉:“你就如此轻贱自已的身子?不过是病了几日,怎么就生出这种心思来?什么死不死的,我只管找活人要账!” 楚星舒叹了一口气:“生死本就是人生常态,世人为何都如此避讳谈论?” “避讳谈论那是因为在意!”陈桑淮冲口而出,随即耳根一红:“你当日与我拜药师佛,我偷偷在佛前为你求了好多平安的话。 回晋城后,我寻不到你,心里空落落的。我又悄悄去了一趟,新添了好几盏香灯。可是……” 他自嘲一笑:“我竟然蠢到不知道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云若初。” 楚星舒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笑道:“都怪我,可见不该哄你,所以药师佛罚我了……你看,我如今已经自识恶果了。你的气可消了?” 陈桑淮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若真怪你,此次就不会帮你对付甘修了。 来了这段时日,关于你的传闻也听了不少,你在这大朔名声怎么如此之差?你明明不是他们口中……口中的那种人。” “你看过话本了?”楚星舒问。“听闻自我入忆浮宫后,好多书馆都被人砸了,闵三公子的话本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陈桑淮喝了口茶,掩饰尴尬:“正经书馆自然是买不到,黑市上倒是有不少,且价格不菲,我那日去,买的人还不少呢。 想来是正值丧期,禁歌舞,禁玩乐,人们也只能靠看话本打发时间了。只不过……这闵三公子也真不是个东西,把你画得那般勾人,还和二皇子搅和在一起……” “咳咳咳……”楚星舒扶额,拢嘴咳着。 “你怎么了?脸都咳红了。”陈桑淮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快,先喝口水润润。” 楚星舒啜了一口,睨了陈桑淮一眼,见他刚吞入一口茶。 楚星舒不咸不淡的道:“你口中那个不是东西的闵三公子……正是在下。” “噗——” 楚星舒淡定的看着陈桑淮如他所料的喷出茶水,轻扬了唇角。 楚星舒将帕子递给他:“擦擦吧。” “多谢。”陈桑淮擦干净了嘴边的水,这才瞪大了眼睛问:“你说那些话本是你自已画的?” “是啊,生活无趣,打发时间,顺便赚点小钱罢了。” “那……那话本中的红珠,我在你脖子上见过,如此说来,你和二皇子是真的?” 第165章 楚星舒眸光一暖,苍白的面容浮上了几分缱绻。 陈桑淮想起当日楚星舒拒绝自已为他戴平安符,当脖子间的红珠宝贝一样,还哄他说红珠是爹送的…… 他心头一酸,“想不到你还有二皇子这么个年轻的爹,哼!” 楚星舒莞尔一笑:“好了,好了,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我以茶当酒敬你一杯赔罪,别生气了。” 陈桑淮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此刻见楚星舒这般坦诚把话说开,心头的疑团解开,也就不再纠结了:“说来我也该谢你,此次平叛,皇上给陈家立了一等功。 封赏与我而言倒不是大事,能为父亲表忠心,保陈家根基稳固才是我最想要的。” 楚星舒试探道:“你可愿……留在皇城,甘修一倒,他统领的兵马军心溃散,那些跟着反的将土,该解决的已经解决了。 余下不少低阶小兵,是糊里糊涂跟着他反的。我思来想去,你跟着甘修的队伍这么久,将这些人交给你接管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楚星舒道:“自然是皇上授意我才来问你的,皇上惜才,对你颇为赏识,知道你是家中长子,他若开口就变成圣旨了,这是皇上仁慈,不想勉强你。” 陈桑淮深思的看着楚星舒:“皇上就这般信任你?你和二皇子的事,他也默许?太子已故,二皇子一回来,必然是要承接太子之位的,届时你……” 楚星舒垂眸,打断道:“不谈我了,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你若留下来可不比在晋城自在,但留下的好处我不必多说,你也是懂的,如何取舍,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桑淮定定的看着楚星舒,“你想让我走,还是想让我留?” “我说了,你得自已拿主意。” “你若想让我走,皇上提到此事时,你有千百个法子推掉,如今竟巴巴来问我,楚星舒……你需要我留,我留下便是。” 楚星舒的确想留他,经甘修这么一闹,皇城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固军心。 陈桑淮是最合适的人选 ,日后大朔交到慕屹川手里,有这样一个人助力,也是再好不过了。 可他也真的不想勉强陈桑淮,见陈桑淮答应得如此爽快,却是为着自已的缘故,更觉欠他的还不清了。 见楚星舒神色犹疑,陈桑淮了然,爽朗道:“你不要觉得欠我什么,你记住,我陈桑淮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心甘情愿,我若不愿意做的事,刀架脖子上,也没人能逼我点头!” 第142章 流放 千千坐在马车上,困顿的打盹,鼻间闻到香味,倏然张开眼,伸手接过纸油包:“公子,你们可回来了,我都饿得睡着了。” 楚星舒擦掉他嘴边的碎渣,道:“吃糕点吃饱了才睡的吧,下次要演,记得擦嘴。” “这位家仆倒是比晋城跟着你的那位灵巧许多。”陈桑淮笑道。 千千皱着鼻子,道:“您说雪风那个呆头鹅啊,我才不要跟他比呢,木头木脑的,就会使一身蛮力。看他从匈奴回来后,能不能变得机灵点。” 楚星舒敲了他一记:“好了,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楚星舒不甚自在的看了眼陈桑淮。 陈桑淮失笑:“原来当日一直跟着你的护卫,是二皇子的人,怪不得……我一靠近你,他就过来……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你们主仆进车内吧,我亲自赶车送你们回去。” “哇,不用我赶马车,陈将军,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我可以安心吃鱼啰!” 千千欢快地蹦跶着进了马车,楚星舒与陈桑淮对视一眼:“他自幼跟着我,被我宠坏了,见笑了。” 马车乘着月色而行,楚星舒掀开车帘,散了散车厢内的烤鱼味。 他抬眼看着天空,今晚的星辰格外清亮,如一条镶满珍珠的玉带悬挂在天上。他不自觉感叹:“真好看。” 马车走到了正街,夜已深,街上行人廖廖。 甘尔乐停下脚步,盯着马车,楚星舒那张媚人心魄的脸刺痛了她,视线挪向赶车人,她恨恨的咬着牙。 “嗖嗖——”两声,押运官的鞭子挥在了她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看什么看,再不走,老子抽死你!” 说着,又要扬鞭,“官爷,官爷!您行行好……小姐她年纪小,不懂事。”一位老嬷嬷忙将甘尔乐护在怀中。这老嬷嬷也姓甘,是大将军府的家生仆人。 “若不是她那反贼老爹,老子就不会被派这倒霉差事。玉峰塔这破地方,冬天冻死,夏天热死,鬼都不想走这一遭!还敢给老子磨磨蹭蹭的耽误行程!” 甘嬷嬷听出话头,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镯子,悄悄塞在他手里:“官爷,您行行好,我们一定快些走,不给官爷添麻烦。” 押运官掂着手中镯子的分量,面容一冷,道:“家都被抄了,你这刁仆还敢夹带私藏!胆子不小啊!” 他将鞭子指着老妇:“还藏了什么?都交出来!不然,老子现在就把你送官。” “这这……”甘嬷嬷傻了眼,她以为使些银钱就可以寻些安稳,没想到这押运官贪得无厌,还倒打一耙。 “你给不给!嗖嗖——”押运官狠狠的又抽了两鞭。 鞭子上的倒刺瞬间划破了薄衫,沾上了新鲜的血液。 “啊——饶命,真的没有了,官爷饶命啊!”甘嬷嬷被打得跪地求饶。 第166章 求饶声引得行人侧目,楚星舒探头回望了一眼,眉心一蹙,“停车!” 陈桑淮“吁”地一声拉住缰绳,“怎么了,可是我赶得太快了,你颠得不舒服?” “我要下车。” 楚星舒掀了车帘,跳下马车。 “公子,你慢着些,等等我呀……” 甘嬷嬷毕竟年纪大,几鞭子下去,已经气喘吁吁瘫软在地。 甘尔乐咬破了嘴唇,一把夺过鞭子,反抽了那押运官几鞭,“无耻小人!真当本小姐是好欺负的?” “死丫头,反了你了!还愣……愣着做什么?一起上啊!” 五六名下属一齐上来制住甘尔乐,甘尔乐寡不敌众,被两个人扭着胳膊背在身后,又被人踹了一脚跪下,押运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捡起掉在地上的鞭子,就要抽上去。 “住手!” “谁敢管老子!我——”他一回头,发现是楚星舒带着随从站在他面前。 押运官气焰瞬间弱了下去,赔着笑脸道:“属下有眼无珠,刚刚教训几个囚犯,惊扰定安王了。” 楚星舒眼光一扫,冷声道:“放了她。” “快快快,还不放人!”押运官赶紧使眼色。 甘尔乐被人丢在地上,恨恨的目光盯着楚星舒:“不必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楚星舒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喟叹一声:“你且忍一忍,等风头过了,我再想法子让你回来。千千,你身上可带了药膏?” “自然随身带着的。”千千从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圆形的药瓶,“公子出门,各种药我几时漏带过?这是紫竹膏,收敛伤口最好不过了。” “给她上药。” 甘尔乐推开楚星舒:“楚星舒,你听不懂吗?不必你假好心,我不要你管!” 甘尔乐力气极大,楚星舒被推得一时没撑住,陈桑淮赶紧上前扶住人:“你没事吧?” 千千也来了气:“公子,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咱们何必多管闲事?” “千千——” 千千见楚星舒沉了眸,知道不得再造次,忙不迭道:“好嘛好嘛,是我多嘴了,臭丫头,你可别倔了。听我一声劝啊,这伤口不处理,若是感染,你这手上的也就罢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儿,也不想要了?” “小姐,这位小公子说的在理,听话啊……”甘嬷嬷忙上前劝着,“多谢小公子了。” 甘嬷嬷一口一个小公子,千千不习惯被人这么叫,面上一躁:“嘿嘿……小事情小事情不妨事的,我也是遵了我家公子的指示。” 楚星舒直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盯着跪伏在地的押运官:“你叫什么名字?” “回定安王,小的叫张虎。” 张虎悄悄打量楚星舒,这人果然与话本中画的一般无二,这般美的面容,此刻脸上罩了寒霜,却让他觉得比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更可怕。 “你可是本地人土?” “是,小人从祖上开始,就在皇城扎的根。” 楚星舒纤细的手腕从袖里伸出,抚着下巴,盯得张虎直发毛。 “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小的排行老三,上头两位姐姐已经出嫁了,父亲早年也过世了,现在家中只有老母亲,和一妻两妾。” “孩子呢?有几个?”楚星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袖子。 第143章 好歹 张虎有些发怵,见楚星舒来者不善,故而刚刚故意隐了孩子不说,本想糊弄过去。 奈何眼前人,实在不是个能糊弄的主儿。 他只得硬着头皮老实交待:“孩子……有三个。长子八岁,次子四岁,还有一个幺女尚在襁褓……” 语罢,张虎微微抬头,额头上已经沁出薄汗,他收敛心神,扯着笑道:“不知定安王问小人这些做甚?” 楚星舒不答反笑,“张大人,好福气啊!一房两妾,子女双全。” “定安王折煞小人了,小的只是一名小小衙役,岂敢担大人二字。” “差事办得好,大人还是当得的,若是办得不好……”楚星舒依然笑得云淡风轻,眸光却是冷的:“你的家人,以后就本王替你看着吧。” “这……”张虎吓得一个激淋,讨了这么个差事已经够倒霉的了,怎么还要押上一家老小?他本以为这甘家是墙倒众人推,尤其是这定安王,更没有为甘家出头的道理。 “您是让小的优待那甘家余孽?”他疑惑问道。 “甘府人丁凋零,此次流放的都是甘家旁系,哪怕那甘大小姐,也只是抱养来的养女,甘修已伏法,连坐之人……”楚星舒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也算得上无辜。” 张虎会意道:“定安王仁厚,您的意思小的明白了,明白了……” 楚星舒睨他一眼,“真的明白了?” 张虎点头如捣蒜。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拱手:“只求定安王……莫要为难小人的家眷。” 楚星舒遥看了甘尔乐一眼,素来衣食考究的人,此刻却神形狼狈,再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有那双倔强的眼眸,还隐隐带着过去的些许神采。 因为慕屹川,他对甘尔乐自然是谈不上喜欢的。可他也明白,如果慕屹川在,断然不会眼见甘尔乐这般受人欺凌,而放任不管的。 “千千,过来。”楚星舒轻唤了一声。 第167章 千千将盖好的药罐塞到甘嬷嬷手里,“我家公子叫我了,甘小姐上过这药,一会儿就没事了,嬷嬷,这药您带着,也记得等下给自已用一些,您年纪大了,更要小心,切记伤口不要见水,一日抹三次。” 甘嬷嬷作势要磕头,“别跪,千万别跪!”千千起身,拔腿就跑。 “公子,我来了……”千千气喘吁吁的过来。 “药都涂好了?伤口可要紧,需不需要送到医馆去看看?”楚星舒低声问。 千千一脸自信道:“哪家医馆的药能比得上这紫竹膏呀……伽落的手艺,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的。药怎么用我都交待清楚了,甘小姐是姑娘家,好了后,也不会留疤的,放心吧。” 楚星舒轻轻颔首,伸出手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千千赶紧捂住胸口,一脸谨慎:“公子,你要干嘛?” 楚星舒多日未归,又没有了话本的进项,新寺近来虽然香火旺盛,可刚刚进步,钱没赚多少,花出去的倒是不少,平日他还得管暗卫营的开销,先前丰余的账目早已花得七七八八。 眼下楚星舒一开口要钱,他就条件反射的护住了。 楚星舒睇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从他怀里摸出一杳银票,看也不看,递给了张虎:“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上衣食住行不得苛待这些人,越往北走,越荒凉,需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张虎怔了怔,不敢接。 “你若不收,刚刚那话就是哄我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的俸禄不足以支撑这些,除非——”楚星舒眼眸一转,狐疑地眯眼看他:“你还有别的歪心思?” “小人不敢!小人收着就是。”张虎忙一股脑塞入怀中。 千千肉疼的盯着张虎怀里的银票,急道:“喂喂喂——你可数清楚了,这大大小小的银票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两啊!你一应开销,回来记得报账,一文钱对不上,我家公子也是要追究的!” 陈桑淮走过来,对楚星舒低声笑道:“你这个随从,还真有个玲珑心肝。” 楚星舒宠溺摇头:“他呀……就爱逞口舌伶俐,在钱面前,我这个主子都算不得什么,一开口要钱,就跟要他命似的。” “适才听你说之前靠卖话本赚钱,眼下千千又叫穷,你若是手头不宽裕,我可以……” 楚星舒打断他,忙道:“多谢了,不至于,不至于……” 千千一边盯着张虎数银票,一边笑道:“将军不必操心,等我主子的银库回来了,多少钱财都不是事儿。” 楚星舒虽被千千揶揄了,依然甜笑着低下了头。 “银库?”陈桑淮一头雾水。 “唉呀——就是那二——” “千千,闭嘴!” 陈桑淮已会意,苦笑点头:“是了,有他在,自然是用不上我的。” 楚星舒知道他还没有完全释怀,只得沉默以对。 张虎越是紧张越是数错,在千千的目光逼视下,来来回回数了三次,总算对上了数。 “那小人就押解犯人上路了。”张虎恭敬的告辞。 楚星舒看了一眼十来人的流放队伍,挥挥手:“去吧。” “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吧。可别误了喝药的时辰。” “嗯。”楚星舒刚转过身子,甘尔乐凄厉的声音在身后回荡:“楚星舒!你等着!给我等着!” 楚星舒不再回头,朝马车走去。 直到上了马车,千千还是憋不住,不平道:“公子,这个女人真的是不识好歹!” 楚星舒斜倚着身子,眉眼间已露出疲态,平淡道:“好与歹只是你觉得,不是她觉得。每个人站的位置不同,心绪是不同的。 你如今站在高处,俯视着向她施恩,可她原就是高处之人,这恩也就变成了施舍。” “哦……我过去以为施恩莫忘报是要懂得感恩,今日发现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施恩者原来可不必指望人报恩。”千千摇头晃脑道。 楚星舒蜷起食指,轻扣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家公子何时是这般无私的人?她与屹川到底是多年情谊,眼下屹川不在,有些事情,我自然是要做的。” “这个我懂!夫唱妇随嘛,嘿嘿……” “千千,你今日怎么格外的吵?”楚星舒靠着软枕,轻勾了唇角,长睫顽皮的眨了眨,道:“你那话不对,不是夫唱妇随,应该是……夫唱夫随。” 第144章 训鹰 直到马车消失在尽头,甘尔乐的目光依然看着那个方向未动,她麻木的站起了身子。 张虎不敢催她,见她不回神,只得毕恭毕敬道:“甘大小姐,请吧,咱们早些上路,趁天亮还可以寻个好地方歇息。” 甘尔乐冷嗤一声:“你这脸倒是变得快,或许我说错了,你这种人,几时有过脸?” “你——”张虎气结,又迅速将火气压了下去:“您有大靠山,是小人先前眼拙,还望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这路上,您配合一点,我自会将您当主子似的供着,如何?” “哼!” “官爷放心,我们一定配合,一定配合……”甘嬷嬷赔笑道。 楚星舒回到宫内,只觉得浑身乏力,刚刚松开外袍,眼角扫到书桌上封了红色蜜蜡的书信。 他心头一跳,刚脱了靴,还顾不上换鞋,就这么光着脚跑过去,迫不及待的拆信。 第168章 “唉哟,我的公子,你好歹穿上鞋呀!”千千忙取了室内的软缎鞋过来,低头就要给楚星舒穿。 “放着吧,等下我自已穿。”楚星舒坐在椅子上,光着轻轻晃着,注意力完全在手中的信上,眼皮都没空抬。 “那我放在地毯上了。”千千想了想又不放心,取了小毛毯盖在楚星舒光洁白嫩的脚上,无奈摇头离去。 半晌后,楚星舒放下信纸,拿起信封,轻轻倒出里面一个扇坠般大小的琉璃瓶。 琉璃瓶里装了罕见的五色沙,红、黄、绿、白、黑。 每一层一种颜色,楚星舒爱不释手的放在掌心内把玩着。本困乏的身子,也觉得多了些精神。 千千端了药进来,见他还光着脚,盖在脚上的毯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踢掉了。他心下着急,又没法子,只得将药放在书桌上,脑袋凑过去,道:“公子,二皇子信上有没有写让你注意自已身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怎么越来越啰嗦了。” 楚星舒语气里带着甜腻,乖乖穿上鞋子,唇边是压制不住的笑意。整个人也瞬间多了些神采。 千千老气横秋的摇头,“唉……这世间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及不上心上人的只言片语。情字——误人哪!” 楚星舒捧着药碗,睨他一眼:“千千,你近来越发出息了。” 千千挠头傻笑。 “这信是四王子什么时候递进来的?”楚星舒放下喝尽的药碗,舌中还留着苦味。 “听值守的人说,公子去三皇子府时送过来的,四王子本想着当面交给你,正巧你去了三皇子府上,那三皇子真的……” 楚星舒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千千立刻噤声。“公子,可是乏了?我打水进来沐浴?” “嗯。” 蒙尔泰知道了楚星舒的身份,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盯着正在山坡上训鹰的慕屹川,本只是随意说了几句,想不到这二皇子就当了真,连着三日不眠不休的跟这鹰耗上了。 慕屹川面前的这头鹰体重足有三斤,一身黄色的毛,爪指长而锋利,是他亲手猎的。 蒙尔泰当时告诉他,这鹰体重过了二斤,若驯化好了,大有用处。 于是,他就动了念头。未曾想驯化比想象中难上百倍,已经过了三日了,这鹰还是不肯开口进食,黑亮的眼睛倔强的瞪着他。 “舒儿,来……吃一口。” 这鹰的脚被驴皮条缠住,而皮条的另一头牢牢握在慕屹川手里,它尝试了几次逃跑,发现徒然无功后,就倔强的跟慕屹川耗上了。 蒙尔泰提了羊肉过来,割了一小条,递给慕屹川,笑道:“鹰不是这么驯的,别看它是畜牲,其实跟人一样,也是有性格的,你把这羊肉先在它嘴边来回抹一抹。” 慕屹川盯着那弯中带尖的钩喙,将羊肉轻轻抹了一下,迅速拿开,反复几次后,发现这小家伙身体挺得直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依然直勾勾的瞪着他。 “嗬——你这小脾气,还真像某人。” 慕屹川来了兴致,左手驾着鹰,走到蒙尔泰身旁坐下。 蒙尔泰正细细将鲜红精瘦的羊肉切成均匀的小条,摆在盘内。 慕屹川右手拿起一块羊肉条,拇指和食指捏紧,正要喂,被蒙尔泰拦下:“它刚才既然不肯开口,可见是个有血性的,你用中指弹下它的嘴,趁它要咬你的时候,再把肉条送进去。” “你没耍我吧?” 蒙尔泰挑衅道:“怎么?二皇子怕了?你可是训了足足三日了,若是十日还未成,这鹰就再也训不好了,当回归山野才是。” “舒儿,你大主子那般难缠,我也是照拿不误,你这小小一只鹰,再倔下去,可是自讨苦吃,我可没有单于这菩萨心肠,你可听清楚了,要么承服,要么我就让你再无回归之日!” 蒙尔泰轻笑道:“二皇子吓唬它也没用,以诚相待,心意相通方能成事。记得,它咬你的时候喂羊肉条的中间部分,速度要快,否则被啄伤了手,可怪不得我没提醒你。” 慕屹川冷哼一声,中指重弹了一下鹰嘴,迅雷不及掩耳的将羊肉条喂入,鹰嘴死死叼住了羊肉条,却没咬到人手。 慕屹川斜睨蒙尔泰一眼,得意的晃动着完好无缺的手指,蒙尔泰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倒了杯酒递过去。 慕屹川与他碰了个杯,一饮而尽,又去看那鹰。 发现小家伙的眼神有了变化,绷紧的身子,也有了放松的样子。 “恭喜二皇子,可算是开食了。” 慕屹川想象着回去时,肩上站着这头鹰的威风样子,定能让楚星舒更加挪不开目光。 楚星舒总爱唤他傻鹰,这回他就带头真的鹰回去,让他见识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傻鹰。 想着想着,他眼中突然又多了惆怅,这里处处是漫天黄沙,无聊至极,还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见到人。 “夕染说万和公主是个美人,我这弟弟素来挑剔,能得他的夸赞,想来必是人上之姿。” 慕屹川又喂了一块羊肉条,这次要顺利得多了,“我那皇妹,容貌却是上乘,最难得可贵的是性情外柔内刚,必能助你,单于可得好好待她。” 第145章 别装 蒙尔泰道:“你们大朔皇帝可真是一点亏也不吃,一个公主就要换五十年的安宁。” 第169章 慕屹川眸光一暗,默默的又灌了一口酒:“他是明君,我们大朔不怕打仗,只不过不想百姓受苦罢了。” 语罢,抬眼盯着蒙尔泰,道:“你虽身为单于,我瞧着也是如履薄冰,有了大朔做后盾,你也不亏吧。” “你也看出蒙齐英的狼子野心了,他主战,不主和,此次联姻,他煽风点火,惹得部落里蠢蠢欲动。” “看来万和嫁过来,日子不好过呀……” 蒙尔泰目光坚定:“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苦,我母亲过世得早,夕染的母亲视我为已出,最后为了我能顺利登位,活活被人逼死……” “是蒙齐英的母族干的?” 蒙尔泰沉痛的闭眼点头,“鸣凤山一族,我迟早要收拾干净,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联姻后也算是一家人了,万和送亲过来的人,我安排好好挑一下,你如若信得过我,挑过来的人,必能有大用。” “你为何助我?” 慕屹川浅浅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万和是我皇妹,帮你也就是护住她,只有护住你们,才能有那五十年甚至更长远的和平。” 蒙尔泰认真的道:“你未来也会是明君,听说你们的太子没有了,你回去后,这储君的位子该是你囊中之物了吧。” “若我说,太子也好,皇帝也罢,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信吗?” 蒙尔泰惊讶的抬头,转瞬笑着摇头:“匈奴一个单于之位就已经争得头破血流了,大朔偌大的国君之位,你说你没有兴趣,我不信。” 慕屹川抿唇而笑,目光随着心绪飘远。 回到居住的穹庐,雪风忙上前帮他卸下披风,慕屹川自顾取出垫在肩膀上的棉布,丢在案桌上。 “主子,今日进展如何?”雪风笑问。 慕屹川睇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笑容,我可告诉你,舒儿今天开、食、了!” 他坐在铺着毛毡毯的贵妃榻上,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的神色。 “真的?果然没有主子拿不下的……只不过,您确定这鹰的名字不改?” “舒儿不好听么?改什么改!” 雪风碎碎念道:“不改就不改吧,回去不被人打才怪呢。” 慕屹川双手抱臂,抚着下巴,一脸深思的瞅着他:“雪风,我发现你小子越来越开窍了。看来,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回去后我让星舒给你好好挑挑,或者,你若有中意的,只管开口。” “我才不要,女人那么好,主子自已怎么不要?” “我……”慕屹川一时语塞,咳了一下后,又掩饰不住的嘴角上扬:“我有这世间最好的人,还要女人做什么?” 雪风扶额,顺口接道:“是是是,属下也见过这世间最好的了,还要女人做什么?” “你小子——”慕屹川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雪风惊觉失言,慌忙摆手:“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不敢觊觎你的人!” 慕屹川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无妨,他这般好,自然多的是人惦记。只不过,你们谁觊觎都没用,他、是、我、的!” “是了,您的您的,这也是您的。”雪风摸出怀中的信递给他。 慕屹川激动的站起来:“你个混小子,怎么不早点拿给我?” 雪风一脸委屈,“不是你说训鹰的时候别去打扰你么?” 慕屹川拿着信绕过屏风,坐在榻上,小心翼翼的掏出里头用花瓣做成的香包,放在鼻尖闻了闻,笑得一脸满足。 那五色沙,楚星舒果然喜欢。 信里写的都是一些日常之事,慕屹川却觉得格外亲切,好像那人就在眼前,好听的声音柔柔淡淡的叙述着。 信的末尾,‘我想你’三个字墨迹深了些,想来,这三个字楚星舒写得极慢,一笔一划都是思念的线。 慕屹川将信纸盖在脸上,静静的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坐起来,将信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里面果然只字未谈自已的身体状况,一句‘一切安好’就轻松带过了。 他先前刻意问得详细,包括几时吃饭,几时用药,用的什么药,再三强调让楚星舒一一作答,不得隐瞒,可这人…… 身处敌营,每次送信都是搭着蒙夕染的信一起来的,宫中形势,信中自是不便提及的,慕屹川只能通过蒙尔泰才能知道宫内的动静。 可是日常琐事,楚星舒刻意回避了身体状况,只有一种可能,他在心虚…… 太子丧期一过,万和公主的大婚就提上了议程。 双方对于此次联姻,都比较着急,毕竟储君之位未定,慕屹川已是众望所归。而他人在匈奴,慕和墨还是不放心。 慕忘尘在疯了多日后,慕和墨到底对他有愧,下了一道旨意,恢复了南鲁王的爵位,并让慕忘尘袭了爵,可以重回南鲁封地。 三皇子府内一片忙碌,楚星舒和慕悦星来送行。 二人立在廊子下,看着李管家忙着吆五喝六:“慢着点,那一箱子都是古董玉器,摔碎了,你们当了裤子也赔不起!” 慕忘尘坐在台阶上专心啃着糖葫芦,沾得满嘴都是糖渍。 “楚兄,你怎么又给他买这个,这糖吃多了可是会坏牙齿的。”慕悦星走过去,欲夺他手中的糖葫芦,慕忘尘跑起来,将糖葫芦藏在身后,不满道:“你做什么抢我的?” 第170章 楚星舒倚着廊柱,乐呵呵看着二人你追我跑,手中握了一把小毛竹扇,缓缓摇着。 奶娘瞥了一眼一派悠闲的楚星舒,追了上去。扬声道:“王爷,我的王爷呀,快别跑了,咱们该出发了!” 慕忘尘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站在原地跺脚,“我不要走!我就要在这里等伽落,我的伽落还没回来呢!” 慕悦星挫败的见他已经吃完了,还跑得自已一身汗。 他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叮嘱奶娘:“回去后,再别让他吃糖了,不仅仅是糖,甜食也别吃了。” “是,多谢四皇子关怀。府里没有当家人,也是手忙脚乱的,就此别过了。”奶娘推慕忘尘上马车,慕忘尘不肯走,奶娘只得哄他:“咱们坐马车去找伽落。” 他这才心甘情愿的自已钻进了车厢。 楚星舒和慕悦星一直送到大门前,楚星舒突然上前走到马车窗边,敲了敲窗户:“南鲁王……” 慕忘尘掀开车帘,睁着亮晶晶眸子,懵懂的歪着脑袋看他。“你这个坏人,敲窗户做什么?我要走了,不陪你玩了!哼! 楚星舒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慕忘尘瞪他一眼,还是乖乖将耳朵凑了过来,“临别,我送南鲁王三个字,你可听清楚了:‘别——装——了——’” 第146章 品茶 慕忘尘蹙眉看了楚星舒一眼,楚星舒用唇形无声说了句:“保重。” 车夫扬鞭,马车缓缓前行,慕忘尘眸中清明一片,轻勾唇角。 果然瞒不过楚星舒。 他掀起车帘,再看了一眼这牢笼一般的皇城,街铺林立,繁华依旧。 只是他再也不是那个满脸新奇的孩童。 慕忘尘想起当年也是坐在马车里,他窝在母亲怀里,指着窗外问东问西。 母亲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鼻尖,耐心温柔的跟他细细讲解着,说到有趣的地方,母子俩笑得前仰后合。 他幼年时,见别的孩子都是叫母亲,而他却得叫母妃,不高兴的闹脾气。南鲁王妃也就宠着他,再没逼他改口。 未曾想,这母亲也没叫几年,如今…… 慕忘尘轻抚着抱在怀里的牌位,鼻头一酸,喃喃道:“父王,母亲,我们回家了。” 他再看了一眼窗外,抬手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目光深沉而坚定。 慕悦星邀了楚星舒过府,楚星舒知道他有话要说,脚刚跨进了大门,就被慕悦星拉到一旁。 “楚兄,你老实跟我交个底,我二皇兄……他究竟如何了?” 楚星舒挑眉,“你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可是有什么事?” 粉色桃花开了半院,慕悦星用手扫开了石凳上的花瓣,拖着楚星舒坐下,低声道:“昨个儿我去见了母妃。母妃她……” “她不好?”楚星舒已经暗中打点过,冷宫虽然孤凄,可日子该是不难过的。 更何况,还有慕悦星这个儿子在,自然也会在暗中助力。 慕悦星袖子拢嘴,附在楚星舒耳边,小声道:“她想让我做太子。” 楚星舒不作声,思绪转了一下,笑道:“好事呀。” “好什么好呀?我拿你当个正经人说事,你倒好,反拿我来取笑。”慕悦星轻捶了他一下,眉眼间满是焦灼。 楚星舒轻轻拾起飘落在石桌上的一片桃花瓣,捏在手中把玩:“如今太子之位都是你们亲兄弟关起门来的事了,无论未来是谁继承大统,她都是太后。 她若安份,在冷宫好好过日子,福气在后头呢,何苦还来费这些神?” “不过……”楚星舒打量了慕悦星一眼,浅浅笑道:“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她到底还是偏爱你一些。” 慕悦星不安的绞着手指,叹息道:“你可是为我皇兄不平?皇兄素来不爱与母妃亲近,母妃偏宠我一些我不是不知道。 好在皇兄处处强于我,也并不与我计较这些,可是事关大朔的未来,这个位子,皇兄才是最合适的人。 我平日就爱斗蛐溜狗的,哪里配呀……”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皇帝的,论开疆拓土,你二皇兄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放眼天下,大朔处在鼎盛之时,子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此时的大朔,可能更需要的是一个守城之主。侧重点在邦交,文化,经济,农田这些关系民生的方方面面。 你性情和善,斗蛐溜狗的乐趣,你皇兄可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楚星舒由衷道。 慕悦星不好意思的垂首:“也只有你会夸我这些不正经的爱好。这玩和治国怎么能相提并论。” 楚星舒沉眸,“你母妃想扶你上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由,我不说,你也该懂。” 慕悦星苦笑:“我听话,自然比皇兄好拿捏。” “做儿子,听话是孝顺,可是做皇帝,盲目听话就是置天下于不顾了。你可以做一个孝顺的儿子,但不可以没有事非黑白。 在我看来,你并非没有主见,那位谢小姐的事,你办得不错。”楚星舒暧昧一笑。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举手之劳罢了,她毕竟是我……” 慕悦星蓦然停口,对着立在身旁的小果儿,训斥道:“没看我和定安王说话吗,这么久了,主子不叫,就没人记得上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第171章 小果儿跟了慕悦星多年,极少见他如此疾言厉色,“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慕悦星假咳了一声:“我和那谢小姐没……没什么的。” 楚星舒折起扇子,漫不经心地玩弄着用红绳系着的扇坠。 琉璃瓶里的五色沙,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斓,绚丽无比。 “你这扇坠子倒是个稀罕物,哪里得的?”慕悦星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 “你皇兄给的。” “哼,我就知道。要不你下次给我皇兄去信时,也让他给我带一罐?” 楚星舒睇他一眼:“我才不要,你若想要,让谢家小姐给你绣去。” 慕悦星红了脸,不敢告诉楚星舒,他不仅得了谢若兰亲手绣的扇坠,还得了好几个供掌心把玩的精致荷包。 谢若兰绣功了得,绣样也是高雅不俗,他喜欢得不得了。 “主子,请用茶。”小果儿将茶放在煮花炉上,摆好茶具,为二人各倒了一杯,恭敬退在一旁。 楚星舒道:“小果儿,你去院外看看千千在做什么,跟他说一声,不许进来催我。” 支走了小果儿,楚星舒轻轻啜了一口,口味虽淡,香味极好,“这茶不错。” “才上市的香片,不是什么稀罕物,贵在季节好。 你若喜欢,等下我封一些你带回去。这种茶不算名贵,宫里反而是寻不到的。” “上次欠的葡萄酒我还记着呢。” “葡萄酒可不行——”慕悦星猛摇头,“我还没说你呢,你最近是怎么调养的,怎么脸上一点红润都看不到了? 瘦也就罢了,多补补也能回来,可这面色,我不懂医,也知道不妙。太医和伽落是怎么说的?” “成年旧疾罢了,不妨事的。那位谢小姐是怎么样的个人物?” 一提到谢若兰,慕悦星就不自觉上扬了嘴角:“她和一般的名门贵女不一样,有学识,有胆魄,只可惜身为女子,若为男子,必然是可以入阁的。” 说着,眸中的光亮又黯淡了下去:“你说……皇兄回来,真的会娶谢小姐吗?” 楚星舒手一顿,默默的点了下头,“嗯。” “那你们……” 楚星舒淡淡笑道:“多相守一日是一日,想这么多做什么?” 第147章 诡辩 “可是皇兄心中只有你,届时必会伤了那谢家小姐的心。”慕悦星激动道。 “哦……原来不是关心我们,是关心的那个她呀。你们……”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不曾做过越矩之事!” 楚星舒放下茶杯,定定的盯着他,认真道:“所以,你母妃的提议,你也并非完全不动心。” 慕悦星咬了咬唇:“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已,自小夺了皇兄的偏爱! 眼下,众人皆知储君之位,丞相之女都是皇兄的,我竟然克制不住动了歪心思,我……我真不是个东西!” “悬而未决的事情,为什么就一定是他的?当初皇上赐婚,是因为太子是慕逸轩。 如今慕逸轩死了,丞相这门亲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真的可以要?”慕悦星张大了纯净的眼眸。 楚星舒在这干净的眼眸里,看到了蠢蠢欲动的欲望,这孩子,可算是长大了。 “想不想要是一回事,要不要的到,又是一回事。这杯敬你,望你放手一博,得偿所愿。” 马车刚到宫门,穆公公翘首以盼的迎了上来。 “我的王爷,可把你盼回来了。” 楚星舒扶着千千的手下车,见穆公公神色焦急,问道:“发生何事了?” “快快快,随老奴去御书房。皇上和楚将军在里头吵起来了。” “啊?我家老爷敢和皇上吵架?”千千一脸惊奇。 楚星舒蹙眉,这两个人是怎么能吵起来的? 他知道父亲脾气不好,可是再不好,也不至于跟皇上就这么吵起来啊,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穆公公,他们为何事起争执?” “老奴在殿外,听得不真切,隐约听到好像是为着定安王的亲事。”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御书房的门外。 “皇上,定安王求见。”穆公公扬声道。 “进来!”慕和墨声音如常。 楚星舒一进去,发现自家父亲,母亲,兄长,竟然都在。 “皇上万安。”楚星舒拱手行礼。 “星舒啊,你来得正好,你再不来,你爹就要把朕御书房的屋顶给掀翻了。”慕和墨淡笑道。 楚星舒看了一眼楚平雄,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尽,可见方才吵得挺凶。 楚星舒莞尔一笑,拱手道:“皇上说笑了,家父方才若有不敬之举,星舒愿代父受罚。” “你父亲这脾气,唉……此次平叛,楚家居功至伟,朕本是一片好心,想封你父亲一个侯爷,楚家也好名正言顺的在大朔安家。 寻思着再为你寻一门亲事,摘了这男宠的恶名,结果一听男宠二字,他就跟朕急白了眼,还说早在边梁城,你就和川儿……” 楚星舒面上一红,暗暗咬牙,混蛋慕屹川,那次果然被父亲发现了。 “他说你要娶,就娶男妻,让朕将川儿许配给你,你说这这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楚星舒眼眶一热,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平雄…… 第172章 他虽然淡泊世俗,可抱背之欢,到底与世不容,他以为父亲会以他为耻,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只会打仗的将军,竟然会为了他,跟皇上据理力争。 “如果,这是家父的意思,那……”楚星舒双膝跪地,“星舒恳请皇上成全!” “你说什么——”慕和墨面容一僵,掷了茶盏,颤抖的手指着楚星舒:“楚星舒,你莫非是忘记了当初答应过朕什么?” “孩子,你答应过他什么了?”邢敏君关切的问道。 “一保我大朔河山,二保我未来明君,三让他娶妻生子,我终身幽禁忆浮宫。” 慕和墨满意点头:“很好,你记得很清楚。” 刑敏君眼眶一红,满脸心疼:“星舒,你这是何苦?” “你们也都听到了,这是星舒与朕的承诺。” 楚星舒眸光骤然一亮,朗声道:“可是皇上,大朔河山已固,四皇子做未来明君,他未来娶妻生子,我幽禁忆浮宫,这些与下臣求娶二皇子并不相悖。” “楚星舒!你——你——好!你好啊——” 慕和墨怒极反笑,他撑着额头笑了好一会儿,直直的盯着楚星舒:“如此戏耍朕,你真当朕舍不得杀你?” 楚星舒唇边笑意渐深,“下臣答应皇上的是保未来明君,二皇子可以是最好的将才,却未必是最好的帝才,所以……臣眼中的明君是四皇子。” 慕和墨蹙眉,喃喃念着:“老四……老四……” 他眼中的四皇子,一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因此压根就没考虑过四皇子。 可是再仔细一想,老二做储君固然不会错,可老二与自已可能走的是同样一条治国之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大朔国力强大,只要得民心,就可得安稳。 相比之下,一位温润的君主,才是最适合的。 慕和墨心头一动,“你们都退下,朕再想一想。你们难得进宫一趟,忆浮宫清静,朕今日不过去,你们好好团聚吧。” “谢皇上。” “这就是忆浮宫,跟咱们南越的宫殿可真像。”邢敏君惊叹着这华丽的宫殿。 “母亲,这边走……”楚星舒挽了邢敏君,走过拱桥,进了门。 楚星舒兴致极高,非要亲自下厨。 最后一盘菜端出去时,他眼前一黑,忙扶着墙边站住。 “公子,你怎么了?”伙房的小婢女问道。 “没事,你帮我倒杯水来。” “是。” 楚星舒喝了一口水,深呼吸了几次,稳住心神,笑着到了饭厅。 “星舒,你怎么脸色这般难看?累坏了吧?”刑敏君拉着他的手,只觉得手心冰凉。 楚星舒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早间送三皇子,没顾上吃东西, 今日一天就只灌了几口茶,眼下饿得慌呢。” 刑敏君忍不住责备:“千千,你也不知道盯着点,星舒身子不好,怎么能饿肚子?” 千千嘴里含着一块红烧肉,含糊道:“夫人,唔……可真是冤枉……” 他一口猛吞下后,清亮着嗓子道:“我日日可是跟在屁股后头追呀,可公子比兔子还精呢,糊弄起我来一套一套的,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第148章 心结 “罢了。”邢敏君挟了一块鱼到楚星舒碗里,目光四处扫了一下,奇怪道:“怎得不见伽落,他不是在你这里么?” 楚星舒看了楚卓然一眼,立刻会意,笑道:“他最近迷上了研制新药,说要寻一味稀缺药材,您也知道,伽落只要一遇上给我治病的方子,就跟着了魔似的,我自拦不住他。” 闻言,邢敏君注意力立刻转到了药方上:“他真有法子完全治好你?” 楚星舒不忍让她失望,虚虚的点了下头。 楚平雄一声不吭,只是闷闷喝着酒。 “爹,酒喝多了伤身,这葱爆羊肉知道您爱吃,儿子特地做的。”楚星舒讨好的笑道。 楚平雄怔怔盯着碗里的羊肉,满眼惆怅。这个儿子,自幼他就轻不得,重不得。说是儿子,实则养得比女儿还金贵,知道他心思活络,不寻俗法。 先前他与那慕屹川在皇城闹得沸沸扬扬,后又跟大朔皇帝传得骂名昭彰。楚平雄自诩了解慕和墨的旧事,故而都未放在心上。 直到楚星舒请楚家军去边梁,说是助力守城,却行动隐蔽,他就觉着不对劲。 那日在边梁城,房中的动静,他听得再真切不过。没有发作,不过是自已也没有想清楚究竟该如何面对。他这个儿子,面上玩世不恭,云淡风轻,实则,比谁都心思重。 他没见过楚星舒对谁如此上心,大费周章只为保慕屹川那个混小子! “夫君,菜不吃就凉了,儿子的一片心意呢。”刑敏君使眼色劝道。 楚平雄长叹一声,挟起菜放入嘴里,细细嚼了:“味道不错。” 楚星舒知道父亲不痛快,父母对他向来是宽和而拘谨的,总有一种近乡情怯的爱。这种爱太过于小心翼翼。 他其实很希望能像哥哥姐姐一样,调皮闯祸时,该挨打就挨打,该跪祠堂就跪祠堂。 于是,他故意闯过几回祸,他绷紧着神经,睁着兴奋的眼睛,等待着处罚。 后来父母连大声训斥都没有,只是淡淡警告就作罢。 几次以后,楚星舒就失了兴致,儿时,他一度觉得自已是个多余的,楚家没有楚星舒,才更像一个和谐的家。 第173章 可是,今日楚平雄在御书房,和皇上吵得脸红脖子粗,却让他埋在心中的心结,瞬间散开。 楚平雄吃了几口菜,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我跟皇上吵也就算了,你来了非但不灭火,怎么还跑上去添柴?” 楚星舒笑得明媚,“上阵父子兵,爹冲上去了,儿子岂有退缩的道理。” 楚平雄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唇角骄傲的上扬:“果然是我楚家的儿子。来,陪爹喝一个!” “好——”楚星舒刚想拿杯子,被刑敏君夺了过去。 楚星舒暗勾唇,果不其然,“啪!”地一声,楚平雄端杯子的手挨了一筷子。 “好什么好!有你这么当爹的?一得意就忘形!星舒能沾酒么?” 楚平雄摸着被打疼的手,委屈埋怨:“我一时高兴,忘记了……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众人抿嘴偷笑,见怪不怪,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楚将军,只要见到夫人,就是一只不敢撒野的猫。 “星舒啊……不是我们不让你喝,你身子弱,受不住的,听话啊……”刑敏君对着儿子说话,与方才判若两人。 楚星舒乖巧的点头。心中暖意更深。 “你今日这般耍了皇上,他毕竟是皇上,会不会……”楚卓然有些担忧的道。 楚星舒笃定的摇头:“谁更适合做未来皇帝,他会想清楚的。” “那你和那二皇子……是真的?” 蓦然被兄长这么架着问,楚星舒猝不及防面上一红,羞涩而甜蜜的点了下头。 “哦……我一直以为是逢场作戏,如此甚好,呵呵,如此甚好。”楚卓然凝眸想了一想,越想越乐:“慕屹川做我弟媳,嗯,有意思!他以后见我得尊称一声兄长,看他还怎么嚣张,哈哈哈哈……” 众人满脸黑线…… 席散后,院内又安静下来。楚星舒站在桥上,撑着石栏,低头看着水中活泼的锦鲤。 风中的花香,夜间更显浓郁,他唇边的笑意久久未散。 千千从他身后披上丝锦披风,“夜里风凉,公子还是披着吧。” “你垫着脚怪累的,我自已来吧。”楚星舒素白的手指轻轻打着结。 千千绕到他身前,侧眼看他,打趣道:“公子今日心情很好呀。” “我何时心情不好过?” “这倒是句实话。”千千认同的点头,随后,又嘻嘻笑道:“不过,我跟了公子多年,也从未见您心情像今日这般好过。” 楚星舒将锦盒里的鱼食投喂了几颗落水,激起小圈涟漪。各色锦鲤闻食而动,悉数围过来抢食。 “连鱼都知道,不抢就得饿肚子。我近来也贪心,想要的突然多了些。” “哦……原来是待嫁之心呐,不对不对,老爷可说了,咱们要娶男妻。只不过……公子,您确定要娶二皇子这么勇猛的男妻,他会答应吗?” 楚星舒笑意更深,长叹一声:“这可是个爱讨债的主儿……” 慕悦星今日请安来得特别早,慕和墨命人摆了早膳,这还是头一回父子二人一起用膳。 以往总有玉妃在旁边周旋,慕悦星只管吃,笑,点头,时不时说几句孝顺话,也就过了。 此刻,单独面对精明的父皇,慕悦星不自觉拘谨起来。尤其今日的父皇怪怪的,总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已瞧。 “你母妃最近如何了?”慕和墨淡淡开口。 慕悦星盛粥的手一抖,稳了稳,道:“母妃身体康健,只是心神差了些,儿臣自知不该私自去见母妃,还请父皇责罚。” 慕悦星将粥恭敬的放在慕和墨面前:“粥上的浮沫儿臣已经撇去了,也试过温度,此刻入口正适宜,父皇请用。” 慕和墨舀了一勺入口,点点头道:“你的确细心。”精明的眸子盯着他:“你想朕如何罚你?” 慕悦星坦然笑道:“儿臣愿接受宫规处置。” 第149章 落定 慕和墨轻轻挑眉:“宫规罚了,你还会犯吗?” 慕悦星起身,深行一礼,跪下,一脸坚定:“儿臣……还会。” 慕和墨冷笑:“你胆子倒挺大!当众忤逆朕,就不怕朕让你也进去陪你母妃?你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为了给储君铺路,朕可是不认亲生骨血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身上流着父皇、母妃的血,故而明知违反宫规,儿臣也不可能置母妃于不顾。 同样的,没有父皇,就没有儿臣,这条命父皇想拿走,儿臣也只有感恩。” 慕悦星眸光清澈,无怯,无怨的看着慕和墨。 “起来吧,先用膳。”慕和墨的面容柔和了下来。 慕悦星有些懵,他以为的雷霆震怒没有发生,一顿板子的责罚也没有上身。 他起身坐了回来,“父皇不罚我?” “虽然违规,却做得高明,并没有露出马脚,朕如何治你?” “可刚刚……” “刚刚没有皇帝,只是父子闲话家常,做为儿子,你孝礼双全,更不该罚了。” 慕和墨亲手盛了一碗汤,递给他:“以后与父皇说话,不必太过拘谨。朕不过是想和儿子一起吃顿饭罢了。” 慕悦星感受到慕和墨慈爱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以往这种眼神只看得到二皇兄,原来被父皇关注是这种飘飘然的感觉。 第174章 二皇兄不稀罕的东西,于自已而言,却是如此弥足珍贵。 “大蜀皇子一直囚在狱中,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 “这……”慕悦星犹豫。 “父子家常,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儿臣觉得可以……放了他。” 慕和墨眸光一冷,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放虎归山?” 慕悦星瞥了他的面色一眼,知道想法不合他意,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大朔与大蜀近年来邦交颇深,大朔国富民强的同时,大蜀也跟着富足了起来。 联姻本是锦上添花的事。遭了此番变故,大蜀出兵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姬娜公主在大蜀国声望极高,若不出兵,难平民愤,若出了兵,又明知打不过咱们,这才误走歧途与反贼联手。” 慕和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杀了姬昌,正好做个表率,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其他国自然不敢再冒然造次。” “儿臣认为放了姬昌,可彰显我大朔刚柔并济,他们损失了公主,我们也陪了太子。他们大兵侵入,我们也不惧,轻松击退,还活捉了主将。 如父皇所说我们完全可以杀了姬昌,可是我们偏偏放了他,日后,大蜀也好,其他国也罢,只要听到姬昌这个名字,想起的都是我大朔的仁德与威仪。” 慕和墨眸光幽深,低首沉默。 慕悦星暗暗有些后悔,是否嘴太快,“儿臣不懂政事,只是个人的一点拙见,父皇若是……” 慕和墨目光一寒,道:“朕若立你为太子,你二皇兄当如何处置?” “处置?我做太子就要处置二皇兄……不行不行,儿臣不要做这个太子!”慕悦星心下一急,连连摆手,起身又要跪,被慕和墨拦住,按回位子上:“你给朕坐好!” “父皇,如若要杀了二皇兄,儿臣就出家为僧,父皇您就一个儿子都没有了。” 慕和墨被他气笑了,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有你这么咒朕没儿子的么,脑袋真不想要了?” 慕悦星摸着额头,呆怔怔的看着慕和墨。 “你过于怀柔,你二皇兄过于刚直,所以朕才问你,如若立你做太子,你二皇兄当如何,几时说过要杀他了?” “啊……是儿臣刚刚太心急了。” “如若他日你继承大统,二皇兄你想如何安排?”慕和墨认真问道。 “嗯……封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子之位,你可想要?” “那……”慕悦星心跳如鼓,舔了舔唇,试探性地问:“做太子要娶……谢家小姐吗?” “谢家小姐?”慕和墨一脸纳闷。 “先前父皇定下了二皇兄与丞相家的亲事,还……作数吗?” 慕和墨松开了眉头,意会过来,朗声大笑:“哈哈哈哈……你一向无欲无求,突然转性对太子之位感兴趣,绕来绕去,原来是为着这没出息的缘由……” “儿臣的确心悦那谢家小姐,还望父皇成全!” “你小子眼光不错,丞相家那丫头才德兼备,难得的是身上还有几分她爹的时候傲骨。 你二皇兄心思在谁身上,想必你也清楚。”说着,慕和墨谓叹一声:“昨个儿还被楚家那老头吵得朕头疼,罢了罢了,你二皇兄,朕就依了楚家,把他给嫁了吧……” “呃……把二皇兄——嫁了?”慕悦星再次确认道。 “嗯,嫁了!楚家说了,楚星舒要娶男妻,不是嫁儿子!” 慕悦星憋笑憋得双肩直抖,想象着慕屹川知道这消息的表情,就已经要憋出内伤了。若不是当着皇上的面,他估计会笑得满地打滚。 慕和墨嘴角一抽,道:“想笑就笑,憋着不难受么?” “噗——哈哈哈哈哈……” 父子俩相对面笑。 慕和墨笑意渐歇,眼中泛起悔意:“朕对你二皇兄一直心存愧疚,他向来狂妄不羁,不拿命当命。朕还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人上心。 普天之下,能拴住这头小兽的,也只有这个楚星舒了。” 提到楚星舒,慕和墨又好气又好笑:“楚星舒这个臭小子,竟敢明目张胆的戏耍朕,偏偏他步步算计得清清楚楚,朕拿他倒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父皇故意答应让二皇兄嫁过去。”慕悦星笑道。 “让他们两个狗咬狗去吧,你二皇兄那倔脾气上来,楚星舒也得费一番功夫哄!” 慕悦星走后,慕和墨坐在案桌前拟旨,落笔后,久久盯着那旨意,心中感怀。 他摇头苦笑,敢耍朕,子归,你挑的人,可真是后生可畏呀…… 若当初,我有他们一半的清醒执着,你我何至于此? 穆公公眉开眼笑的宣了旨,楚星舒含笑接了旨。 “恭喜定安王,以后可以随时回家团聚了!” 第150章 冷宫 长秋宫内,玉妃和景妃合住一院。起初,二人相互咒骂,互不让步。 后来闹着闹着,都失了劲头,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执守这座冷宫的主事姑姑名唤碧珠,这座院子没迎来二位主子前,差事清闲。 她每日除除草,喝喝茶,一日也就过了。这差事本没什么前途,贵在清静。 比起先前那座冷宫,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正主景妃依然活得好好的,只是苦了那些当日值守的宫人,死了也没有人记得。 第175章 叩门声响起,身旁的小婢女放下手中的柴火,兴冲冲的跑过来请示:“姑姑,想是又有人给玉妃送东西了吧,我去开门?” 碧珠编着手中的花环,眼也不抬的点了点头。 玉妃身份特殊,住进来没几日,碧珠已经收到多位主子的打点,这冷宫的差事竟然变成了一个肥差。 小婢女开了门,忙欠身:“万和公主金安。” 万和伸手比了个‘嘘’,抬腿跨入了门槛,贴身侍女警慎左右扫了一眼,迅速关了门。 “公主,您这是……”小婢女惊慌失措,过去都只是隔着门送些东西,问候几句。 这入院,还是头一遭。若是被人看见,可是要入慎刑司的。 碧珠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连忙迎上去:“公主金安,您大婚在即,这种地方不吉利,公主不该来的。” 万和公主温婉一笑:“姑姑言重了,我向来不忌讳这些,做为女儿,明日就要离开故土,自然是要来与母妃辞行的。” 景妃正在玉妃屋内剥瓜子仁,小碟里铺满了薄薄一层,她细长的指甲已经劈开了口子。 听到外间动静,她朝窗户外探了下头,冷笑道:“妹妹好福气呀,女儿又来探望了。” 玉妃对着铜镜描眉,在镜中瞪她一眼:“剥你的瓜子儿!想偷懒么?” “我嘴巴说话,手又没停,你自已看看。”景妃将碟子端起来晃了晃,“万和公主是要出嫁了吧。” 玉妃嗤笑一声:“哼,又不是嫁去什么好地方,等到了蛮夷之地,吹吹风沙,她就知道什么叫做苦日子了。” “好歹养在你膝下,有你这么当娘……” 听到叩门声,景妃顿住话头,手忙脚乱的蒙面纱。 玉妃起身一把扯住她的手:“来的又不是皇上,你还遮什么遮?” “我这张脸,你是看习惯了,万和可不一定,免得吓到孩子。” “偏不许你遮!”玉妃坏笑着,扬声道:“进来!” “你——”景妃用手捂着脸,侧过头。 “给二位母妃请安。”万和恭敬行礼。 玉妃轻轻颔首,示意她起身。 “万和,你不该来这里。” 万和低垂着头,“不孝女明日就要远嫁,承蒙母妃照拂多年,特来辞行。” “什么母妃不母妃的,住在这里的,不过两个罪妇罢了。 你虽养在我宫内,可我对你并未尽为母之心,如今我进了这冷宫,你何必还巴巴来整母女情深这一套? 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你出嫁,我为你哭一声不成?”玉妃自顾取了一粒瓜子仁放入嘴里,“喂,丑婆子,继续剥啊。” 景妃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万和,暗暗叹息,这般好的年华,这般好的样貌…… “景妃娘娘可安好?”万和凑近她道。 景妃与万和公主打交道不多,没想到她竟然会搭理自已,受宠若惊:“我……很好,谢谢你。” 万和从袖内取出一个白玉罐子,“这是南疆进贡的冰晶膏,听闻去腐生肌有奇效,我心中记挂着您的伤,就厚着脸皮找父皇讨来了,说是采自雪山冰莲制成的,不论好赖,您不妨一试。” “哼——万和呀……难得你一片善心,只不过,别说这里是冷宫,景妃的脸毁了,即便是在她风华正茂时,咱位皇上又何时高看过她一眼?” 闻言,景妃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颓然欲落,万和将那手握住,冰凉的药膏罐子放入她掌心,牢牢握了握。 万和的手温暖细腻,景妃轻轻摩挲,心酸感叹,“我终是及不上妹妹有福气,能得这般好的女儿,早知道你如此不当回事,我就该拼了命抱来养才是。” 玉妃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讽刺道:“现在马后炮,一瓶膏子就把你收买了。区区一个婢女的孩子,姐姐当日怎么可能看得上?” 语罢,视线挑衅的盯着万和:“说你母亲身份低微,生气了吧?” 万和温婉一笑:“儿臣一直觉得,贵贱不在身,而在心。二位母妃虽处冷宫,贵气犹在。” 玉妃见万和这般沉静,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朝她伸手道:“你过来。” 万和乖顺的将手附上,玉妃拉着她在梳台前坐下,拿起台上的木梳。 “你既然唤我一声母妃,出嫁的梳头礼,我便在此完成了。”玉妃卸下盘钗,万和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披落下来。 “一梳鸳鸯绞,娘缝女鸾妆。”木梳自上而下缓缓地从万和头顶梳至发端。 “二梳同心扣,儿行母断肠。”玉妃语气中带了一丝哽咽。 “三梳长相思,揽镜想亲娘……” 梳礼成后,母女俩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已,相视一笑。 “母妃,抱抱女儿吧……”万和转身,撒娇着埋入玉妃怀里,玉妃有些不习惯与她这般亲昵,又不便推开,只得动作生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景妃看着这母女相拥的画面,不自觉红了眼眶。 她取下手中的玉镯,“万和,这是本宫出嫁时,我娘亲手为我戴上的,不是什么稀罕物,却也护佑了我多年。我这次死里逃生,指不定也有它的功劳,你此去路途遥远,带在身边保平安吧。” “这……这太珍贵了。” 玉妃一把夺过来,套在了万和腕上:“收着吧,丑婆子的一片心意。” 第176章 “多谢景妃娘娘。” 万和走后,玉妃目光呆滞,继续吃着瓜子仁。 景妃突然撒手,一推碟子,“不剥了,不剥了,累死了!” 玉妃轻叹:“丑婆子,你说……万和与咱们,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吧。” “呸呸呸——什么最后一面,女儿要出嫁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第151章 出嫁 “漫漫黄沙,青青草原,除下汉服,换上胡服,万和的后半生,就与风沙牛羊为伴了。” 景妃淡然一笑:“天高地阔的,有什么不好?总比咱们这四方天好吧。再下一盘棋吧,今日我可不会再输你。” 玉妃挑眉,道:“输了你明日给我手剥核桃。” 清晨,空气中带着朝露的味道,太阳一出,草丛上的露珠瞬间消失不见。 宫门大开,送亲的队伍整齐排列着,随着礼制官的指引,缓缓走向长街。 四匹鬃毛黑亮的威风俊马,头顶至背上披上了喜庆的红绸。 豪华宽敞的红漆高轮马车,里头坐着的,是一身鲜红嫁衣的万和公主。 万和双手端庄的放在膝上,没有看车外一眼,静静坐着。 蒙夕染身骑白色骏马,目光眷恋的看着楚星舒。 楚星舒也着了一身喜庆的吉袍,手执小毛竹扇,时不时用那扇子掩嘴咳几声。 目光与蒙夕染蓦然对上,他扬唇一笑,缓缓走了过去,拱手道:“四王子,后会有期。” “这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蒙夕染认真问道。 楚星舒笑道:“发自内心的客套话。” 蒙夕染无奈摇头,“你这个人呀……等你大婚之日,我必要来讨杯喜酒喝。” “酒可不能白喝,贺礼可得给我最好的。” “那是自然!” 乐队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混杂着看热闹百姓的议论声,起哄声。 二人相视一笑,蒙夕染调转马头,潇洒作别。 直到车队出了城,万和才放下身份,掀帘遥看了一眼高耸巍峨的宫殿,心中涌上了淡淡的离愁与惶惑。 此刻的慕屹川还不知道自已已是待嫁之身。他肩上站着威风凛凛的‘舒儿’,一人一鹰坐在山坡上吹风,估算着万和的队伍也该出发了。 他本可以启程回去,到底放心不下万和,特地留了下来,想亲眼看着万和出嫁。 万和毕竟是未出过远门的金枝玉叶,有他这个兄长在,自然会安心一些。 雪风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人,站在坡下大声道:“主子,单于正在安排婚礼的布置,派人四处寻你呢。” 慕屹川扯了一根草叼在嘴里,漫不经心道:“又不是我成亲,他自已看着办吧。” 雪风攀上来,劝道:“单于这也是重视咱们大朔公主,想多遵照大朔的习惯,你就去看看吧。” 慕屹川不耐烦的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舒儿’立在肩头直直的,一动不动。 “这鹰可真听话。”雪风由衷赞叹道。 慕屹川斜睨他一眼:“听话?放你肩上试试?”作势身子一歪,将鹰朝雪风靠过去。 “我我我不要,主子,让它离我远点……远点!”雪风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墩儿。 “哈哈哈哈——”慕屹川大笑。 雪风爬起来,拍着屁股,不满道:“有本事,您回去也这么吓定安王试试,我才算真服!” “星舒才不会像你这般无用。” “我不信,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他怕的东西?” 慕屹川凝眸想了想,是呀,那个人怕什么呢?寻思片刻后,他无奈得出结论,在楚星舒眼中,世上的事可能只分为两种,好玩和不好玩。 匈奴是游牧民族,单于的龙城不像大朔,只固定在皇城,居住的行宫也会随季节而更换位置。 此次婚礼,蒙尔泰准备在夏宫举行。 夏宫靠近苏木克鲁伦河西岸,有丰富的绿植和珍稀的水源。 慕屹川到的时候,蒙尔泰正对着一幅建筑图纸认真监工。 “听说单于在寻我?”慕屹川探头看了熟悉的红墙绿瓦一眼,拿过他手中的图纸,仔细研究。 “你来得正好,这是我请的大朔画师画的宫殿图,将行宫这般设计,你觉得万和公主会喜欢吗?” “你这大朔画师哪里找的?”慕屹川蹙眉道。 “怎么了,有不妥吗?”蒙尔泰奇怪道。 慕屹川高扬起画,盯了半晌:“也不是不妥,只不过……他这画的不过是商贾之家的宅院罢了,你毕竟是单于,若建个商贾之家的行宫,未免……嗯……失了威仪。” 慕屹川委婉的表达,蒙尔泰立刻心领神会。“我懂了,想来那画师并未见识过大朔的皇宫。” “其实单于不必仿照大朔的殿宇,两地相隔甚远,土质不一样,同样的房子,挪到此处,不一定合适。 万和既然嫁来匈奴,自该入乡随俗,单于只需以本国最高规制设计即可。 只有你的子民觉得尊贵,于万和而言,方才有价值。” 蒙尔泰豁然开朗,苦笑道:“倒是我作茧自缚了。” “其实,比修建行宫更大的诚意,是单于的一个承诺。” 蒙尔泰立刻警惕,挑眉道:“什么承诺?” 慕屹川拍了他肩膀一笑:“单于不必紧张,我听闻匈奴历来有父去娶母,兄去娶嫂的风俗,我们大朔民风保守,崇尚一女不二嫁……” 第177章 蒙尔泰神色一松,“原来如此,此风俗的确有旧制,只不过也不是历代单于都会如是。 我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弟弟蒙夕染自幼喜好中原文化,更是不会接受这个风俗,你大可放心。” “你那个弟弟,我自然是放心的。”慕屹川咬牙小声哼哼,他还一直惦记着剜人眼睛呢。 “你说什么?”蒙尔泰没听清他的小声嘀咕。 “没……没什么,只不过还是有纸契约为好,毕竟单于不只四王子一个弟弟。” “你若觉得这项很重要,婚书上我将此项添上。只不过……”蒙尔泰眸光一寒:“你也不必过虑,蒙英齐和蒙克善这两个家伙,一定不会活得比我久!” 慕屹川满意的点头,“此次联姻,他们背后可有动作?需小心提防才是,确保婚仪一定要顺利完成。” “负责婚仪的都是我的亲信,另外……” “主子,主子——” 雪风急匆匆的跑进来。 “什么事急成这样?”慕屹川没好气的道。 “我刚在集市上,看到了有人在买卖奴隶,其中有个人好像是甘大小姐……” 第152章 买奴 “阿乐?怎么可能……你可看真切了?”慕屹川轻轻皱眉。 “今日是互市,买卖奴隶在这边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特别是女奴最为抢手。你们口中的甘大小姐就是之前我绑到营内的女子?” 慕屹川轻轻点头,“告辞!”转身要走。 “你等等!”蒙尔泰拦住他:“骑我的惊风去吧,我让葛猛跟着,有事只管吩咐他便是了。” “多谢!” 互市在一处繁华之地,各类商贩扬声吆喝着,每个铺位前都挤满了人。 匈奴地处荒凉,物资匮乏,本地人手上最多的是牛羊虎皮。 而这些东西,外商换了回去,却可以卖个好价钱。 匈奴的年轻男女,最喜欢逛的是衣物,佩饰,特别是香料,在这里最受欢迎。 “主子,就是那里!”雪风指着挤满了人的一座高台。 那高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台上男奴,女奴各站一排。 甘尔乐双手被缚,身上的衣裳薄如蝉翼,目光怨毒的盯着台下调笑的肥胖男子。 “这位出价五两黄金,还有加价的没有?再说一次,只收黄金!” 台上一名虬髯大汉伸出五根手指,来回走动,粗声粗气的嚷嚷。 “七两黄金!” “十两黄金!” 慕屹川看了甘尔乐一眼,“雪风,一次性把价出到底,先将人买下来。” “是。” 雪风抱着装了金元宝的小箱子,直接走过去,朝那虬髯大汉勾了下手指。 那大汉瞥了他一眼:“臭小子,你出得起钱么?” 雪风轻轻掀开盖子,满满的金元宝发着耀目的光芒。 那大汉喉头滚动,咽了下口水,谄媚道:“贵人,你要买几个?” 雪风指了一下甘尔乐,“就要她一个。” 周遭一片唏嘘,甘尔乐看着雪风,紧咬唇瓣,红了眼眶,似有满腹委屈。 虬髯大汉喜笑颜开,盘算着这可真是笔超值的买卖。 这一个奴隶就换了这么大一箱金元宝,发大财了! 雪风脱下外头的罩衫,披在甘尔乐肩头:“甘大小姐,主子在前头等着呢,跟属下走吧。” 甘尔乐拢紧罩衫,低垂着头,乖巧的点了一下头。 回到行宫,刚一落地,甘尔乐强撑的一口气终于卸下,身子一歪,慕屹川忙伸手护住:“阿乐?” 蒙尔泰派了最好的医官诊治。医官起身,拱手道:“单于,这位姑娘身上多处鞭伤,好在未伤及要害,这姑娘底子极好,休养几日就无事了。” “那就好。”蒙尔泰笑道。“不妨碍二皇子叙旧了。” 慕屹川松开眉头,“雪风,跟着医官去拿药吧。” 慕屹川盯着床上的人,轻轻叹息一声。那般骄傲明艳的人,未曾受过折磨,却落得这般境地。 甘尔乐‘嘤宁’一声,“水……” 慕屹川倒了一杯,在床边坐下,扶起她的背:“阿乐,睁眼,水来了。” 甘尔乐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将手喝了个干净。喝得太急,呛到了,咳得双脸发红。 “你慢着些……” 慕屹川起身要去放茶杯,袖子一紧,他抬眸,“怎么了?” “川哥哥——呜呜——川哥哥——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甘尔乐双手紧紧环上他的腰,伏在他怀内痛哭。 慕屹川蹙眉,单手推开她:“你先松手,我放杯子。” 甘尔乐身子一顿,环住的手被无情拨开,她心头一寒,直直盯着慕屹川放杯子的背影。 慕屹川转过身坐在桌边,再不靠近床榻一步。 “川哥哥,你就这般嫌弃我?” “男女有别,更何况屋内只有你我二人,我若敬重你,就不该越矩。” “可是你刚刚买了我。” 慕屹川眸中有了怒意:“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贱自已?真把自已当货物了?” 甘尔乐冷笑:“川哥哥,你不觉得我如今这身份,还谈高贵才是自欺欺人吧!” “师父此次太过糊涂,牵连了你,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护住你的。” 甘尔乐恨声道:“我落得这般境地,都拜楚星舒所赐!他与那晋城守将之子里应外合,害死了我爹爹,还害得你母妃进了冷宫——” 第178章 “够了!”慕屹川喝斥道:“你好好休息吧。” “川哥哥——” 门在甘尔乐眼前关上,她气得发抖,他竟然如此护楚星舒,连她多说一句都不行,她经历的家破人亡,被卖为奴,在他慕屹川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爹爹,您的仇,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不惜任何代价! 慕屹川拎了酒壶,找到蒙尔泰,“单于,喝一杯?” “难得啊,你主动找我喝酒。”蒙尔泰诧异的看着他。 凉亭内,二人享着月色,吹着夜风,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蒙尔泰问:“那位甘大小姐醒了?” “嗯。” “你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话想问我?你们大朔近来的事情,恐怕我比你更清楚。与其自已胡乱猜度,不如直接问我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这也是慕屹川找他喝酒的原因。他曾嘱托楚星舒留下师父一条命,可是师父还是死了。 他疑惑为何阿乐会牵扯上母妃入冷宫,还有那位晋城公子,阿乐说是他里应外合,楚星舒竟然这般信任此人! 蒙尔泰见慕屹川眉头越蹙越紧,知道他在钻牛角尖了。 蒙尔泰为他满杯,道:“夕染告诉我,那位云公子,实则是当日混入我营的细作?” “嗯。” “呵呵,你倒是应得干脆,他究竟跟你……” “宫变当日,四王子可有在场?” “夕染的精兵护送楚星舒出的宫,后来他与楚星舒一起回的宫,他自然在场。” “甘修的死,四王子信中可有提及?” “这……”蒙尔泰犹疑的瞥他一眼,“那反贼死便死了,何必纠结是如何死的?” “果真是他杀了师父?”慕屹川攥紧拳头,猛灌了一口酒:“他果然从不在乎我的感受……” 蒙尔泰不解的盯着他:“反贼难道不该杀吗?” “反贼自然该杀!可是……不应该他来杀。他明明知道我对师父的感情,以后让我如何面对他!” “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了结上一辈的恩怨。”蒙尔泰轻叹口气,“我本不想说,毕竟一个是你生母,一个是你师父。” 第153章 夜会 “夕染来信说,你母妃是因为当年私自放走了南越国先帝,皇上气得不轻,这才将她关入了冷宫。” “又是为了先帝!” 慕屹川咬牙切齿:楚星舒,你为了给先帝报仇,关我母妃,杀我师父!你还有什么不能做? 怪不得来信只字不提宫中变故,只管风花雪月的哄人开心,真当我慕屹川是傻子吗? “我算什么!我他娘的究竟算什么!”慕屹川气得掷了酒杯,转身愤然离去。 蒙尔泰一头雾水的看着慕屹川暴走的背影,寻思着,怎么还越说越气了?他说错啥了? 后半夜,人正困倦时,甘尔乐换上了夜行衣,轻巧的绕开守卫。 蒙齐英房内亮着灯,直到叩门声响起,他亲自开了门。 蒙齐英轻挑道:“听说慕屹川今日买了个女奴,就是你吧?” 甘尔乐掏出怀内的信,“这是大朔三皇子给你的。” 蒙齐英看完信后,大声笑道:“想不到他这回倒给我派了个美人儿。” “什么意思?” “你主人没告诉你,让你做我的小妾么?”蒙齐英双手搭上了甘尔乐的双肩,甘尔乐只觉得一阵恶心,重重甩下他的手:“你放尊重些!” “你自已看。他可是明明白白将你送给我了。” 甘尔乐夺过信,迅速浏览后,又气又怒:“慕忘尘,你这个混蛋!” “哈哈哈哈,想不到三皇子如此体贴,深夜送我这样一份大礼!” 蒙齐英将人横抱起:“小美人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你放开我!不要——”甘尔乐惊恐的挣扎。 “嘘!你可小点儿声,我保证未来我做了单于,就让你做我的大阙氏!” “不……不可以,我只是来送信的……” “女人最是口是心非,明明自已送上门来了,还满口说不要,这小嘴可真不老实!” 甘尔乐的唇被堵住,手指拼命抓破了身下的被单,她的目光渐渐迷离…… 蒙齐英睡得很是满足,甘尔乐窝在床角,紧紧裹着被子。 发髻凌乱,嘴唇上留着血渍。 她想到那日,慕忘尘似笑非笑问:“你真的什么都愿意?” “只要能摆脱流放,杀了楚星舒,我什么都愿意。” “好,这可是你说的。”慕忘尘轻轻挥手,林中窜出一群黑衣人,白光一闪,刷刷几声,那些押运官来不及发出惊叫,就被割断了喉咙。 战场见惯生死的甘尔乐也不自觉胆寒,如此利落的杀人灭口! 她印象中的慕忘尘,胆小怕事,此刻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 慕忘尘用折扇朝甘家人轻轻一指,问:“这些人……也杀了?” “小姐——”甘嬷嬷已经吓得老脸灰白。 “不可以!你不许动甘家人!”甘尔乐连忙护在甘嬷嬷身前。 “哦……那这些人,就随我回南鲁吧。” “你会善待他们?”甘尔乐抓住他的袖子。 慕忘尘挪开她的手,掏出一个方形琉璃盒,素白手指取出褐色药丸:“我这个人从不信嘴巴里说的话,甘小姐若真有诚意,吃了它。” 第179章 “小姐——不可以!”甘嬷嬷惊叫。 “这是什么?”甘尔乐犹豫着。 慕忘尘扬唇轻笑:“自然是让你乖乖听话的……毒药。” 慕忘尘凑近她,“怕了?” 甘尔乐眼一闭,将药吞入喉中。 “三皇子,我求你,放了我家小姐,求求你——”甘嬷嬷抱着甘尔乐痛哭。 “嬷嬷起来吧,我说过了,只是听话的毒药,不致命的。” 蒙齐英翻了个身,手臂又环上了甘尔乐的腰肢,开始不规矩游走。 甘尔乐一把推开他,“我该回去了,再晚要让人生疑了。” 蒙齐英半撑着脑袋,慵懒地盯着她穿衣裳:“喂,我刚刚说的话可是真的,你好好配合我,未来大阙氏的位子就是你的。” 甘尔乐裹紧衣衫,在他狂妄的笑声中仓皇而逃。 回到屋内,甘尔乐坐在浴涌里,拼命擦拭着身上的痕迹。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怎么也擦不掉那肮脏…… 泪水滴在水里,她紧紧咬着唇,压抑着哭声。 楚星舒—— 为了报仇,她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了…… 甘尔乐看着慕屹川在山坡上驯鹰,那鹰‘嗖’地一声,大张翅膀飞向天际。 慕屹川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响哨,翱翔天际的雄鹰扑腾着翅膀回来,乖巧的落在他的肩头。 甘尔乐满眼钦佩的鼓掌,“川哥哥,你好厉害!” 慕屹川这才注意到她,笑着走过来:“这里风大,你伤刚好,该待在房里静养才是。” 她尝试着靠近那鹰,伸手想摸,那鹰却张嘴就要啄人。 “舒儿,不可!”慕屹川低斥,笑道:“这鹰认主人的味道,你可不要轻易摸它,它凶着呢。” “它叫……舒儿?”甘尔乐听着这名字就觉得刺耳。 慕屹川脸上露了一丝暮色,语气里带着惆怅:“是呀……它叫舒儿。” 甘尔乐细细观望着慕屹川的神色,看来他果然对楚星舒生了芥蒂。 “楚星舒杀了我爹,川哥哥你还对他——” 慕屹川叹了一口气,认真道:“阿乐,你爹犯的是谋反之罪,人人得而诛之!” 他虽然气楚星舒不顾忌自已的感受,却并不是事非不分之人。 两人相顾无言,甘尔乐委屈的暗暗垂泪。 “阿乐,你以后有何打算?” “川哥哥,我本该流放至玉峰塔,后来路遇山贼,辗转被卖到了这里。如今我已成了逃犯,家也没了,以后……我该怎么办?”说着,她蹲下来,环抱着身子,可怜的放声痛哭。 “万和公主的送亲队已经在路上了,你与她也算自幼相识,不若……你就留在这里陪她吧。” “万和公主,她会要我吗?我毕竟是……” “此事是你爹所为,本与你无关,你不过是无辜受牵连。 万和宅心仁厚,恩怨分明,她会答应的。 此地荒凉,万和一人在此也难免寂寞,有你陪着她,两个人做个伴也是好的。往后,再让她为你择一门好亲事,你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第154章 上京 玉峰塔是大朔的流放地,冬冷夏热,环境极差。 看守官名叫刘岂,是少有的硬体质,他从年轻开始守着这玉峰塔,一晃眼二十载过去了。 流放地条件艰苦,饮食不洁,囚犯多为犯事的官宦家眷,个个身娇肉贵。多数折腾不了几天,就病的病,死的死。 因此,玉峰塔也是疫病的高发地。奇就奇在,这么多年,这刘岂却是片叶不沾身的没病过。 人各有命,刘岂年轻时的满腔抱负也在这守塔的日子中逐渐消磨殆尽。 他认了命,有些时候,不是他选了这差事,冥冥之中像是这差事选中了他。 近日只有甘氏一门会来此地,可这离到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日,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刘岂在院内来回踱着步子,黄土砖地恨不得被他踩出了一个坑,流放囚犯若是逃了,这可是大罪,他没病死,可不想因失职而被处死,那可就冤到奶奶家了。 “大人,大人——” 一名驿官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张岂道:“快说,人到哪里了?” “人……人全没了!” “全——没了?” 驿官猛点头:“我一直追到了虎跃山,发现一群面目全非的白骨,在其中一具尸体身上发现了这个。” 刘岂接过腰牌,上头烫金的一个‘押’字,他再熟悉不过。 “莫非是路上遇见猛兽,全部被吃掉了?” “大人,这说全被猛兽吃掉了,也交不了差啊……我数过了,尸体数目也对不上,这朝廷能信么?” 守卫猜测道:“会不会是这些囚犯杀了押运官,私逃了?” “私逃!?”刘岂音量陡然提高。 “这啷个搞嘛?啷个搞嘛……”他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驿官一脸无措的看着自家大人,崩溃得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 良久后,刘岂擦干了眼泪,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目光坚毅:“老子半辈子窝到这山沟沟里头,靠命梆活到今天,老子不信邪,这一关过不弃!快弃打整,老子要上京!” 楚星舒恹恹的坐在案桌前,手上正在修复一盏八角琉璃宫灯。 第180章 千千端了药进来,心疼道:“公子,一早上忙到现在了,歇一歇吧,这活儿又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做。” 楚星舒有些乏累,伏趴在桌子上,手上的活计还是不肯停。穿好宫灯上的一串珠链后,他舒了一口气,问:“今日可有书信?” 千千摇了摇头。 楚星舒眸光暗了下去,扭过头,继续忙活。 千千见他情绪不高,陪笑安慰道:“哪有这么快呀,自匈奴四王子走后,通信就不方便了。大朔没有能飞到大漠的雄鹰,靠信使,一来一回可不得费日子么?” “嗯,也太久了些,可真慢啊……”楚星舒语气里满是寂寥。 “公子,先喝药吧。”千千从药罐里将药倒在碗里,端了过来。 楚星舒皱眉看了一眼,“放下吧,晚点喝。” “不行!夫人交待了,必须得盯着你喝!” 千千也是很无奈,公子以前喝药可乖了,从不需要人在旁边盯着。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喝药越来越不积极,身子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差。 楚星舒懒得听他聒噪,索性端起碗,一饮而尽,挥了挥手:“你去忙吧,没事别来吵我。” “哼,你以前可喜欢听我说话了,现在动不动就嫌我吵。”千千收着碗,一脸委屈。 闻言,楚星舒轻扬了唇角。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石玉递消息说馨若已经成功入宫,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公子可以放心了。 可是……真的要一直瞒着将军和夫人么?” 楚星舒凝眸,片刻后,道:“等皇上的病情清楚后,再做打算吧。有伽落的消息吗?” 千千摇头:“伽落身边都是萧太后的人,恐怕得等入了宫才方便传讯。 还有一事……夫人本不让我说的,本来又不关咱们的事,怕扰公子心神。” 楚星舒睇他一眼:“别绕。” “唉呀,不就是那个拿了咱们三千两银子的张虎么,最近他家里的人跟疯了似的到处寻人,闹到府尹那里不说,前日竟然闹到了夫人那里。 咱们这侯府才落成多久啊,张虎的女人就跪在大门口哭闹,硬说当日张虎是受了您的令,如今她夫君一直未归,说怕是遭了不测,她就要把事情闹大,她夫君活着也就罢了,若是不在了,也不能做个糊涂鬼!” 楚星舒眉头微蹙:“这么久了人还没有回来?” “押运官这种活本来就是刀尖上舔血,奇峰路险不说,路上猛兽劫匪也不少,鬼知道他遇到什么了。 想不到这个张虎竟然还留了一手,这一出事家里人就知道找上咱们。 夫人使了些银子,一顿恩威并施,也就将那女人先打发了。” 楚星舒眉头蹙得更深了:“派人查一下,我要知道甘大小姐可还安好。” 千千不赞成的唠叨:“公子,您还是养着身子吧,这些事就别操心了,您该做的都做了,还管这闲事做什么……好好好,你别瞪我,我这就去让石玉安排行了吧。” 楚星舒撑着额头,心中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刘岂进京述职,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被府尹上报刑部,关进了大牢。 府尹这几日正被押运官张虎的妻子闹得头疼,日日找他要人。 这刘岂来得正是时候,带了张虎的腰牌回来,府尹名正言顺一口咬定是在他的地界上出的纰漏。 刘岂含泪喊冤,本抱着坦白从宽的心思入京,这事情还没说明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入了狱。 他性情素来耿直,为官多年也是在山沟沟里,没经历过官场的尔虞我诈。 此刻方才悔悟,这皇城里个个都是笑面虎,那府尹笑吟吟地说给他接风,一个劲儿灌他黄汤。 他还以为是人家好客,结果,转过身人家就翻脸无情的将他送到了刑部大牢。 他这才知道,此次流放的囚犯与过去可不一样,不像从前只是官员家眷,这次,那可是反贼呀! 第155章 贼心 刘岂虽受了些刑,却也知道那罪责书不能签。签上字,按上手印,那可就真的嗝屁了。 他听得今日的牢头说话格外温言细语,好奇的起身,手攀着牢柱朝外看。远远地,见牢头低头哈腰的对着一白衣公子说着什么。 那白衣公子背影虽瘦,却线条极美,他不觉暗叹:这皇城里的公子哥儿都生得比女人还媚娇。 正发怔,那白衣公子突然转身,视线与他对上,缓缓朝他这边走过来。 刘岂看清人正脸,竟然不自觉垂下了头,自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被那人一看,就跟定住了魂一样,这皇城里的男人竟然能长成这般模样…… “喂,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出来拜见定安王!”牢头拎住他的后颈,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牢头踹了刘岂一脚,刘岂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定安王,听闻张虎家那刁妇近来也闹得侯爷府不得安宁,都是这人地头上出的事儿!这土包子嘴巴还紧,甘家可是重犯,审问了几日,他一个字也不肯吐,宁愿挨打,也不画押。” 楚星舒静静听着,抿了一口茶,瞥了地上的刘岂一眼:“我想单独与他说几句。” “那小的远着些候着,您身子弱,怕他伤着您。”牢头谄媚笑道。 千千立刻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有我在,还需要你陪个什么?” 第181章 楚星舒放下杯子,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扇坠。 刘岂盯着那五颜六色的琉璃瓶,思索着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对我的扇坠感兴趣?” “小的未瞧过这等稀罕物,唉——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让王爷见笑了。 小人是个直肠子,想着失职就失职吧,勇敢认了就是,未曾想,这一来,这城里的人就要小人的命呐! 山里呆那么些年,还以为有天神庇佑,瘟疫就大大小小的遇了七八回,愣是没染过,这倒好,一入皇城,直接给我下大狱了。” 楚星舒抬眸,面上有了笑意,这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乱七八糟的扯了一通。 关键的事倒是一句没听出来,怪不得审讯的问不出来,他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这人……有点意思。 “这里没外人,起来说话吧,千千,给大人倒杯茶,大人可能口渴了。” 千千偷笑,这人噼里啪啦说个没完,竟然比自已话还多。 刘岂发现这定安王除了人长得好看,心地也是如此善良,不过……他盯着手上的茶,口干舌燥的,却不敢喝。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个地方,笑得越好看的,指不定手段越毒呢。 楚星舒见他直咽口水,想喝又不敢喝的样子,压抑着笑意,“你若不嫌弃,喝我这杯吧。” 楚星舒将杯子推了过去。 “不嫌弃,不嫌弃,谢王爷赏茶。”刘岂这回捧起茶就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着实是渴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楚星舒问:“可要再来一杯?” “怎敢劳王爷亲自动手,小人自已来。” “不妨事,顺手为之,你不必紧张。”楚星舒为他续了一杯,纤白的手指,再次拿起扇子,轻轻摇着,自已却再不喝茶了。 刘岂解了口渴,心弦松了下来。 “大人这一路过来,不容易吧。” 刘岂长叹一声:“路上艰辛也就算了,只是这被关了进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说来小人也冤枉啊,这押运官连人都没送过来,小人也不算交接了差事呀,怎么这屎盆子就全部扣我头上来了呢?” “人没有送到……在哪里发现被丢的?” “我派人一路查过去,最后在虎跃山看到六具尸体,还捡到了一块腰牌。 那尸体死了多日,只剩白骨和一些腐皮了。死的究竟是要犯,还是押运官这也说不清楚,小人真是百口莫辩。” “虎跃山离玉峰塔远吗?如若按押运流民的脚程算,大概几天能到?” “这远还是蛮远的,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派去的人才越寻越远,只不过我派的人是骑快马去的,若论脚程……至少也得十来日。” 楚星舒抿唇,沉吟不语,刘岂也再不敢说话。 片刻后,楚星舒问:“虎跃山附近可有落脚地?” “虎跃山到玉峰塔肯定是没有的,所以这一段路也是最艰险的。 不过离虎跃山最近的地方,是余河镇,那镇子是个分界点。 左去可到岭南,右边才是往玉峰塔的路,别看这一左一右,两边可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岭南怎么会从这条路走,据我所知,两地隔得很远呀?”楚星舒好奇道。 “起初的确是如此,后来余河镇有人无意间发现了一条路,有些想讨生计的,会冒险翻山而去,听说出去都赚了大钱。 这些人衣锦还乡后,就自发开辟了一条近路,久而久之,从余河镇去岭南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岭南再往南走,就是——南鲁! 楚星舒疑团顿解,叹息摇头,这个慕忘尘,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本想着此人装疯换了回南鲁的机会,安安稳稳回封地做他的王爷去。 往后伽落若愿意去寻他,于伽落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去处。 未曾想慕忘尘真的是贼心不死,即便出发前,自已点了他,依然如此胆大妄为! 楚星舒猜不透,他抓甘家人又有何用意?他究竟想要什么? 一时思绪纷扰,胸口突然发闷,楚星舒掩嘴咳了起来。 这一咳可吓坏了刘岂,自已说错话了? 千千急忙奔了过来:“公子,含着,快!” 楚星舒摇摇头,推开药丸,喉头一甜,捂着嘴的手一摊开,里头竟然是一团鲜红……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呀?”千千头一回见他咳出血来,一时也慌了神,急得哭出了声。 血咳出来后,楚星舒呼吸顺畅了一些,笑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不过是刚刚想事情,太投入了……” 千千为他擦拭着唇边鲜红的血迹,眼泪掉得凶猛。 楚星舒瞥了一眼傻眼的刘岂,低声道:“别哭了,吓着刘大人了。” 第156章 回信 楚星舒缓过来后,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刘岂,笑道:“刚刚听说大人从未沾染过疫病?身体好的人,也是有福之人呀,既然是有福之人……”他顿了一下,“来日方长啊。” 楚星舒回到屋内,就沉沉睡了。太医把着脉,神色凝重。起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千千急道:“您老别只顾着摇头,我主子到底如何了?” 太医看了一眼旁边的穆公公。 穆公公会意:“张太医,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第182章 “唉……以老朽的医术,定安王已是五脏郁结沉疴难治了,我也只能开一些温补的方子。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民间可能有圣手,公公不妨想想其他法子。 又转身对千千道:“定安王平日心思太多,也是伤本源的,你得好生看着,需得对外界充耳不闻,一心只养着身子才是。” 太医走后,千千抹着眼泪,抽噎道:“公公,我家主子,他……他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穆公公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叹息道:“十个太医也抵不上一个伽落,这伽落此刻又不在,你也别着急,我去请示一下皇上,看能否张贴皇榜,重金悬赏能人异土为定安王诊治。” “有劳公公了。” 千千握着手中的青瓷药瓶,不确定是否到了该用此药的时候。 楚星舒睁开眼睛,发现室内还掌着灯,“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天亮?” 千千将药掩在袖中,抹干了眼泪,才转身道:“三更了,见公子好睡,就没敢吵你。” “刘岂的事办妥了吗?”楚星舒欲起身,千千连忙上前扶住,为他垫好枕头,“我求求您了,关心下自已的身子吧,别成日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了,那刘岂与咱们又无交情,您管他作甚?” 楚星舒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宠得你越发放肆了,刘岂单纯,这些人就这般欺负他,我看不惯。” “人已经捞出来了,也得有个交待,他先前的官职自然是保不住的。问了他,他又无处可去,我就送到夫人那里去了。” “嗯……”楚星舒抬眸,“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刚刚哭过了?手上藏着什么?” 千千将手背在身后:“没……没什么。” “千千——” 千千叹了口气,将药瓶摊在手心:“公子,这药,咱们要不试试?” 楚星舒瞥了一眼药瓶,淡淡道:“太医刚刚来过了?” 千千道:“来过了,开了一些药方,不过……” 楚星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这药先不用吧,不知道用了后会是什么光景,我想等他回来,至少也得见上一面才是。” “主子,有信到了。”门外宫女,轻轻叩门。 楚星舒眸光一亮:“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公子,我去拿,您躺着别动。” 楚星舒掂了掂信,里头很轻,有些失落。 千千掩上门,悄悄退出了殿外。想着,可算信到了,公子应该能愉悦几天了,对病也有好处。 不一会儿,却听得里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伴着剧烈的咳嗽声。 千千心下一沉,慌忙推门而入。 楚星舒半伏在桌子上,脚边是摔落的砚台,墨汁洒了一地。他手中握着笔,信纸上沾上了血迹。 “公子,何必如此急着回信,二皇子究竟说什么了?” 楚星舒苦笑,声音极轻:“我的确没保住甘修,答应他的事情,我没有做到,他……怨我。” “甘修自作孽,人是玉妃杀的,又干公子何事?这个二皇子,真是……” “甘修对他来说亦师亦父,我本来准备等他回来再细说原委。”楚星舒蹙眉:“可是……我不明白,他句句指责是我亲手杀了甘修,这消息是谁告诉他的?” “公子,莫管这些了,你写信,难道还想跟他解释不成?我实在想不通,你哪里有错?若人真是公子你杀的,难不成,他还想杀你为甘修报仇?” “千千,你不懂……”楚星舒将染血的信纸抽开,重新铺成了一张新的。 千千一把夺走了笔,“公子,太医说了,您不能再劳神了,本还指望着他的信能让公子有所慰藉,这还不如没有呢!” 千千气得不行,楚星舒手撑着脑袋,静静盯着他, 好一会儿后,眼眸一转,将信纸摊到他面前:“罢了,我不回了,你替我回吧。” 千千瞪大眼睛,指着自已,“我……?” 楚星舒点点头,一脸认真。 “那我回什么?” 楚星舒笑道:“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 千千看他一眼,激动地撸起袖子,“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楚星舒取下灯罩,将手中慕屹川的那封信直接放烛火上烧了。浓烟呛得喉咙难受,心里却舒坦了。 千千没拦他,他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这种事,主子不会假手于人。 楚星舒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写好后,就封密腊送走吧。” “公子,你不过目一下?” 楚星舒打了个呵欠:“我就不看了,困着呢,我再睡一会儿……”向来爱洁净的人,不顾身上的墨汁,径自躺上了榻。 慕屹川收到了一封不太斯文的信,确切的说是一封骂人的信。 信纸一共六页,洋洋酒酒骂人的话,就写了整整五页半。 他看乐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这个千千,骂人都不带重样儿的,真是被某人宠坏了。 直到读到信末,那笑僵在了唇边,视线徒然定在那四个字:沉疴难治! 慕屹川心头一抽,整个人呆住! 雪风看着刚刚还笑得前仰后合的主子,此刻呆得跟个雕像似的。他探头问:“主子,您怎么了?” 慕屹川身子一动不动,嘴里斩钉截铁的道:“回去!” 第183章 “怎么走得如此突然?”蒙尔泰放下手中的白玉七弦琴,愣怔的看着主仆二人。 “内子病了。” 内子?雪风暗暗摇头,主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哦……”蒙尔泰尴尬的清了清喉咙,“那自然得快些回去。不过……可否过了明日再走?” 第157章 出山 慕屹川坚定的摇头:“等不了,还请单于放行。” 蒙尔泰轻拨了一下琴弦,那琴声清澈空灵,“我不懂琴,你可听得出这琴音如何?” 慕屹川不解地盯着他,顺口答道:“是上佳之品,重金难求。” 蒙尔泰笑了,“那就好,送你了。”他将琴塞入慕屹川怀里。 慕屹川瞪他一眼:“我要它做什么,内子病了,我还有闲情逸致玩这个?” 蒙尔泰揶揄他:“知道你内子病了,它可以救你内子的命。明日是灵隐宫开山门的日子,这灵隐宫内灵丹妙药不少,每年开山门,都有不少人挤破脑袋问医求药。 若能得宫内圣尊亲自诊治,那就是更大的造化了,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只不过每年只开一次山门,一次只见三人,所以能得到救治的人,必须送的礼得合宫主心意。” 慕屹川低头看着怀中的琴:“你的意思是送这个?” 蒙尔泰含笑点头,“本来这琴准备留给万和公主的。” 慕屹川道:“多谢了。” 日头高照,灵隐宫的山头笼了一层云雾,透着光如一座七彩仙宫。 慕屹川好不容易排队到宫门口,白衣门僮选了一早上,一件能入眼的东西都没选着,已经满脸疲倦。 慕屹川掀开琴布,取出玉琴。 那门僮眸光骤然亮了起来,忙上前殷勤道:“公子,里面请。” 院内松山林立,翠竹成排,根本不似茫茫大漠该有的景致。 入目可见,各类珍奇花卉,开得甚是明艳。尤其是最难种的十八学土山茶花,竟然能在黄沙之地存活。 慕屹川本对蒙尔泰的话还抱着几丝怀疑,此刻,心安了不少。 殿门内,摆设考究,每件物什都大有来历。 屋内,一黑一白两名男子正在对弈。 黑衣男子白细修长的两指执了白子,落子后,笑容颇有些得意:“绝杀,你还有招吗?” 白衣男子皓皓银发,额间一块蓝宝石护额甚是耀目。银制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嫣红的唇露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清灵悦耳:“我认输总行了吧。” “你哪里是认输,不过是心飞了。” 黑衣男子收了棋,看了慕屹川一眼:“访客到了,我出去逛逛。” 白衣男子唤住他:“收些桃花回来,我要做桃花酿。” “知道了。” 门僮恭敬的对着黑衣男子行了个礼,抱着琴,跪了下来:“圣尊,您看看,宫主要的,是这把琴么?” 圣尊轻勾唇角:“他要的,你不给他,问我做什么?” 门僮小声嘀咕道:“可宫主每次搜罗来的东西不都是给圣尊您的么?” 圣尊笑意深了些,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一下,心疼道:“小可怜,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 慕屹川见他如此温柔的对着一把琴说话,只觉得这灵隐宫的人有些怪异。想来世外高人,都是这般古古怪怪吧。 “你是献琴人?”圣尊的眸光透过面具扫过来。 “正是。” 圣尊轻轻摸着琴弦,“琴我收了,说说吧,你所求什么?” “求圣尊出山为内子治病。” 门僮闻言,厉声道:“大胆,历来求医者,都是自已上门,哪怕病入膏肓,也没有劳圣尊出山的道理。” “当归,你退下吧。” “可是尊主……” “再多话,我就把你这名字改成决明。” 当归连忙摇头:“我不要叫决明,这当归才改几日,已经被人笑了好几遭了。” 圣尊抿唇一笑,“那你还不走。” 当归仓惶而逃。 “见笑了,请用茶。” 茶具也颇讲究,杯子只有掌心般大小,入手冰凉。慕屹川只觉得这茶水入喉,唇齿留香。 “说说吧,什么病症?我这里不必对病人来望闻问切那套,我问什么,你照答便是。” 慕屹川听出话头,此人并没有下山之意。他加重了语气:“沉疴难治。” 圣尊轻笑:“这么严重啊,沉疴难治四个字都用上了。这年头,一妻多妾的男子多了去了,你这种上山求医的属实难得,你们夫妻很恩爱?” “嗯……此生只愿与这一人相守,足矣。” 圣尊冷笑:“说得好听,不过是情到浓时哄人的话,佳人容颜不再,香消玉殒,能痴守坟头的有几个?多的是搂着新妇美妾的,还要打个好听的名头,叫……延续香火。” “圣尊通透,不过我家那位,是男妻,本就没有香火一说。” 圣尊微怔,长睫低垂,“你不是匈奴人,气度也不似平常人,真能如此放得下?” 慕屹川坚定道:“放得下。” 圣尊抬眸在他脸上巡视了一下,淡淡道:“何时动身?” “圣尊答应了?”慕屹川心头一喜,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二人跨过山门时,黑衣男子眼怀敌意的瞥了一眼慕屹川。他一把拉住圣尊的胳膊,神色带着慌张:“你真的要去?” 第184章 圣尊道:“嗯,灵隐宫待着怪闷的,想出去转转。” “那我陪你去。” “玄辰,真的不用了,这里需要你。我还想找些好玩的带回来呢。” 玄辰见圣尊态度坚决,人前冷若冰山的宫主,此刻一脸委屈的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我不是日日都在给你搜罗好玩的东西吗,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寻来。” 圣尊摸了下他的脸,柔声道:“好了,跟你偷师了这么久,正好去试试我本领如何。 还有,新得的那把琴,你可得好好养着,养好了,我就回来。” “可是,我的桃花酿呢?等你回来,桃花都烂了。” 闻言,圣尊蹙眉:“玄辰,你又无理取闹了是不是?” “哼——”玄辰黑袖一摆,愤然而去。 圣尊直直看着那背影,轻叹一声,“走吧。” 蒙尔泰与慕屹川挥手作别,回身时,却见甘尔乐骑马飞奔而来。 慕屹川生怕这能救命的人丢了,贴身守着。雪风坐在前头当马夫。 甘尔乐追上马车,横在前头,马受了惊,高高扬蹄,嘶叫一声。 雪风拼命拉紧缰绳,忙回头:“主子,圣尊,你们没事吧?” 第158章 冲喜 “我看你那内人,不治也罢。”圣尊说着,就要下车。 雪风忙将人拦住:“圣尊冤枉主子了,那姑娘……是个可怜人,恰逢家破之祸,她是对我家主子有意,可圣尊想想便知,我主子若是对她有意,二人早就成事了,何须大费周章请圣尊回去?” 圣尊回眸看着慕屹川,“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慕屹川坦然一笑:“问心无愧,有什么好说的?我和他,共用一条命,圣尊若想反悔,大不了上穷碧落,我陪着他便是。” 甘尔乐如透明人一般立在前头,她尖声道:“川哥哥,你就这么丢下我?” 圣尊看着甘尔乐眼里的怨毒与愤恨,轻轻摇头,坐回车内,道:“别耽搁时间了,走吧。” “甘小姐,请让道。”雪风礼貌道。 甘尔乐盯着车帘内一语不发的绝情人,紧咬唇瓣,怒挥马鞭让出了路。 马车在漫漫黄沙中越走越远,甘尔乐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入你的眼?是有倾世容貌,还是才情卓绝? 可是,你身为大朔二皇子,容貌也好,才情也罢,于你都不稀罕吧?”圣尊拿起矮几上的雪龙杯,轻饮了一口。 慕屹川看着圣尊,出趟门,行李就带了整整一车。喝个茶,还得对应不同的茶具。他不自觉上扬唇角,“他也很挑剔。” 圣尊笑了:“二皇子这是拐着弯骂我,嫌我这人麻烦?” 慕屹川喟叹一声:“没有,我只是归心似箭罢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呀……”慕屹川眸光缱绻,默默出神,片刻后,轻勾唇:“是个坏人。” “坏人”两个字从他嘴里缠绵的出来,带着甜蜜。 “二皇子果然是个痴人,我这趟不白走了。”圣尊对他的回答好像很满意。 “你这肩头上的鹰倒是乖巧,驯它不容易吧?” 慕屹川轻轻摸了一下‘舒儿’的脑袋,舒儿乖巧的蹭着他的掌心。 他笑道:“驯它也不算太难。对了,圣尊为何一直不以真面目视人?” “相貌丑陋,怕吓着你们。”语罢,圣尊的目光飘向窗外。 慕屹川知道他不愿深谈,便不再多问,端了茶喝。 大朔城内,陈桑淮亲自带队张贴皇榜,城内大街小巷,各个商铺门口,都贴满了。 一时间,定安王病重,皇上重金悬赏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平远侯府内,刑敏君六神无主,坐立难安。 “我就说这孩子近日不对劲吧,病得这般严重,还一直瞒着我们!这个千千也是,平日话多得跟个麻雀似的,这回倒是破天荒嘴巴如此严实!” “夫人,你走了一早上了,你不累,我头都被你晃晕了。” “你不是昨日请旨了吗?皇上怎么说,他若敢不让我们见儿子,我管他是谁,也要去找他理论理论!” 说到此事,楚平雄无奈叹气:“我昨日请旨入宫探望,皇上倒是乐得做人情,可是星舒那孩子竟然一口回绝,拒绝探望,还捎话说,等好些了,再回侯府来看咱们,你说说这……” 刘岂过来谢恩,管事见里头在说话,就要他在廊下等着。 里头声音不小,他又是个爱听话的人,此刻听着他们讨论定安王的病,也跟着着急。 若不是有这定安王,自已恐怕小命都没了,定安王让人将他从牢里救出来,又送到了自家府邸。 侯爷夫人特地为他请大夫,又是汤,又是药的调养,身上的伤一点毛病都没落下。 刘岂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只有楚家这样的父母,才能教出定安王那般的人物。 楚氏夫妇干着急,一时之间也没有对策,刘岂进屋后,恭敬的行了个礼,说明了来意。 刑敏君收了方才的情绪,慈眉善目道:“不必多礼,伤可好透了?” “多谢夫人关怀,定安王说小的是个有福之人,小的说,定安王才是小人的贵人哪。” 刑敏君眉心一动:“对了,你那日在狱中见到小儿,他看起来如何?” 第185章 “嗯……”刘岂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思索再三后,觉得说出来对定安王可能更好。 他拱手道:“定安王,那日好像咳得很厉害。” “这咳疾自幼就缠着他,唉……”刑敏君接着道:“面色如何,除了咳,还有别的吗?” “吐……吐了点血。” “什么?!”刑敏君身子一颤,楚平雄忙伸手扶住,急问:“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吐了点血,后来呢?” “怪不得要招贴皇榜寻人,宫内太医显然是已经束手无策了呀……这个伽落,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舒儿……可怎么办啊……”刑敏君哭着道。 刘岂头皮一麻,这实话是不是不该说呀,惹哭了夫人,可如何是好?可是不说,他那法子…… 刘岂‘咚’地一声跪下:“侯爷,夫人,小人家乡有一法子,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确实是灵验的!” “什么法子?”刑敏君止住泪,眼睛里有了光。 “说来可能有些荒谬,就是——冲喜。给定安王娶上一门亲,用那红事冲一冲,可能就挺过来了。小人也知道这法子玄乎,若不是自已亲眼见过好几桩这种婚事,也不敢乱出主意的……” 楚平雄和刑敏君对视一眼,刑敏君已经恢复了些平静:“多谢你了,我们再合计一下,你重伤初愈,回去好好休息,在这里不必拘礼,当成自已家就是了。” 刘岂有些着急,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有,“那小人先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笃定的道:“小人真的见过!是真的!” 刑敏君点了点头,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你快去请旨,二皇子一回来,就让他们两个完婚!” 楚平雄震惊的看着她:“夫人,此种民间风俗你怎么也信了?我去请这种旨,让二皇子嫁到咱们楚家给儿子冲喜,你真当这大朔皇帝是吃素的?” 第159章 冷榻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我也得要试试!” “夫人,你这是急糊涂了,荒谬至极!”楚平雄也上了火。 “爹,娘,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楚卓然扶了刑敏君到一旁,担忧道:“娘怎么还哭了?” 楚平雄气得胡须直抖:“你看我做什么?这回说什么我也不听她的话!” “到底怎么了?”楚卓然柔声问。 刑敏君心里知道,这法子的确有些无理,可是她现在真的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就想试一试,万一真的有用呢。 她用帕子擦了下眼泪:“刚刚刘岂说上次在狱中时,星舒就已经开始吐血了……” “怎么这般严重了?”楚卓然蹙眉,“我这就派人去把伽落找回来。” “那伽落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去寻?” 楚卓然心头一虚,星舒的情况已经不妙,若是再知道娴儿的情况,他怕父母承受不住,冲动行事。 他涌上舌尖的话,硬生生憋了下去。 刑敏君未发觉他的异样,接着道:“那刘岂刚刚说……他亲眼见过好几桩冲喜治病的婚事,我就想着咱们也试试,万一上天庇佑真的救回来了呢……这二皇子本也是男子,与星舒的婚事也是定好了的事,只是把这日子往前挪一挪,你爹,他就是不同意!” 楚卓然对楚平雄暗使了个眼色,安慰笑道:“就为这事啊……我觉得成亲这虽是楚家的事,但说到底还是星舒和二皇子两个人自已的事呀,咱们是不是得问过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再定夺? 若是他们都有此意,正好成全了一桩美事,若是他们不乐意,咱们这不是白着急吗? 星舒那脾气,看似好说话,他若不愿意的事情,这世上恐怕没有人强迫得了他。” 楚平雄也连声附和:“是呀是呀,星舒这孩子平日什么都好说话,实则最是个有主意的,他若不干,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你成不了事。” 刑敏君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唉……说得也是,这见上一面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是冲喜这种事了。” “对了,宫里来了消息,说二皇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若等他回来,与他商量后再说,他的话,可能比咱们管用。”楚卓然知道母亲劲头下来了,这才想起进门要说的话。 楚星舒半坐在桥栏上,水里的鱼被鱼食全部引到了他面前。他苍白的面容,浮上了一丝浅笑。 春光明媚,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绚丽的光芒。 千千见他一半身子在栏上,吓得一个激淋,刚准备扯着嗓子,又怕把人给惊到了水里,牢牢的捂住了嘴巴,轻手轻脚的挪到了楚星舒背后。小声的叫道:“公子……” 楚星舒侧过头,好笑的看着他:“你捂着嘴巴做什么?” “公子,这桥栏不安全,您先下来吧,听话……”千千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楚星舒的袖子。 楚星舒睇他一眼:“我难得今日身子爽利点,就想晒下太阳,喂下鱼,怎么了?” “知道您心情好,不就是那谁要回来了呗,说来,公子是不是该赏我?二皇子回得这么快,那可是我那封信的功劳。” 楚星舒笑道:“你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千千一脸得瑟:“嘿嘿,我把他骂了一顿。” 楚星舒挑眉:“骂得凶么?” “那是自然!我当日可是被他气得不轻,才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洋洋酒酒骂了他五页半信纸呢。” 第186章 楚星舒点了点头,拖长了音道:“哦……五页半。”接着,又伸手对千千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回头他揍你,可别找我。” “公子,他真的会打我么?”千千此刻才有些后怕。 楚星舒笑而不答。 千千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挨打就挨打!能见公子多笑笑,我挨打也值了。” 楚星舒抬眸:“千千,你这话是否过于煽情了些?” “公子,您可别岔开话题呀,刚刚我讨赏,您还没应我呢。” “赏呀……自然是要赏的。” 千千眼里满是期待:“对对对,自然是要赏的,公子知道,我也不是那贪心的人,您看着办就行了,我都受得。” 楚星舒纤长食指抚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嗯……那就赏你顿好吃的吧。” “公子要亲自下厨?”千千要流口水了。 “下厨不必了,有现成的,吃这个吧。”楚星舒将手中的鱼食盒塞入他怀里,站起身,大笑着摇扇而去。 千千抱着鱼食怒吼:“公子——你太过分了!” 楚星舒倚在半月窗前,脑袋靠着边缘,贪婪的吸着外间的泥土香气。 院内的花开得极盛,春日,果然是个让人愉悦的季节。 他知道父母不会怪责自已,就狠了心不见父母。有些时候,他觉得子女与父母之间,相互牵挂更加来得实在。见了面,让父母难过,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不孝。 可是恋人间呢,相互牵挂当然是远远不够的…… 楚星舒已经懒得去算时间,日日独自睡去,独自醒来,即便到了春日,枕头也是凉的。 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过去觉得有趣的事情,近日都提不起劲,耳朵也变得格外敏感。 哪怕听到旁人提到‘二皇子’三个字,他都能心猿意马的发呆好半天。 一想到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就格外期待每日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大亮,离慕屹川回来的日子就又近了一天。 他心头一动,“千千,取些红纸过来。” 千千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拿了几种厚度不同,暗纹多样的红纸过来。 楚星舒埋首在一沓纸张中翻找着,又是对着光比,又是摸手感,极度认真。 好一会儿后,才择了一张厚度适中,颜色红得端正的,露了笑意。 千千纳闷道:“公子用这个要做什么?” 楚星舒在纸上描了样式,用剪刀裁剪,淡笑道:“做婚书呀。” “婚书?!”千千激动道:“公子要嫁……啊呸呸呸,公子这么快就要迎娶二皇子?” 楚星舒点头,再正经不过的道:“嗯……晚上睡觉太冷了。” 第160章 婚书 千千道:“晚上很冷么?我晚上给公子把被子换床厚的吧。” 楚星舒抬眸,盯着千千不说话。半晌后,无奈摇头。 千千一头雾水:“我又会错意了?” 楚星舒放下剪刀,眼尾轻挑:“千千……你不知道被子要两个人盖才暖和么?” 千千面上一红:“公子……青天白日的,这种浪话你也说,你你你……你被二皇子带坏了!” 千千跺脚跑了出去,楚星舒笑得更加愉悦了。 工整的蝇头小楷跃然纸上: 楚慕联姻,一堂缔约,永结良缘。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楚星舒来回看了好几遍,将婚书慎重的收了起来。 千千端了药进来,“公子,陈将军刚刚递了包东西过来,您现在可要看看?” 楚星舒喝完药,擦了嘴问:“什么东西?” 千千道:“听说他挺急的,让公子别放坏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您若要看,我去拿进来。” 包袱打开,竟然是两大盆儿用冰镇着的鸭舌。 楚星舒眸光一亮:“难得他有心了,近来正馋这个呢。” “这是什么呀?”千千没吃过,也没见过。 楚星舒道:“鸭舌。” “啊?鸭舌头也能吃?看起来怪怪的,好吃吗?” 楚星舒重重的点头,肯定地说:“好吃!”想到如今的身子,想吃也贪不了嘴,吩咐道:“你把这些分一分,给侯府,四皇子府,各送一份。我今日还有些事。” 千千知道他闲不住,精神好一点,就要帮皇上修复忆浮宫的旧物。 这忆浮宫的旧物也太多了,他心疼楚星舒,却也知道拦不住。 慕屹川一行三人,为了省时间,基本都是风餐露宿。起初,他还担心圣尊这般挑剔的人,会不满意,未曾想,这人倒是极其配合。 马车又走了几日,远远的,就见大队人马与他们相对而行。 雪风眼前一亮,兴奋道:“主子,前面是大朔的旗子,那是……万和公主的送亲队!” 闻言,慕屹川掀帘坐在外头,手搭在额上,张望了一会儿,“果真是万和!” “想不到能在这里见一面,也算了了主子心愿了。” 队伍越行越近,慕屹川跳下了马车。蒙夕染看着前方的人,也下了马:“二皇子,久违了。” 慕屹川拱手还礼,“一路可还顺利?” 蒙夕染道:“遇了两次山匪,其他都挺顺利的,就是万和公主……” 第187章 慕屹川蹙眉,关切道:“她怎么了?” “马车颠簸,公主有些水土不服,近几日胃口不佳,刚刚又吐了一回。”蒙夕染也是有些无奈,“大朔山好水好,公主身娇肉贵的,这一路上可算是吃苦了。我说休息几日,等养好病再走,公主就是不同意,一个小丫头,倒比男子还能撑。” “我去看看她。” “二皇兄!”一身华贵嫁衣的万和公主,兴奋的朝慕屹川挥手跑过来。 “你身子不舒服,别跑了。”慕屹川上前扶住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无碍的,只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一路上,风光也是好的,我可是第一次出皇城呢。” 慕屹川见她精神极好,神采风扬的,也就放了心。 “二皇兄,借一步说话。” 慕屹川被她拉到一旁,避开了众人,“怎么了?” 万和笑着对他施了一礼:“恭喜二皇兄。” 慕屹川更加纳闷了:“你这丫头,没头没脑的恭喜我什么?要嫁人的可是你呀。” 万和调皮的摇头:“非也非也……二皇兄也要做嫁娘了。” 慕屹川眉头皱得更深了,咬唇道:“嫁……娘?你指的是我和丞相之女的婚事?我不会娶她的,此事我回宫自有定夺。” 万和叹息着摇头:“唉呀……我的傻哥哥呀,你和那谢若兰的婚事早就翻篇啦,你不想娶,人家还不嫁呢。我说的是你和那定安王的亲事,父皇应允了。” 慕屹川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我和楚星舒……” 万和重重的点头,附在他耳边道:“听说那日把父皇气得够呛,说定安王答应过的事情反悔了,结果被定安王不卑不亢的怼了回去,把话堵得滴水不漏,还当着楚家人的面,直接跟父皇求娶你,父皇竟然答应了!我听得都佩服了好几日,这二皇兄看上的人,果真不一般……” 慕屹川问:“楚家人?楚将军也在场?” “楚将军,楚夫人,还有楚大公子,都在呢。这婚事,还是楚将军先提的呢。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楚将军是怎么知道你们两个是真的?连我都一直不知道呢。” 慕屹川有些尴尬,想到那日果然被楚平雄给撞破了。怪不得楚星舒那般怕他爹听见…… “不过,让二皇兄嫁进楚家,是不是有点……你会生气吗?” 慕屹川宠溺一笑:“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高兴就好。” “哦……”万和意会的笑着。 “你这丫头,敢取笑我。”慕屹川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还有一事……”万和正色道:“临行前,我去过冷宫。” “母妃……还好吗?” “父皇欲立四皇弟为太子,我担心他动了去母留子的念头,还请二皇兄无论如何要护住母妃。” “你放心,有老四在,母妃不会有事的。”慕屹川道。 “果然是一家人,你和定安王都没有小看四皇兄。你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 慕屹川深看了万和一眼,道:“甘家遭变故后,甘尔乐被贱卖到了匈奴,眼下我将她安置在蒙尔泰的夏行宫了。 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甘修的事,她并不知情,我将她留下,也正好与你做个伴儿。你可愿收留她?” 万和公主道:“虽说祸不及子女,可是二皇兄,你是没看到,当日甘修在朝堂上,可是狂妄得恨不得将慕家人全部杀干净的! 若不是定安王周旋,此刻谁为阶下囚还说不定呢。 三皇兄折服这么多年,后来事败,受不了刺激就疯了。 父皇封了他做南鲁王,让他回归故土了。 这一切虽已尘埃落定,可每每想起,我还是心有余悸! 甘修……死得一点也不冤枉!” 第161章 斗鹰 万和知道慕屹川对甘修情感上放不下,顿了顿,长叹一声:“二皇兄若觉得甘尔乐无辜,那我就听二皇兄的留她做个伴儿吧。 自古以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她若安分,我必容得下她,她若还有别的心思,二皇兄,我……” 慕屹川眸光一冷:“她若敢有别的心思,除之!” 慕屹川按住万和的肩膀,叮嘱道:“蒙尔泰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万和,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以后蒙尔泰就是你的倚靠!你身后,还有大朔这个娘家。 无论何时,一定要护好自已!” 万和心头一热,点了点头。 送亲的车马都停在路边休息,慕屹川将万和带到了自已的马车前。 车内,圣尊正自已和自已下棋,见慕屹川带了个穿嫁衣的姑娘进来,揶揄道:“二皇子,怎么把人家的新娘子领到车内来了?不过……这姑娘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这是我皇妹万和公主,一路车马颠簸,胃口不佳,劳圣尊帮她看看。” “手伸过来。” “哦。”万和乖巧的托着袖子,将手递了过去。 隔着里衣,圣尊轻轻拿了下脉,“不妨事,小事情。多喝点水,食素,戒荤腥。哦……对了,这个给你。” 圣尊掏出一个精致绣样的小布包,递给万和。 万和抚着布包上的玉兰花,爱不释手:“这布包好别致呀,绣功真好,栩栩如生的。” 圣尊抿唇一笑:“你拉开抽绳看看。” 第188章 万和轻轻抽开金黄色的绳带,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包零嘴,各式果脯,山楂片,还有五颜六色的糖果。 慕屹川好笑道:“圣尊出门竟然带了这么大一包零嘴,莫非知道会巧遇我这皇妹?” 圣尊不在意的道:“刚从装零嘴的箱子里随便取的,我也没留神里头装的什么,这些是玄辰准备的,想不到都是开胃的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哈哈哈,宫主是把圣尊当孩子宠了吧。”慕屹川大笑。 圣尊面具后的脸微微一红,低斥道:“休要胡言。” 慕屹川摸了下鼻子,不敢再笑。转头道:“万和,我送你过去吧。” 万和公主对圣尊深深躹了一礼:“多谢前辈的礼物,我很喜欢。” 蒙夕染眯着眼,盯着慕屹川肩上的鹰,问:“你这只鹰,成色不错,哪里得的?” 慕屹川低头瞥了眼蒙夕染怀中的鹰,那鹰通身雪白,眼神锋利,知道是个稀罕物。 慕屹川谦逊道:“先前多亏了你的鹰当信差,我这只不过是山里胡乱猎的,偶然得之,不值一提。” 蒙夕染摸了下怀里雪白的小脑袋,两只鹰互相打量着,眼神中满是挑衅。 “你的鹰叫什么名字?”蒙夕染好奇问道。 慕屹川得意的看了他一眼,露齿一笑,回答得极其响亮:“它叫舒儿!” “哦,舒儿……舒儿?!”蒙夕染这才意会过来,瞪大了眼睛,骂道:“慕屹川!你这人是否过于无聊了些?” 慕屹川继续咧嘴笑着,故意气他:“不好听么,我觉得很好听呀!” “幼稚!”蒙夕染愤怒的拂袖。 “我幼稚,那你这只叫什么,四王子让我长长见识呀。” “我这只叫……”蒙夕染突然停住,想了想,扬起下巴道:“我这只叫‘初儿’!” “初儿?云若初!蒙夕染你故意的是吧?” 万和公主坐在草地上,悠闲地啃着一块山楂片,看着这两个为了鹰的名字,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 觉得既好笑,又无语,喃喃感叹:怪不得人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两队人马短暂重逢后,又各自向着反方向而去。 万和掀起车帘,遥望着消失在夕阳下的马车,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二皇兄,愿你得偿所愿。 楚星舒这几日有些头疼,自皇榜贴出来后,就引来了各方牛鬼蛇神上门献药。 为了治病方便,皇上特许楚星舒回了侯府。 此刻,各种灵丹妙药,奇方怪土都挤在他的案桌前。 上头已经一字排开了,不少于十碗药! “王爷,试试我这元气大补丸吧,一定能让您生龙活虎,龙马精神,三羊开泰……” 拿大补丸的胖子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一屁股拱开:“起开,死胖子!让你在这里拜年哪!” 这人一副苗族装扮,手中端了一碗黑呼呼的药汤:“王爷,试试我这个,里头放了十八种世间难寻的毒物淬炼而成。” 楚星舒纤白的手腕从袖子里伸出,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道:“哪十八种毒物,说来听听……” “有血蝎子,西域蟾蜍,赤火蛇,还有……” 楚星舒眉头拧了拧,冲千千使了个眼色。 千千忍着反胃,“行行行,您快别说了,我听得都要吐了!这药汤,就不必了,请旁边右转领银子。” “那试试我的吧……” “喂,懂不懂规矩呀,不会排队呀!” “我先来的……” 堂内一片嘈杂,打翻药碗的,踩掉鞋子的,掀掉帽子的…… 楚星舒长舒一口气,“千千——破、财、消、灾!” 千千欲哭无泪:“公子啊,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真要当裤腰带啦……” 楚星舒揉着太阳穴:“少啰嗦,快把这些人打发了,再闹下去,你等着给我烧纸钱吧。” “公子,快呸呸呸,我这就叫打发,这就打发!喂——领诊金的跟我来!” “领诊金啦……” “快快快,咦,我鞋呢?” “我药箱呢……” 众人如蝗虫啃庄稼般将千千团团围住,黑压压一片,全是脑袋。 楚星舒这头总算可以呼吸点新鲜空气了。这些人,不见又驳了皇上面子,见吧,着实头疼。 偏偏母亲秉持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来者不拒。 楚星舒每日只有提着精神应付这帮人。 形形色色,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 起初,他还挺开心的,看戏一般从这些人身上得了几日乐趣。 可是,新鲜劲头过了后,就只剩吵闹了。 楚星舒趁机从侧门溜到了庭院,寻了一处凉亭,闲坐着透气。 第162章 回城 “定安王,您身子可好些了?” 刘岂迎面走来,恭敬问道。 楚星舒抬眸,见是他,笑道:“好些了,你呢,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习惯是习惯,就是……总这么闲着,倒像个吃闲饭的,怪不好意思的。” 楚星舒笑了笑:“ 那……你还想做官吗?” 刘岂连忙摆手:“不做官了,我再也不要做官了! 我想着长期在府上叨扰,也不合适,这几日见府内大夫来得多,大家都忙,也没寻着机会辞行。” 第189章 “你要走?可有去处?” “天大地大,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去哪里都行。 只是王爷大恩,我还未报,总像心里欠着什么。王爷,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 语罢,他又摇了摇头:“王爷什么都有,我刘岂能有什么用,唉——” 楚星舒道:“天生我才必有用,你前日送的那盆蓬莱焦,我觉得摆屋里挺受用的,夜咳也少了些,许是你那绿植的功效。” 刘岂眼睛一亮,憨笑道:“这是皇城里的人讲究,给这不值钱的绿植娶了这么个仙气的名字。 这蓬莱焦啊,在咱们野外就叫龟背竹,小时候我娘也总爱咳嗽,家里又穷……不过穷人有穷人的法子,我爹在院内种满了龟背竹,娘晚上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原来如此,你父母很是恩爱,如今还留在家乡吗?” 刘岂怅然摇头,“人早就不在了……那年村里起了疫病,一村子人,差不多都死了。 只有我命硬,活了下来……都是好久远的事了,我这张嘴,说起来就是没完,扰定安王清静了。” “无妨。”楚星舒坐直了身子,认真道:“这侯府刚落成不久,各种幼苗也是刚刚种下,移栽过来的树也得有懂行的人悉心照料,若不嫌弃,不如留下来帮着打理园子,你可愿意?” 刘岂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开心的猛点头:“愿意,我愿意!” 在千千的银库快掏空的时候,皇上终于下旨撤掉了皇榜。楚星舒可算得了清静,不必再日日应付那帮牛鬼蛇神。 夜里,算盘珠子啪嗒作响,千千一脸欲哭无泪:“公子,咱们真的要没钱了。这段时间打发那些人,这钱花得就跟流水似的。 您那之前靠卖话本赚的,都投入到建寺去了,寺内进奉回来的香火钱您也不收,再被这帮人这么一闹,唉……” 楚星舒倚在贵妃榻上看书,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册,一脸兴味:“说得也是呀,钱都花完了,我还得娶娘子呢。” “您还有心思打趣儿,我看您连三书六礼都出不起了,还是别娶了,直接嫁了得了。或者……咱们找夫人支点儿?” 楚星舒摇头拒绝,“不可,这才落府,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那可怎么办?” 楚星舒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随意指了指摆件饰物:“把这些俗物,随意捡几件,换点银子先用着吧。” “唉哟,我的公子呀,这些可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贵重是贵重,可盖了御印的东西,没几个铺子敢收的。” “这样啊……那我重操旧业?”楚星舒眨了眨眼道,“我听桑淮说,现在黑市价格翻了几倍,我再画点,你让石玉找门路卖了。” “您这身子骨,还是好好歇着吧。” “我手痒……” 千千没好气道:“憋着!” 楚星舒笑骂:“嗬——你这小刁仆,越发放肆了。那就听你的,你去搜罗一下,看咱们俩有多少条裤腰带,都当了吧。” 千千无语了,他这主子,天塌下来,恐怕还要探头看一看,然后说:哦,原来天是这么塌的呀! 楚星舒见千千是真发愁了,收了玩笑,“你把柜子里那件熊皮斗篷当了吧,近来天气暖和,我也穿不着。 那是一整张熊皮,换的银子,够填满你的小银库了。” 千千眼睛一亮:“咦,这倒是个值钱的好东西。可是……它不是二皇子送你的么,你也舍得?” 楚星舒指了下胸口,笑得甚是甜蜜:“他送的东西,都在这儿呢,去吧。” 千千取了斗篷过来,“白日人多眼杂,我现在就悄悄送过去。” “嗯,走大门吧,离得近。若有人问,就说我嘴馋了,想吃老汉那里的馄饨。” 慕屹川入皇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守城的禁卫军拦了马车,雪风竖了腰牌,那禁卫军连忙屈膝下跪,恭敬放行。 春日夜长,城内花楼,茶馆都还亮着灯,一派热闹景象。 “主子,咱们是先回府吗?” 慕屹川走了这么些天,此刻与楚星舒只隔着一道宫墙,心头如猫抓一般,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 “你带圣尊回府歇息,我入宫一趟。” 雪风道:“这么晚了,宫门早就下钥了,更何况定安王住在忆浮宫,没皇上特许一般人也进不去呀。” “你刚刚说忆浮宫?”圣尊掀帘问道。 “嗯,内子本是南越国质子,忆浮宫与他故土相似,所以住在那里帮我父皇修复旧物。圣尊也知道忆浮宫?” “听人说忆浮宫奢华无比,又关闭了许多年,好奇罢了。” “圣尊一路辛苦了,先入我府内安歇吧,明日还劳烦圣尊与我一起入宫。” 慕屹川下了马车:“雪风,好生安顿圣尊。” “主子,你真要入宫?” 慕屹川头也不回的走了,招了一名巡夜的禁卫军,让人牵马过来。 骑上马,直朝皇宫的方向而去,行至一处新宅前,突然心头一跳,烫金的扁额上写着:“平远侯府。” 慕屹川一眼认出,那字是出自皇上御赐。万和说楚氏封了侯,想来应该是迁居在此地了。 他心神一动,下了马,知道天色如此晚,不该上门拜会,可心头就是莫名按捺不住。 第190章 大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千千抱着个大包袱,探头探脑的出来。 越过石狮子,他匆匆的下了石阶,正准备狂奔,“千千——” 身后的声音颇为熟悉,千千心头一跳,狂喜的回过身,这好像是财神爷的声音! 夜色中,慕屹川端坐在马背上,虽是满身风霜,眸光却格外的亮。 “财……二皇子!您可回来了!” 第163章 拐人 慕屹川翻身下马,双手环胸的打量他:“手里拿的什么鬼鬼祟祟的?”视线朝大门看了一眼,凑近了些:“你主子在里边?” “在在在,您进去左转右转再左转,过个小桥,就到主子住的缨枫阁了。” 慕屹川挑眉,“那……你去哪儿?” 这熊皮的正主在这里,千千不由地双腿一软:“主子吩咐我出去办……办点事儿!” 慕屹川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包袱,瞥了一眼,目光一寒。 另一手拎住他后领,“天大的事,带我见了人再说。” 楚星舒懒得回卧榻,将书盖在脸上,半睡半醒的在贵妃榻上窝着。 听到关门声,他继续闭着眼,慵懒道:“怎么回得这么快,当了多少银子?” 书册被人拿开,慕屹川放大的俊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楚星舒眼含笑意瞅着他,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着。 慕屹川喉头滚动,呼吸沉重。 楚星舒双手一勾,环上了慕屹川的脖子,唇一碰上,就分不开了。 慕屹川双手把着楚星舒的细腰,越吻越凶,感受到他快喘不上气,方才轻轻挪开,漆黑的眸子一寸一寸描摹着这张朝思夜想的脸。 楚星舒胸膛剧烈起伏着,努力平复呼吸,语气中满是惊喜:“怎么比我算的日子还快了些。” 慕屹川在他微肿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抵着额,轻柔昵喃:“想你想的,沿途没找客栈住,风餐露宿回来的,自然快些。” “你傻呀,你不累,马还累呢。”楚星舒摸了一下他刚冒出来的胡茬,笑道:“扎手。” 慕屹川勾起他的下巴,“怎么瘦成这样了?你每日都不吃饭的么?” “想你想的呀……” 慕屹川睨他一眼,从身后取出包袱,“我刚刚看到千千拿了这东西出去,楚星舒,你穷得要当东西了么?还要当我送你的东西,嗯?” 怪不得他知道自已住在侯府。这个千千…… 楚星舒媚眼轻挑,捏着他的脸颊哄道:“这不是想要早点娶你过门,想多弄些银子,好把聘礼准备丰厚些么,省得二皇子入我楚家门受委屈。” “又想哄我,千千都跟我说了,你们已经穷得准备当裤腰带了。” 慕屹川眸光一沉,将人搂近了些,手指在楚星舒的腰间摩挲,贴着耳朵道:“我瞧着,这裤腰带比熊皮值钱,到底缺多少,好好儿跟夫君说说……” 俩人许久没有亲近,刚刚一吻,已经点燃了楚星舒体内压抑如猛兽的火苗,此刻慕屹川熟悉的气息窜入鼻间。 楚星舒只觉得腰间的手如电一般,一碰就背脊发麻,心绪一动,趴在他怀里咳了起来。 慕屹川皱紧了眉,大掌上下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楚星舒喉头一甜,猛然将人推开,用手紧紧捂着唇。 慕屹川大惊失色,轻轻扯开他的手,摊开手心,刺目的鲜红如尖刀一般刺到了心头。 楚星舒见他眸内已有湿意,用帕子擦了血,笑道:“你瞧,我可是血气方刚啊,二皇子别乱撩拨我,我把持不住的……” 慕屹川笑不出来,他将人紧紧地抱住,双臂勒得楚星舒有些疼,楚星舒感觉这双强壮的手臂抖得厉害。 良久后,他坚定道:“我带你走!” 语罢,慕屹川将人横抱起,一脚踹开门。 守在门外的千千正在和“舒儿”大眼瞪小眼。 一见慕屹川抱了人出来,急道:“二皇子,你这一回来就拐我主子,不合适吧? 平日也就罢了,这可是侯府,老爷,夫人都在呢。你就不怕明日我家侯爷,直接拆了你二皇子府?” “你跟侯爷说一声,人我带走了,改日再来登门请罪,届时,他要打要骂,我都受。”语罢,慕屹川搂着人,抬腿就要走。 “等等!等我一会儿。”千千‘咚咚咚’跑进屋,又迅速跑出来。 他将药瓶朝慕屹川手里一塞,“二皇子切记,若是公子命悬一线,此药可救他性命。” 楚星舒不满道:“千千,我说了我不想吃这个。” “你先前不肯吃,说要等二皇子回来再做计较,如今人回来了,我可不管!我明日回过了老爷,夫人,就去二皇子府盯着您,哪怕福伯拿扫帚赶我也不走,哼!” 慕屹川收了药,瞥了怀内人一眼,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了。” “舒儿——” 那鹰张开翅膀飞了过来,轻轻落在慕屹川肩膀上,鹰眼瞅了一眼楚星舒,怕误伤他似的,小心翼翼将锋利的爪子挪远了些。 楚星舒掐了他一把:“慕屹川,你刚刚叫它什么?” 慕屹川贴在他耳边,耍赖道:“先回家吧,回家后……随便你掐。” 二皇子府内灯火通明,沉寂多日的府邸,骤然热闹了起来。 “圣尊,你快帮内子看看,他方才吐血了!” 第191章 楚星舒面容骤然一红,“谁是你内子?短短时日不见,慕屹川你这脸皮是越发厚了。” 慕屹川与他咬耳朵道:“这是灵隐宫的圣尊,你若不是我内子,他才不出山呢。” 圣尊盯着床上的楚星舒,冰冷的眼眸浮上了柔光。 他暗中惊讶,这脉象虚浮至此,已是大损之兆。他深看了楚星舒一眼,这孩子怎么就把自已折腾成这样了? “圣尊,内子如何?” 圣尊没有说话,起身走到药箱前,里头分隔而放,各种瓶瓶罐罐,眼花缭乱。 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镂空的半圆形盒上,叹息一声:“底子都掏空了,的确如你所说是沉疴难治。” 慕屹川不愿意相信,急道:“不可能!你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楚星舒拍了下他的手:“多谢圣尊不远千里而来,这身子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听天由命吧。” 慕屹川紧紧抓住他的手,掌中冰凉。他取出身上的药瓶,“千千给的这个药,你为何不用?” 楚星舒垂了眼眸:“伽落说过,这药非到迫不得已最好不要用,你一直未归,我怕用了……见不到你。” 圣尊拿过慕屹川手中的药瓶,取出药,放在鼻间闻了闻,眉头一松,“有了它,倒可以搏一搏。” 第164章 挨打 慕屹川激动道:“这药真的可以救他?” 楚星舒蹙眉:“可是这药会反噬……” “单纯用它,的确会反噬。不过如果有天山宝蚕,药人血,就另有生机了。” 圣尊将那半镂空的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只全身近乎透明的雪蚕,“这天山宝蚕,可吸食药人血,我再取它的血与你那药一起淬炼,就可抑制反噬了。” 楚星舒问:“那药人血又是什么?” “药人血一时半会儿,有些难寻,需得童子,且从小到大从未生过病。” “这种人的血纯净,自带百毒不侵的功效。虽难寻,却也不是没有,二皇子想想法子吧。” 翌日,大街小巷,各家店铺门前,又贴了重金悬赏的告示。 一时间,二皇子府又涌上了各路牛鬼蛇神,甚至有人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上门。 只不过这一次查验的法子,是那天山宝蚕的鼻子。它本来还圆滚滚的身子,这几日闻着各种血腥味儿,累得干瘪了下去,也没寻出一个人来。 这日,楚氏夫妇带了刘岂过来。 天山宝蚕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趴在刘岂掌中滚来滚去,就是不肯起来。 圣尊搭了脉,又认真的看了此人一眼,犹豫着,“冒昧问一句,你真的还是童子?” 刘岂害羞地点了点头:“常年山沟沟里待着,哪个姑娘嫁给我,都是白白害了人家,就一直……未娶妻。” 圣尊笑道:“就是他了。” “我的血真的有用,我真的能救定安王?”刘岂激动无比,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圣尊看了一眼楚氏夫妇,抿了口茶,笑道:“这药人甚是活泼啊。” 远远看去,慕屹川和楚平雄在树下饮茶,可是喝着喝着,茶没入口,杯子倒是碎了一地。 刑敏君瞥了一眼楚星舒,他面上是一惯的平和,可那捏在扇子上的手,露出了淡蓝色的血管,可见不自觉在用力。 她轻轻拍了下楚星舒的手,笑问:“你瞧着谁的赢面大一些?” 楚星舒松了神,“自然是爹。” “你爹?”刑敏君满眼诧异:“我还从未见过他打得这般吃力,那二皇子脸色都没变,我觉得他赢才是。” 话音刚落,就见慕屹川失误露了空门,胸口中了一掌,向后用手肘在地面撑住了身子。 “你爹可真是的,下手没轻没重的!把这孩子打坏了可怎么成?我去说说他!” 刑敏君飞快冲了过去,拉着楚平雄就走,一边走一边数落。 楚星舒见父母走开,足尖轻轻踢了一下慕屹川的脚:“还装呢,起来。” 慕屹川捂住胸口,可怜巴巴道:“我受伤了,起不来……” 楚星舒睨着他,一言不发。 “唉哟!疼疼疼——”慕屹川伸出手,朝上看着他:“我没骗你,是真的疼,快拉我一把。” 楚星舒将扇子递到他手心,慕屹川略一使力,将人顺势拉入了怀里,牢牢抱住。 “无赖!”楚星舒拿扇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岳父大人那一掌,真的好疼,不信你摸摸。”说着,就抓着人的手朝衣裳里伸。 楚星舒没想到,光大化日,他竟然如此大胆!爹娘还未走远,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楚平雄猛一回头,正好见到楚星舒奋力挣扎,慕屹川笑得春风满面。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臭小子,还没过门儿呢,这种下流作派,简直就是找打!刚刚那一掌还是太轻了——”语罢,撸起袖子就要回去。 刑敏君拧住了他的耳朵,“老爷子,你有点眼力见吧!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你凑什么热闹?” “这这这堂堂九尺男媳,还没过门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你年轻那会儿半夜爬墙的时候,怎么不曾见你提过‘体统’二字!” 楚平雄老脸一红,“我们那叫两情相悦,你看看他怎么对星舒的……咦?星舒他拿扇子挡着做什么?” 第192章 扇子后面,慕屹川大掌将人的脑袋牢牢固定在身前,楚星舒撑不住力气,被迫触到了猎人等待已久的薄唇。 慕屹川舔了一口嫣红的唇瓣,笑道:“星舒,你这么想亲我呀……” 楚星舒被人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慕屹川,你真是欠揍!” 慕屹川扯开他的扇子,翻了个身,楚星舒背贴在柔软的草地上。 慕屹川撑起身子,舍不得把重量落在他身上。 楚星舒的肩膀受困于他的双臂之间,只得抬眸看他:“你拘着我做什么?” 慕屹川收了玩笑,眼里认真无比:“我回来这么久,你怎么一直不问我?” “问你什么?”楚星舒侧过头,抿了唇。 慕屹川捏正他的下巴:“就知道你果然心里憋着气呢,都这么多天了,有气也不发出来,你从前可不会这样。” “千千已经骂过你了,我大度,懒得计较了。” “可是……我喜欢你跟我计较,怎么计较都行。” 慕屹川无比珍视的亲了一下楚星舒的眼睛,低声道:“当日……我听阿乐说师父的事,一时激愤就找了蒙尔泰求证,结果他的一番话,本是好意却又弄巧成拙。” “我知道自已小气,可是一遇到跟谕子归有关的事,我就会不自觉的想,你心中,我与他,究竟孰轻孰重?我那封信……伤你心了吧?” 楚星舒沉眸,慕屹川自然不会知道,自已曾为了那信呕过血…… 楚星舒淡然道:“那封信我当日就烧了,还来不及伤心呢。” 他心疼的抚摸着楚星舒的脸,柔声道:“幸好千千骂醒了我,你想如何出气,我都愿受着,只求你,不要憋着,你憋着,我难受……” “所以刚刚故意输给我爹,让他打你一掌?” “那也是我爹,自然得让着他。” 楚星舒双手用力捏他的脸颊,“啧啧啧,二皇子才吹了几日匈奴风,这脸皮厚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可让我长见识了。” “可是咱爹那功夫还真不是白练的,我胸口现在还疼呢。” 楚星舒松开慕屹川的脸颊,坐起身,认真的看了一眼那红处,眉头微蹙:“你竟然不是装的,还真伤着了?” 第165章 胜负 慕屹川孩子气的重重点头,“嗯,我可不敢骗你。” 楚星舒眼中满是心疼,轻轻地在那红肿处吹了吹,“下次见到我爹,你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慕屹川坚定摇头,“我才不要躲。” 楚星舒抬眼看他:“你就这么喜欢挨打?” “不是喜欢挨打,是喜欢你心疼我。” 楚星舒亲了那伤处一下,唇贴着皮肤,笑道:“你乖乖的,夫君自会多疼你一些。” 那笑被慕屹川擒住,狠狠亲了一顿,凶巴巴道:“再说一遍,谁是夫君?” “小王妃好凶呀……唔……” 慕屹川愤怒地抱起人,边走边亲,一路上众人面红耳赤的回避。 “好了……你快松开我!” “谁是夫君,说清楚了就松开你。” “是皇上说让你嫁入楚家的,莫非你想反悔不成?” 慕屹川脚一勾,关上门,将人趴放在榻上,身子覆了上去:“楚星舒,今日我们就来好好试试,等下谁会叫夫君,如何?” 回来多日,由于顾忌楚星舒的身体,两人虽然日日同榻而眠,慕屹川也只是单纯抱着他睡觉而已。 偏偏这人身子弱也从不老实,每晚总是变着法儿的撩拨他,弄得他忍着欲火,还得把人哄睡着了,才能出去洗冷水澡。 “我身子还没好呢,不可以……”楚星舒话未说完,肩头一凉,春日的薄衫直接被扯开。 慕屹川从身后啃了一下他白皙的肩头,含糊道:“今日是第十日了……” 楚星舒微侧过头,“什么第十日?” 慕屹川低低笑了,舔着他的耳廓,轻声道:“我问过圣尊,第十日可行房。” “慕屹川!你这个色胚……怎么连这个也问……” 楚星舒难得这般羞臊,眸内满是氤氲,双颊通红。 慕屹川爱死他这神情了,重重在他脸颊上落了一吻,“星舒,你这样真好看。” 他不再给楚星舒说话的机会,缠绵深长的吻着身下人,攒了太久,今日他却一点也不急,故意慢慢地磨人。 楚星舒浑身又麻又痒,却找不到出口释放,硬生生憋出了泪…… “慕屹川……”楚星舒语气娇软,带着一些暗示。 “怎么了,小可怜?”慕屹川故作不懂。 楚星舒侧脸仰头咬了一口他的喉结,眼里满是委屈的瞅着他。 “你几时还学会咬人了,嗯?”慕屹川这一下,又凶又猛,“说,还咬不咬夫君?” “嗯……你……” “我是谁?”慕屹川越来越凶,楚星舒出了一身汗,如墨般的长发落在颈边。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紧紧咬着唇,就是不开口。 慕屹川亲吻着他洇湿的鬓角:“乖……喊一声夫君,就放过你……” 楚星舒双手抓着床幔,倔强摇头。 “还真是软硬不吃……”慕屹川终是舍不得,几个起落,将颤抖的人抱在怀里,温柔吞没他的眼泪。 楚星舒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任由慕屹川伺候他沐浴,更衣。 第193章 收拾妥当后,楚星舒半伏在贵妃榻上,盯着半月窗外的红霞,静待日落西沉,唇边溢出一丝餍足的笑意。 他有些不敢置信,青天白日的……刚刚真是太疯狂了! 只要遇上慕屹川,他体内的野性总能被激发得彻底。 慕屹川没有像往常般缠着自已,神神秘秘的出了房,还慎重叮嘱一定要留在屋内等他回来。 楚星舒打了个呵欠,捂嘴的手腕一疼,他撩起袖子,暧昧的印记有些还泛着青紫,怪不得会疼。 他笑着摇头,慕屹川怎么每次都跟个小狼狗似的爱咬人…… “笑什么呢?”慕屹川端着托盘,上头是一个圆形的盅碗。碗盖上的盖孔里正冒着白色热气,满室浓郁的奶香味儿。 楚星舒好奇道:“好香啊……” 慕屹川放下托盘,打开了盖子,里头是白白软软的一块牛乳糕,“起来吃东西吧。” 楚星舒睨了他一眼:“我起不来了……” “我抱你。” “嗯。”楚星舒坐在人腿上,嘴里被喂了一口甜。 这味道虽甜,混着奶香,一点也不腻,他觉得颇对胃口,竟然就着人的手,一口一口吃完了整盅。 慕屹川开心极了,“你喜欢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楚星舒诧异的看着他,“这是你做的?” “蒙尔泰的夏宫有位厨子,牛乳糕做得极好,我尝过一次后,想着你肯定爱吃,就跟着他学了这做法,果然没白费功夫,值了。” 听着这话头,楚星舒轻扬唇角,“二皇子费了不少功夫吧。” “也没……没什么,不过就是毁了几次灶炉,引了明火,差点烧了蒙尔泰的新宫殿。” 楚星舒目光扫过他的手指,慕屹川迅速将手藏在身后。 “慕屹川,手!” “没事的,不小心烫了一下,这边的灶台与那边不一样,一时不太习惯。” 楚星舒一把扯过他的左手,食指上一个透明的大水泡。 “怪不得你刚刚只用右手喂我,左手一直藏在我腰间,慕屹川,以后不准进厨房!” “你不用担心我,我下次会小心的……” 楚星舒打断道:“我更担心厨房失火。侯府刚建成不久,你若嫁过来,毁了厨房可没银子修……” “楚、星、舒!” “吾妻真贤惠,牛乳糕甚合为夫胃口,过来……亲一个。” 楚星舒在他右颊上‘吧唧’一口,亲得格外响亮。 他这一巴掌一颗甜枣的哄,慕屹川无奈摇头,“楚星舒,胜负未分,今晚……继续!” “我才不要。”楚星舒摸了一下那水泡,“千千——” “你叫这小麻雀做什么?” “让他拿药进来,这泡若是破了,可是会疼的。” “一个小水泡而已……” “公子,我来了。”千千推门而入。 “取些烫伤药过来。” 千千从随身的包里摸了药出来,紧张道:“公子您哪里烫伤了?快,给我看看。” “不是我,是他。”楚星舒掀开瓶盖,小心翼翼的在慕屹川那泡上抹药。 千千瞅了一眼案桌上的空碗,眨着眼道:“二皇子这是亲自下厨啦?” 第166章 了断 慕屹川傲骄的睇他一眼:“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千千陪笑,连连摆手,手腕处滑出一根红绳,那绳上系着一个木雕的笑面佛。 楚星舒发现,那木质极为普通,笑面佛的轮廓却颇为精细。 所谓好马配好鞍,质地上乘的良木雕出精品不足为奇,可是,这般材质普通的木头,竟然可以有这样好的雕功…… 楚星舒胸口一震,努力压抑着心跳:“千千,你这笑面佛哪里得的” “哦,这个呀……圣尊给的,天山宝蚕最近胖了不少,我那日见圣尊亲手给它做窝,那小窝太精巧了,我就杵在那舍不得挪眼。圣尊见多了些余料,就随手雕了这个送我啦,公子瞧瞧,比你的技法如何?” 千千得瑟的在楚星舒面前扬了扬手腕,嘟嘴道:“我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你都没给我雕一个,人家圣尊和我还没交情呢。” 楚星舒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笑面佛的刻纹。 “你怎么了,脸色这般奇怪,可是哪里不舒服?”慕屹川覆上他的额头,摸了摸,眼里满 是担忧。 千千懊恼,“公子,我同你玩笑呢,你平日从不会与我计较这个的……” 楚星舒松开手:“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慕屹川将他扶到床榻,盖好被子,“你在床上睡一会儿,我去请圣尊来给你看看。” 楚星舒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圣尊坐在床边,手刚搭上脉,楚星舒反转手腕,在他的食指第二骨节处,迅速碰了下。 圣尊身子一僵,随即眸露深思的笑道:“你摸我做甚?幸得他在门外,不然,指不定要劈了我吧。” 第二关节处的指骨果然有凸起! 楚星舒记得当年他与先帝研究火铳时,由于尺寸没掌握好,先帝手上就留下了这样一个旧疾。此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旧疾不用手仔细摸,也是看不出来的。 楚星舒翻身下床,拱手下跪:“拜见皇上!” 圣尊不作声,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素白手指取下了银质面具。 第194章 这是一张与慕屹川相差无二的脸,银发俊容,眸光沉静,哪怕是一模一样的眉眼,也可以毫不费力的分出是两个人。 楚星舒嘴唇颤抖,一向舌灿莲花,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热泪不受控制的滑落,“您真的……没有死?” 圣尊长叹一声,“醉生梦死,一梦不醒就是归途,可是,偏偏有人不让我睡,只睡了七日,就被人硬生生吵醒了,后来,我就跟他走了。” “他是……” “他叫玄辰,如今是灵隐宫宫主,我幼年时曾与他在同一门下研习过,后来我到了大朔为质子,而他,继承了衣钵,创立了灵隐宫。” 圣尊温和一笑:“我戴了面具,声音听来不过是双十少年郎,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我看到了千千的笑面佛……” “怪不得,一搭脉你就摸我指骨,你呀……就是亏在这心思通透,星舒啊,有时候做人何不糊涂些?” “您为何不回来,如今的南越国……” 圣尊伸手扶起他:“星舒,我已经死过一回,这世间再无谕子归,站在你面前的是灵隐宫圣尊。谕子归的一切,已与我再无瓜葛。” “那……他呢?” 圣尊沉默不语,片刻后,缓缓道:“从见到慕屹川的第一眼,我便释怀了,覆水难收也是这么个道理。慕屹川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他是慕和墨和另一个女人的骨血,这是事实,我再恨,再怨又如何?” 圣尊轻叹一声:“有些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在来的路上,我又见到了万和公主,眉眼间虽不及慕屹川那般像,到底也是依着同样的模子找的生母。” “慕和墨还真个糊涂人,他好像永远都想不明白,自已究竟要的是什么。那颗醉生梦死,你已经给他了?” 楚星舒点点头,“他准备一切尘埃落定就去……找您。” 圣尊冷笑:“他还是这般喜欢自我感动。” “如今,您还活着,那他……” “此事难为你了吧,他交给我吧,是该做个了断了。” “您要见他?” 圣尊垂眸,轻轻点头:“我把你给了他儿子,你的诊金,我亲自找他讨!” “我的身份暂时不必声张,慕和墨近日可待在忆浮宫?” “他大半时间都是待在忆浮宫,日日歇在您过去住过的那座院子。 如今的大朔,后宫空置,人人都当他以我为男宠。 实则,他不过是当我为一个修补回忆的工具罢了。” 楚星舒想到慕和墨总是落寞的眉眼,叹息道:“因着您的缘故,他对我甚是宽容,他这一辈子,身居高位,国泰民安,还有子女承欢膝下,这般圆满。” “可我却觉着他比常人更加孤独,更加痛苦,是不是一个人什么都得到后,那唯一失去的东西,就溶入了骨血,拥有越多,那得不到的痛楚就越发敏锐?” 圣尊重新戴上面具,“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是自已的选择,慕和墨这一辈子就是困在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夜明星稀,圣尊白色的身影轻车熟路的入了忆浮宫。 殿内玉绯烟的味道浓郁得让圣尊皱了鼻子。他已多年不闻这味道,原来再稀罕的香料,燃多了,竟也是这般呛鼻。 他悄身隐在帘后,慕和墨只着了一件寝衣,半倚在床头,习惯性的轻抚着手串。 圣尊认得那手串,他给了楚星舒,想来是这人使手段要过来的。 屋内的摆设一如从前,圣尊看着那缺了一角的青玉砚台,里头还放着研开了的墨,可见是方才刚刚用过。 圣尊仿佛看到当年的谕子归,伤心欲绝的质问:“你碰了她?” “子归,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于我登位有助益,我发誓不会再有第二次,永远不会!” 谕子归眼中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灭,“阿墨,他们说的,宫中传的,我都没有信,可是,你竟然连骗我一下都不肯,这般干脆的承认了……” 第167章 往昔 谕子归捂着心口,只觉得每次呼吸都透着莫名的疼。 他不甘的哭诉着:“这里不是石头,它也会疼的,你为什么……就连骗一骗我都不肯?” 慕和墨慌乱的抱住他:“子归,我知道你会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我舍不得骗你。只要过了这一关,我就能予你一切,我们忘掉它,好不好?以后不会再有了, 不会再有了……” 谕子归拼命挣脱他,可是慕和墨死死不松手,谕子归手触到了案桌,随意摸到了青玉砚台。 他红着眼睛,高高举起了砚台,“松手!” “若用它砸我,能令你释怀,那就砸吧。我不会放手的!” 谕子归深吸了一口气,那砚台脱手摔在了地上,碎了一角。 “阿墨,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你不可以带着伤去的。” 慕和墨见他冷静下来,心下一安,“你还关心着我的登基大典,子归,明日一过,我保证千倍万倍的补偿你! 我要立你为后,你会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慕和墨的唇贴了过来,谕子归侧头躲开,语气坚决:“不许碰我!” “好,你说不碰就不碰,我愿意等……无论多久,我都愿意。” “皇上——”穆公公的声音随着轻轻叩门声响起。 谕子归迅速从他怀中挣脱,“明日你就是大朔新君了,今晚还有得忙,去吧……” 第195章 慕和墨看了一眼地上的青玉砚台:“改日我会给你寻更多更好的墨宝。” 谕子归转过身,背对着他,含泪点头。 许久后,谕子归拾起那砚台,轻声道:“阿墨,砚台缺了一角,补不回来了……” 慕和墨的龙袍还来不及褪就冲到了寝殿,他看着五花大绑的谕子归,愤怒地一把上前,用力捏着他的下巴,“第几次了?你为什么总是要逃?” 慕和墨的手劲极大,谕子归的下巴很疼,可他克制着,平淡道:“阿墨,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要回家,你不放,我只有逃了。这次不行,还会有下次……” “朕不会让你走!不许你走!” 谕子归嗤笑:“做了皇帝果然不一样啊,皇上好大的龙威呀。我错了,不该叫你阿墨,我该尊称您一声,‘皇上!’” 慕和墨听到他的讥讽,心头紧紧缩着。一切好像都变了,那个软软柔柔爱腻着他,同他撒娇的子归,他好像再也看不到了。 慕和墨有些惶恐,他极尽温柔的松开谕子归身上的绳子,将人紧紧抱住,“子归,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在你面前没有皇帝,我永远都是你的阿墨,你不喜欢我称朕,我便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阿墨,我想回家。” 慕和墨见他收了戾气,眉心一动,轻声问:“你是想念南越国了?” 新建的宫殿内,慕和墨兴奋的牵着谕子归的手到处逛,一脸等待被夸的神情:“子归,我说过,我可以给你一切,你看这里像不像你的故土?” 谕子归诧异地盯着他:“你才做了皇帝几日,怎么可以如此劳民伤财?你就不怕……” 慕和墨将他的手放在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会给大朔一个安稳盛世,你不必担心,以后,你再也不必为了思乡而离开我了。” 谕子归不动声色抽开手,慕和墨知道他心结未解,虽然无奈,到底想着来日方长。他必能用满腔爱意,一点一滴将谕子归心上的伤口抹平。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有些尴尬。 谕子归清了清喉咙,问:“这宫殿叫什么名字?” 慕和墨再次握住他的手,眸内满是深情,“这是属于你的宫殿,名字自然是你这个主人来取。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外界的纷扰都与你无关,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赌书烹茶,一起……” 谕子归出声打断了慕和墨对未来的畅想,“就叫它‘忆浮宫’吧。” 慕和墨眸光一暗,‘忆浮宫’这三个字,让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名字可有出处?” “你刚刚说,以后我们一起住在这里。那从青丝到白发,老了后数着回忆过日子,不好么?” 慕和墨神色一松,搂了他的腰,笑得甜蜜:“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回忆,等以后老了,我们就一起在这里比一比,看谁记得多。” 谕子归轻扯唇角,默而不答。 匈奴来犯,朝内藩王蠢蠢欲动。慕和墨不想让谕子归担忧,一连几日没有进忆浮宫。 甘修喜事将近,阿玉听闻忆浮宫奢华无比,心中好奇,想远远看一眼。 甘修宠着她,再三叮嘱,只可远远看上一眼,不可多作逗留。 阿玉乖巧应了。 忆浮宫内,宫人们只觉得那位贵人今日兴致极好,坐在院子里,画了一日的画。 这位贵人作画时,皇上特地咐咐过,是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扰的。故而,宫人们不敢离得太近。 皇上看贵人极重,这位贵人平日虽极好说话,却无人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玉换了来时的宫装,回到了约定点等甘修,二人携手离去。 谕子归借着金蝉脱壳回到了南越国。 慕和墨几乎疯了一般,翻遍了整个忆浮宫。 后来,听闻南越国太子回国,登基不久就立了后。 再后来,慕和墨知道他有了子嗣。 他的心日日被这些消息凌迟着,他终于体会到了当日谕子归的愤怒与心痛,那也是一种绝望,一种失去的绝望…… 曾经身心合为一体的人,硬生生掰成了两半,再也不单纯只属于一人。 可并不是分开了,就可以不爱,就可以不再想念。 慕和墨处置了忆浮宫的宫人,忆浮宫的大门沉重的关上。 而他与谕子归,再也没有相见过…… 慕和墨抹了下眼角的泪,长叹一声,从枕头旁拿起琉璃罩,将眼睛凑近了看里面的身影,轻轻扭动发条。 圣尊一怔,这旋律…… 慕和墨苍老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身抱负的霸气君王。 圣尊甚至觉得,这已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是将灵魂寄居在这身体里。 他鼻子一酸,呼吸重了些。 慕和墨眸光一暗,沉声喝问:“何人在此?” 第168章 重逢 圣尊从帘后缓步走出,一身白衣胜雪,束了冠的银发,两缕银色发须透过面具,乖顺的垂在胸前。 他轻扬唇角,定定的看着慕和墨。 “好久不见,阿墨。” 是他…… 慕和墨怔怔地盯着来人,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已不是做梦。 他‘腾’地起身,想要一把抓住眼前人,不论是人是鬼,他都不会放手! 第196章 圣尊被他眸中的光亮所惊,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慕和墨心头一跳,慌忙道:“我不过来,不过来,你别走——” 圣尊收敛心神,百感交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阔别多年,这间屋子的东西和人一样,都老了…… 一晃眼,经年已过,他们再也不是只知困在情爱里拉扯的少年郎。 “子归,真的是你……” 圣尊轻轻摘下面具,与慕和墨截然不同的是,他容颜不减,还似当年的模样。就连方才说话的声音,也是清脆灵动。 唯有沉静如水的双眸里,藏了时过境迁的沧桑。 “你真的还活着……” 慕和墨分不清是梦是幻,伸出手,小心翼翼问:“我能不能……抱抱你?” 圣尊轻轻摇头拒绝,“不能。” “你还记恨我,是不是?” 圣尊笑了,“不是,恨你一次,岂不是要多想你一次?我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过你了。” 慕和墨不信,他下床缓缓走近圣尊,“你若不是心中有我,为何要让楚家军护我?” 圣尊后退一步,他又逼近,“你若不是记恨我,为何要让楚星舒给我醉生梦死?” “你说得对,过去的谕子归的确是一个矛盾的人,可是……我早已不是他,死过一回的人,很多东西已然看淡。我今日是来取诊金的。” 圣尊不再躲避,将手掌摊开,“阿墨,把醉生梦死还我吧。” 慕和墨瞳孔微缩,“你又不想我死了?” “谕子归重生了,阿墨,你也可以。过去的事情,你不觉得已经太久远了吗? 如今站在这里,除了有些熟悉以外,其实,我早已不记得,我曾在这里做过什么,或与你说过什么……” “可我都记得!一刻都不曾忘记过!”慕和墨眼眶泛了红,再也克制不住,他猛将人搂入怀中,“子归,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他哽咽着,“我日日守在这里,被回忆一遍一遍凌迟,原来你当初给这宫殿取名‘忆浮宫’,早就埋下了报复我的念头,就是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守着这些回忆,在后悔里沉沦,是不是?” 圣尊侧过头,没有否认。 他推开慕和墨,轻声问:“阿墨,你后悔了吗?” “没有一日不悔……”慕和墨看出他眼中的疏离,哪怕刚才将人抱在怀里,眼前人也只是冷静地由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心头并未掀起一丝旧日涟漪。 慕和墨心头抽搐,双掌捂着面容想遮住决堤的泪水,好一会儿后,他沙哑着声音,“我用了这么多年才明白,我想给你的,你从不稀罕,而你想要的,我却再也给不起……” 圣尊笑了,“你既然已经想明白,就该释怀。如今你坐拥天下,年轻时的抱负也得以实现,未来后继有人,何必把自已困在过去徒增痛苦?” “子归,你在劝我放手。” “是的。放过自已吧,阿墨。” “呵呵呵呵……”慕和墨怅然而笑,“你曾经指着这里对我说,它不是石头,它会痛……如今,你不会再痛了,是不是?” 圣尊缓缓道:“不是不会痛,而是……不会再为你而痛。” 慕和墨如临重击,身子踉跄着险些站不住,“我不信!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你要报复我……对,你这就是在报复我!就像当年你立后,生子一样,实际上你从未背叛过我们的感情,你就是要看着我后悔! 子归,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都愿意受,只求你……给我一次后悔的机会,好不好?” 慕和墨轻轻拉着手中雪白的衣袖,眼里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圣尊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他没想到一向骄傲自负的慕和墨,会有一日卑微至此。 可是除了怜悯,他也再给不了什么。 慕和墨眼中失望更浓,却依然心有不甘,一次机会,他只是想要一次机会…… “你想要回醉生梦死,就陪我一段时日。” 圣尊冷凝他一眼,“你威胁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楚星舒和小儿喜事将近,这醉生梦死是楚星舒亲手给我的,我若服下它,就会成为横在他们之间一辈子的芥蒂,你很疼楚星舒,此番前来的目的,不过如是吧。” “慕和墨,你这算计人的功夫,可是一点也没退步。” 慕和墨兴奋的盯着他,“子归,你终于生气了……” “堂堂一国之君,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不觉得失格么?” 慕和墨唇角上扬,知道他是答应了。 “你把话说清楚,一段时间是多久?” “一辈子,好不好?” 圣尊气红了脸:“你——” 慕和墨落寞一笑,“逗你的,我不喜欢你那般清冷的样子,哪怕你骂我几句,也好过……好过与我疏离。” “等两个孩子完婚,你我了却心愿,那时,你若依然执意要走,我……会放手。” “好,完婚前,我会留在皇城。” 慕和墨摇头,“不,你得留在这里!” “你又想故技重施关着我?” “子归,我只是想这里的回忆能再多一些。你我已不年轻,青丝变白发,这一条也算实现了。” “那我得回去交待一下……” “交待何须亲自回去?” 第197章 圣尊瞪他一眼,“说来说去,你今日是不打算放我走了,是不是?” “是,一刻也不行。”慕和墨灼灼目光锁着他。 圣尊有些哭笑不得,越想越不对劲,“不是……我本来是过来威胁你,你若不将药还我,我就不救你儿子心上人,怎么眼下成了这样?” 慕和墨抚了下他柔软的白发,“子归,你是皎皎君子,而我,从来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第169章 别撩 “不要再叫我子归!”圣尊挪开步子,“还有,不许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立刻就走!” 慕和墨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还在贪恋着那发丝缠绕在指间的感觉。 “不叫子归,我该叫你什么?” “和他们一样,叫我圣尊吧。” “圣尊——好冷的两个字。”慕和墨低首喃喃道。 “我劝你不要抱有希冀,时候一到,我就会走。” “走去哪?” 圣尊警惕的睇他一眼:“你休想套我话!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说星舒在这里住过,那我便住他的寝殿吧。” “好,我安排人带你去。” 穆公公进来的时候,圣尊重新戴好了面具,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看着穆公公已经不如过去矫健的身影,心中一酸,连他也老了…… 穆公公安顿好,回来的时候,慕和墨突然一把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你看到了吗?那是子归,我的子归回来了。” 穆公公眼睛一亮,掩饰不住激动地道,“怪不得老奴看那圣尊,莫名有种熟悉感,想了半天,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 “你派人查一下圣尊近段时日的经历,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他是勉强被我留下的,机会只有一次,我绝不会再错过!” “人是二皇子带回来的,皇上何不亲自问他?” 慕和墨苦笑:“你还不知道川儿?朕问他,他会说实话么? 他如今眼里心里只有一个楚星舒,楚星舒当日那般跟朕胡搅蛮缠,才求得了这桩婚事。朕不与他计较,不过是顺水推舟,想弥补一些对川儿的亏欠罢了。” “皇上圣明。老奴这就派人去查。” 慕和墨不放心的叮嘱道:“务必小心,不能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让子归发现。” 穆公公连连点头,“老奴告退。” “慢着——” 穆公公回头,等候指令,却见慕和墨欲言又止,“朕……老了么?” 穆公公笑道:“皇上正值盛年,谁敢乱嚼舌根……” “是子归,他的容颜一点也没有变,而朕……却好似比他老了十来岁。” “原来如此……皇上您是关心则乱,质子年轻时就爱开玩笑,过去您从不放在心上的。 不过皇上也不必担忧,咱们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老奴明日就让太医院拟方子去。” “等什么明日?现在就去!” “是是是,老奴糊涂,现在就去。”穆公公走出殿外,才无奈摇头,看了眼天色,天都快亮了,现在去找美容的方子?他好笑的长叹了一声,这皇上呀,也有高兴傻了的时候。 夜已深,楚星舒心不在焉的一直看着门口。 “再吃一口。”慕屹川专心的喂着燕窝粥,勺子递在嘴边了,却见他迟迟不张嘴。 他生气的将勺子上的燕窝粥自已吞了,托着楚星舒后脑勺,嘴对嘴灌了进去。 楚星舒被亲得猝不及防,埋怨道:“你这人,怎么喂个粥也这么多花样!” “你一直盯着门口看什么呢?勺子放嘴边半天都不肯张嘴,跟你说话也是充耳不闻,楚星舒,你这么快眼中就没有我了,嗯?” “别闹,我在等千千呢。” “等他做什么?”,慕屹川舀起最后一勺,“还有一口,吃完,不许剩!” 楚星舒乖巧的吃了,夸道:“还是二皇子会养人,娘都说,我最近胖了不少呢。” 慕屹川放下碗,拿起帕子帮他擦嘴,“你少拿话哄我,哪里胖了,我天天抱着还嫌硌手呢。” “嫌硌手是吧,今晚不准睡我的床。” “那可不行!”慕屹川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贴着后颈,轻声道:“不抱着你,我可睡不着……” 楚星舒转过头,两人温存的接了个吻,“你到底等千千做什么?” “圣尊昨夜去了忆浮宫,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不放心,派了千千去打探下消息。” “圣尊去忆浮宫做什么?楚星舒,你又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我……答应了圣尊,不能说。” 慕屹川松开了人,转过脸,冷了面。 “二皇子生气了?”楚星舒环上他的腰,将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 “手拿开,别碰我,生气呢!” 慕屹川只敢嘴巴嚷嚷,可一点都没有将人扯开的意思。 楚星舒得寸进尺,手顺着他的腰滑了下来,落在他腿间…… 慕屹川呼吸一窒,“楚星舒,我警告你,别撩我!呃……你……” 话未说完,楚星舒的手探了进去,慕屹川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将那作乱的手拉了出来。 “你使什么坏呢,我昨日没喂饱你?” 楚星舒瞅着他,长睫轻颤,故作无辜,“摸摸也不行么?” 第198章 “你那是摸么,明知道今日不可行风月之事,故意让我难受是吧。” “我又没让你憋着。”楚星舒媚眼轻挑,贴着他的唇道:“二皇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都依你……” “啊——你咬我做什么?” 慕屹川得意的瞪他,“知道疼了,看你还勾不勾我!”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 慕屹川认真道:“你明知道服药期间,除了每次换药的那第十日,其他时候都得清心寡欲,我抱着你就够憋得慌了,你还拼命撩我。” “可是我想呀……” “楚星舒!你是非要闹得我跟你分床睡才满意是吧。” 楚星舒将他的头发缠在指尖玩,漫不经心道:“出息了,敢拿分床威胁我了。” 慕屹川宠溺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又没要真的分床,今晚是真的不行,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我不想你憋着,对身体不好……我可以帮你的。”楚星舒垂眸不看他。 慕屹川抬起他的下巴,“原来是心疼我呀,还以为你又使小性子呢。” “什么叫又,我几时使过小性子……” 楚星舒正欲理论,见千千跑了进来。 “公子,公子!” “圣尊可有消息?” “我着人偷偷问了穆公公,穆公公让公子放心,每到换药的日子,圣尊就会回来。” “这是要长住?” 第170章 追忆 楚星舒略沉吟,“不行,我得去一趟忆浮宫!” 人刚下榻就被慕屹川拦住腰,他眯眼,审视着楚星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圣尊与我父皇有何渊缘?圣尊是我带回来的人,与你相交泛泛,你何至于急成这个样子?” “我这不是怕死么……” “楚星舒!”慕屹川语气一沉,反手将人困住,“你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休想出这门!” 楚星舒无奈的叹息,“算了,你随我一道去吧,去了便知道了。” 圣尊睡不着,沿着长廊幽幽走着,一步一景,好似旧梦重现。 他没有想过,自已的脚有一天还会踏上这里的石阶,踩过这里的土地。 他立在银杏树下,想起离开那日,满院的金黄树叶,如今,正值春季,这树也沉睡了。 没有艳丽的花朵,那一颗颗米粒般的嫩芽倔强的挂在枝头,绿蒙蒙一片。 “你还要跟着我多久?”圣尊不必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 慕和墨本就没打算藏,只是等着他开口罢了。他怀中抱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那盒子有些年头了,盒子上的纹路已经有些模糊。 “待到秋季,就会银杏满园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坐在这棵树下作画了。” 慕和墨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本线装书,“你还记得它吗?” 圣尊接过书,感慨一笑,竟然是他未看完的那本《上古典籍》。 这本书晦涩难懂,他作为床头书用的,每次看不了几页,就会昏昏欲睡。 他轻轻翻开书页,熟悉的批注旁,夹着一片枯黄的银杏叶。 视线落在那字迹潦草的批注上,当时觉得自已厉害得不得了,如今看来,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幼稚。 时光一下子拉近,圣尊撩袍坐在那光滑的大石头上,一页一页将那夹在书册中的银杏叶取出。 每一片,都是他当时亲手所挑,风干,题上字,然后铺放整齐,作为书签使用。 未曾想,与一本书的缘份,竟然可以相隔这么多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年华已逝,再追……无益。 圣尊看了慕和墨一眼,将那叶子一片一片的叠在掌中,轻轻握拳…… “不要!” 慕和墨只来得及握住他冰冷的拳头,圣尊清冷一笑,摊开掌心,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枯叶,已成碎屑,他轻轻扬起手,这碎屑随着风一吹,就散了。 “阿墨,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东西,不是牢牢抓住就不会消失的。” 慕和墨眼中是深沉的痛楚,他轻叹一口气,苦笑,“没关系,没关系……整座忆浮宫,都是我们的回忆,我还有很多……” 慕和墨拉住圣尊的手,“你跟我来!” 圣尊扯开他的手,“你松开我,我累了,不想逛了。” “当年我们一起埋在桃花树下的酒,一直没有挖出来,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你不好奇滋味如何?” 等你回来,桃花都要烂了…… 脑中浮现玄辰不甘的脸,圣尊不自觉轻扬了唇,眸光滟潋。 慕和墨的手顿住,心头一慌,那神情,他再熟悉不过。 曾经……他只对自已如此,如今,那眸中的暖意究竟是为了谁? 慕和墨握紧了拳头,胸口妒意翻腾。 “对饮的人不对,这酒不喝也罢。” 圣尊转身,就要离去。突然胳膊一痛,他沉眸盯着慕和慕的手,“你这是何意?” “一杯,就喝……一杯。” 慕和墨近乎渴求的眼神,圣尊喟叹一声,轻轻点头。 圣尊坐在石凳上,手肘托腮,看着露出鱼肚白的天色。 云层里,透着点点金光,太阳要出现了,看来,又是个大晴天。 慕和墨忙活了好一阵儿,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 第199章 穆公公带了人,也只敢远远跟着,不敢上前惊扰。 慕屹川眉头深皱,“这圣尊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心安理得的让大朔皇帝给他挖酒喝?” 楚星舒双手抱臂,冷哼一声:“他愿意喝一杯你父皇挖的酒,才是大朔皇帝的福气!” 这般阴阳怪气说话的楚星舒,还是初相识时见过。慕屹川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这满身戒备的样子了。 慕屹川温柔环住楚星舒的细腰,在他鬓角亲了一下,感觉怀中人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星舒,你怎么了?” 楚星舒慵懒地倚靠着他的胸膛,“他这么做,又是为了我,我欠此人太多了。” 慕屹川一头雾水,正准备开口询问,却惊见圣尊露出了真容。 他怔住,那张脸,几乎与自已一般无二! “他竟然是南越国先帝!”慕屹川震惊的盯着那人,心头一阵惶惑。 同样一张脸,那人却是和风霁月,如朗朗辰星…… 他低首看着楚星舒,眸中满是不安。不自觉将人搂得更紧,“楚星舒,你不许看他!” 楚星舒重重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一听说圣尊没有回去,你拖着这破败身子连夜进忆浮宫寻人,你要我如何不多想?” 楚星舒一把推开他,怒道:“慕屹川,你为何总是不信任我?你是个木头么,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 “我……”慕屹川一时语塞,可是心中就是不痛快。他过去只觉得那人在楚星舒心里分量极重,可到底是个死人。 如今,那人竟然活活的站在面前,他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这人还是自已千里迢迢请回来的,楚星舒一开始发现此人身份,竟还想瞒着! “你若心中坦荡,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今日若不是我执意要跟,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我不坦荡?!”楚星舒被他气笑了。 他极少动气,偏偏慕屹川总是在这事上头不依不饶。楚星舒历来觉得自已没错的事情,自不必多作解释。 穆公公见刚刚还浓情蜜意的小两口,此刻说吵就吵。 他忙将慕屹川拉到一旁,劝和道:“二皇子啊,定安王为你做的一切,老奴可是一一看在眼里,你这般说辞,可真是会寒了人心哪,你可千万莫要重蹈皇上的覆辙啊……” 第171章 陈酒 慕和墨满手是泥,小心翼翼捧出了一坛酒,毫不在意身上的龙袍,用袖子将那坛子擦得光亮。 “子归,找到了!你看,这可是你当日亲手挑的酒坛。” 圣尊只是瞥了那坛盖一眼,“阿墨,这酒……怕是也喝不成了。” 慕和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掀开盖子,坛内一股子怪味,没有半分酒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慕和墨不舍地盯着那酒,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痴笑摇头,“共饮一杯也成了妄念,子归,你从未喜欢过忆浮宫对不对?” “阿墨,你说得不错,我从未喜欢过这里。你所谓的回忆,都是我故意为之,为的是……有朝一日让你的回忆里,只有苦涩,和失落。” 语罢,圣尊沉眸,低声道:“只是我从未想过,会陪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这般……阿墨,不必再寻过去了,都是苦果,何必呢?” 慕和墨眼睛里有了莫名的痴狂,“呵呵呵呵……子归,你既如此恨我,就千万不要心软!” 他突然举起酒坛,仰头猛灌那散发着恶臭的陈酒。 “阿墨,你疯了!”圣尊连忙上前夺下酒坛。 “皇上!” “父皇——” 众人围了上来,圣尊拍着慕和墨的背,“快……快吐出来!” 慕和墨面容铁青,仍是痴痴地盯着眼前人,“子归,你在担心我!” “你别说话了。”圣尊点中他的穴道,在几处要害之处扎了银针,“穆公公,速去熬些苦参汁给皇上催吐。” 慕和墨抱着圣尊,终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嘴边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慕屹川上前问,“父皇他……可会有事?” “吐出来后需养一段时日,暂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段日子,他的五脏要受些罪了。” 语罢,他看了楚星舒一眼,眸中略有责备之意。 楚星舒慌忙拱手跪地:“皇上恕罪,我只是担心您,这才负了您的嘱托。” 圣尊睇了发呆的慕屹川一眼,“你内子身体弱,二皇子还不快扶起来?” “慕屹川,你别管我。”楚星舒低斥道。 “星舒,我说过,世间再无谕子归,更没有南越国国君,起来吧。” “不论您是谁,在星舒心中,您永远都是我的主子。” “你这孩子……” 圣尊递了个眼色,下一瞬,慕屹川直接将楚星舒往肩上一扛,“父皇就交给圣尊了,圣尊放心,这人我带回去了。” “慕屹川,你放我下来!这般扛着人,像什么?”楚星舒羞愤道。 慕屹川轻扯唇角,大掌在人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楚星舒瞪大了眼睛,慕屹川刚刚竟然打他……屁股? “慕、屹、川!” 慕屹川第一次来忆浮宫,路线不熟,问:“你屋在哪儿?带路!” 第200章 “不带!” “啪啪!”又是两下,慕屹川好像打上瘾了,笑问,“带不带?” 楚星舒知道,自已越失控,慕屹川兴头越大。慕屹川喜欢征服的感觉,楚星舒偏偏就不要如他的意。 “慕屹川,我倒是小瞧你了,你竟然有这癖好?”楚星舒贴在慕屹川耳朵旁,趁其不备咬住了他的耳垂。 满意的听得一声慕屹川闷哼,楚星舒重重的咬了两下,“二皇子耳垂向来敏感,你敢再打我一下,我就咬你一下。” 慕屹川宠溺地拍了下他的头,“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坏蛋。” 他随意在廊栏上坐了下来,将楚星舒制在腿上,喘着粗气,“星舒,你果然胖了!才扛了这么一会儿,为夫就没力气了。” 楚星舒坏笑着捏了他一下,“二皇子年纪轻轻就这般……虚了?” 慕屹川那处迅速有了反应,将他手按住,不许他拿走,脸上是促狭的笑意,“楚星舒,你又想欺负我?” 天已大亮,楚星舒迅速瞥了周遭来往的宫人一眼,“松手!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 “我抱着夫人在这里歇歇脚也不行?”他握着楚星舒的手一紧,呼吸沉了些。 “你那是歇脚么?”楚星舒涨红了脸,“好了,别闹了,我们去看看皇上吧,你不担心吗?” “父皇现在最想看谁,你聪明的脑袋不可能想不到,作什么要巴巴贴过去坏人好事?父皇受这么大的罪,不就是想跟圣尊多待一会儿么?” 楚星舒沉默不语。 “哼,你哪里是担心我父皇,记挂着的还是你的主子,是不是?” “圣尊救他,不过是悲悯之心罢了,长痛不如短痛,皇上心中执念太深,再纠缠下去,只会徒增痛苦。” 慕屹川眉头轻蹙:“你觉得他们不可能破镜重圆?” 楚星舒坚定的摇头,“圣尊已经完全走出来了,他眼中你父皇已于常人无异,只是一个中了毒,需要救治的病人。” “我父皇这些年来,荒唐行事,一直在寻圣尊的影子,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却已对他没有了情意,他该怎么办……” “你……担心他?”楚星舒有些惊讶。 “见到圣尊这张脸,我突然就释怀了。我这张脸和圣尊太像了,他那次喝醉了酒将我误认为圣尊,也是太思念一个人所致,与他相比,我已经幸福太多了。” 慕屹川将楚星舒搂紧了些,“我无法想象,若我像父皇一样,有一天,你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你再也不要我了,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再要我……” 慕屹川只是想想就不自觉发抖,哽咽着:“这简直……比天人永隔还要残忍!” “因果循环,当受则受。你父皇今日的苦,是他当日种下的因。” 楚星舒抚平他的眉心,“圣尊的苦你没见过,我可是清清楚楚。他多年洁身自好,守着孤寂过了大半辈子。” “他做谕子归时,郁结难舒,甘修每每来犯,你父皇以为是调情,想逼他现身,殊不知,甘修却是拿着你父皇的荒唐事,当软刀子割他的心。 “三年前,你父皇微服去了一次花楼,与人春宵一夜,他知道后,整整病了一季。” “那时……我总想不明白,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他为何就是放不开?还事无巨细,忍不住想知道所有,明明知道得越多,就越痛苦。” “后来我应他之托,给你父皇带来了‘醉生梦死’。” 第172章 监国 楚星舒低首把玩着他脖子间的红绳,“起初我坚定的认为你父皇是个负心人,必是不敢服那药的,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已错了,他的痛,实则并不比圣尊少。” “这两个人,相互惦念,又相互折磨,白白错过半生。 你父皇这人年轻时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江山感情都不肯松手,他以为只是错一次,理所当然是可以得到谅解的。 可他偏偏没想过,那人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圣尊,这想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走到今日……” 慕屹川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目光灼灼:“星舒,我不是父皇,我们永远不会如此。” 楚星舒轻轻颔首。 慕屹川捧着他的脸,两人靠得极近,睫毛几乎碰上,“遇到你之前,我活得浑浑噩噩,是你让我明白,原来心里装着人,做人才有盼头,以后的日子,我只一心守着你,就足够了。” “我也想通了,所以在皇上面前耍了一回无赖,硬要娶你,以后呀……”楚星舒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笑得神采飞扬,“你可就是我楚星舒的人了,乖……叫声夫君来听听。” 慕屹川嗤笑一声,“你都穷得要当裤腰带了,还是为夫养你吧……” 楚星舒抿唇而笑,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他抬眸道,“你那日说甘尔乐在匈奴,她可有说过什么?” 慕屹川揽着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性子刁蛮些,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万和嫁过去,身边能有个说话的人也是好的。” “万和公主是个有分寸的人,可是甘尔乐出现在匈奴,此事并不简单。蒙尔泰那边局势如何?听说他这个单于做得也甚是艰辛。” “的确是不容易,他背后没有母家支持,又有人对这位置虎视眈眈。这也是他为何急于与我大朔联姻的原因。 第201章 只盼着万和尽快诞下子嗣,与大朔的邦交更加牢固,方能对两方都有助益。” 楚星舒挑眉问,“你那鹰会送信吗?” “你说‘舒儿’呀……啊!楚星舒,你做什么掐我?” 慕屹川手背红了一小块。 楚星舒斜睨他一眼,“你真不知道我做什么掐你?” 慕屹川温柔笑了,“我第一眼见到‘舒儿’,那倔强的眼睛,简直和你生气时一模一样,就兴起了驯化它的念头。 你我分隔两地,我能日日叫下这个名字,它又能有所回应,聊解相思罢了。真不是为了拿你的名字逗趣的。” 语罢, 他突然眼神凌厉起来,“不过蒙夕染那个臭小子可就是故意的了!” “关四王子什么事?对了,你路上遇到过他,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他仗着他的鹰厉害,我说我的鹰叫‘舒儿’,他就立刻给他的鹰改名叫‘初儿’,故意挑衅我!”说着,慕屹川用力咬紧后槽牙。 楚星舒笑得前仰后合,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我们家二皇子,怎得如此可爱。” 慕悦星已经关在书房一整日了,自皇上生病以来,就下旨让他监国。 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抚额长叹…… 他就不明白了,二皇兄日日牵着楚星舒,不是钓鱼溜鹰,就是看戏听曲。 这两个人如胶似漆,硬是盘活了那些濒临倒闭的书店,一时间,二人的话本又变成了洛阳纸贵。 楚氏护国有功,二人又好事将近,一时间,他们所到之处,整个皇城都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两人也是从不介意,过去还遮遮掩掩,如今倒好,直接大大方方的秀恩爱,全皇城的人都快被这两人的狗粮喂饱了。 慕悦星歇了一会儿,盯着窗外的杨柳发了一会儿怔,突然,大声喊道:“我——想——出——去——玩!” “想去哪里玩?” 窗户外一颗小石子砸到了他的束冠上,慕悦星回头看向窗外。 他兴奋的跑了过去,趴在窗户前,“二皇兄,楚兄,你们可舍得来找我了。是来带我出去玩吗?” 慕屹川折上了一根柳枝,指着他,问:“公务可忙完了?” 慕悦星脸一垮,无奈摇头:“哪里忙得完呀,光那折子就够我看一天了。二皇兄,不如你帮我……” “胡闹!监国之权怎么可以随意易主?” “那你们进来陪我喝杯茶,说说话,总成吧。难不成你们来这里,就为了折我院里的柳条玩?” 慕悦星见慕屹川又折了一根,递到楚星舒手里。 楚星舒坐在石凳子上,手上忙活着,编着什么。“再折两枝短一些的。” 慕屹川在他颊边偷了个香,温柔道:“好,我这就去。” 他瞥见慕悦星睁大了亮亮的眼睛盯着楚星舒,手中的柳条‘刷’地一声,轻轻打了他一下,“还不去干活,愣这里盯着我的人看什么?” “我瞧着楚兄气色好多了,果然二皇兄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闻言,楚星舒双颊一红,喜乐欢快的跑了出来,直接扑到了楚星舒怀里,毛茸茸地脑袋在楚星舒怀里蹭来蹭去。 “喜乐!”楚星舒开心的举起它,发现它重了不少,“喜乐,你也胖了。” 喜乐开心的正准备舔楚星舒的脸,“汪呜——”它被慕屹川拎着后颈扔到了一旁,委屈的叫了几声,被人一瞪,识趣的跳到了慕悦星怀里。 “楚兄,你看皇兄这么凶,把喜乐都吓坏了。”慕悦星摸着喜乐背上的毛,挑拨离间着。 楚星舒道:“慕屹川,我发现你近来是悠闲了些。” 慕悦星笑得肩膀直抖,慕屹川瞪他一眼,转头可怜巴巴道:“我都快忙死了,还闲呢,要把二皇子府改造成定安王府,再把我自已嫁进去,能不忙么?” 楚星舒掩嘴而笑,“你不是嫌我穷么,看不上我那破庙。” “还叫穷呢,近来我配合你造势,那话本又卖疯了,王爷该赚了个盆满钵满吧。” “小钱,小钱,不值一提。”楚星舒编好了手中的花篮,走到窗前,递给慕悦星,“先前欠我的葡萄酒,四皇子打算何时补上?” 慕悦星偷瞄了一眼慕屹川,“他……让你喝酒?” 第173章 中毒 “我已经好多了,问过圣尊,可以喝一点的。” 慕悦星转动着手中精致的篮子,“这么大个篮子,你这哪里是喝一点,分明就是要搬空吧。” “你怎么越发小气了,果然是重色轻友,给你吧。”楚星舒将怀中的信丢在篮子里,“有了它,够不够付酒钱?” 慕悦星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娟秀字迹,赶紧将信收了怀里,“二位稍待,我亲自去取酒。” 慕屹川坐了回来,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那谢小姐差点就成了你妻,二皇子心里不痛快了?” 楚星舒又编了一个小的手环,自顾戴在白净细腕上玩。手腕被人握住,慕屹川在那白皙的手背上啄了一下,“吾妻在此,正拈酸吃醋呢。” “谁吃醋了?差点忘了正事,蒙尔泰和万和大婚的折子应该到了吧。”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般关心我皇妹” 楚星舒淡淡道:“哦……原来只是你皇妹呀,是我多事了。” 第202章 “我……” 慕悦星拎着篮子跑过来,边跑边喊:“酒来了,酒来了。” 见慕屹川一脸吃瘪的表情,慕悦星笑道:“二皇兄又说错话了?” 慕屹川轻踹他一脚,“你去屋里找找蒙尔泰的折子。” 楚星舒抬眸道:“还有……南鲁王的。” “老三他不是疯了吗?”慕屹川问。 “疯了,家仆也该有消息过来吧。” 慕悦星道:“二皇兄,楚兄这是为着伽落打探呢,你们先喝着,我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慕屹川紧张地盯着楚星舒手里的酒杯,忍不住叮嘱:“不许贪杯。” “圣尊都说可以喝了,你还管我。” “你听话些,身子才刚好点。” 楚星舒拍了拍他的脸,“你看看你这样子,你笑一个,我少喝点。” “你当我花楼小倌呢……” “不好了!不好了!”慕悦星举着折子,急冲冲的跑出来。 楚星舒眉头一蹙,“万和大婚出事了?” “蒙尔泰病重,昏迷不醒,匈奴那边说要延迟婚期。” “病重?什么病?蒙尔泰素来康健,我走时,他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会说病就病,那万和……” 楚星舒和慕屹川相视一眼,楚星舒问:“如若蒙尔泰死了,会由谁继承单于之位?” “应该是二王子蒙齐英。这人家世显赫,颇有势力。蒙尔泰这病,必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楚星舒思索着分析,“如若他即位,万和的夫婿就要换人了。或者,他会直接……杀了万和,破坏联姻。” 空中一声鹰叫,‘舒儿’猛地飞了过来,稳稳落在慕屹川肩头。 慕屹川取下锋利鹰爪下的信筒,摊开来,是万和公主的密信。 “信上说,蒙尔泰中了毒,万和想请圣尊回去救治。眼下,大婚未成,她一个待嫁女在那边,必然是顶着各方压力…… 好在万和身边都是我挑的人,想近她身也不容易,星舒,我们入宫一趟,让圣尊请灵隐宫宫主援手。” “南鲁王的折子上说了什么?” “我刚刚看过了,都是报平安之类的话,说三皇兄的臆症愈发严重了,成日待在府里,哪里都不曾去。” 玄辰收到信就下了山,他一身玄袍,背着一个药箱,立在宫门外:“我要见大朔万和公主。” 门口侍卫一脸审慎的盯着他,凶巴巴道:“二王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行宫。” 玄辰魅惑冷笑,“找死!”手一挥,袖中的药粉散在空中,门口侍卫横倒一片。 他越过人群,从容不迫的走入正殿。随手捏住了一名女子的手腕,“万和公主在哪里?” 那女子不似一般宫女打扮,并没有惊慌失措,反倒质问他:“你是何人?” 玄辰冷淡的眸子睨着她:“不想一尸两命,最好老实回答,否则,我就拧碎你的脉门!” “你……”甘乐尔脸色发白,“你是大夫?” 他将甘尔乐的手扭住,“你不是普通宫婢,老实些,带路!” 甘尔乐乖巧的点头。 “阿乐,你去哪儿了?”万和公主抬头,见甘尔乐身后跟着一名面容冷俊的黑衣男子。 蒙夕染戒备的挡在万和身前,“甘尔乐,让你去取药,你两手空空,带了什么人进来?” “公主,这人是大夫,吵着要见您,我就带他来了。” “四王子,他是灵隐宫宫主,的确是我请的人。” 蒙夕染眼睛一亮,“灵隐宫宫主?那单于有救了!” 玄辰松开甘尔乐,走到床榻旁,瞥了一眼蒙尔泰,此人脸色发黑,嘴唇发乌。 他取了银针扎进去,银针迅速变黑。“这般厉害的毒药,他能撑到现在不断气,还真是命大!” “单于是被毒箭所伤,我也是没有头绪,死马当活马死,把吊着精气的参药用了个遍……” 玄辰轻勾唇角,“死马当活马医,有时候……的确是个救命的法子。” 这人笑与不笑,都是一副森冷的模样。 “还请宫主施展妙手。”万和恭敬道。 玄辰略垂眸,对甘尔乐道:“我来得仓促,这位姑娘去取三只老鼠过来吧。” “我……”甘尔乐想到老鼠就是一阵恶心反胃,捂着嘴弯下了腰。 万和关切问道:“阿乐,你没事吧?近日,总是见你如此,可是吃坏了东西?” 甘尔乐喘着气,连连摆手,“我没事,只不过我自幼怕老鼠,刚刚宫主一说,我就忍不住……唔……”话未说完,她又捂住了嘴,干呕不止。 “罢了,心荷,你过来。” 心荷垂首,“公主请吩咐。” “宫主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我让婢女去取。” 玄辰睨了脸色发白的甘尔乐一眼,“我要养鼠喂毒,看着办吧。” 甘尔乐回到屋时,黑暗中,一个黑影端坐在桌前,她一惊。 “回得这样晚,我可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蒙齐英燃了灯,“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刚刚吐了几次。”甘尔乐坐下来。 蒙齐英递了杯茶给她,“听说万和公主请了位高人去给单于看病?” “说来都怪你,那刺客怎么连一招毙命都做不到?今日来的是灵隐宫宫主,是位世外高人,看他那样子,单于恐怕死不了了!” 第203章 第174章 青梅 蒙齐英将手搭在甘尔乐的肩膀上,“你放心……那箭上淬的是剧毒,大罗神仙在世也是拉不回来的。朝内有些事情还要处理,蒙尔泰一时还不能死得这么快。” 甘尔乐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你说过会娶我做大阙氏,眼下这肚子就快藏不住了。” 蒙齐英唇角带笑,眸光却是冷的,“你乖乖听话,就快了。” “到时候,万和公主如何处置?要杀掉吗?” “这么美的人,杀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甘尔乐咬唇,怒道:“莫非你还想收了她不成?” 蒙齐英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先前你对我是百般不愿,怎么此刻还学会吃醋了?” “我肚子里有了你的骨血,自与你是一条心。只是,你不可以收了万和。” 蒙齐英挑眉,“为何不可?” “她不会答应的,与其逼死她,倒不如杀了干净,免得节外生枝。大朔也不是好惹的!”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甘尔乐见他冷了面容,识时务的不敢再开口。 “我不喜欢善妒的女人,想跟着我,你这小脾气得收一收了,女人还是听话一些,比较可爱。” 甘尔乐低眉顺眼的‘嗯’了一声。 她身子陡然一空,被蒙齐英抱上了榻。 她惊恐的撑起身:“不可以!会伤着孩子的!” 蒙齐英低低笑着,眼里的眸光透着猥琐,“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听人说,有了身孕的女子,摆弄起来更有趣味儿……” 蒙齐英扯开甘尔乐的衣结,“求求你,不要……” 甘尔乐颤抖着求饶,蒙齐英兴致被打断,一脸不睦,“真是扫兴!你明日继续盯着蒙尔泰,我走了。” “你去哪儿” 蒙齐英冷嗤一声,“你不乐意,自然多的是女人乐意!” 甘尔乐紧紧攥住被角,唇齿间传来血腥味…… 三只老鼠瘫软在笼子里,与蒙尔泰的神色一般无二。 “公主,二王子来探望单于了。”甘尔乐进殿通报。 万和公主眸中涌现恼意,她求助地看了蒙夕染一眼。 “公主放心,我去应付他。” 蒙夕染双手抱胸,挡着门:“二哥,单于还未醒,你不必日日跑得这般勤勉。” “四弟,你关心单于,我也关心单于,你凭什么拦我?” “你不必跟我来兄友弟恭这一套,我也不想跟你多费唇舌,总之,就是不、准、进!” “蒙夕染,想挑事儿是吧?”蒙齐英怒道。 “我正浑身痒呢,有本事咱们殿外去单挑,谁输谁当孙子!” 蒙齐英怒极反笑,“我做什么要跟你打,既不争权,又不争利,甚至……连个女人都不争,何必白白费那力气。” “那就滚蛋!你藏着什么龌龊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蒙齐英探头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指了指蒙夕染的鼻头,“你小子!给我记着!” “刚刚那人是做什么的,吵得人头疼。”玄辰坐在桌前,悠闲的破着残局。 “那是二王子,心怀不轨,总是假借入宫探视,想对公主不敬,我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蒙夕染看向万和公主,“公主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进殿的。” 万和感激的点了点头,“他的身份,我亲自拒绝怕遭人诟病,劳烦四王子了。” 玄辰冷哼一声,丢给蒙夕染一包药粉,“下次再来,撒在他身上。” “他毕竟是二王子,这不妥吧……”万和有些为难地道。 “这人吵到我治病了,你们莫不是要我亲自动手?” “这是什么药?”蒙夕染好奇道。 玄辰扬唇一笑:“放心,无色无味,他出了殿才会受罪,也寻不到你们头上。” “多谢宫主!”蒙夕染知道是整人的玩意儿,又不必受到牵连,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局破了,又没得玩了。”玄辰长叹一声,无聊的收了棋,片刻后,画了一幅棋局,递给蒙夕染,“用你的鹰帮我送封信!” “宫主不写点什么,就白白送这一张棋局过去?”蒙夕染有些无奈,匈奴和大朔相隔咫尺,‘初儿’每次一去一回,都要瘦好大一圈。 玄辰斜睨他一眼,“怎么,心疼你的鹰了?” 蒙夕染连忙摇头,“没有,我这就去安排。” 慕忘尘坐在庭院内,小炭炉上冒着黑烟,是他刚刚烧掉的密信。 他正背靠着一棵槐树闭目养神。 一名温婉女子卸下身上的素青披风,轻轻披在了慕忘尘身上。 慕忘尘骤然睁开眼睛,“你做什么?” “王爷醒了……还是回屋里睡吧,这春日风凉,仔细染了风寒。”何婉婉拉起他的手,牵孩子一般。 慕忘尘甩开她的手,侧头避开她,“我不想回去。” 何婉婉是南鲁王妃早年巡庄时,在山野间带回来的干女儿,来府坻的时候才三岁。来了不久,慕忘尘就出生了。 王妃一直将何婉婉当贵门小姐栽培,她自幼聪慧贤淑,颇得王妃喜爱。 慕忘尘五岁那年,才八岁的何婉婉就已经开始学着管家,随着年岁增长,更是独挡一面。 何婉婉早已过了及笄的年纪,她从未想过还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迎了慕忘尘回来。 第204章 慕忘尘对何婉婉始终留着几分尊重,不过是看在母亲的份上。 只不过这次回来,何婉婉以为他得了臆症,更加拿他当孩子看待,时不时爱在他脑袋上摸一摸,拍一拍,弄得他不胜其烦。 “大小姐,账房管事请您过去一趟,订的那批新桂树苗已经运过来了,还有庄子上的田地,今年春耕如何安排,另外……” “好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何婉婉温柔的看着慕忘尘,“王爷,我还有些事要忙,晚一点过来陪你,你若是困了,就进屋里睡,你若乖乖的,我忙完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什么好吃的?”慕忘尘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冰糖葫芦,好不好?听奶娘说,你爱吃这个。” 慕忘尘兴奋地拍着双手,眸中满是期待:“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了,你可不许骗我!” 第175章 田庄 何婉婉忙得茶都喝不上一口,听着各庄管事汇报今年的春耕计划,银子开销,预计收成等事项。 眼睛瞥见帘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轻喝一声:“莺儿!” 那婢女低首上前,行了礼,道:“小姐,王爷又打翻了饭碗,奴婢好话说尽了,硬是一口不肯吃,此刻正坐在地上耍赖呢。” 何婉婉眸中浮现一丝笑意,“他可有说是什么缘故,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旁的?” “他吵着闹着要去庄子上看活物,说您先前答应过的。” 何婉婉无奈摇头,“真是小孩子心性。” “王爷想看活物,不如请王爷去小人庄上小住几日吧。” “那田间的油菜花开得极好,前日刚得了几头小羊羔子,田庄的鸡鸭也是放养,我再着人去挑几只好看的白兔,王爷一准儿喜欢。” 何婉婉看着堂下的田庄张管事,他管的田庄是府内最大的,他做营生心思活络,每年也是收成最好的一座庄园。 “我记得你那庄子上,还有一大片碧湖,夏日采莲时,泛舟也颇得趣,王爷在府内也闷得慌,不若就去你那庄子上多住一段时日。” “小的回去就着人将庄子收拾整理一下,迎接王爷。” 慕忘尘坐在马车内,直勾勾盯着手捧账册的何婉婉,好一会儿后,才不满道:“你没别的车坐么,为何非要跑来跟我挤?” 何婉婉放下册子,美目轻轻抬起,“你不想看见我么?” “嗯,不想!” “可是,你出生那一刻起,王妃就说过,让我守你护你一辈子,你可知这话是何意思?” “我母亲这么说过?”慕忘尘蹙眉。 何婉婉微笑点头,“不然,我何以苦守在府里,一等十六载?王爷,如今这世上,你我就是最亲的人了。” 最亲的人……慕忘尘眸光一暖,心中酸涩。 “这次去庄子上养一段时日,多接触些草木灵气,可能对你的病有好处。张管事说了,那庄子上有小羊,小兔子,还有小鸡,小鸭,可比府里有趣得多,你一定喜欢。” 慕忘尘嘟嘴,“你总跟着我,如何能玩得尽兴?” “小祖宗,我可忙着哪……”何婉婉拍了拍身侧的小箱子,你没看到这几箱子的账册么,哪里还有闲功夫看着你?你就尽情玩吧!” 说话间,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映入眼中,矮屋村舍,袅袅炊烟,田间尽情穿梭的白色身影…… 慕忘尘激动的扶着车窗,兴奋大叫,“是兔子,刚刚那跑的是兔子!” 何婉婉将脑袋凑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那里,你看你看,它们又跑了。” 突然,马蹄踩到一个小坑,颠簸了一下,何婉婉身形不稳,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主子,对不住,这乡间路不好走,刚刚马没留神,颠了一下。”外间马夫陪着小心。 “路不好走,多醒着点神,仔细吓着王爷。”何婉婉声音虽淡,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是,小的一定再打起十二分精神。” “王爷,你没事吧?可以松手了吗?”何婉婉红着脸问。 慕忘尘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抽手,“你再别靠我这么近了。” “是刚刚撞疼你了?” 慕忘尘皱了下鼻子,“是你身上的香味太呛人了。” 何婉婉羞愤地垂首,失了往日风度,“我……我身上那可是‘一品斋’的头等品,最是淡雅幽绵,怎么会呛人?” 慕忘尘调转目光,扬唇轻笑。再温婉的女人,遇到对其品味的批判,也难逃失控。 马车停在大门前,张管事带着庄子上的婆子,婢女,小厮,整整齐齐列队相迎。 慕忘尘跳下马车,不顾何婉婉的叫唤,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还不快跟上王爷!”张管事急吼吼地冲两名小厮吼道。 慕忘尘寻了一处小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将手中的碎石子投向溪边正在洗澡的两只野鸭,那野鸭‘嘎嘎’叫了几声,扑腾着翅膀直躲。 他越发丢得凶了,野鸭仓促而逃。 他唇边浮上笑意,“可算是清静了。出来吧。” 两名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拱手行礼,“主子!” 慕忘尘揉搓着手中的碎石,“他如何了?还打算在南越王宫逗留多久?” 第205章 “南越国君病重,伽落大师每日从早到晚的忙着研药,好像有些棘手的样子。” “伽落若外出采药,派去的人务必跟紧他,他寻的药多数刁钻,喜欢长在悬崖峭壁之间,他又是个傻的……唉!”这番话似叮嘱,又似自语。 两名手下,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慕忘尘问,“鬼月盟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已经分批撤回来了,随时可集结。” “嗯,让他们都回归原籍吧,南鲁军才是他们应该有的名字。” 黑衣人眸中一片湿意,“咱们真的可以堂堂正正做回自已了?” 慕忘尘站起身,“这些年让你们一直活在暗处,受委屈了,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谢主子!” 慕忘尘又坐了下来,人人都有家,有亲人,而他,这南鲁城的主人,却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想起楚星舒临行时的提点,早已看穿了自已是装疯,却依然帮他瞒着,怪不得伽落将此人看得如此之重。 蒙尔泰病重,蒙齐英一旦上位,大朔与匈奴会继续打下去,联姻?和平?慕和墨的如意算盘终将落空! 甘尔乐收到了一样东西,惊得她一夜无法安睡。 那躺在木盒里的一只耳朵,血淋淋还泛着恶臭!她认出,那是嬷嬷的,这是慕忘尘在警告自已,不该隐瞒怀孕的消息。 她有些后悔了,慕忘尘简直是一个魔鬼,她不该与他做交易,这次是耳朵,下次会是什么? 甘家旁支的命都在她手里,可是她如今却只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她摸了下肚子,这世间,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才是最亲的人,其他人,与她何干? 甘尔乐主意一定,轻轻叩开了玄辰的门。 第176章 孩子 玄辰正对着笼子里的老鼠试药,见来人是甘尔乐,他挑眉倚着门框,将人拦在门外。 “你深夜找我,何事?” “扑通”一声,甘尔乐跪得干脆,“求宫主救救我!” 玄辰轻睨她一眼,“我为何要救你?” “医者,悬壶济世,我不求别的,请宫主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无辜,发发怜悯吧……”甘尔乐重重地磕头。 玄辰冷笑,“你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我的,我这人可没什么菩萨心肠,你若无事,别打扰我试药。” 甘尔乐看着笼内奄奄一息的老鼠,重重咬唇,“老鼠毕竟不比活人,如若宫主愿意出手相救,我愿意做宫主的试药人,只求宫主救救我的孩子。” 闻言,玄辰眉头微动,眼中有了兴致,他走进屋,淡然招呼:“进来坐。” “你体内的毒是何人所下,这种毒,能弄到也得费些功夫,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甘尔乐如遇救星的看着他,“宫主知道我体内是何毒……” “那日无意把上你的脉时就知道了,此毒极其霸道,须得那下毒之人手中对应的解药方能解。” 甘尔乐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如此说来,你也没有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你方才说愿意试药,可是认真的?” 甘尔乐拼命点头,“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安无事,不受这毒影响,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母爱还真是伟大,不过……”玄辰清冷的眸子,盯着她,认真道:“你和孩子,我只准备保一个,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甘尔乐目光犹豫。 玄辰面露嘲讽,“呵呵,伟大的母爱,看来不过如是,罢了,你走吧。” “对了,你那毒若一直不解,孩子生下来,轻则痴傻,重则终身受痛楚所扰,你若真为他着想,趁着眼下月份不大,我倒是乐意送你一副坠胎药。” “不,他不能死,现在绝不能死!”甘尔乐情绪激动,起身道:“告辞!” 玄辰淡然的关好门,摇了摇头,继续拿银针在老鼠身上扎着。 惊雷响起,甘尔乐呆怔怔地看着檐下的雨滴,伸手接了接,入手一片冰凉。 “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人发现?”蒙齐英将她拖入了房里。 “你给我一句实话,这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蒙齐英脸上露出不耐烦,“我不是说了,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你自已什么身子不清楚么?” 甘尔乐跪下,紧紧揪着他的衣摆,恳求道:“我求求你……你去一封信,让慕忘尘把解药给我,我都有了你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二心,不必用这毒药拘着我吧?” 蒙齐英重重甩开她的手,横眉怒斥:“你当慕忘尘是什么人?我去一封信,他就会乖乖交出解药?他若知道我如此在意这个孩子,不过是多给他一个拿捏人的把柄!” “这孩子就真的留不了吗?”甘尔乐泪如雨下。 蒙齐英眉头深蹙,“我说甘姑娘啊,你是不是糊涂了?我记得初见你时,你可是满心满眼都是报仇,怎么如今跟个无知村妇一般,张口闭口都是孩子?” “我再给你三日,把这孩子处理了,你若还牵牵绊绊的,莫怪我亲自动手!” 蒙齐英摔门而去,甘尔乐蹲坐在地上,指甲嵌入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翌日,玄辰照常给蒙尔泰诊脉,看到甘尔乐的时候,他并无多余的神色,与平日无异。 “宫主,他今日如何了?”万和关切道。 第206章 “胸口的毒液排不出来,长久下去,情况不妙。你们先去殿外候着。” “为何要去殿外?”万和问。 玄辰笑道,“我可是好心,怕吓着你们,如果公主想看我是如何在他胸上开口子的,也可以留下。” “胸口上开口子,还有命在?”蒙夕染一脸震惊。 “只要开的位置正确,时间短,缝合得巧妙,自是可以的。”玄辰一脸认真。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纵然万和自幼博览群书,却也闻所未闻过这种法子。 “如若你们不愿意,我看,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就此告辞。” “宫主息怒,我们这就退出去。”万和拉着蒙夕染退了出去。 甘尔乐倚着廊桩,手握成拳,终于下定决心,“公主!” 万和奇怪的盯着她,“阿乐,你突然跪下做什么?” “阿乐对不起公主!” 万和向往靠着椅背,听出她话中有话,“四王子,可否回避一下。” “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我答应过皇兄会照顾你,有话直说吧。” 甘尔乐满脸愧疚,哭得哽咽。 万和静静的盯着她,见她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方才说对不起我,我不明白所指的是什么。” “我与单于……有过一段旧情,此事怪不得单于,当初在边梁城,他掳走了我,之后在夏宫重逢,那日单于多贪了几杯,就与我……” 万和心脏一抽,她说不清楚自已是什么感觉。 她来夏宫时日不长,与蒙尔泰只是短暂相处了几日。 蒙尔泰年轻有为,对她敬重有加,她本觉得自已运气不错,虽是联姻,也算觅得佳偶。 那日,蒙尔泰是带着她骑马观星才遇袭的,若不是蒙尔泰挡了那一箭,此刻躺在里面的人,就是自已。 于情,于义,万和早已做好与他同生共死的准备。若蒙尔泰救不回来,她也是不可能依风俗再嫁他人的。 可是,眼下甘尔乐却突然说出这番话,万和又气又惊。 “你的意思是……单于早就纳了你为妾?” 甘尔乐猛摇头,“没有,单于并未给我名分。他只是酒后失态,事后也是满心后悔,他是真心诚意只想与公主一人白首的。 我与公主自幼相识,这本就是一段荒唐事,我原本打算一辈子咽在肚子里。” 万和冷哼一声,“那你为何不继续咽着?” “只因为……我这肚子里,已经有了单于的孩子,再过不久,就要显怀了。 “孩子是无辜的,我可以受委屈,可是这孩子毕竟是单于的。 在来匈奴的路途中,我体内中了一种奇毒,我昨日去找过宫主,可他不愿意为我解毒。” 甘尔乐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他说这孩子若出生,轻则痴傻,重则终生受疾,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还请公主救救这个孩子……” 玄辰打开殿门,一向清冷的面容,带了些疲态。 他轻拭着额头上的薄汗,“单于胸口毒液已排净,暂时无性命之忧了。” 万和大喜,欲行谢礼,被玄辰扶起:“我是受人之托,你也不要高兴太早,解药还未研制出来,他的毒若是一直不解,最终也是留不住命的。” “宫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内殿,玄辰一脸不解的看着万和,“你要我为你的婢女解毒?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她腹中若真是单于的孩子,我自然不能不管她,再则,我答应过皇兄,会好好照顾她。” 玄辰冷笑,“妇人之仁!她昨晚找过我,我故意让她在自已和孩子间做个抉择,她开口闭口为了孩子,却并不愿意为了孩子付出性命,我若是你,不如直接解决了她干净!” 万和喟叹一声,“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宫主,活得这般恣意洒脱。” 可人生在世,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事情即便并不想做,于大义而言,却不得不做。” “我知道宫主不轻易救人,眼下单于昏迷不醒,听闻宫主正在寻人试药。夫妻本为一体,我愿意亲身试药。” 第177章 对质 玄辰深看了万和一眼,“你除了容貌外,脾性倒也有几分像某人。罢了,试药用不上你,我答应你便是,只盼着来日,你不要后悔。” “多谢宫主。” 甘尔乐躺在床上,忍受着烈火焚心之苦。她咬紧牙关,浑身哆嗦不停。 玄辰坐在旁边,冷漠的看着她。 “宫主……我好难受……” 玄辰轻啜了一口茶,理所当然道,“药量我加了一倍,自然会难受。” “为何……要加一倍……啊……”甘尔乐疼得在床上扭转。 浑身黑紫的三只蚕宝宝从甘尔乐手腕上脱落,落地已气绝。 玄辰纤白的手指轻轻将蚕宝宝拾了起来,放在罐子里:“这些蚕宝宝,虽算不得金贵,我也好歹养了五年,如今为了你,牺牲了它们,你那点疼算得了什么?” 甘尔乐怒红了双眼,“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让我疼痛加倍的?” “是又如何?”玄辰睇她一眼,“想活命,自然得要付出点代价。更重要的是,你这人,我实在是讨厌得紧,与其忍着恶心救你,不如看着你疼,我更能心情舒畅些。” 第207章 “你——你枉为医者!” 玄辰走过来,掰开她的嘴,塞入了一粒药丸,“疼都堵不上你的嘴。” “你给我吃了什么?” 玄辰笑得愉悦,“你话太多了,我又加了点药,怎么样……是不是腹痛更甚了?” 甘尔乐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打散一般,疼得左右翻滚,嗷嗷直叫。却再不敢出言辱骂眼前人。 “求宫主慈悲……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她气息渐弱,浑身已经失了气力,可那疼痛却不肯放过她,一波比一波猛烈。 蒙尔泰终于醒了过来,他疲惫的睁开眼睛,看到趴在床边沉睡的万和,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她整个人比初见时又瘦了一圈,纤白的手紧紧握着自已的手。 他唇边浮上一丝笑意,手轻轻动了一下,万和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眸中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懵意。 万和愣了一瞬间,惊喜道:“单于,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蒙尔泰一出声,才发觉喉咙刺痛,声音嘶哑。 万和微微点头,“好在总算是醒过来了。是灵隐宫宫主救了单于,我现在派人去请他过来看看。” 蒙尔泰抓住她的手,笑道:“不急,我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万和面容一红,抽回手,“还未正式行礼呢,单于请自重。你饿不饿,我吩咐厨房没有填灶,日日都温着粥呢,就想着你醒过来,可以随时吃到。” 蒙尔泰的肚子正好发出了‘咕噜’声,万和‘扑哧’一笑,“看来是真饿了,为了让你静养,殿内我没有留人伺候,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吩咐一声。” 蒙尔泰眸光熠熠地点头,笑望着她的背影,心头一甜,原来有人疼的感觉,这么好。 翌日,玄辰过来诊脉,满意的点头,“熬了这些日子,我总算能功成身退了。” “单于彻底好了,是吗?”万和问。 “嗯,这几日还是清淡饮食,调养几日就可恢复如初了。”玄辰站起身,“我也该告辞了。” 蒙尔泰道:“我与万和即将完婚,恳请宫主留下来喝杯喜酒,我还想好好感谢宫主呢。” “喜酒我就不喝了,我还有事要办。走了,不必送!”玄辰潇洒转身离去,看了一眼石阶下已显肚子的甘尔乐。 甘尔乐正兀自出神,抬眼见是他,脸上浮现了一丝慌张。 玄辰冷然一笑,“又在憋什么坏心思呢?劝你一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多积点德吧。” “你要走了?”甘尔乐问。 “怎么,莫非你还想送我?” “阿乐,你进来!”里间传来万和的传唤,甘尔乐再回头,玄辰已消失了踪迹。 大殿内,气氛凝重。 蒙尔泰端坐在案桌旁的椅子上,大病初愈,脸色苍白,眼内蓄满风雨,“你说你怀了我的孩子,如此颠倒黑白,你可知罪?” 甘尔乐一脸委屈,“我知道……我也和公主解释过了,当日是单于酒后乱性,并不记得了,那夜之后与我也再无交集。 若不是为救肚子里的孩子,我是万万不会说出此事的。” “砰!”桌上的粥碗应声而碎。蒙尔泰震怒,“一派胡言!我何时碰过你?” “我知道单于不愿意与我有牵扯,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做不得假,当日记档的执事官,还有殿内的宫婢都是知晓此事的。” “好!来人,宣记档执事官,查出日子,将那日殿内的宫婢也一起带上来。我从未对万和有过二心,你休想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甘尔乐抬头,无惧的看着蒙尔泰,“单于,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难道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连我腹中的孩子也要一起否定? “此事闹大,他以后出生,如何堵住幽幽众口?我说过,我不会和公主分夺你的宠爱,只想给孩子一份安稳生活,此生就足够了。” 蒙尔泰一口气堵得慌,他捂住胸口,咬牙切齿道:“我不曾碰过你!” 万和目光沉静,并未出声。 他看着一脸淡然的万和,“你也不信我?” 万和笑了笑,“眼下最重要的是单于的身子,不过是多一名妾室罢了,单于眼中,我是这般善妒之人吗?” 蒙尔泰气堵得更厉害了,“哼!你倒是大度。”眸光一转,森寒的盯着甘尔乐,“来人!” 记档执行官慌乱的翻着记录,“找到了!找到了!单于,您看在这里……” 万和取过册子,看了一眼甘尔乐的肚子,冷静道:“单于,日子相差不离。” 蒙尔泰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白纸黑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把册子摔到了地上,“你们说!” 两名宫婢瑟瑟发抖,一名年纪小一些的低声道:“当日单于醉酒,甘姑娘本是好心想送单于回房,结果就被单于拉到了床榻上……” 蒙尔泰气得下巴发抖,觉得自已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他眯着眼,警告道:“你们受何人指使?若敢继续扯谎,立刻拖下去打死!” “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两位宫婢惊慌失措的摇头。 蒙尔泰扶额,宫婢如此反应,倒更显得像他酒后乱性不认账,还威胁要杀人灭口,欲盖弥彰。 万和叹了一口气,“好了,都下去吧,管好你们的嘴,切记今日之事不可声张。” 第208章 几人如临大赦的逃出了大殿。 “阿乐,你也下去吧,我与单于有话要说。” 人都走后,蒙尔泰摸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紧紧握住万和的手,“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万和温婉一笑,“我父皇在大朔,虽然没有立后,也是有多位妃嫔的,此事我说过,本不是什么大事,单于不必如此较真的。” “眼下阿乐的肚子大了,她与我自幼相识,如今又有这做姐妹的缘分,也不是坏事,我们大婚后,单于就纳了她吧。” “你真的希望我娶她?”蒙尔泰抬眸,深深地看着万和。 “单于若实在不喜欢她,给她个名分便是了,不然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被人说是野种了,那毕竟也是……”万和止住了话头。 “那孩子鬼他娘知道是谁的!”蒙尔泰气得恨不得脱口大骂。 万和淡笑,“好了,此事交给我安排吧,眼下,你好好将养,不可再延误婚期了。” 屋内,蒙齐英环着甘尔乐略粗的腰,笑得甚是得意,“我为你安排的戏码如何?蒙尔泰大概要冤屈死了吧。” 第178章 教训 甘尔乐冷笑,“蒙尔泰冤不冤屈我可管不着,只要万和公主相信,愿意认下这个孩子,就足够了。” 蒙齐英沉声道:“我可警告你,记清楚了自已的身份,若敢有二心,我可绝不会手软!” 甘尔乐上前抱住蒙齐英的腰,柔声道:“我解毒的事,你为我瞒住了三皇子,我知道你还是记挂着你我情谊和这孩子的。” 蒙齐英挑起她的下巴,“毕竟也是我的种,你知道分寸就好。事成后,我定不会亏待你。” 甘尔乐温顺的靠在他胸口,“万和承诺过,大婚后,就会给我名分。等蒙尔泰一死,你就可以继位,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这的确是最省事的法子,我若起兵反他,胜了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败了,还要白白搭上性命,如今,他养着我的儿子,还得日夜提防你这位枕边人,我大可高枕无忧做我的二王子。” 甘尔乐轻捶了他一下,“你就如此确定这一胎是儿子?” 蒙齐英不怀好意道,“女儿我也喜欢……这胎若不是儿子,我们就再多生几个……” 庭院内,楚星舒蹙眉看着信上的内容,慕屹川喂‘舒儿’吃了好几块羊肉,说了句:“去吧。” ‘舒儿’展翅飞走后,他凑近楚星舒,脑袋搁他肩膀上,问:“万和信上说了什么?” 楚星舒把信递给他,没好气地道:“你自已看。” 慕屹川低头看信,“阿乐有了身孕?孩子还是……蒙尔泰的?这个蒙尔泰,他明明答应过我一心对万和,如此作派,枉我如此信任他!” 慕屹川气得恨不得冲过去当面揍蒙尔泰一顿,又满心自责,果然不该心软让万和照顾甘尔乐。 他恨铁不成钢的叹道,“阿乐怎么会变得如此……” 楚星舒睨他一眼,“你现在知道心疼妹妹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倒想问问,你到底心疼哪个?” 慕屹川气闷的坐了下来,抿嘴不语。 楚星舒摸摸他的脑袋,无奈道:“你呀……还没有万和通透呢。你以前对付我的那股子聪明劲儿都去哪里了?” 语罢,长叹一声,“果然情爱使人降智,唉——” 慕屹川干脆道:“星舒,你有话直说,二皇子笨,行了吧。” “甘尔乐的孩子应该不是蒙尔泰的,万和毕竟自幼长于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套,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一般。” “那她还让蒙尔泰娶阿乐?” “她怀疑甘尔乐动机不纯,甘尔乐先前身中奇毒,还莫名怀了个孩子。” “这孩子的由来,蒙尔泰也是一头雾水,万和说蒙尔泰看起来并不像装的,与其让敌人在暗中使手段,倒不如弄到眼皮底下来得便宜。” 慕屹川眉头深蹙,“阿乐究竟在图谋什么?我留下她,本指望她能寻一良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也曾告诫过万和,她若有不轨之心,不必顾忌我,除之便是!” 楚星舒问:“南鲁王近来可有什么动向?” “你总是关心一个疯子做什么?南鲁王府的请安折子每月都很准时,老四说他最近在田庄上养病呢。” “你附耳过来。” 慕屹川依言凑了过去,楚星舒在他耳边,轻声说:“慕忘尘的癔症是装的……” “装的?!” “嘘!你小点儿声!”楚星舒捂住他的嘴巴。 “楚星舒,这种事你也敢瞒着父皇,你不要命了?” “不瞒着,让你父皇斩草除根不成?慕忘尘虽有异心,可那也是你父皇种的因。当日朝堂上,你父皇亲口认了错,当年冤杀了南鲁王,慕忘尘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你们家对不起人家在先。” “可是……他心术不正,若继续坐视不理,他日若卷土重来,牵连的可是无辜百姓。” 楚星舒缓缓道:“他……也有软肋。” “软肋?他无亲无故的能有什么把柄落你手上?” 楚星舒压低声音,“我当日险些被他骗过,后来伽落回南越国,他果然崩不住露了馅。我也是那时才确定他是装的。” “我想着他都要回封地了,又是伽落心尖上的人,我还是想赌赌看,能否让他就此平了心性。” 第209章 慕屹川瞪他一眼,“楚星舒!你知情不报,私放逃犯,还这般理直气壮的!” 楚星舒扬起双手,一双含情眼兴味地瞅着他,眨了眨,轻声道:“如今二皇子是要大义灭亲……绑了我送官么?” “我的确该大义灭亲绑了你!” 慕屹川“腾”地起身,扯了柳条,当真将人绑了。 “喂——慕屹川,你来真的?”楚星舒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绑自已的手。 慕屹川熟练的绑好人后,往肩上一扛,“走,屋里算账去!” 楚星舒软了声调,“屹川——你绑疼我了……” 这一声,听得慕屹川骨头一酥,他咬牙道:“不许撒娇!让你再敢有事瞒我!楚星舒,你这人就没有老实的时候。” 楚星舒被他丢上床,“好了,我错了,你松开我吧……你看,都红了。” “不松!得让你好好长点教训!” 慕屹川一只手将楚星舒被缚的双手举过他头顶,埋首入他的颈项,轻轻啃咬。 楚星舒身体微颤,笑躲着,“你别咬……好痒。” 已入夏,窗外蝉鸣声声,屋内满室旖旎。 帐幔轻摇,楚星舒极度怕热,满身都是汗,那汗水浸到了被缚的手腕处,有些刺疼。 “松开我吧……疼……” 慕屹川眸中略过一丝心疼,顿住身子,“说!你可还有事瞒我?” 楚星舒仰起了好看的脖子,轻轻摇头,媚眼轻挑,猝不及防来了一句,“夫君……松开我吧……” 闻言,慕屹川整个怔住,下腹一热,本欲松绑的手,改为托住他的后颈,狂热的吻了上去。 他激动起来,楚星舒眸内也湿了,满是氤氲,唇边扬起了一丝魅惑的笑意。 “楚星舒,你就喜欢我绑着你吧……” 楚星舒挨着吻,“嗯……”他在亲吻里含糊着:“慕屹川——我好爱你……” “楚星舒,我也爱你。” 慕屹川松开楚星舒的手,手腕上果然有了红印,他心疼的亲了亲。 楚星舒轻笑着环上他的脖子,借着力道撑住身子。 “星舒……” “嗯?” “那声‘夫君’真好听,你再叫一声,好不好?”慕屹川好声哄着。 楚星舒眨着无辜的双眼,“哦……叫什么?” 慕屹川顺口道:“夫君。” “嗯,确实好听……呃——你轻点!”楚星舒重重喘息一声。 “楚星舒,你这个坏蛋!” 楚星舒勾住他的下巴,将唇覆了上去。“慕屹川,你真的好吵……” 慕和墨知道南越国的人尤其怕热,因此,自入夏以来,忆浮宫内,每日有专人运冰,将暑气隔在殿外头。 圣尊拟好最后一道方子,头也不抬的问:“你打算何时让他们完婚?” 慕和墨将西瓜肉舀入碗里,殷勤地将勺子递到他嘴边,“这是中间最甜的地方,来……” “你放下吧,我自已吃。”圣尊避开勺子,放下手中的毛笔。 慕和墨不作声,就这么痴痴看着他。 圣尊有些不自在,未曾想过,年少时总期待两个人能时时腻在一起,如今实现了,竟然会让他这般无所适从。 圣尊为了缓解尴尬,用勺子舀了一块西瓜,鲜甜多汁,暑气顿时解了不少。 “这是最后一道方子了,之后,星舒的身子虽仍比常人弱些,到底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我瞧着二皇子又是个会调养人的,假以时日,星舒必能恢复康健。” “所以……”圣尊看了慕和墨一眼,“刚刚问的话你还未答我,婚期到底定在何时?” 第179章 共赴 慕和墨微笑着,“你不是说了,还要将养一段时日么?此事……不急。” 他执起帕子想拭去圣尊唇边的一滴西瓜汁。 圣尊侧头躲过,用袖子抹掉那滴红汁,认真道:“阿墨,我来忆浮宫这么久了,你我之间……不必兜圈子吧。” 慕和墨不敢看他质问的眼神,低首避开,把玩着手中的珠串,语气中带着无奈的恳求:“星舒的身子还得养一养,我想先把太子的事定下再说,可以吗?” 圣尊知道他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拖延时间,却也拿他没辙,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刚走两步,他停住脚,头也不回地道:“别跟着我!” 慕和墨不敢再上前一步,猫着手,像一个被遗弃的孩童一般,垂首乖乖坐着,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太子大典这日,宫内虽然一片庄严,却难掩喜庆。 宫内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慕悦星近来也沉稳了许多,戴上太子冠帽时,心中还是沉了沉,这担子,于他而言,还是重了些…… 长秋宫的门也在这一日打开,这次来的是穆公公。 穆公公带了两名小太监,跨入门槛。 主事姑姑碧珠见此情景,心中一颤,定了定神,上前欠身请安。目光落在那盖着红布的托盘上。 穆公公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把你的人都带到院外守着。” “是。”碧珠悄然挥了个手,宫人们静悄悄告退。 “你这眉形俗气死了,来来来……我帮你重新画一个。”玉妃拿着螺子黛追着景妃跑,景妃躲在妆奁台后,不甘示弱的骂道:“你这脸上抹的胭脂才俗呢,红得跟猴屁股儿似的!” 第210章 “有本事你别跑,让我先给你把眉改……” 门‘吱呀’一声大开,二人同时看向穆公公一行人。 穆公公进到屋内,恭敬的行了个礼:“给二位娘娘请安。” 玉妃一把拖出微微发抖的景妃,挺直了腰杆,冷笑道:“公公来得好早啊,我们还未梳好妆呢。” 穆公公笑道:“今日太子大典,您是太子的生母,自是该好好打扮一番的,娘娘莫急,老奴可以等。” “那就多谢公公了。”玉妃将景妃按到妆凳上坐下,“姐姐别乱动,我保证今日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景妃看着镜子中的容颜,用了万和的药,丑陋的疤痕已经消退了不少,玉妃方才为她扑了粉,整张脸看起来颇有精神。 只是那眉毛,玉妃化了一半,她嫌形状不好看,两人方才闹了起来。 此刻,她唇边浮上一丝笑,“妹妹今日大喜,我早就说过,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人,不管是老二还是老四,都不会落得我那苦命孩子的下场。” 玉妃这次没使坏,认真为她描着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我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咱们争斗了这么些年,未曾想,最后竟然可以一起上路,还真是孽缘哪……” 景妃抓住玉妃的袖摆,低声道:“你是太子生母,只要这一口气撑下去,未来都是你的,太子不会见死不救的……” “皇上恨毒了我,老四不比老二,不除了我,他怎会安心?罢了……知道他们两兄弟都好,我也知足了,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有什么趣儿?倒不如黄泉路上与你一同做个伴儿。” “你再看看,是不是好看多了?” 景妃满意的点点头,玉妃又为她选了一只华丽的步摇,“好了,这才是我们的景妃娘娘。” 景妃拿出帕子为玉妃擦掉了脸上的红胭脂,“你说说你,好好的一张脸,做什么把自已弄成这个鬼样子。” 二人相视一笑,相携而出。 穆公公掀开红布,端着托盘,上前道:“二位娘娘,今日太子大典,这是皇上亲赐的酒,也让二位共享立储之喜。” 景妃看了那白瓷酒杯一眼,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皇上说了,这两杯酒不一样,不知……哪位娘娘先选?” 玉妃冷凝他一眼,“皇上是什么意思?临了,还想看我们姐妹再厮杀一回?” “老奴不知,只是依旨办事。” 景妃看了玉妃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妹妹,来日方长,这两杯酒,我都喝了。” “你想做醉鬼么,喝那么多作甚?” “慕和墨这个人小肚鸡肠,我偏不如他的意!我们一起喝,可别让他小瞧了去!” 玉妃和景妃相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将杯中酒各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二人交换酒杯,故意当着穆公公喝了个交杯。 穆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这两人何时关系变得这般好了?他本以为,二人会为了活命争得你死我活,皇上有命,但凡二人不是自愿赴死,皆当场除之…… 玉妃和景妃瘫坐在地,等着那即将到来的疼痛。 穆公公展露笑颜:“恭喜二位娘娘。” 景妃抬眸问,“你又恭喜我们什么?” “二位既然已经放下权利,争斗,自然求仁得仁,这酒中并无毒。” 玉妃咬牙道:“你回去告诉慕和墨,我谢谢他!” “娘娘请慎言!” “皇上仁慈,二位娘娘不必待在冷宫了,二位娘娘今日起可前往云隐寺修行。” “妹妹,我们可以出去了!”景妃开心道。 玉妃睇她一眼,“换个牢笼罢了,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穆公公笑道:“娘娘潜心修行几年,有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慕悦星连夜抱着喜乐,拖着大堆行李入了太子行宫。他虽极舍不得那落成不久的四皇子府,却也知道得依着宫制来。 宫人们一直忙到夜深,转得他头晕,索性将人都遣走了。 慕悦星从床头下摸出一个锦盒,里头装了各种精巧的绣品,他细细摩挲着,脸上浮了一丝笑意。 他了无睡意,踱步走到了院外。晚间的夏风,吹在人身上,倒有些惬意。 “我就说他睡不着吧。”楚星舒手边放着一盘松子,他悠闲的嗑着,身子斜倚在琉璃屋顶上看月亮。 慕屹川一脸紧张地盯着那随时可能滑下去的身影。 “你给我坐稳点,别乱动,摔下去怎么办……唔……”慕屹川被塞了一满口松仁,楚星舒放下贴在他唇上的手,“你小点声儿,这可是太子行宫,当心被当刺客抓了!” “那你做什么半夜不睡觉,跑太子行宫来睡屋顶?” “天气太热了,屋顶凉快呀,而且我发现这太子行宫的屋顶,观星赏月的角度最好。” 慕屹川发现他是认真的,不但准备了薄毯,还备了茶点,坚果,零嘴…… 他视线落在楚星舒腰间的洞萧上,“你带着这萧是想做什么?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做梁上君子,还要吹几曲把人引过来?” “你不觉得太子刚住进来不习惯么,他素来待我亲厚,我是好心陪陪他。听说他……挺怕那玩意儿的,是吧?” 慕屹川眉头一跳,“楚星舒,你又想做什么?” 楚星舒坐直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薄纱布巾,兜头盖脸的遮住大半身子,又取下腰间的洞箫,探入布巾下,放在唇边。 第211章 正准备运气,手被慕屹川捉住,低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星舒顽皮眨眼,“吓吓他呀,看看太子胆子变大了没有。” “不许胡闹!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贪玩的孩子了,他是当朝太子!” 楚星舒垂眸,认真道:“我知道……可是,我必须试一试这位太子殿下是否心里还住着那个孩子。” 诡异的乐声骤然从空中飘落,慕悦星脖子一缩,浑身立即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探头四处看了看,附近的宫人也是面面相觑。 “会不会是先太子的神魂回来了!”不知谁开口说了一句,顿时气氛更加森冷起来。 第180章 出游 慕悦星手心发凉,已经变了神色,却还得故作镇定:“休得胡言乱语!” 宫人们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言。 他寻着声走到了檐下,突然后颈处一阵刺痛,不知何物顺着后颈钻入了衣衫内,顺着背上的线条缓缓滑下。 慕悦星头皮发麻,皮肤一寒,鸡皮疙瘩迅速布满了全身。 他闭上眼,鼓起勇气奋力一抓,摊开手心,里头竟然是一粒小小的松子…… 头顶传来一声飘渺的轻笑,慕悦星迅速抬头,锁定了那屋顶上的黑影。 那黑影没有面容,只有一片黑纱随风飘荡。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装神弄鬼!” 黑影声音空灵,“这可是……本宫的地盘,不该来的人……是你!” 慕悦星凝眸盯着那黑影看了看,一个轻跃,登上了屋顶。 他伸手就要抓那黑影的胳膊,被人从身后制住,他一回头,惊讶道:“二皇兄?” 慕悦星再巡视了一圈屋顶上摆放的东西,唇边露了笑,“楚兄,有你这么吓唬人的么?” 楚星舒扯了黑纱,笑赞,“不错不错,果然做了太子的人,就是不一样了。” “你们怎么会在……我院里的屋顶上?” 楚星舒拉着他坐了下来,“我们如此戏弄堂堂太子,你不生气?” 慕悦星爽朗的一挥手,“太子不过是个称谓。” 他突然想到什么,急道:“你和二皇兄若与我计较这些,岂不是要与我生分了?” 慕屹川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为君者,注定是要享清冷孤寂的,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 慕悦星笑着摇头,眸光沉静,“我不想做这样的君主,太子也好,皇帝也罢,都只是为了大朔变得更好的一个头衔。 “这个担子落在我肩上,我必然会殚精竭虑做好,可是……在我心中,权利于我只是枷锁,并非我所求……” “我也知道自已没什么大的才干,我认真想过了,等大婚后,努力开枝散叶,为大朔培养一位真正的明主。皇兄——”他抬眸看着慕屹川,“这担子太重,我真的需要你,你们别丢下我,行不行?” 楚星舒笑了,果然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竟然能觉察出他们已有退意。 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慕屹川处处优于慕悦星,久而久之,君主必然是要除了隐患的。 当年慕和墨除了南鲁王,何尝不是带着私心? 可是慕悦星毕竟不是慕和墨,他心思纯净,胸怀若谷,会是一位温润的国主。 楚星舒道,“我们今日的确是来辞行的。” 慕悦星睁大了眼睛,“你们真的要走?要去哪里?可还回来?” 慕屹川宠溺的拨了下楚星舒贴在颊边的碎发,“星舒多年受病痛所困,难得如今身子爽利了,我答应陪他出去好好玩一玩儿。” “楚兄,你们去哪儿玩,带上我吧。” 楚星舒笑而不答。 慕悦星一脸郁闷,“唉……我如今可是哪儿也去不了了!” 慕屹川和楚星舒的婚期定在了中秋节,慕和墨特准他们二人出游,强调如果玩尽兴了,也可以晚些回来,婚期改一改便是。 慕和墨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二人一定不要回来太早。 圣尊自然知道慕和墨的用意,面上虽然没露情绪,对慕和墨却是比平日更加冷淡了。 千千气喘吁吁地将最后一个大箱子扛上装行李的马车,“公子,都整齐全了!” 楚星舒掀开车帘,扫了一眼,轻轻颔首,“出发吧。” 车轮缓缓而动,慕屹川和楚星舒的马车在前,雪风和千千的马车在后,两辆宽敞的马车从街道中间路过,夹道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楚星舒盯着窗外,唇边一直挂着笑,那笑中带着孩子气的雀跃。 慕屹川把茶杯放到矮几上,脚一勾,将人搂了过来,“啪”一声关上了帘子。 楚星舒不满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那街道上直勾勾盯着你的眼睛太多了,刺眼!” 楚星舒又好气又好笑,“你呀……” “喝茶。放了好一会儿了,不烫了。” 楚星舒扭头躲开,“我要喝冰的。” “不许贪凉!再说出门在外,哪里来的冰水?” 楚星舒推开他,拿起桌上的鎏金汤婆子。 “我正想问你呢,这般怕热,你还带着汤婆子做什么?” 楚星舒抿唇一笑,将那汤婆子朝他手上放了一下,慕屹川缩了手,“这么凉?” 他拿过来,掀开盖子,里头竟然放了满满的冰块,滋滋朝外冒着凉气。 第212章 楚星舒在小碗内加了几块冰,又将茶杯置于其中,“我说了,我要喝冰的。” 慕屹川不得不佩服他的巧思,捏了他脸颊一下,“你这嘴刁得……可真是难养!” 楚星舒冰凉的手滑入他衣内,抚上他的胸膛,故意冰他,坏笑道,“小娘子莫急,等到了南鲁,夫君养你。” 慕屹川捂住那手紧了紧,“手凉么,夫君帮你暖暖……” 他将那手缓缓顺着胸膛挪了下去,落在大腿处,楚星舒想抽手,已来不及,他轻轻踹了慕屹川一脚,“慕屹川,车夫还在前头呢,你休要放肆!” 慕屹川就是不放手,在他唇上亲了下,挑眉睨着他,声音暗哑,“说,谁是夫君?” 楚星舒识趣道,“你你你,行了吧,快松开我,我要喝茶!” 慕屹川得意的松开了人,拿起冰镇好的茶杯,眉头一皱,“这茶太冰了。” “你快给我,我就爱喝这冰的!”楚星舒伸手欲夺,慕屹川抬高手,仰着头一饮而尽。 “我的茶……唔……”冰凉的茶水灌入他嘴内,连那舌尖也是冰的。 楚星舒觉得滋味甚好,勾了人亲得久了些。 “这般渡茶温度刚刚好。以后你若想喝冰的,我就当……你是在向为夫索吻。”慕屹川在他唇边轻笑。 “哼……”楚星舒扭过头,却是忍不住笑了。 马车出了城,楚星舒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田园风光,新鲜劲头过了后,就嫌无聊的犯困了。 他脱了外袍,又撩起了袖子,露出皓白手腕,汗水顺着脸颊而下,喊了一声,“好热……” 慕屹川一边为他摇扇扇风,一边不停地给他擦汗,“你怎么这般怕热?要不里袍也脱了吧。” 楚星舒瞪他一眼,“我才不要!” “楚星舒,你那什么眼神?我可没动歪念头。你看看你,里袍都汗湿了,湿着穿容易生病的。”说着,就动手解他的襟带 “慕屹川,你……你不许碰我!”楚星舒又羞又急,两人在马车里你追我逃。 后面一辆马车,车内放满了行李,千千和雪风亲自坐在前头驾马。 千千激动的猛拍雪风右肩,“喂喂喂,雪风,你快看!你主子是不是又放荡了?” 雪风拍下他的手,“你怎么说话的”他嘴上虽硬,到底心虚,那马车晃晃荡荡的,的确惹人遐思。 “你家主子这还没过门呢,啧啧啧,这般如狼似虎的,我家公子可是斯文人,哪里吃得消这样的男妻呀。”千千摇头叹息。 “他们两个,从来都是你家公子爱撩拨,那床上喊夫君的可是你家公子!”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好你个雪风!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竟然敢……敢听房?” 雪风也是很无奈,他不比千千,他除了是近侍,还是护卫,自然是要跟在主子身边的。 主子不特意交待他离开,他一般都是守在附近的。再说,之前一路随军,这两个人的好事,他早已经习惯做门神了。 他正无言以对,前方马车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人,只见慕屹川一脸狼狈,哭笑不得地立在尘土里…… 第181章 买卖 马车停了下来,楚星舒瞪了慕屹川一眼,从窗内探头,扬声道:“千千,你过来!” 慕屹川走到窗前,笑问:“楚星舒,你最近吃什么了,力气这么大?” 千千跑过来,“公子,怎么了?可是要拿什么东西?” “你上来,和我坐一辆马车。” “那我呢?”慕屹川急道。 楚星舒睇他一眼,指了指雪风,“你和雪侍卫一起拖行李去。” “我……”慕屹川张口欲言,触到楚星舒凉嗖嗖的目光,无奈叹息,“去就去。” 千千乐得捂嘴,“二皇子,辛苦啦!” 慕屹川用马鞭指了指千千,咬牙切齿道:“刁仆!” 千千拿了软缎里袍,等楚星舒换好,才敢上马车。 楚星舒懒洋洋的趴着,“公子,吃颗冰荔枝吧。” 楚星舒坐起身,接过千千手里剥好壳的荔枝,嘴里满口沁甜爽利。 他将荔枝核干净的吐在碟子里,“石玉那边怎么样了?” “庄子已经安顿好了。”说着,千千又乐了,“这三皇子怕是真傻了吧,一两银子买那么大个庄子,他也答应?” 楚星舒慵懒一笑,“他又不缺钱。不过他答应得爽快,倒是好事。” “公子,咱们这回去南鲁城,您是想着离南越国近一些,好方便了解宫中形势吗?” 楚星舒点点头,“也不尽然,这个慕忘尘……还是就近盯着点好。” 慕忘尘执白子的指尖微微颤抖,依然好脾气的笑着:“你刚刚说你要买什么?” “听说‘一品斋’这间香料铺子不错,我家主子觉得还有上升的空间,想改良一下。” 慕忘尘猛地拍落了棋子,“那铺子又不是我开的!你跟楚星舒说清楚,让他见好就收,差不多就得了!” 石玉怂怂地点头,“哦……我主子说,关于伽落大师,五岁的时候,还发生过一件特别有趣儿的事,看来王爷您是没兴趣知道了,那我这就去回了主子,让主子还是干点别的营生吧……” “回来!” 石玉背对着慕忘尘,笑弯了唇,转过身,压着笑意,一本正经:“王爷,还有何吩咐?” 第213章 “三……三日后,带人去收铺子!” 石玉笑意更深,摸出怀中的话本,在手中掂了掂,“三日后,这本《伽落五岁成长录》的话本,我必双手供上。” “等等,等等!” “王爷,又怎么了?” “明日来收铺子!”慕忘尘走过来,摊开手,“东西给我!” 石玉恭敬的放入他掌中,“请王爷细细品鉴,告辞!” 慕忘尘挥了挥手赶客,人一走,他就赶紧关了门,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书页,津津有味的看着。 话本上稚嫩的伽落为了救条鱼,自已跌入了河中,拼命大呼救命,其实那水极浅,还漫不过膝盖。 伽落呆呆地坐在水里,一只河蟹路过,尖锐地蟹钳,猛地夹住了他的屁股…… 慕忘尘宠溺的点了下书中人的脑袋,笑叹:“小傻瓜……” “王爷——” 慕忘尘将话本收起,另拿了一本鬼化符的书册,拿着毛笔专注的批阅,“嗯,这个不错,打勾勾。这个不好,叉叉,我叉叉叉……” 何婉婉手中拿着一本账册,立在他身旁,“王爷,你最近到底接触什么人了?刚刚‘一品斋’的老板来哭诉,说你让他歇业转了铺子,你可知道这‘一品斋’在咱们南鲁城,可是金字招牌呀……” 慕忘尘眨着单纯的眼睛,“什么叫金字招牌?我记得你说过,那地是咱们王府的,我不能作主么?” 何婉婉被这句话噎住,“王府的东西,自然全凭王爷做主,可是……” “那就行了,我喜欢拿它换东西。你去催一下,明日我那朋友就去收铺子了,让老板快点收拾。” 何婉婉急道,“你那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哪?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告诉我,我帮你找更好的来,好不好?” 慕忘尘摇头,“不好,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 何婉婉再顾不得修养,扬高了声调,“一两银子,买了杨管事经营多年的庄子也就罢了,可这‘一品斋’除了地契是咱们的,你这突然易主,人家可是正常营生,白纸黑字有契约呢,咱们也是要赔银子的呀!” “那就赔呗。”慕忘尘无所谓道。 “赔?你说得容易,我算了下,这可不是笔小数目,至少十万两啊!” 慕忘尘放下笔,抬眸看她,不高兴问:“十万两咱们出不起么?” “这出……自然是出得起,可是……”何婉婉试图说什么,却被慕忘尘推着往外走,“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慕忘尘正欲关门,何婉婉撑住门框,严肃道:“王爷,把印章交给我!我放回账房管事那里去。” “这不是你答应给我的么?” “我怎么知道你会……如此胡闹!” “这是我家,我胡闹了又如何你若不高兴,随时可以走。” 何婉婉震惊的看着他,“你要赶我走?” 慕忘尘玩着袖口,孩子气地道:“我可没赶你走,我说的是你若不高兴,可以走,一个地方,自已待着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待着?” 何婉婉心碎的颤抖,痴问道:“王爷,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么?” 慕忘尘笑着摇头,稚气道:“我懂得可多了,什么都不懂的……是你们。” 何婉婉平复了情绪,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道:“我会尽快筹备与王爷的婚事,以后会成为王爷的南鲁王妃,成婚后掌管这南鲁王府的中馈之权就是名正言顺了,我会守好王府,守好王爷。” “成婚”慕忘尘挑眉,“我们要一床睡觉, 还要一起生小娃娃?” 何婉婉红着脸点头,“王爷说得对,这就是夫妻。” “那我若是不想跟你一床睡觉,一起生小娃娃呢?” 何婉婉问,“你不想成婚” 慕忘尘笑着摇头,“我想成婚,可是不想和你成婚。” 何婉婉一个踉跄,扶着门框稳住身子,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爷,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你跑什么?我的话你听懂了么,我不要跟你成婚!”慕忘尘的大嗓门儿在身后喊着。 何婉婉落荒而逃,四下看了一眼,幸好庄子上人少,此时周遭并无下人。 她又羞又臊,自慕忘尘回来后,她以为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未曾想,他虽神智不清,却拒绝得这般清晰。 何婉婉心绪难安,着人请了奶娘过来,询问慕忘尘在大朔的事情。 “王爷心中的确记挂着一个人。” 何婉婉胸口一酸,“是哪家姑娘?” 奶娘笑着摇头:“哪里是什么姑娘啊,是个小和尚,名叫伽落。在府内住过一段时日,与王爷关系甚好,后来王爷发了病,那伽落来照拂过几日就走了,想来因着这个缘故,王爷格外记挂着此人。” 何婉婉松了一口气,抿了口茶,笑道:“我当是哪家名门闺秀,寻思着帮王爷纳入房里,听您这么一说,王爷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近来也甚是胡闹,唉……” “大小姐为这王府操碎了心,全府上下早就当您是王妃看待了,老奴觉着,这婚事不如早早尘埃落定了好。” “可是王爷他似乎不太愿意,我这……”何婉婉踌躇道。 “这男人成了婚才会长大呢,王爷如今跟个孩子似的,说不定成了婚,通了人事,他这病反而能见好呢?” 第214章 “真的……会好吗?”何婉婉羞怯道。 “不管王爷的病会不会好,王府内若是添了新丁,这南鲁王府才算真正的安定下来了呀。有了小世子,大小姐不也有个奔头了吗?” 第182章 刺鸟 何婉婉对奶娘的话上了心,紧锣密鼓着手大婚的事。 她带了一行人回府,临行前,不死心地问:“王爷,真的不随我回去?” 慕忘尘坚定的摇头,“我还没玩够呢。”接着不耐烦的催促:“你别啰嗦了,快走吧!” 何婉婉叹息一声:“那王爷再多玩几天,我忙完就回来陪你。”她转身,严肃道:“张管事,王爷住在这里,切记不可出半分纰漏!” “大小姐请放心,老奴一定派人盯紧王爷。” 何婉婉再看了慕忘尘一眼,慕忘尘脚底无聊的画圈圈玩,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何婉婉更加坚定,婚事要尽快,再这般下去,万一他突发奇想要娶别人,她就被动了。 慕忘尘背靠着大槐树,静看着天上的白云,风吹云跑,变幻出各种形状来。他发现有一片云,慢慢幻化成了心中那人脸的形状,他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更加认真的盯着那云瞧。 “主子——” 暗卫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漫不经心的道:“人都送过去了?” “依照主子吩咐都送到定安王庄子上去了。”暗卫面露疑惑:“属下不明白,这甘家人不是用来掣肘甘尔乐的吗,如今放了他们,岂不是……” 慕忘尘眸光深幽,浅浅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甘尔乐,恐怕已经没有心了,这些人留着也是无用。” “为何不直接杀了干净?” 慕忘尘抬眸看他一眼,伸出白净的双手,拍了拍,“本王近来不太爱闻血腥味儿,不若丢给楚星舒他们自已去处理。毕竟……也是逃犯哪……” “主子近来变了好多。” 慕忘尘淡淡道:“疾风,你今日话也多了些。” 疾风连忙下跪:“是属下僭越了。”心中暗叫不妙,乱多什么嘴,眼下怕不是要割舌头了吧,这以后能不能说话都不知道了。 慕忘尘轻睨他一眼,却笑了,“起来吧,我有那么可怕吗?” 疾风不敢再乱说话,捂着嘴猛摇头。 片刻后,他方才迟疑开口,“甘尔乐那边……”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且看她想唱什么戏吧。” 疾风走后,慕忘尘支了鱼竿坐在溪边钓鱼,又想到话本上的场景,唇角不自觉上扬。 南越国,皇宫 已至夜深,伽落刚刚回到住所,眼角难掩疲倦。他脱下闷了一身汗的袍子,泡在浴桶内,闭眸沉思。 皇上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了,只是内里已虚空,怕是积重难返。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多保几年光景罢了。 “师父……弟子还能做什么?”伽落无力的将脸埋入双掌。 屋外雀鸟的叫声,扰得人阵阵心烦。 “大师,大师,您在吗?”屋外传来宫人急切的声音。 伽落听出这是皇上贴身婢女景瑟的声音,他迅速从水中起身,胡乱披了外袍,“皇上怎么了?” “皇上梦魇了,闭着眼睛一直喊着大师的名字,大师快随我去看看吧……” 大殿内,谕淳知头发散乱着,瘦弱的身子撑不住宽大的寝袍,光着脚坐在高大香炉旁。 他双臂抱着膝头,浑身哆嗦,“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抓我,别过来!” “皇上——” “娘娘不可靠近,仔细伤着!”馨若连忙拉住欲上前的楚静娴。 “可是……”楚静娴满眼焦灼。 “大师来了!”景瑟领着伽落入殿。 伽落与馨若相视一眼,低声道,“你先扶皇后娘娘回去,这里交给我。” 馨若点点头,“娘娘,这里有大师在,不会有事的,咱们先回去吧。” 楚静娴再看了一眼谕淳知,只见他眼神惶恐,毫无焦距,嘴唇颤抖发白。她长叹一声,泪眼婆娑的离去。 “景瑟,你也下去吧。” “是。” 殿内只剩了伽落和谕淳知。伽落轻轻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唤了一声,“皇上。” 谕淳知猛地抓住伽落的手,指甲划破了皮肉,伽落忍着疼,温和的问:“皇上是做噩梦了吗?” 谕淳知连连点头,语气里还带着余悸,“好多人要抓我,青面獠牙的,好可怕……我拼命跑也跑不掉,你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任凭我大声喊你,你也不应我……伽落,你为何不理我?” 伽落为他整理着头发,轻声哄着:“那只是梦,梦都是反的,你看,我现在就在皇上身边,不是吗?” “伽落,你不要走,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伽落拉起谕淳知的手,走到内殿,将他安置在床上,刚转身,衣袍被扯住,“你又要走?” “我不走,我去把檀香点上,助你好眠。” 谕淳知这才不情不愿的松手,牢牢盯着他的背影。 伽落盖好香炉盖,走回来,“安心睡吧,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你又要坐一晚上?” 伽落盘膝在团垫上,笑问,“不然呢?” “朕的龙床够大,分你一半。”谕淳知笑道。 “皇上说笑了,龙榻可不是人人都能睡的,快睡吧,我打坐即可。” 第215章 谕淳知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折腾了大半夜,他也着实困倦了,不一会儿就鼻息沉沉。 伽落缓缓睁开眼睛,今晚又睡不成了。他发现皇上近来越发依赖自已了,先前因贪色犯的病,近段时日,却将殿中大半宫婢都遣走了,换成了太监,还一直嚷嚷见了女人就头疼。 故而,连皇后也不待见了。 伽落看着谕淳知那有三分像觉远大师的脸,心中就不免唏嘘,他是师父这世间唯一的血脉,自已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 思及此,伽落起身,走到书桌旁,上头堆着一摞如小山一般的医书。 每一本他都翻阅过多次了,此刻又抽了一本《奇症录》坐在桌前认真研读。 视线落在一段文字上: 荆棘鸟又名刺鸟,是一种奇特的动物 ,自离巢开始,便是向死而生。此鸟隐敝难寻,喜荆棘丛,常人难以捕捉。 此鸟毛色极艳丽,蓝紫相间,体型娇小,歌声婉转,一生只唱一次歌,为自已殉葬的歌。 若取血入药,可解不洁之症。 读到这里,伽落眼前一亮。 “荆棘鸟……”伽落喃喃念着,《奇症录》上的药方千奇百怪,与传统医理相悖,长久以来,并不受医者信赖。 可是眼下,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伽落也想试一试。 荆棘丛多长于山野之间,越是荒凉的地方,越多。荆棘丛并不难寻,可是哪一片荆棘丛里会有荆棘鸟就如大海捞针一般了。 南越国以东,有一座不归山。这是一座荒山,之所以叫这名字,只因那山虽然不高,却是奇险难行。 山上无人居住,连猎户都不去这里,只因,去过的人,皆是有去无回。 有附近村民说,不归山每隔一段时间,会传来一种高亢的鸟叫声,那叫声极好听,声音极大,离山很远也能听得到。 因着这个缘由,伽落坚定的要去不归山寻荆棘鸟。只不过,他对人只说是采药,若说去不归山,恐怕人还未出宫门,就会被拦下。 他能做的治疗都做了,寻荆棘鸟只是他不死心的最后一丝执念罢了,他自知希望渺茫。 行了三日才到山下,马匹‘嘶叫’一声,任凭伽落如何拉缰绳,这马也不肯再向前行一步。 伽落无奈,只好下了马,轻抚着它的鬃毛:“你不愿意上去就不去吧。” 那马用牙齿咬住伽落的袖子,伽落温和的笑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若是我一直未归,你不必在此等我,自已走吧。” 伽落寻着羊肠小路上了山,山路崎岖,没走多久,他的衣裳就划了不少口子。 第183章 恩主 “主子,你看……”疾风指着乖乖守在山下的白驹。 慕忘尘眉头紧皱,“不是让你们看好他,怎么还让他上山了?” 疾风也是很矛盾,“平日还好在暗中跟着,这不归山一个人都没有,若是跟得近了,立刻就会被发现,这才无奈回来请示主子的。” 慕忘尘翻身下马,怒道:“就不会把人打晕了扛走?” 疾风一脸委屈,暗忖: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人物,谁敢打晕他? “本王回来再治你们!” “王爷也上山,万万不可!”疾风慌道,“咱们的人在后头跟着呢,等开好山道,王爷再去……” “不行!我等不了了!你留下,安排人手开路。” 语罢,慕忘尘头也不回的几个轻跃而去。 疾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强逼自已冷静,此刻更重要的是开好山道,将王爷平安带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慕忘尘在山野中穿梭,手腕,脚上都被灌木枝划破,阵阵刺痛。 等天黑,这种地方就更危险了,山蛇,猛兽,迷雾,不论遇上哪一个,都是要人命的。 可是他却还未寻到人,心中越来越急。 伽落走得精疲力竭,在一处山洞口停了下来,朝内探了一眼,洞内深幽,他不敢进得太深。 他坐在洞口,猛灌了几口水,喘着粗气,巡视四周。突然,他看到前方用石块垒起的标记! 他泄气的扶额,走了半天,又回到了第二个标记点。 看来,还是迷路了。 天,完全黑了,整片山林好似胧上了一层迷雾,各种窸窣声在周遭响起。 空中一抹亮色掠过,伽落定睛一看,是一只飞鸟,那飞鸟的羽毛蓝紫相间,竟然在夜空中发着绚丽的光。 “荆棘鸟!”伽落大喜,未曾想,这里真的有荆棘鸟,那鸟似在空中找寻着什么,闷声飞来飞去,锐目也透着光。 伽落缓步跟了过去,手中握着银针,那鸟低了下来,他手一扬,将针掷在那鸟的背上。 针上淬了迷药,荆棘鸟的身子缓缓落了下来,嘴里依然一声不吭。 伽落欣喜的上前,身后忽然一沉,像有什么东西攀在了背上,压得他身子俯弯了下去。 湿热带着腥臭的气息浮在颈边,伽落肩头刺痛,他侧头一看,肩上一只粗毛尖刺的利爪! 伽落微瞥了一眼,碧眼凶光的野狼也冷漠地瞅着他。 伽落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深吸口气,冷静的掏出一包药粉,这药粉是他专门带来对付猛兽的,只是要寻机却有些难。 那利爪更深的嵌入皮肉,受伤的肩膀已经痛得几乎麻木了。 第216章 野狼轻嚎一声,伽落感受到湿热更甚,那狼牙眼见就要咬上脖子,他闭上眼睛将药粉向后一撒,听天由命了…… 野狼眼睛,口鼻被呛得猛咳不止,四肢失了力气。伽落伸手想扳开肩上的巨爪,那狼似发了怒,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不甘的要抓碎他。 “轰”地一声,伽落身上一轻,肥硕的野狼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伽落神色一松,眼睛模糊了起来。身子一歪,被人拦腰抱住。 伽落指了指那落在前方的荆棘鸟,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伽落——”耳边是那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慕忘尘心急如焚抱了人正欲要走,想到伽落此行的目的,无奈回过身,把那鸟也一并带走。 客栈内,大夫处理好伤口后,伽落依旧昏迷不醒。 他高烧不退,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所云。 慕忘尘拧了毛巾覆在他额头上,见他嘴唇又动,凑近一听,竟然是在喊疼。 “你还知道喊疼……”慕忘尘嘴里没好气的埋怨,手上却是极其温柔的将人搂入怀里,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 “疼……师父,我好疼……”伽落撒娇似的轻吟,慕忘尘手一顿,撇嘴道:“就只知道喊师父。” “云容……” 慕忘尘一怔,以为自已听错了,屏住呼吸,静静的盯着他苍白的唇。 伽落眼角滑下两行热泪,委屈极了,“云容……云容不要我了……” “云容……别走……” 慕忘尘胸膛激动地上下起伏,身子却僵如一具石像,那句‘云容不要我了。’好似尖刀在心口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一直以为,是自已需要伽落。却从未想过,伽落原来也是这般需要他。 慕忘尘贴着他的耳畔,一遍一遍柔声哄着:“云容在……云容一直都在,伽落乖……” 伽落眼泪掉得更凶了,好像要把平日压抑的情绪都渲泄出来一般,慕忘尘怎么都擦不尽那眼泪。 他俯下身,极致温柔的堵住了伽落的呓语…… 慕忘尘掠夺着伽落的呼吸,伽落迷迷糊糊分不清是梦是真,只凭着本能回应。慕忘尘顾念他的伤,本准备浅尝即止,刚准备离开,伽落的舌却缠了上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纵容地由着伽落任意妄为。 伽落亲了个够本,又昏睡了过去,这一次不再落泪,微肿的唇边漾着一丝甜笑。 慕忘尘忍不住在那笑上亲啜一口,宠溺的抚着他的眉心痣,喃喃道:“亲一亲就这般开心了……” 伽落不自觉朝他怀里偎近了些,慕忘尘生怕他碰到伤口,一动不敢动。 慕忘尘微侧头,发现就这么一直看着伽落沉睡的脸,就可以将心里填得满满的。 “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云容不会不要伽落,伽落也不许不要云容,好不好?” 伽落‘嘤咛’一声,好似在回应他的问话。 慕忘尘笑叹,这人好似在他心头扎了根,多看一眼,便多爱一分,怎么都看不够…… 伽落再醒来时,热度已退,他猛地坐起,肩上的伤口剧烈疼痛,“呃——” “大师,伤口未愈,不可妄动。”一名黑衣男子,连忙扶住他。 “是你救了我?”伽落行了个礼:“多谢。” 疾风笑道:“救你的是我家主人。对了,这是大师的东西吗?” 疾风将装了荆棘鸟的笼子递给他,伽落如获至宝,“还好,它还在。” “这只鸟有这么重要吗,值得大师豁出性命,差点就入了狼腹,幸好我家主人路过……” “你家主人现在何处?我想亲自道谢。” “主人还有事先离开了,又不放心大师,特地让我留下来照顾大师,等你的伤好之后,我再回去。” “萍水相逢,已承了救命之恩,怎好再劳烦你照顾,我自已颇通医术,能照顾好自已的。只是不知该如何谢你家主人,可否留下名帖,他日我亲自登门致谢。” “不必了不必了,我家主人最爱做好事了,这若是人人都上门致谢,恐怕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这样啊……”伽落费力的拿过枕头旁的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编织精巧的红色手绳,“这是我亲手编的,如若恩主不嫌弃,留下把玩吧。” “大师太客气了,我替主人谢过了。” 伽落又养了几日伤,方才带了荆棘鸟返程。 慕忘尘一直暗中护送,直到伽落到了宫门口,才恋恋不舍的握紧了手中红绳。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也回去吧。” 慕忘尘正欲点头,却见宫门大开,皇上竟然亲自相迎,他热络的挽着伽落的胳膊,两人无比亲厚的边走边聊。 慕忘尘手中的红绳越攥越紧,“为了这个狗皇帝连命都不要,一根红绳就打发了我!哼!” 他愤怒的将红绳掷于地上,“敢觊觎我的人,这小子怕是嫌命太长了吧!” “主子,听闻这南越国皇帝是因为贪恋女色才染的病,伽落大师只是给他治病,两个人并无别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此刻没有别的,否则,我管他是谁,岂会留他活到现在!” 慕忘尘眸光暗沉:“只不过……这小子不对劲,我的伽落这般美好,他转了喜好也不是不可能。” 第217章 第184章 遗诏 疾风站在原地抠脑袋,却见慕忘尘又弯下了身子,没出息的将那满是灰土的红绳重新拾了起来。 他自当看不见,目光调向别处,却发现暗处白光一闪,“主子,小心!” 疾风护住慕忘尘旋身,接住了尖锐锋利的短箭,这箭像弓弩发出的,穿透力极强,就差一点点……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客栈吧。” 慕忘尘来得匆忙,此行隐蔽,刚刚躲在暗处袭击他的人,倒不像是沿途追踪而来。否则,能一路跟随他到这里,还不被发现,几乎不可能。 疾风担忧道:“主子,伽落大师已无碍,城内已有刺客盯上咱们了,还是早些回属地吧。” 慕忘尘闲闲地趴在窗口,这间客栈离皇宫极近,他盯着那巍峨的宫墙,想着那宫内的人,改了主意。“不急着回去,多逗留几日吧。” “那田庄上的张管事盯您盯得这般紧,恐怕……” 慕忘尘敲了他脑袋一下,“这才回来多久,你连鬼月盟看家的本领也忘了?” “主子的意思是……” “你这张脸借我用用,你回庄子上应付那帮人吧,尤其是楚星舒那个家仆,日日吵得我头疼,听闻楚星舒也在路上了,此人甚是难缠,我与其应付他们,不如在这里守着伽落。” “我……”疾风指了指自已,“我扮成主子如何使得?” 慕忘尘搭了他肩膀,浅笑道:“如今你家主子好扮得很,装疯卖傻即可。” 伽落回到宫内,就埋首将自已关入了房内。他依着方子,用细针轻刺了一下荆棘鸟的右脚,荆棘鸟瑟缩了一下,眼中透着傲慢,闷声瞅着他。 伽落轻声道:“得罪了,我只取一些血用于救人,委屈你几日,他日必放你回归山野。” 伽落用一个小瓶将血液收集了进去,又细心的撒上止血粉,为荆棘鸟包扎好伤口,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肩头一阵撕裂的痛,伽落侧头一看,伤口上的鲜血已经渗透出了白色僧袍。他扶着椅背缓缓坐下,轻靠着椅背喘气,疼痛一抽一抽地,才一小会儿,他额头上已是密汗云集。 他喃喃苦笑,“还真是医者不自医。” 歇了一会儿,伽落强撑着站起来,取了药,解开衣结,却发现上药是件难事。他素来不喜欢别人碰他,只得慢慢摸索着将药粉撒上肩膀。 窗外一阵风,突然他背脊一麻,整个人失了意识。 再醒来时,却发现肩膀的疼缓解了不少,自已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衣裳也穿戴整齐了。 伽落怔怔地发呆,手中还握着那取血瓶,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头脑一片空白。 他甩了甩脑袋,不再深想,眼下没有什么比配药更重要。 “太后,听闻伽落大师亲自去那不归山寻了一只荆棘鸟回来,这几日,皇上的精神好像好了许多。” 萧太后垂眸不作声,半晌后,似笑非笑地道:“不愧是他的亲传弟子,果然有点本事。” “眼见皇后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若皇上也好了,到时候,太后您……” “虎毒不识子,他毕竟是哀家的血脉,伽落若能治好他,也是他的造化,他老老实实做个乖儿子,哀家也不是容不下他。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真正的隐患,楚家人的种,断不能留!” “景瑟,定安王那边如何了?” 景瑟连忙跪下。“属下失职,先前派出去的探子早就被暗杀了,这段时日与咱们联络的一直是定安王的人。 “眼下他已与二皇子定了婚期,楚家人在大朔封了侯爵,有了大朔这座大靠山,如今……怕是咱们也不能轻易动皇后娘娘了。” 萧太后眸光一冷,恨声道:“楚星舒下得一盘好棋啊,用那狐媚身子勾搭了二皇子,还顺带着让楚家在大朔安了家,哀家倒做了他的踏脚石!” “若不是他那钥匙是真的,属下也不至于到如今才发现。” “砰”地一声,茶杯摔了下来,碎片飞溅,景瑟脸上划了好几个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任由那鲜血顺着脸庞流下,滴滴答答落在青石地砖上。 萧太后骂道:“蠢货!哪里是你发现的,根本是他故意不藏了,意在敲打咱们,不可对他姐姐动手!” “是属下无知!” 景瑟跪着朝前挪了一步,“太后,如今三把钥匙已经集齐,不若开了地宫,看看先帝究竟在里头留了什么,也好早做应对?” 三把星形钥匙,严丝合缝地卡在匙孔。萧太后拧动把手,沉重的石门缓缓而开。 景瑟举着烛火,在前头引路。这地宫,当日先帝服了醉生梦死,就将自已关了进去,门从里头关上,外间根本打不开。 十日后,乌鸦绕顶,举国同哀。 “太后,先帝的棺木在那里。可是……” 棺盖并未盖上,而是靠在棺身上,显然是被人开过棺。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盗墓!” 萧太后一个箭步上前,“怎么会……棺木是空的!” “太后,先帝的尸身被盗,还是说……那醉生梦死根本就不会死人!” “不可能!他当时已是五脏衰败,不可能存活的!服用醉生梦死不过是为了走得舒服一些,他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萧太后扶着冰凉的棺木,只觉得心底阵阵发寒。 第218章 “可是这棺是空的呀……娘娘,棺里有东西!” 景瑟指了指棺底一抹明黄。 萧太后拿起卷轴,竟然是一份遗诏。 她迅速浏览了遗诏内容,突然狂笑起来,“谕子归!你够狠!够狠哪……” 景瑟立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太后,“太后,上头写了什么……” 萧太后清冷的嗓音,讽刺地念出:“萧氏,若无《关睢》之德,而有吕、霍之风,执此诏当可废之,其上玺绥,退居长明奄,静修其心,清修其孽!” 语罢,她将诏书递到景瑟手里,森冷一笑:“景瑟,烧了它!” “是。” 萧太后心中凄寒悲愤:表哥,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之心从未变过,而你对我……竟是半分怜悯都没有!你在乎觉远,在乎楚家,就是从不在乎我! 她缓缓起身,你一辈子困在那段孽缘里,视我为无物,我认了……可是最后,你竟然还要留这一纸诏书,连个安身之地都不留给我! 萧太后盯着那最后一丝火光熄灭,眼神空洞,紧紧攥着拳头。 谕淳知近来一日比一日康健,却愈发黏伽落黏得紧。 已至夜深,他还是缠着伽落下棋,伽落忍着肩头的刺痛,面色苍白地道:“皇上,娘娘再过几日就要临盆了,您是不是该多陪陪娘娘?” 谕淳知见他眉头紧皱,额头上已经沁出薄汗,关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伽落并未让人知晓受伤的事,勉强笑道:“贫僧有些困乏了。” “我瞧着你脸色不好,得找太医瞧瞧,来人——” 伽落忙拦下他,“皇上说笑了,贫僧不就是大夫?” “贫僧只是太累了……”伽落起身道。 “那……你回去歇息吧。朕去看看皇后。” 伽落欣慰地笑了,脚步踉跄地回到屋内,刚关上门,熟悉的清风袭来,他身子一歪,倒在了来人怀中。 慕忘尘将人抱上榻,一脸不睦,“回得这么晚,换药时间都过了!” 他解开伽落的衣袍,熟练的换好药,手指恋恋不舍的在人脸颊上流连。 修长的食指滑过挺俏的鼻子,在那略显苍白的唇上细细摩挲。 第185章 心悦 蓦然,手指一紧,慕忘尘抬眸正对上伽落清明的眼睛。 “怎么会是你?”伽落诧异地问。 慕忘尘抿唇而笑,手指在伽落手背上轻划着,缓缓道:“你今日未中迷烟,看来是早有防备了。” 伽落慌忙松开手,“这段日子,我每日醒来时都在床上,肩膀也被人换过药,这些……都是你做的?你……”伽落防备地盯着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呀……”慕忘尘翻身上榻,不顾伽落挣扎,硬搂了人在怀里,轻佻道:“我可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是……一个心悦你的人罢了。” 伽落僵直着身子,用力扯他的手:“你放开我!” “不放!我瞧着你对皇上那般细致体贴,怎么对我就如此冷淡,莫非……你心悦于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看在你家主人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你还是速速离去,这里可是皇宫,你若再胡闹,我可要喊人了!” “哦?”慕忘尘贴近他的耳廓,轻笑,“那你……喊一个试试?”语罢,忍不住轻咬了他圆润的耳垂一下。 伽落浑身颤栗,气红了脸,奋力挣脱他的手,缩在床角,指着门口:“你走!” 为挣脱他,伽落用力过猛,触动了伤处,他紧咬住下唇,抱了被子将自已裹住。 “你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别捂被子,快让我看看!”慕忘尘再无心玩笑,焦急地去掀他的被子。 伽落紧紧捂着被子不松手,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瞅着他。 “伽落,听话……让我看看。” “你……”伽落疑惑地盯着他,这人总是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没事,你走吧。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 “别人?”他是别人?好!他是别人! 慕忘尘生了气,一时竟忘记自已正顶着疾风的脸。 他逼近伽落,将人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那谁不是别人?那个玩女人玩腻了,如今想换口味的皇帝?” 这眼神,这语气…… 伽落有些痴惘的瞅着他,这人明明与慕忘尘完全不像,可为什么总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慕忘尘捏着他的下巴,“说!你是不是喜欢皇帝?” “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师,你没事吧。”门外传来婢女关切的声音。 慕忘尘兴味地瞅着他,“大师要将我交出去吗?” 伽落垂眸,视线落在那白净的手腕上,蓦然睁大了双眼,红绳醒目,让他更震惊的是那手腕上的佛珠! 那是自已的命珠!这个人……果然是他! “大师——”门外未得到回应,声音焦急了几分。 “我这里无事。”伽落克制着胸口的血气上涌。 慕忘尘低低笑了,“大师果然是护着我的。”眸光却是冷的,“深更半夜,你就这般轻易让人上你的榻?” 伽落冷笑,“你不是说你心悦于我么。” “心悦你的人,你都这般来者不拒?”慕忘尘手滑到了他的脖子。 伽落眸光熠熠地看着他,“自然不是,心中有一人,足矣。” 第219章 慕忘尘心头一颤,“你心中的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慕忘尘微怔,随即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笑,那笑缓缓溢开。 “伽落,你几时变得这般机灵了?” 他这是承认了! 伽落心头一酸,莫名的委屈涌了上来,扭开头,不愿再看他。 慕忘尘扳正他的脑袋,见他眼眶内蓄满了泪,却倔强的咬牙,不让一滴落下来。 “你生气了?” “不要你管!”伽落用力推开他的手,鼻头越来越酸,“我知道,在你慕忘尘眼中,我就是个笨蛋,好骗好哄,想怎么耍着玩,就怎么耍着玩……” 慕忘尘慌了,一把连人带被紧紧抱住,“我没想耍着你玩,只是想暗中看着你,护着你。我是胆怯……怕你不要我。” “明明……”伽落身子抖了起来,委屈得泣不成声,“明明是你不要我的……” 慕忘尘只觉得心口如绞,伽落一直是清冷而克制的,这般脆弱如孩子,倒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了,只得柔声唤着:“伽落……” “你别喊我,顶着这么一张脸,还说不是耍我!” 慕忘尘‘刷’一声撕了人皮面具,“你不喜欢,我不戴就是了。” 鬼月盟的人皮面具极其精妙,平日都需要专用的药水才能卸得干净,这么硬扯下来,与慕忘尘额角相贴的部分红了一圈,甚至沁出了血丝。 “你是傻子吗,怎么能硬扯!” 伽落心疼的抚上他额角,又气又急:“都出血了!” 伽落取了药膏,手刚碰上,“嘶——” 慕忘尘嘟囔着:“伽落你轻点,我怕疼。” 伽落没好气白他一眼,“我这还没用力呢!你惯会伪装,你这种人,就该疼一疼才长教训!” “真的疼……”慕忘尘蹙眉,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伽落,吹吹……” 伽落无奈地摇头,还是软了心肠,在他上了药的伤处轻轻吹了几下,“可好些了?” 慕忘尘摇头,“还是好疼……” 伽落没好气地拍了他胸口一下,“活该!” “你再抱抱我,就不疼了……” 慕忘尘将人抱住,脑袋埋入他的颈窝磨蹭着。 伽落推开他,“不许胡闹!把话说清楚,不然休想碰我。” “伽落,我困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慕忘尘搂着他躺下,打着哈欠。 “不行!你的臆症是怎么好的?还是说……”伽落意会过来,激动地指着他的鼻头,“慕忘尘,你一开始就是装的,是不是?” “我……那不是为了保命么,不是存心哄你的。” “你少来!故意折腾我给你做喜饼也是为保命?” 慕忘尘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那是嘴馋。” 趁着伽落愣神,他软着声讨饶,“好了……伽落大师就放过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 “大朔皇帝若是知道你装病,会不会……” “你担心我啊……”慕忘尘在他耳边吹气。 “慕忘尘!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慕忘尘眨了眨眼,“如今已是天高皇帝远,南鲁城是我的地盘,他知道了又如何?再说,等我把你带回去,凭你的医术,治好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谁……谁要跟你回去。”伽落心头一热,红了耳根。 慕忘尘撑起手肘,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他,“不跟我走,难道你想留在这里陪那狗皇帝?” “慕忘尘,你无理取闹!” “伽落,你真看不出来,这南越国皇帝对你心怀不轨吗?” “你监视我?既然这般不信任我,还缠着我做什么,你走,现在就走!”伽落一脚将人踹下了床,翻过身不理他。 慕忘尘坐在地上,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倔强的背影,沉默半晌,“那我现在就打开门堂堂正正的……走了” 伽落不吭声,耳边传来他起身的声音。 慕忘尘的手刚摸上门把,伽落慌忙堵住,“你疯了么?这般出去,不要命了!” 慕忘尘低首,搂上他的腰,抵着额,“我不喜欢那狗皇帝看你的眼神,伽落……你只能是我的!” 伽落环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堂堂南鲁王,怎么这般爱吃醋?” 慕忘尘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纯净的眼眸中,只映射出自已的身影,覆上唇,“你是我的,伽落,你是我的……” 伽落在慕忘尘臂弯中醒来,点了点他的胸膛,“喂……天亮了,你还不走?” 慕忘尘紧了紧手臂,在他颊上亲了一下,“昨晚太累了,我起不来……” “你这人……”伽落掐了他一把,“再不起,就要被人发现了。” 慕忘尘慵懒地睁开眼,“我看你这屋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留下,伺候大师,如何?” 第186章 背叛 “你还是扮作昨日的模样?”伽落问。 “不如……就这样也行。”慕忘尘的手掌在伽落光滑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着。 “不行!你这张脸若是被人认出就不好了。” 慕忘尘笑了,“这是舍不得我走,答应我留在你房里了?” “我房内多一个宫人,也不是大事,你就……暂且留下吧。”伽落声音越说越小。 “原来大师还会金屋藏娇啊。”慕忘尘在他腰上捏了一下。 第220章 伽落拍开他的手,“你爱留便留,不留拉倒!” “腰酸吗?我帮你揉揉。昨晚……我有些失控,伤着你没有?” 伽落羞怯摇头,“你别说了……” 慕忘尘的力道刚好,伽落很是受用,任他揉着。 “我今日除了要给皇上送药,还得去看一看皇后娘娘,她此胎,胎像不是很好。回来会很晚,你若是觉得闷,就在院里转一转,这院子人不多,我等下打个招呼就是了。” 慕忘尘乖巧的点头。 “你若不想起,再睡一会儿,我先去沐浴了。等下我让人送早膳进来。” 慕忘尘好笑地看着伽落,“伽落,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会照顾自已的。” 伽落出门后,慕忘尘巡视了院子一圈,下人确实不多。 他在伽落屋内翻了一会儿书,多是佛经,医书一类,实在无趣。索性坐在树下,自已跟自已下了一会儿棋,盯着天色,感觉自已像个望妻石似的,等着伽落回来。 正寻思着,慕忘尘突然觉得背脊一凉,回转过头,身后却是空白一片。 这种感觉今日不是第一次了,暗处那人,究竟是冲着他,还是冲着伽落来的? 午后,伽落一脸疲惫的回来了,慕忘尘从身后搂着他,“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伽落急急忙忙取了一些药物,“皇后娘娘今晚可能就要临盆了,我得去守着,你自已乖乖的。” “一个人待着怪闷的,我陪你去吧?”慕忘尘似真似假的道。 “不行!”伽落果断拒绝,摸了一下他的脸,“你听话,我忙完了就回来。” “那好吧……” 伽落走后,慕忘尘回到屋内睡了个午觉。再醒来时,已近亥时,伽落还没有回来。 他推开门,眸光一暗,不动声色的轻跃,拎出了树后的人影。 “说!你是谁?” “慕忘尘,你该死!”女子面上蒙了黑纱,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 慕忘尘冷笑,“想我死的人的确不少,不过……这些人通常都死得比我快!”他扯下女子脸上的黑纱,蜿蜒恐怖的纹路,一脸嫌弃,“你这张脸,可真够丑的。” “拜你所赐!” “嗯,的确是鬼月盟的手法,只是……你究竟是谁?混在伽落这里,意欲何为?” 女子怅然一笑,“慕忘尘!你恶贯满盈,做的坏事罄竹难书,自然不认得我!” 慕忘尘仔细回想,恍然大悟,“你是茶楼说书人之女,好像叫……小玉,看来当日是伽落救了你。怪不得……那日宫外我险些遭你毒手。” 小玉冷凝着他,“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看看你这沾满鲜血的手,还配不配得上伽落。” 慕忘尘从谏如流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伽落不喜欢我杀人,我不杀你,你走吧……”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大发善心,让我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慕忘尘冷嗤一声,“当年你父亲做过什么,你是真不知道?以为隐姓埋名躲在茶楼里,我就翻不出他?” “你……”小玉变了神色。 慕忘尘走近她,“你父亲背信弃主,本就该死,我让他苟活了这么多年,死得那般轻松,你不该谢谢我么?” 小玉望向慕忘尘身后,突然尖锐呼救,“大师!救命!他要杀我!” 伽落沉痛的盯着他,咬牙道:“慕、忘、尘!你死性不改……” 慕忘尘一把掐上小玉的脖颈:“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送你一程!” “你住手!” 伽落冲上前,推开慕忘尘,大声吼道:“你还要再杀多少人才能悔改?” “伽落,我手中的亡魂,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休要诡辩,你走,现在就走,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慕忘尘松开手,重重点了下伽落的额头,“傻伽落,你今日竟然为了她……要赶我走?你知不知道,我甚至为了你想放了她……” 伽落冷然的盯着他,“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把你当刺客拿下了。” “好!我走!他日……你莫要后悔!”慕忘尘掷下命珠,“这东西,还你!”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伽落心酸的捡起命珠,喃喃自语,“我告诉过你,若有一日,你不要它了,毁了便是,退回来,是何道理?” 他眼睛一闭,两行热泪滑下。 小玉怔怔盯着伽落,唇角轻扬。慕忘尘,你也有软肋! 凤仪宫内,楚静娴的肚子已经疼了三天三夜,胎儿却是一直不肯下来。 产房内,馨若悉心安排的人手,就怕有人趁乱起不轨之心。 “馨若姐姐,这是伽落大师送进来的催产汤,现在给皇后娘娘用吗?”小玉问道。 馨若试了一下温度,点点头,“娘娘,我扶着您撑起来一些,当心不要呛到。” 楚静娴浑身虚汗,借着馨若的力量,勉强灌了一口汤。吊着精神,问,“皇上……在哪儿?” 馨若笑得勉强,“皇上一直在外间守着,这产房,他可不能进来。” “屋内人可都挑过了……太后……” “娘娘放心,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娘娘只管把力气花在生孩子上,其他的事,都不必操心,有我呢。” “啊——”楚静娴突然惨叫一声,“肚子好疼……” 第221章 “娘娘——你们快来看看!”馨若急道。 三位稳婆齐齐上前,“已经看到小脑袋了,娘娘,再加把劲儿……” 小玉收了碗,刚出去,景瑟走了过来,“里头如何了?” “催产汤起效用了,该是要生了。” “嗯……”景瑟轻碰了一下她的手。 “我再进去守着。”小玉悄然瞥了一眼手中的纸条。 “哇——哇——”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皇子!” 闻言,小玉怔了一下。 三位稳婆上前道喜,馨若松了一口气,“娘娘,累了吧,歇会吧。” “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我来吧。”小玉接过稳婆手中裹好襁褓的婴孩。 “抱好啦……这刚出生的孩子,身体软,可千万别……” “啊!” “孩子——” 眼见孩子就要掉落地上,馨落红绸一展,牢牢绑住了婴儿,素手一扬,拖到了身前,“娘娘,孩子没事。” 楚静娴惊魂未定,刚刚准备伸手,小玉突然伸出右臂,那臂上绑的竟然是剑驽,利箭飞出,直指婴儿心口。 “娘娘小心——” 电光火石间,馨若扑了上去,将楚静娴和婴儿护在怀中。 那箭深深插入了馨若的后背,鲜血染红了衣衫。 “来人,有刺——” 发出声音的稳婆被短匕割断了喉咙,捂着喷热血的脖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另外两名稳婆吓得跪地磕头求饶,小玉眸内寒光一闪,一手一个。 她踩着满地鲜血,缓缓前行,对馨若道:“姐姐……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馨若强忍着疼痛,转过身子,张开双臂,如母鸡一般护着楚静娴母子,“你为何要杀这孩子……” “皇后这胎若是女孩,太后方能留她们一命,怪就怪,你们运气太差,我要的是他们母子的性命,姐姐,你让开!” “你何时……成了太后的人?”馨若试图拖延时间,此处是产房,动静这么大,竟然无人进来,可见外头早已被人控制。 第187章 护主 小玉冷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做谁的人,有何区别?姐姐,我再说一次,你若再不让开,莫怪我不顾念姐妹情谊了!” “娘娘,你还能走吗……”馨若小声询问。 “馨若…… ” “娘娘听我说……您的床下,有条密道,可直通宫外的小树林,是我提前布下的!”馨若瞥了小玉一眼,用力踢下床下机关,床板瞬间翻了下去,楚静娴怀抱着孩子,落入了一片黑暗。 “你——”小玉迅速扑了上来,馨若挥手挡住,抓住小玉手中的尖刃。 冰冷的刀刃横上了馨若的脖子,小玉恨声道:“你从不曾跟我说过,这产房有密道!” 馨若受了伤,气息已经紊乱,却依然轻扬唇角:“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世间,除了主子,我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包括与我情同姐妹的你!” “好!既然如此,我先解决了你,再去追她们!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馨若在小玉胸前推出一掌,避开了利刃,人却是一步也不肯离开入口。 “找死!”小玉红了眼,露出杀意,招招直击馨若要害。 馨若胳膊上,腿上,连中数刀,“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般好的身手。当日救你,还真是养虎为患!” “我父亲曾任南鲁国骠骑大将军,若不是受迫害被废,我可会比今日还要厉害!姐姐……不要挣扎了,我一刀给你个痛快!” 太和宫,殿外刀尖林立,侍卫成群。 萧太后端坐在正位,悠闲地啜了一口茶,笑道:“皇儿,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口茶?” 谕淳知双手被缚在椅子上,眸内集聚着怒火,“母后,皇后今日临盆,您这般绑着朕,是何道理?” “皇儿,这长夜漫漫的,时光难熬,不若你与母后打个赌如何?” 谕淳知冷笑,“母后要赌什么?” “你说皇后会给你添一位皇子,还是公主呢?” “皇子如何,公主又如何?” 萧太后扶了下发髻上的步摇,略沉思,抬眸道:“若是位公主,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位皇子嘛……”她眸光一冷,“那母后可就睡不好觉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那可是你的皇孙!” “哈哈哈哈,好一个皇孙,我眼中,你这个亲儿子也不过如是,哪里还顾及得上皇孙?每次看到你这张脸,都让我恶心!” 谕淳知又在她眼中看到了鄙夷怨毒的目光,就是这种眼神,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围绕着他。 他曾经以为是自已不够聪明,不够听话,所以母后不喜欢他。 直到那日,母后将他带到了阴暗的牢房,第一次对他露出古怪的笑容,“皇儿,你看看这个人,与你可像?” 那人的僧袍被鲜血染红,双手高高绑在头顶,浑身被刺了数不清的窟窿,每个窟窿都汩汩冒着鲜血。 那人的目光却是沉静而慈爱,甚至极力对他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个人,他认识,是皇觉寺的觉远大师。 觉远大师是父皇的皇叔,清风霁月,与父皇私交甚笃。 “母后,您为何要绑着觉远大师,大师受了伤,得尽快医治……” 第222章 “哈哈哈哈,还真是父子连心哪……觉远,我让亲生儿子送你最后一程,也算仁义吧?” 萧太后塞给他一把短匕,那匕首极为锋利,透着冰凉的寒光。 “皇儿,叫声父亲吧。” 谕淳知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觉远,又回过头看着萧太后,“母后,您在说什么?让我叫谁……父亲?” “母后与你父皇相守半生,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更无夫妻之情。这一切——都拜他所赐!若不是他玷污了我,我与你父皇何以疏远至此?” 萧太后抚了一下谕淳知发抖的肩膀,眼睛定定的看着一处,声音中满是疲倦,“这些年来,莫怪母后不待见你,只要看到你这张脸,我就会想到那个荒唐的夜晚,就会忍不住想吐!” “如今,你父皇已仙去,母后也想通了,以后你我母子相依为命,只要你亲手杀了他,我们母子重新活过,如何?” “母后……他真的是我父亲……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 萧太后冷嗤一声,“不信?你自已去问他。” 谕淳知缓缓靠近觉远,刀尖颤抖地对着觉远,“你说……你不是我父亲,快说!” 觉远长叹一声,受尽折磨的身体已经快体力透支,暗哑着声音,轻声道:“孩子,杀了我吧,当是全了父子之情,予我一个痛快,予你一个解脱。” “什么狗屁父子!我父皇刚刚仙逝,你是皇觉寺的住持,你是和尚!不是我父亲!你不是!不是……”谕淳知崩溃地蹲下身子痛哭。 “皇儿,那一百刀,母后已经泄了愤,这最后一刀,留给你,送他上路吧……让他少受些折磨,也算全了你的孝道。” 萧太后一把拽起他,森冷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手不要抖,对着那心口的位置,一刀下去!不要犹豫!” 这是谕淳知第一次杀生,杀的却是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生父! 刀刃刺进皮肉的感觉,让他毕生难忘…… 谕淳知做了皇帝,却日日受噩梦所扰,只得寄情于声色犬马。就在他病入膏肓,要用这副肮脏的残躯了却余生时,那人从光中走来,一身白衣,不染凡尘,怜悯的目光,直直击中了他的心头。 他看了一眼同样双手被缚,跪在地上的伽落,这个人,是他余生的光…… “景瑟,递口茶给皇上。” 景瑟端着茶杯,递在谕淳知嘴边,“皇上,请用茶!” 谕淳知深深地看了景瑟一眼,怆然一笑,“想不到……你也是她的人。” 景瑟垂下了头,不敢看他逼视的眼睛。 “砰”地一声,殿门大开,小玉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小玉?”伽落惊异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她,“皇后娘娘如何了?” 小玉冷睨他一眼,跪下,“回禀太后,皇后诞下了一名皇子!” 第188章 痴女 景瑟手一抖,险些摔了茶杯。 萧太后冷笑,“果然是皇子,可处理干净了?” 伽落失声问道:“小玉?你做了什么?” “颇费了一番周折,我没想到产房内还有密道,皇后身边的馨若颇为难缠,我好不容易解决了她,追进密道时,皇后带着小皇子跑到了宫外小树林,后来……皇后抱着小皇子,跳下了悬崖!” 伽落心头一阵抽搐,怎么会这样…… 萧太后眉头深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般不明不白的,岂不是后患无穷?” “我确定她们死了,太后您看,这是小皇子的襁褓,还有皇后娘娘的血衣。” 伽落心痛得几乎晕厥,是他的错,他不信慕忘尘,轻信了小玉,却害了皇后和小皇子,“馨若呢……你将她如何了?” “她倒是忠心护主,通常这种人,我自然是让她求仁得仁了!”小玉语气中满是讽刺。 伽落纯净的眸子变得妖艳,他第一次想杀人的时候,是抱着师父的尸身,清理着一个一个血窟窿,足足一百零一个。 今日是第二次,他克制不住体内奔腾的血液,恨不能撕碎眼前人。 “我不该救你,不该信你,是我……都是我的错!” 谕淳知怒吼:“贱婢,你杀我妻儿,朕岂能容你!景瑟,你放开朕,我要亲手杀了她!” “太后,答应您的事,我都做了,可否让我……让我见他一面?”小玉眼中满是渴求。 萧太后看着她笑了,目光中给小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倒是个痴情女。景瑟,把人带上来。”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憔悴的布衣男子被人领上殿。 小玉一个箭步上前,关切地上下打量眼前人,“阿鸿哥哥,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阿鸿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抿唇不发一语。 “阿鸿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滚开!” 小玉被重推在地,委屈的眼泪落在狰狞的脸上,“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了你……呜……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你为何如此待我,不是说好,等存够钱,就娶我吗?” 小玉胡乱抹了抹眼睛,“太后,您答应过我,事成之后,会有重赏的,现在我与阿鸿哥哥就要成亲了,需要置办宅子,还要布置喜堂,不知太后……” 第223章 萧太后道:“难得待嫁女儿心哪,景瑟,赏她一百两……黄金。” 托盘上,掀开红布,十锭黄灿灿的金元宝摆放整齐。 景瑟道:“这一锭是一百两,小玉,你点点吧。” 小玉欣喜的接过,举进两锭跑到男子身旁,“鸿哥哥,你看,我们有钱了,可以在一起了了。” “啪”地一声,男子在她脸上重扇了一记,咒骂道:“恶毒的女人!若不是因为家穷,你以为我乐意与你周旋?你也不照照镜子,那张脸,还是人脸吗?” “你……”小玉心碎的看着他,“你也嫌弃我?你不是说过,我虽毁了容貌,可是性子还与小时候一般讨喜吗?” “你那脸夸无可夸,不说你性子讨喜,我还能说什么?” “阿鸿哥哥……你一直都是在哄我?你……” “不仅仅是哄你,我恨不得杀了你!你面恶心更恶,我不过是与你商议了一句要纳云娘为妾,你竟然就杀了她……”阿鸿悲戚地恸哭:“若不是穷,我与云娘早已成婚,她忍着委屈愿意做小,你既然无容人之量,直说便是,为何要……如此歹毒?” 小玉冷了眸,收起眼泪,“原来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你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云娘……” “哪个正常男人会看上你?如今云娘已不在,你给我再多钱,有何用?” “好……很好!”小玉一手掐上他的脖子,“那你就去找你的云娘吧!我成全你们!” “咯——”地一声,男人的脖子应声而断,震惊的双眼,瞳孔放大,再无焦距。 伽落眸光恢复清明,喟叹一声,闭眼默念超度的经文。 “哈哈哈哈……骗子!都是骗子!”小玉癫狂大笑,踉跄着跑出了大殿。 景瑟犹豫地看着萧太后,“太后,她……” “派人让她带路,去崖下再搜寻一遍。”萧太后露了些疲态,“来人, 把伽落押下去,严密看管!” 谕淳知急道:“母后,您这是何意?伽落还得为朕治病呢!” “皇儿呀,如今皇后与皇子薨逝,大丧才是正事。你的身子……不急,慢慢儿治。” “你若听话,伽落自然安然无恙,你若不乖,受罪的可是伽落。” 楚静娴头昏脑胀,睁开眼睛,发现置身在一辆宽敞的马车内。 “孩子……我的孩子……” 慕忘尘轻睨她一眼,“你醒得正好,我的手指,只解得了馋,可顶不了饿。” 那婴孩儿在慕忘尘怀中极为乖巧,楚静娴轻柔地抱过孩子,“多谢相救。” “萧太后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人,悬崖下我着人布置了一番,此刻,她该信你与这孩子,当真不在人世了。” 楚静娴细细地打量此人,衣着华贵,气质儒雅,谈吐间透着运筹帷幄,“敢问阁下是何人?” 慕忘尘用折扇撑着额头,想了想,道:“算半个故人吧。楚星舒是你弟弟吧。” “星舒?你见过他?他如今可好?” 慕忘尘冷哼一声,“你这弟弟何时吃过什么亏?他……自然是好得很!” “那你是……大朔的人?” “我是南鲁王,慕忘尘。”慕忘尘瞅了一眼她怀中睡醒的孩子,“他该饿了,我下车等你。” 马车停在路边,慕忘尘折了一支狗尾巴草含在嘴里,怔怔地发愣,那个傻子也不知道受苦没有,转念一想,气得冷哼一声,受些苦才好呢…… “主子。” 慕忘尘吐出草,问,“宫内情况如何了?” “宫内正在筹备丧仪,想来该是信了皇后和皇子已不在人世。” “那……他呢?” 暗卫迟疑道:“伽落大师被……关押了!” 慕忘尘拧眉,“可有受刑,关在何处?” “只是关在牢内,有皇上护着,人倒没受什么罪。” 语罢,暗卫见慕忘尘面上罩了寒霜。 第189章 会客 “哼!有人护着,自是用不上我了。” 暗卫踌躇片刻,道,“疾风说定安王已经到了田庄,宫内的情况可要如实相告?” 慕忘尘看了马车一眼,“我欠楚星舒一个人情,此次权当还他了。知会他一声,他姐姐和外甥在本王手上呢,少拿伽落的话本要挟本王强买强卖!” 暗卫笑道:“近日疾风扮成您的模样,任凭他那小厮百般利诱,疾风也是不为所动,倒是为主子省了不少银子。” 慕忘尘斜他一眼,“宫内盯紧了,护好我的人,若有一丝闪失,本王就割了你舌头!” 楚星舒坐在高位上,有条不紊地看着账册,听着管事的汇报。 慕屹川在一旁笑看着,时不时喂他一颗葡萄,递口茶。 “庄子上收的那帮流民如何安置的?”楚星舒狭长的双眸微抬,语气柔和中带着疏离。 “石玉说等定安王亲自分派,故而没派什么活计。” “把人都带上来吧。” 慕屹川愣了一下,问,“你……打算如何归置他们?” “先看看人,再作定论吧。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一行十几个人,常嬷嬷打头过来。 常嬷嬷一见慕屹川,就禁不住老泪纵横。 “老奴,给二皇子请安,给定安王请安。” 楚星舒看了一眼常嬷嬷缺了一只耳朵的脸,叹息摇头。这个慕忘尘…… 第224章 “嬷嬷以后就在这庄内住下吧,我们不会在此地久待,以后嬷嬷就把这里当做安家的地方,管事是慕忘尘的人,嬷嬷与之共事,盯着些就是,也不必太过较真。反正这庄子将来……” 楚星舒止了话头,笑得愉悦。 “定安王仁厚,承蒙多次搭救,给了咱们重新做人的机会,老奴一定会带着这些人,过一些平平常常的日子。” 楚星舒直直盯着她,认真道:“慕忘尘摘了你一只耳朵,你可怨恨他?” 常嬷嬷肩膀一哆嗦,想起那疼痛,依然心有余悸。 “老奴不知道小姐犯了什么事,这南鲁王……老奴甚是怕他……” “你家小姐……怕是早已不受掌控,这也是我今日要与你们说明白的,甘尔乐是甘尔乐,你们是你们,可明白了?” “小姐她……又闯祸了,是不是?”常嬷嬷忍不住关心。 楚星舒看了慕屹川一眼,“你自已告诉他们吧。” 说话间,管事恭敬而来,“南鲁王和大小姐特来拜会,想讨个主子示下,在何处接待便宜?” 楚星舒挑眉,与慕屹川相视一笑,“来得倒挺快,我瞧着庄子上那片荷塘的湖心亭不错,就在那里摆宴吧。” 慕屹川不甚赞同,小声道:“已近秋日了,那亭子上风凉。” “你呀……是不懂这南方气候,还有秋老虎呢,不过十月,这暑气可下不去。再说,近来我身子好多了,不若今晚你与我过过招,我可未见得会输你。” 慕屹川凑到他耳边,装傻道:“你是说……在床上过招?” 楚星舒红了耳尖,“越来越没个正经!” 何婉婉近来觉得慕忘尘乖巧了许多,虽然还是孩子心性,到底不会乱动印章了,她说什么,他也是听的。 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站在楚星舒面前。 楚星舒目光落在那相携的手上,不自觉怔住。 心中暗骂: 好你个慕忘尘!这才回来多久,遇上青梅竹马的美人就变心了?置伽落于何地? 楚星舒心中为伽落鸣不平,细细打量何婉婉,人如其名,温婉大方,容貌秀丽,确是当家主母的面相。 “三皇弟,何小姐,请坐。”慕屹川礼貌的张罗,轻碰了一下楚星舒的肩膀,压低音量,“星舒,你发什么愣呢?” 楚星舒回过神,露了个笑。 何婉婉看着这尽显媚态的笑,先前满腹狐疑,堂堂二皇子,竟然为了一个人,不惧流言,坐实了断袖之癖。 如今见到楚星舒,方才感叹,若是这般仙姿媚骨的男子,世间又有几个女人及得上?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看了身旁的慕忘尘一眼,忧心起奶娘提过的伽落。 楚星舒轻眯眼,探究地盯着眼前的慕忘尘,疾风一阵头皮发麻,主子说过,这个楚星舒,狐狸一般,他装疯卖傻哄哄其他人就罢了。 这楚星舒知道主子没疯,他当着何婉婉和楚星舒,竟一时不知到底是该疯还是不疯了…… 楚星舒见眼前人目光流动,惴惴不安,分明与平日慕忘尘的狡诈判若两人。 “王爷这癔症近来可好些了?”楚星舒不经意问。 疾风闻言,思绪一转,嗯,这是定安王在给提示,得疯! 他立刻将茶杯一歪,酒了满身。 “唉呀……王爷!没烫着吧”何婉婉连忙用帕子帮他擦衣裳,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我家王爷如今行为举止就像一个孩童,让二位见笑了。” “无妨,我与王爷在大朔也相处过一段时日,大家都不是外人。”楚星舒深思的又瞅了疾风一眼,“听闻府内正在筹办大婚之事,这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这杯喜酒我们该是赶上了。我以茶当酒,先敬二位准新人一杯。” 何婉婉露了小女儿的羞怯之态,“多谢二皇子,定安王。”又小声提醒道:“王爷,举杯,喝茶。” 疾风乖乖照做了,只觉得如坐针毡。 楚星舒趁着疾风举杯,仔细看他右手腕,那腕上空无一物。 楚星舒心下一安,疑虑顿解,怪不得石玉抱怨,最近慕忘尘对话本失了兴致。 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慕忘尘! 风吹起了亭子上的帘幔,慕屹川立即取了披风为楚星舒系上。 “你做什么,我热着呢。” 楚星舒小声抱怨,眉眼间不自觉带了风情。 慕屹川旁若无人捏了他手一下,“这手都是凉的,不许任性!” “慕屹川,有外客在呢。” 何婉婉轻咳了一声,由衷道,“二皇子可真是个体贴人,二位感情真好。” 楚星舒心头一甜,笑道:“他哪里是体贴,我说霸道才是。” 第190章 伤怀 夜里,慕屹川睡沉以后,楚星舒披了一件薄衫,寻到了葡萄架下。 “疾风拜见定安王。” 楚星舒轻轻颔首,“什么事白日说不得,非得夜会?” 疾风掏出密信,“奉了主子之命,此信须得亲手交给您。主子说了,权当还定安王一个人情,从此两不相欠。定安王再行事,还请斟酌一二,主子不会听之任之了。” 楚星舒含笑摇头,拢了下衣襟,“唉……就是用了他点银子,这般计较,你主子越发小气了,你们跟着他……这日子不好过吧?” “主子待属下很好的!” 第225章 楚星舒点点头,“的确很好,连未婚妻都送你了,方才说他小气,好像也不合适……” 闻言,疾风慌了神,不敢再跟眼前人闲聊下去,此人说话,看似不经意,却句句藏着锋,埋着坑。 “属下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 刚跑两步,“啊呀——”疾风一声惨叫。 楚星舒的声音在后头悠悠响起,“哦……忘记说了,墙上我装了些小刺,你没事吧?” 疾风这才发现那是削得锋利的竹尖,暗骂,这能叫小刺? 楚星舒好笑地看着疾风消失在墙头的身影,喃喃道:“我又不是毒蛇猛兽,有必要跑那么快么……” 他的笑意僵在了唇边,手指紧紧攥着信纸,身形不稳,晃了一下,立刻落入了人怀中。 “星舒,你怎么了?” 慕屹川见他神色不对,将人扶到葡萄架下的秋千上。 他蹲下身子,满脸担忧。月光下,楚星舒的脸颊落了晶莹。 他竟然……哭了! 慕屹川这下完全慌了神,抽出他手中的信,就着月光迅速读了。 他避重就轻地道,“好在皇后和皇子无恙,也算大幸。” “馨若……没有了……”楚星舒的声音暗哑,带着哽咽。 “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虽为主仆,实则更像兄妹,我本……还寻思着,等今年过了,就为她议亲,让她过一些平常人的日子……” 楚星舒吸了吸鼻子,脑海中都是馨若的明媚鲜妍,好像还听到她清脆的嗓音说,“主子,我此事办得如此漂亮,你可得好好夸我。” “主子,你又咳了,快喝药……” “主子……” 慕屹川只是将人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 他从未见过楚星舒这般难过,心疼得不行,“星舒,想哭就哭出来,多大声音都行,别憋着……” 楚星舒本就舟车劳顿未休息好,迷迷糊糊哭得睡着了,半夜里,又突然惊醒过来,继续哭。 一夜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不管什么时候,慕屹川宽厚的大掌总是轻轻拍着他,哄孩子一般,让楚星舒不自觉卸下了防备,在他面前,释放出最真实的情绪。 原来,慕屹川的怀抱,才是他楚星舒的家。 一颗心漂泊无依多年,楚星舒早已习惯走一步看三步,话说一句留几句,不让任何人完全看清楚自已。 他慢慢缓了下来,眼睛肿如核桃,哑着嗓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在人前哭过……” 说着,他伸手蒙上慕屹川的眼睛,“你别盯着我看了,现在肯定丑死了。” 慕屹川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笑道,“眼睛肿成这样,的确丑死了。” 楚星舒推开他,被他搂了回来,“逗你呢,小脾气越来越冲了。” 慕屹川轻轻抚着他的眼睛,“只要是你,美的,丑的,我都爱。哭了这么久,累了吧,安心睡一觉,眼下皇后和皇子还在慕忘尘手中,他这人亦正亦邪,还是先把人接到庄子上,才能安心。” 伽落装好药,递给景瑟,“我不知道是否还能信任你,这是皇上的药,他待你不薄,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已在做什么。” 景瑟笑道,“大师放心吧,皇上于太后而言,不过是个傀儡,尚有利用价值,与其担心皇上,大师还是多为自已打算吧。” 伽落静坐着,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景瑟深看了伽落一眼,拾步而出。 “皇上,您的药来了。”景瑟端着托盘,盈盈笑着。 谕淳知双手缚在床架上,没好气道:“绑着朕,如何喝?” “奴婢可以喂您。”景瑟用嘴试过温度,体贴的喂了一勺到他嘴边,“皇上,奴婢试过了,不烫,也……无毒。” 谕淳知配合的就着她手,一勺一勺将药喝了个干净。 景瑟掏出帕子为他擦嘴,“太后说了,等您的身子完全好了,再杀了皇觉寺的余孽。” “你们敢!不许动伽落!否则……” 景瑟轻笑,“否则皇上能做什么?我派人去那崖下寻过了,皇后和小皇子那尸体摔成了一块块的,过去的时候,正有几只乌鸦在吃肉呢……” 谕淳知一阵干呕,发红的眼睛怒瞪着她,“景瑟!你自小跟着朕,在朕最难过的时候,都是你悉心陪伴,为何……你要背叛朕?” 景瑟苦笑,“皇上真的觉得我这般做是背叛你吗?” “难道不是吗?” “皇上,有些时候,看事情不能专靠眼睛,得用这里呀……”景瑟点了下谕淳知的心口处,“皇上用这里看一看奴婢,好吗?” “朕看不清。”谕淳知厌恶的侧过头。 景瑟长叹一声,“奴婢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太后也深知这点,只有成为太后的人,才能更好的护住皇上啊。” “你的意思是……” “与其让太后在暗中另插他人,还要想法子除了奴婢,倒不如奴婢做那个眼线,任何举动都在掌控之中,岂不是一举两得?” 谕淳知气笑了,“如此说来,还是朕冤枉你了,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朕?帮着太后杀朕妻儿,朕还该谢谢你?” 景瑟轻抚着他的脸颊,“皇上一直做傀儡不累吗?皇后身后可是楚家,即便没有太后,皇上也还是一个傀儡!” 第226章 “奴婢不想看着皇上一直受制于人,这才借太后的刀,永绝后患!皇上若想要孩子,奴婢也可以生,只有我们的孩子,才会一心向着皇上……” “景瑟……你是不是疯了?” 第191章 难遇 “奴婢是疯了!早在看着你娶楚静娴为太子妃时就已经疯了!从第一次见你,你扑到我怀中的那刻起,奴婢就发誓,会护你爱你一辈子!” 景瑟执拗的看着谕淳知,“皇上还没看明白吗?这世上,真心对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疯子!唔——” 景瑟堵上谕淳知的唇,谕淳知双手被缚无法挣脱。 景瑟口中尝到了血腥,她的下唇被咬伤,“皇上,太后已经准备抬了我的身份,让萧家宗氏认我为女,我早晚都会是你的皇后!” “景瑟,你好手段啊,在我和母后之间如此游刃有余的周旋!” “呵呵呵呵……”景瑟突然想到什么,仰首而笑。 “你笑什么?” 景瑟舔了一下受伤的唇,“突然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皇上荒唐的那段日子,美人可是一个接着一个,后来这些美人都去了何处,皇上可知晓?” 谕淳知有不好的预感,睁大眼睛瞪着她。 “那些女人太碍眼了,奴婢就在您院内的宫墙旁刨了一个大坑,本来准备死一个埋一个,后来又觉得太占地方了,听闻民间有一种化尸水……奴婢寻来试了试,果然省地方,除了臭一点,那尸体的确是化得干干净净。” “你……” 景瑟将食指竖在他唇上,“嘘!皇上,您可小点声儿,院子里的鬼魂正在睡觉,您若是吵醒了她们,可就不妙了……” 谕淳知颤抖着双唇,只觉得眼前这人比恶鬼还可怕! “这些女人,不过是玩物,可是有一个人,奴婢越看越不顺眼。”景瑟目光凶狠起来,“伽落那个妖僧,竟然迷得皇上神魂颠倒,若不是看他还有用……” “你不准动他!” 景瑟怨毒更深,“你就这么紧张他,我不过是提一下名字,你就如此激动?” “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只一条,你不准打伽落的主意。” “什么都答应?皇上可要君无戏言。” 景瑟缓缓褪下衣衫,“那……奴婢想要一个皇子……” 一翻云雨后,龙榻上暧昧气息浓厚。 谕淳知的双手依然被缚,哪怕是方才,景瑟也是绑着他,自已爬在他身上,完成了蜕变的过程。 景瑟满足的倚靠在谕淳知的胸口,肌肤相贴,两人身上还混着汗。 “皇上,你终于和我在一起了,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谕淳知冷嗤一声,“你何时解救伽落?” 景瑟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皇上急什么,等你的身子完全好了,我自会打发了他走,我可比皇上更急呢,他在一日,你就心里记挂着他一日。” “你说你心中只有朕,可是真的?” 景瑟连连点头,举起手道:“我可以发誓!” “哼,你这种人的誓言有何可信的,我只希望你清楚,你若杀了伽落,朕会为他陪葬!” “他究竟哪里好?皇上竟然……” 谕淳知目光幽远,似回答,又似自语:“他是朕在这世上,唯一的光……你不会懂,也不必懂!” 为了避人耳目,慕忘尘一路都不敢入住客栈。楚静娴毕竟是女眷,又要喂奶,慕忘尘索性将马车让给了她们,自已骑马前行。 眼前离南鲁城越来越近,慕忘尘也放慢了脚步,增加了休息的时间。 楚静娴抱着孩子下来透气,那孩子的眼睛清澈明亮,新奇喜悦地四处张望。 慕忘尘折了一朵小花,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楚静娴笑问,“王爷这般喜欢孩子?不知可有妻氏?” 慕忘尘浅笑摇头,“孩子纯净,本王喜欢纯净的人。” “如此说来,王爷已有心仪之人了?” 慕忘尘笑容淡了下去,蹲下身子,拾了几块扁平的石头,掷入溪中,一连起了三个连圈涟漪,“此人,不提也罢。” “世间之事,真情最可贵,多少痴怨皆因爱而不得所起,可见两情相悦,是最难得的一种遇见。王爷若是有心仪之人,此人也心仪王爷,就不要轻言放弃。” “皇后如今此番境地,看来是运气不好,没有遇上那最难的一种?” 楚静娴温婉一笑,“我的确没有遇上,可是,我有了另一种遇见,那就是……他。” 孩子嫩白的脸蛋贴着楚静娴蹭了蹭,楚静娴笑颜如花,这笑,慕忘尘曾经在母亲脸上也看到过。 原来在母亲眼中,孩子的笑,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礼物。 多年来,他用仇恨武装自已,为了报仇,他可以认仇敌做父,可以满手血腥,可以无笑无泪…… 此刻,他突然迷惘了,这一切,是母亲想要看到的吗? 如若他在田庄里,和那人一起日出而起,日落而眠,静看云起,闲听蛙鸣。 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境地…… 慕忘尘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内满满的,唇角不自觉上扬。 南鲁城的节奏很慢,这里的人说话做事,都极具风雅。此间的香料尤其有名,‘一品斋’易主后,本来以为生意会变差,未曾想,却比平日更加火爆了起来。 第227章 ‘一品斋’门前挤满了人,吵闹得跟菜市场一般,与过去人们说话轻言慢语,格格不入。 ‘玉绯烟’价格昂贵,却是一盒难求。 千千的算盘珠子打得飞快,急冲冲跑到外间,“定金不收了,不能再收了!” 楚星舒悠闲的在二楼喝着茶,手中握着一盒香膏把玩。 眼前的行商名叫贾道,行商多年,得了一个绰号,人称‘贾三刀’。 此人身宽体胖,眼睛极小,却透着股精明。他眉飞色舞地说着这香膏的来头,楚星舒轻摇折扇,认真聆听着。 贾道说累了,猛灌了一口茶水,眸光中透着一抹得意。 楚星舒眼尾轻挑,“听来还不错,只是……不够独特。” “咳咳咳……”贾道呛了口茶。眼前人这般年轻,又生得娇媚,自已方才说得天花乱坠,以为此人涉世未深,早被他绕得晕头转向。 殊不知,此人一直笑而不语,这一开口,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是一语中的! 他听闻‘一品斋’的名头极大,远道而来,想来这笔生意谈成,可顶大半年的收益了。 如今,若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路费,食宿,还有他带来的货品,来回一折腾,天气又热,回去至少要折损一半…… 第192章 生意 贾道陪笑道:“这头一回和‘一品斋’做生意,我愿意折利促成这单买卖,我不赚都行,只盼着以后能与‘一品斋’常来常往。” 楚星舒挑眉,轻笑,“生意之事,哪有赔钱赚吆喝的道理。贾老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者,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说我们欺负人?‘一品斋’的确缺货,不过……缺的是好货,下次有好东西,再合作吧。” 贾道以为他会贪利与自已讲价,岂料人家根本连议价的机会都不给,他慌了神,“我……” “送客!” 楚星舒欲起身,贾道急了,一把扯住他胳膊:“等等!等等……” “谈事就谈事,怎么还上手了?”慕屹川端了药进来,‘砰’地一声,将药重重放在桌子上。 贾道吓得缩了下脖子,连忙松手,“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情急了。” 楚星舒睨他一眼,低斥道:“瞧你这要吃人的样子,把人家吓着了。” 慕屹川将药碗拿过来,又瞪了贾道一眼,“谈这么久,喝药时辰都耽搁了。” 楚星舒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慕屹川又塞了颗蜜饯进他嘴里。 贾道看着这二人,娴熟自然的样子。惊得目瞪口呆,猛地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年轻公子是个行家…… “我还有个私藏的独家好货,您看看这个……如何?” 楚星舒掀开盖子,屋内一阵清香,香味馥郁。香膏质地均匀,色泽纯净。 他指尖轻挑了一点,入手绵滑,确是上好佳品。 贾道本想着用一般的货品糊弄,眼见生意就要黄了,只得拿出这看家的东西。 楚星舒露了笑意,“这个倒是不错……” “公子果然识货,这本是我行内独家经营的一款香膏,只供达官贵人,材料珍稀,一月才能提炼出不过十盒,一盒价值千金哪!” “就要它了,贾老板开个价吧。” “这……这可是我吃饭的家底呀。” “你过去卖价多少,我出双倍!” 贾道眼睛一亮,以为自已听错了,“双……双倍?” 楚星舒颔首,接着道:“不过此物以后只供“一品斋”,不得再做他用!包装,运输,我会派专人处理,贾老板只保证出货品质即可。” 贾道本寻思着真假掺半,届时就扯理由说路途遥远,货物受了些影响。此刻如意算盘再次落空。这人真如狐狸一般精明,着实糊弄不过去。 贾道走后,楚星舒才露了些疲态,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冲慕屹川张开双臂。 慕屹川失笑地立在他身前,楚星舒双手环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腹部,懒洋洋抱怨,“这人还真是名不虚传的‘贾三刀’,真是难缠!” 慕屹川摸了一下他的脸,“谈了一上午了,要不要进里间躺躺?” 楚星舒轻轻摇头,“抱抱你就行了,不用躺。”他将脸埋得深了些,闭眼闻着慕屹川身上的味道。 慕屹川拿起桌上的香膏,放在鼻间闻了闻,调笑道:“这一盒……带回去。” 楚星舒脸上瞬间滚烫,没好气道:“慕屹川,你这人整天脑子里都装些什么?” “你脸红什么?”慕屹川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红透的脸蛋上轻捏了下,颇为满意地道:“近来脸上可算有些肉了。” “何止脸上,腰上都圆了一圈,你是想把我养成个胖子么?” “腰上也有肉啦?我摸摸……” 楚星舒拍开他的手,“你少占我便宜。” 两人正笑闹着,外间传来千千的声音:“公子——” “进来说话。” 楚星舒推开慕屹川,坐直了身子。 千千掀了竹帘进来,面露喜色。“石玉递了话,说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到了,正在田庄上等公子呢,咱们快些回去吧。” “真的?”楚星舒起身就走,慕屹川跟在后头急道:“楚星舒,你给我慢着点!跑什么劲儿……” 这田庄原本是慕忘尘的,为了不想被人认出,他依然扮作疾风,悠闲地坐在厅内等楚星舒。 第228章 楚星舒见到厅内风尘仆仆的楚静娴,哽咽着唤了一声,“阿姐——” “星舒!真的是你……”楚静娴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姐弟俩亲热地拉着手,楚静娴上下打量着一直身体不好的弟弟,眼露欣慰,“让阿姐好好看看,你气色这般好,比在家里时也胖了些,好……真好……” 楚星舒心疼道:“阿姐可是瘦多了,一路上受苦了吧。” “嗯哼——定安王这是说我薄待令姐了?” 楚星舒这才注意到怀里抱着孩子的男子,虽然顶了疾风的脸,那神态,那语气,楚星舒不必猜也知道是谁。 他惊喜的看着慕忘尘怀里睡得正香的婴孩,“这孩子……是我外甥?”说着,伸手就要去抱。 慕忘尘侧身闪过,一脸认真道:“这孩子认生,你抱会哭的。” “我可是他亲舅舅,论认生,你才是那生人吧。” 楚星舒使了个巧,将那孩子夺了过来。 慕忘尘无奈笑道:“楚星舒!想不到你还有这身手?藏得够深哪!” “屹川,你看,这是我外甥……” 楚星舒轻柔的抱着孩子,献宝一般。那孩子睡得香甜,睫毛又密又长,甚是惹人怜爱。 慕屹川见楚星舒高兴得舍不得撒手,宠溺地为他拂去颊面的乱发,温柔道:“都说外甥像舅,星舒,这孩子眉眼间真像你。” 楚静娴仔细打量着慕屹川,这才发觉,这人的容貌竟然如此像先帝。 “星舒,他是……” 楚星舒羞怯一笑,“他是你未来的……弟媳。” 闻言,慕忘尘没崩住笑出了声。 慕屹川瞪了慕忘尘一眼,怒问:“三皇弟,有那么好笑么?” 楚静娴温婉一笑,“原来是弟婿呀,星舒惯爱说笑,弟婿莫往心里去。” 这声弟婿,瞬间让慕屹川上扬了唇角,“还是阿姐通透。” 楚星舒羞怯地睇他一眼,“还没过门呢,阿姐倒是叫得亲热。” “星舒——”楚静娴冲楚星舒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第193章 护短 慕屹川揽上楚星舒的腰,爽朗笑道:“阿姐不必担忧,星舒在我面前,不必计较这些的。” 楚静娴发现这人容貌虽像先帝,眉眼间却透着刚毅果决,与先帝清秀的气质绝然不同。 “星舒气色这般好,想必是你照顾得好,费心了。” “哇——” 楚星舒抱着孩子晃了晃,问:“阿姐……他哭了,可是饿了?” “那是尿了。”慕忘尘凉凉道。 楚静娴温柔接过孩子,“我去里间处理一下。” 楚星舒走到慕忘尘面前,深深鞠了一礼,“南鲁王,阿姐这一路,多谢了!” 慕忘尘挑眉,“真想谢我?这可不够诚意。” 楚星舒立刻会意,扬声唤了石玉进来,“将余下的话本,都拿过来吧。” 不一会儿,石玉抱着一摞话本进来,“主子,都在这里了。” “交给三皇子吧。” “三皇子?在哪儿?”石玉东张西望。 慕忘尘径自过来,从石玉怀里将话本都接了过来。 “哦……怪不得最近那个南鲁王对话本失了兴致,原来……” 楚星舒截住话头,“石玉,下去吧。” “伽落如何了?你怎么没将他一起带回来?” 慕忘尘抬眸,冷嗤一声:“还不是为了你们南越国的皇帝,不治好他,伽落岂会跟我走?” 楚星舒指责道:“眼下宫中骤变,你把他独自留在宫内,就不怕他有危险?” 慕忘尘合上手中的话本,反问,“我会独自留他在宫中么?” 楚星舒这才松了弦,笑道:“是我关心则乱了。” “若不是你们当初妇人之仁救了那茶楼女,如今又怎么会是这番局面?” 楚星舒眸光黯然,自责的低下了头。 慕屹川拧了眉峰,他花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才让楚星舒将馨若的死放下了一些,这个慕忘尘故意朝人心口上扎针。 “三皇弟,如无事,你还是回府上歇着吧。” 慕忘尘见楚星舒难过,心中一阵畅快。笑道,“二皇兄这么急着赶我走?你我兄弟难得见上一面,也不留我用顿饭?” “放心,来日方长,听闻三皇弟府上正准备办喜事,我和星舒必定喝了喜酒才舍得回皇城。”慕屹川阴阳了他一句,轻轻拍了下楚星舒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那是何婉婉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我们可管不着,只不过……不知伽落大师若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慕忘尘眉头一皱,抱了话本,急冲冲道了句:“告辞!” 楚星舒扯了下慕屹川的袖子,“你何必激他?” 慕屹川冷哼一声,“敢欺负我的人,若不是看在阿姐的份上,我可不轻饶这小子!” “他不过是看你我二人如此,心里不平衡罢了,眼下,阿姐和小皇子在田庄可得守好消息。”楚星舒拧了下眉头,“此事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你的意思是……” “须得要通知父兄早做准备,恐怕有场硬仗要打了。” “无需担忧,区区一个南越国,大朔派些兵就解决了。” 楚星舒摇头,“不妥,这是南越国国事,大朔派兵插手不合适。如今宫内太后掌权,皇上连阿姐和孩子都护不住,如若继续如此,阿姐永无回宫之日,小皇子也会流落民间。此事,还是得我们自已解决。” 第229章 “自已解决?你不会是想亲自去吧?” “我还没有头绪,再想想吧……” 慕屹川扳过他的肩膀,正色道:“不管什么决定,楚星舒!记住,你我一体,不许瞒着我行事,否则……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楚星舒见他一脸严肃,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知道了。” 夜风中,小玉立在孤坟前,手中握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倾倒酒壶,朝那坟头浇着,“姐姐,这是我私藏的女儿红,本来是留着出嫁用的,眼下,咱们喝了吧……” 她蹲下身子,靠在墓碑上,“你说,我为你选的这个地方如何?环山靠水的,可是块宝地。” 说着,她又冷笑一声,“只不过啊……人死如灯灭,风景再好,你也看不到了。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这种人在想什么,明知打不过,还要逼死相护,连尸身还是妹妹我来收拾的,你说你图什么?嗯?” “这般绝世容颜,通身才气,裙下之臣不计其数,何必去为他人卖命?你这张脸给我多好啊,慕忘尘毁了我的脸,阿鸿哥哥嫌弃我,呵呵呵呵……” 小玉将金元宝一锭一锭摆在坟头,“你说,这些钱我留着还有什么用?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 小玉打了个酒嗝,将手拢在嘴边,小声道:“我亲手掐死了阿鸿哥哥,我掏心掏肺的对他,他骗我……他竟敢骗我!什么青梅竹马,年少情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如今,他也真的做了鬼了,哈哈哈哈!” 她正笑着,突然眸光一顿,迅速藏身在石碑后。 景瑟左右张望了一眼,取下伽落蒙眼睛的黑布,“记住,顺着这条路,朝南走,不要回头!” 伽落抚了下发胀的眼睛,看清眼前人,“是你?” “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还不走?” “景瑟,你到底是谁的人?又是受何人所托?” “不用你管!快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伽落在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妒意,‘阿弥托佛’一声,缓步而去。 小玉冷笑,竟然是他!刚欲献身,却见四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跟着伽落而去。 她不甘心地握拳,悄然跟在了后头。 景瑟推门进来,谕淳知瞥她一眼,神色萧索,“他……走了?” 景瑟点点头,“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他可有留话?” 景瑟笑了,“留了一句‘阿弥托佛’算不算?还真是个呆和尚,也不知道皇上喜欢他什么……” 谕淳知冷凝她一眼,“今晚……朕想一个人静静,你下去吧。” 景瑟怒道:“皇上这脸翻得可真够快呀,心上人前脚刚走,这就要赶我走了?” “景瑟,你可知道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有多令人厌恶?” 第194章 错过 谕淳知眼中满是鄙夷,冷然的盯着她,颤抖着拳头,似在克制着什么。 景瑟知道这段日子,自已将他逼急了些,她欠身施了一礼,“皇上不想见到奴婢,奴婢退下便是。” 谕淳知抱膝光脚坐在床上,殿内滴漏的声音,听来格外清晰。 伽落……为了你,朕甘愿受此羞辱,只愿许你一个平安顺遂。 他想到已逝的皇后,夫妻多年,感情虽然不浓,却也是相敬如宾,如今楚静娴竟然落了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还有,那未曾见上一面的孩子…… 如今,该死的死,该走的走,只有他……被困在这具皇帝的躯壳里,忍受着太后的憎恶,景瑟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 谕淳知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殿内,只觉得所处的这座宫城,如一个食魂的巨兽。 南越国报丧的消息加急而来,比楚星舒的书信快了一步。 楚家军愤然要出兵,请示慕和墨,被驳了回来。 慕和墨劝道:“整个南越如今都是萧氏一手掌控,你们不可冲动!” 楚平雄拱手,态度坚决:“多谢皇上体恤,此事还请皇上莫要插手!” “若我说……不可妄动呢?” 圣尊从帘后走出,取下面具。 “皇……皇上!”楚平雄瞪大双眼,愣在原地。 圣尊弯腰扶起他。 “您怎么会……我是不是在做梦?”楚平雄湿了眼眶,这人就站在眼前,如过去一般温风和煦。 圣尊长叹一声,“我没想过,萧氏会疯狂至此!你们此番前去,出师无名,我临走时,在棺里放了一份废后诏书,取了它,执诏行事,南越国的兵马自没有理由阻拦。” 楚平雄痛心疾道:“皇上,您竟然还活着,为何不回去?您可知道,如今的南越国被那妖妇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圣尊坚定地摇头,“谕子归早就死了 ,如今,我只想做圣尊!” 闻言,慕和墨眸光黯然。 楚平雄心有不甘,还想再劝,圣尊重新戴上了面具,“你若想骂我,弃国于不顾,不配为君,便骂吧……” “臣,不敢!” 圣尊轻笑,“其实皇帝这个位置,谁坐都一样,我并不是那个最适合的人,这些年……我也的确是累了,每日批不完的奏折,打不完的仗,还得应付天灾人祸,未雨筹谋。我是真的倦了……” 楚平雄依然不理解,愤然拂袖而去! 第230章 圣尊苦笑,静静看着楚平雄的背影消失,回过身对着慕和墨施了一礼,“叨扰多日,如今……我也该告辞了。” 慕和墨神色一变,“子归,你答应过我,等两个孩子成婚再走的……那醉生梦死,你也不要了?” “醉生梦死……你说的是这个?” 讥诮地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玄辰一身黑衣飘然落地。 “来人!护驾!”穆公公最先反应过来,尖着嗓子惊呼! 圣尊柔声道:“穆公公莫怕,他……是自已人。” 慕和墨命令道:“穆德全,让所有人退下!” 慕和墨盯着玄辰手中那熟悉的匣子,愤声道:“你究竟是何人?竟能在忆浮宫来去自如,还胆大妄为盗了朕的东西!” 玄辰淡然的瞥了一眼慕和墨,轻勾唇,“想来皇上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吧,刚刚圣尊说了,我是他的自已人,那皇上说,我究竟是何人呢?” “子归——他是……”慕和墨脸上掩饰不住慌乱,心底一阵一阵泛着寒意,眼前这面容清秀的男子,竟然让他害怕…… 子归看着这男子的目光,慕和墨再熟悉不过,可是此刻,只觉得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射出的是利刃,在他心头一块块割着。 疼得他几乎窒息…… 玄辰亲昵搂过圣尊的腰,掌中丈量了一下,不悦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这破地方,就不该让你来!” 慕和墨激动地指着玄辰,目光恨不得要将此人撕碎,紧咬牙道:“你不许碰他!” 玄辰冷笑着睨他一眼,掀开手中的长匣,拎起编成麻花小辫的青丝,指尖快速的运转,拆了那青丝。 “你住手!”慕和墨疯了一般上来抢夺,玄辰将拆成两缕的青丝留一缕,另一缕抛落在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依我看,皇上这头发,还是与别人结在一起吧。” “玄辰,你够了……”圣尊轻斥。 圣尊冷静地盯着慕和墨,“阿墨,既然已经解开了,就不必绑在一起了。放过自已吧……” 慕和墨怆然拾起地上的那缕青丝,如受伤的巨兽,目光沉痛,“子归,这些日子,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为所动,我不是没有想过,你可能……是心中已另有所爱。” 他怨愤地盯着玄辰手里的那缕青丝,“可是……你好狠的心!一丝念想都不愿留给我,任恁这人轻易毁掉了我视若珍宝的东西。” 圣尊垂首,“玄辰方才是过分了些,我替他……向你道歉。” “哈哈哈哈——替他道歉!你替他道歉!” 慕和墨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那重见他的狂喜,如今转成了狂悲。 他的发丝突然由乌黑迅速转白,整个人就这般衰败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阿墨……你……”圣尊心中五味杂陈,纵是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 慕和墨轻握住手中的白发,苦笑,“青丝变白发,子归,我可否再求你一件事?” 圣尊柔声道:“你说吧。” “我想取你的一缕银丝……” “你休想!我们走!” “玄辰——”圣尊睇了他一眼,玄辰知道圣尊是答应了,不悦地转过头。 圣尊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银丝递到慕和墨手里,“阿墨,子归不怪你了,他愿意与你白头到老。” 慕和墨颤抖着手接过,将手塞入怀里,如一个被抛弃的孩童,哭得肝肠寸断…… 圣尊伫立着,静静地盯着他,“阿墨,有些时候,错过,也是一种过错……不要再怪自已了,我们当初错了时机,就如曲子乱了节奏,无论如何追赶,那曲子也再难成调。” 第195章 命珠 慕和墨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身影 ,眼中一片模糊。 他一直僵坐在台阶上,从太阳高照,坐到了星辰满天。 穆公公守在殿外,急得来回踱脚,又是担忧,又是无奈。直到殿内传来一声无精打采的声音,“穆德全……” “老奴在,老奴在!” 穆公公一进殿,见到满头白发的慕和墨,惊得捂住了嘴巴:“皇上……”他哽咽着,“您这又是何苦,何苦啊……” 慕和墨眼中失了往日的凌厉,淡淡一笑,“你哭什么?人老了,自然会长白头发,取个红绳过来,朕有用。” 慕和墨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绑在白发辫上,满意的扬起手,看了看,将红白相间的发辫绑在了腰间。 他起身,递了一份文书给穆公公,“传旨,朝中大小事务,全权交由太子负责,朕……累了,想出趟门,散散心,不许派人跟着朕。” “皇上,这如何使得?皇上若不喜欢人多,老奴安排一些得力的暗卫,保证不在皇上面前露脸。” “不必了,朕再说一次,一个人都不许跟!” 忆浮宫的大门,再次沉沉关闭。 慕和墨一身布衣,立在门外,静静看着熟悉的一物一景缓缓留在门内,良久后,他轻声道:“这一次,再也不必开了吧。” 楚星舒愁眉不展,楚静娴也是一脸担忧,姐弟俩相视一眼,长叹一声。 “父兄就这么回南越国,岂不是很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楚星舒凝眸沉思,“他们以为你已不在人世,这个反应,倒能放下太后戒心,只是……这般冲过去,宫内局势不明,未免太冒险了些。” 第231章 “听闻,皇上要大婚了,想来他们是想趁这个时机入宫吧。”楚静娴垂眸淡淡道。 “阿姐——”楚星舒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谕淳知非良人,不值得托付。” “可他……毕竟是孩子的生父,只有扳倒萧太后,才能为幸儿开辟一条生路。否则,一旦新后再添皇子,幸儿这身份流落民间,迟早要被人暗中迫害。” “说得也是,阿姐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和幸儿名正言顺的回宫。他竟然立景瑟为新后,想来其中必不简单。” “公子,你怎么还不换吉袍呀,今日可是南鲁王府大婚呢。”千千急着过来。 “知道了。阿姐,我们早些过去吧。” 南鲁王府,里头张灯结彩,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大门口,又是舞狮戏龙,又是撒钱抛喜果,挤满了凑热闹的人群。 “这何婉婉操执王府多年,早已过了及笄的年龄,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可不是嘛,虽然南鲁王傻了,可架不住这南鲁王府有钱呀!” “嘘!你小点声,可不能当人面说南鲁王是傻子。” 响亮地鞭炮声盖住了人群里的议论纷纷。 楚星舒坐在上位,好笑地看着慕忘尘,“你让疾风娶她,未免太损了些吧?” “她这些日子与疾风日日相对,郎情妾意的,本王成全了她,也算是全了母亲收养她的情谊。” 楚星舒啜了一口茶,“那你做什么不干脆明明白白跟她说清,何苦这般耍人?你这人,还真是一肚子坏水。” 慕忘尘嗤笑,“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二皇兄呢,今日怎么不缠着你了?” 楚星舒轻笑,“他呀……我让他带孩子呢,跟在身边总爱管东管西的。” “你就不怕他喜欢上孩子了,回头弄个女人生一个?” “哦……敢情你是动了娶妻生子的念头,我看你干脆今日换了疾风,娶了何婉婉算了。” 慕忘尘冷哼一声,对楚星舒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楚星舒挑眉,脑袋好奇地凑近了些。 “何婉婉与疾风,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兄弟妻,不可欺也……” 楚星舒瞪大眼睛,“这……” “她想着本王疯了,怕婚礼出纰漏,索性下了媚药,疾风就这么着了道。” “你这人……竟然知道,也不拦一下,还好意思在一旁看热闹!连自已手下也坑,我还真是自叹不如……” “疾风跟了我多年,也该娶一房妻了,我这可是牵姻缘的月老,怎么能说是坑呢……” “你呀……” 楚星舒本欲再辩几句,前方一阵骚动。 “哪里来的脏乞丐,要讨钱,去门口,这可是王府内院,扰了王府喜事,可别怪乱棍招呼你!” 李管事揪着的一名乞丐,满身脏污,却是一名和尚。 那和尚倔强地立在原地,“我要见慕忘尘!” “这人……”楚星舒和慕忘尘皆是一惊。 “敢直呼王爷名讳,你找打吧!” “住手!王爷大喜的日子,李管事是糊涂了吧,怎么能出血光之事?马上就要行礼了,还不将人打发了?”出声的人是何婉婉的近侍秋荷。 秋荷打量了小和尚一眼,“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些钱你拿着,速速出去吧,仔细挨打!” 伽落眼尾扫见一抹红,挥开秋荷的手,朝穿婚服的人冲了过去。 “慕忘尘……你真要成亲?” 伽落满身狼狈,自听闻南鲁王要大婚,他就疯了似的赶过来。抄近道,走山路,弄了一身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慕忘尘还在生气,他不能让慕忘尘一气之下另娶他人! 疾风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是伽落,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说话啊!只要你说一句,你要成亲,我立刻就走!” “我……” 楚星舒和慕忘尘隐在后面,默契地不发一语。 “你和伽落,究竟是怎么回事?”楚星舒问。 慕忘尘眼睛牢牢盯着人,嘴里淡淡回了句,“就那么回事。” 伽落取出佛珠手串,疾风急了,连连挥手,“你别给我这个,我不能收,不能收!” 伽落伤心落泪,“你竟然如此抗拒,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要?” “我真的不能要……” “命珠……”楚星舒掀起慕忘尘的手腕,惊道:“你将命珠退了?” 慕忘尘怔住,“不就是个手串么,什么命珠?” “那是凝了伽落多年修行心血的命珠!佛门中人,信奉此命珠可为佩戴之人抵命,慕忘尘,你混蛋!” 第196章 嫁妆 伽落悲凄一笑,扬起命珠,用力握紧,再松手时,佛珠散落一地。 气血攻心,他直直倒了下去,陷入黑暗。 楚星舒和慕忘尘一人一边扶住了他,楚星舒怒道:“慕忘尘,你松手!” “你松手!” 疾风傻傻地愣住,弯腰将散落一地的佛珠捡了起来,捧在手里,“主子……这……” 伽落再醒来时,发现置身在一间喜房中,门外依然人声嘈杂。 他坐起身,惊觉自已穿了鲜红的嫁衣,双手被缚,“这是怎么回事?” 门打开,一名身材肥胖,面容和善的喜婆大着嗓门道:“王妃,您醒得可正是时候!吉时到了,随我出去拜堂吧。来人,快扶着新人。” 第232章 “不准碰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是王爷有先见之明,知道您醒来后要闹腾,早早将您绑了。来人,直接把人抬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 众人簇拥下,红盖头遮住了伽落的视线。他被几个人硬扛着,到了喜堂。 慕屹川磕着松子,问,“星舒,三皇弟这么霸王硬上弓的绑人拜堂,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楚星舒摇头叹息,“你不了解伽落,他脾气若上来,可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儿,亲手毁了命珠,可见这回是真伤心了,慕忘尘怕再不将人拿下,伽落要么跑个没影儿,要么来个抵死不从,他就真没撤了。” 慕屹川莞尔一笑,“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三皇弟伪装多年,城府之深非一般人可比,偏偏被伽落这么个心思单纯,直来直往的小和尚给拿住了。” “慕忘尘心思难猜,对你父皇的旧怨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若不是看伽落陷得这般深,我是不愿意让他蹚这浑水的。” 楚星舒手中用工具剥着松仁,眼露担忧:“莫说你父皇,这慕忘尘行事狠绝,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 他将一小碟剥好壳的松仁递到慕屹川面前,“这松子壳硬,你也不怕硌牙?吃这些吧。” 慕屹川看了一眼,心中一甜。 他不吃松仁,却执起楚星舒细长嫩白的手指,仔细翻看。 楚星舒打了他手一下,“都是人呢,你注意点!” 慕屹川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笑道:“你这手是怎么生得这般巧的?” “不是我手巧,是你笨,不会用工具呀……” 前方传来一声高喊:“一拜天地!” 二人视线落在正堂上,两对新人同时拜堂。 伽落嘴里塞了白条,一头雾水,被人扶着腰,按着脑袋,晕头转向的完成了仪式。 何婉婉透过盖头,悄然瞅了一眼慕忘尘,他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她心中一酸,筹备这么久的婚礼,竟然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以慕忘尘义姐的身份出嫁,也算是慕忘尘给足了体面。自已虽有不甘,也只得认命,毕竟嫁给疾风,还是可以继续留在王府。 若不应允了这桩婚,颜面扫地,清白不在,自已也早过了婚嫁年龄,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送入洞房……” 鞭炮声,孩童的喧闹声,人群的欢笑声,伽落就这么被人簇拥着入了房间。 众人退去后,一双手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那手伸到盖头内,在他颊上摸了一下,扯出他嘴里的布条。 “你是谁?快放了我!” 慕忘尘不发一语,含笑盯着他。寻思着红盖头下的那张脸,一定气得嫣红。他忍住心头的悸动,他得出去喝点酒,这人……还有得哄呢。 楚星舒连灌了慕忘尘好几杯,低声问,“他还好吗?” 慕忘尘故意笑得暧昧:“我得填饱肚子再去应付他,今夜恐怕是睡不成了……” 楚星舒轻笑,这人说话还真是……露骨。 他从怀内掏出一盒香膏,“‘一品斋’的上品,借花献佛了!” 慕忘尘蹙眉,拿在手中翻看,“做什么送我这个?” 楚星舒瞪他一眼,“怕你伤了我家伽落。” 慕忘尘意会过来,笑着扶额,“楚星舒,你这人还真是……” “还有,你别以为那田庄和‘一品斋’是我想占你便宜,这些都是我给伽落准备的嫁妆,你是南鲁王有财有势,我家伽落却是两袖清风,未来还指不定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呢。” “楚星舒,你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吧,我恨不得把伽落揣手心里,走哪儿带哪儿,怎么可能欺负他?再说,我要的是他这个人,那些身外之物,他不在意,我更不在意!” 楚星舒端起酒杯,被慕屹川寒光一扫,立刻老老实实换了茶,轻啜一口,语重心长道:“我的王爷呀……你平日聪明算计,把人心思拿捏得透透的,怎么遇到伽落就变得糊涂了? “你是不在意,可偌大的王府,下人们最惯常见高踩低,伽落又是个不计较的性子,他若受了委屈,不跟你开口,你都能觉察到?” “你那位义姐,掌管王府多年,一心以为能嫁你为妃,如今希望落空,这人心可是最复杂的……我和屹川不会在这里久待,给他准备这些,是让伽落腰板硬点,他若受了委屈,也有地方可以去。” “你对他……真好。”慕忘尘由衷叹道,随即,眸光一暗,“怪不得他为了给你治病,当日在山崖为了一株破草,险些搭上了性命。” 楚星舒抬眸,得意道,“你吃醋了?” 慕忘尘看了一眼慕屹川,他这位二皇兄,向来都是浑身傲气,目中无人的。 此刻,却如此安静乖巧的陪在楚星舒身旁,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缱绻和满足,与过去的冰冷狠戾简直判若两人。 慕忘尘道,“二皇兄,你变了。” 慕屹川将剥好的螃蟹放入楚星舒碗里,擦了擦手,笑道,“南越国的人,可能都会妖法吧。我这里有只小狐狸精,你房里的,还是你自已回去看看是什么吧。” 慕忘尘也笑了,凝神想了想,认真道:“我房里的,估摸是一只小猫妖,看起来温顺无害,若是惹恼他,那爪子可不饶人。” 两人说到兴起,碰了个杯,笑得畅快。 第233章 “敢情都不拿我们当人看呀!”楚星舒一人踹了一脚。 第197章 故交 慕忘尘酒过几巡方才抽身回房,他已经有些醉意,挥手摒退了下人。 慕忘尘手中端着一碟喜饼,单手轻轻推开了门。他将喜饼放在桌上摆好,笑问,“伽落,饿了吧……” 无人回应。 再一看,大红喜帐下竟然空无一人! 慕忘尘酒意顿消,快步检查床榻,绳子都没有留下,伽落不可能是自已逃的! “星舒,你这听墙角不太好吧……”慕屹川嘴里抱怨着,还是跟着楚星舒来到了院里。 二人刚进院,院内却是一片混乱,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四处翻查。 慕忘尘负着手,满身寒意。 “三皇弟,怎么了?”慕屹川上前问道。 慕忘尘回首见是他们,露了情绪,眼里满是慌乱:“伽落失踪了!” “失踪了?这小倔驴不会是自已生气跑了吧?”楚星舒问。 慕忘尘怆然摇头,“他身上的绳子未解,不可能是自已跑的。我已经派了人沿各个方向去寻了,“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什么,我该去哪里找他,他若是……” 慕忘尘不敢想,先前虽不在一起,可是伽落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唯独今日,因着成亲,反倒撤了暗卫。 楚星舒蹙眉,“此人想必是趁乱混进来的,近来可有仇家找过你?” “我的仇家不少……这一时之间,我也不好判断……” 楚星舒骂了一句,“真是自作孽……”他见慕忘尘已经是六神无主,叹息一声,“罢了,骂你也无济于事,先封锁王府,一个一个的排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说不定这人还藏在府中。” 楚星舒分派好府内人手,慕忘尘恢复了冷静,安排人出府挨家挨户的搜寻。 疾风喜服还未褪,就急着分派暗卫,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主子,这人会不会是咱们在南越国遇到的那名女刺客?” “小玉……”慕忘尘垂眸沉思,他仇家虽多,可是知道他和伽落关系的,只有这个人! “是她!一定是她!” “是她?”楚星舒紧紧攥住手心,一向温润的眸子,此刻也露了寒光。“伽落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竟然恩将仇报,杀了馨若,还险些害了我姐姐和外甥!” “星舒,你先别急,这南鲁城是三皇弟的地盘,她带着伽落,想躲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玉见四周的院门突然关闭,派了重兵把守,就知道慕忘尘已经发现了。 她寻到一处枯井,扯着伽落藏在里头,又在井边做好了掩盖。她凝神细细听着上头的脚步声。 脚步声临近,伽落用身子撞着井壁,试图弄出声响。 小玉怒火中烧,一掌劈晕了他。 “这里哪藏得了人,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前院吧。” 脚步声再次走远,小玉松了一口气,她记得幼时随父亲来过一次这南鲁王府。当时她顽皮,追着一只雀鸟玩儿,险些迷了路。 那时发现府内狗洞极多,她钻着好玩,后来有人告诉她,有一处,钻出去后,是府外一座荒山…… 小玉一直待在井里,眼见光线暗沉了下来,周遭虫鸣声越来越清晰。她知道,夜已深。 她轻巧的跃上来,又将依旧昏迷的伽落拖了上来。 寻着儿时记忆,她找到了那座院子。院落早已荒废,墙壁处处是破旧斑驳的痕迹,几棵老银杏树,已经枯死。 屋檐廊梁都布满了白色蜘蛛网,多年没来过了,她寻那狗洞颇费了些时间,加之身上又扛着个人,伽落虽然清瘦,到底也是名男子,扛得久了,也是耗气力的。 她将人放在墙根处,弯下身子,想去掏一掏,看洞是否还通畅。 手刚伸进去,身后传来一声冷斥,“何人在此?” 小玉握紧右臂上的剑弩,回首见到身着红色嫁衣的何婉婉。 “婉婉姐姐——”小玉惊喜唤了一声。 何婉婉只带了两名婢女,她熟悉府内的一切,知道这处狗洞通往外间的荒山,特地带人过来看看。 “你是……”何婉婉盯着黑纱蒙面的女子,这称呼已多年没有听人叫过了。 “我是小玉呀,婉婉姐姐。” 何婉婉眼睛一亮,这个狗洞是她当年告诉小玉的。两人还经常偷偷从这里溜出去玩。 “小玉?你真的是小玉,你怎么会……” “小姐——她就是那……”秋荷拉过何婉婉,担心她与刺客靠得太近。 小玉眸光一冷,寻思着是否要杀人灭口。 “婉婉姐姐是要将我交出去吗?” 何婉婉看着昏迷不醒的伽落,心头一惊,这人洗去尘垢后,竟然是这样一副得天独厚的容貌。 先前见到定安王,她已感叹惊为天人,未曾想,这小和尚,竟比那定安王更添了一分不染凡尘的仙气。 怪不得……王爷会如此沉迷…… 小玉见她神色犹疑,心弦松了下来,蛊惑道:“王爷娶了这人做男妃,他夺了本该属于姐姐的一切,莫非姐姐还要菩萨心肠救他不成?” 何婉婉心中念头闪过,迟疑道:“你为何抓他?会……杀了他吗?” 小玉笑着摇头,缓缓取下黑纱,露出凹凸不平,如破布拼凑着的脸。 第234章 “啊——”身旁婢女吓得抱成一团。 何婉婉也惊得退后了一步,“你的脸……” 小玉嘲讽一笑,“是不是吓着姐姐了我这张脸早已不如儿时可爱,姐姐也嫌弃我了是不是?” “怎么会……”何婉婉习惯性的周全着回话,那脚却是越缩越后。 “婉婉姐姐,这小和尚是先前给南越国皇帝治病的,他医术高明,传闻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我抓他也是想让他帮我治脸。”说着,她长叹一声,“我也是女儿身,顶着这样一张脸,还会有哪个男人敢要我?姐姐自小就是美人坯子,长大后更是花容月貌,我一见你就能认出来,而我呢……” 说着,她拿袖子抹了几滴眼泪,“我将他带走,姐姐就当没见过我,行不行?等治好了伤,我自会将人放了。” 小玉认真的看着何婉婉,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何婉婉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拳头。 她眸中露了阴鸷,“我今日没有见过你,你带他走后,最好……不要回来了。” 第198章 失踪 小玉玩味地笑了一下,拎了人离去。 “大小姐,里面可有动静,需要小的们进来吗。”外间传来巡视家将的问询声。 “这里无事。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找人要紧。”何婉婉回道。 “是。” 听着脚步声远去后,何婉婉紧绞着帕子,回过身来,镇定心神,严肃道:“秋荷,碧珠,你们两个听着,今晚我们没有来过这里,什么人也没有见过。” 秋荷忙上前扶住她,笑道:“大小姐把心放肚子里,奴婢们与小姐,自然是一条舌头的。” “你们两个把这狗洞堵了,外间再做些掩盖。” “是。” 二人忙活完,已是满头大汗。 秋荷用袖子擦着下巴上的汗,“小姐,这院子本就偏僻,如今这洞外被枯树一挡,再看不出什么了。” 何婉婉凝神看了一会儿,的确看不出端倪,满意的点点头,“走吧。” 秋荷扶何婉婉走了两步,见碧珠还没跟上来,回头低斥:“碧珠,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在前头掌灯?这路这么暗,摔了小姐怎么办?” “哎——来了,来了!” 主仆三人回到灯火通明的前院,疾风正在着人问话,见何婉婉过来,脸上不自觉露了些羞涩,迎上前道:“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何婉婉巡视站满一院子的人,温婉一笑:“今日是新婚夜,夫君还在忙碌,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安心入睡?查得怎么样了?” 疾风扶着她坐下,叹了口气,“如大海捞针一般,还没个头绪。” 何婉婉左右扫一眼,“王爷呢?” “王爷心急如焚,一刻也闲不住,随着二皇子和定安王出府去寻了。跟随王爷身边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见他乱了方寸。” 何婉婉抿了口茶,“夫君也渴了吧,碧珠,上茶。” 碧珠拎了茶壶过来,瞥见门内又进来了一行黑衣蒙面的暗卫。 她从来不知道,这府中竟然还藏着这么多人。 “如何了?可有头绪?”疾风急问。 为首的暗卫轻轻摇头,“我发现这府内狗洞不少,着人顺着挨个钻出去寻了……” “呃——”疾风胸口一烫,茶水弄湿了衣襟。 “对不住,姑爷,我不是故意的!”碧珠惊慌失措的擦拭。 疾风见她年纪小,吓成这样,不忍道:“无妨,你退下吧。” “夫君这里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何婉婉起身,疾风歉意的握了下她的手,“新婚第一夜,委屈你了。” 何婉婉手一顿,随即笑道,“你我已是夫妻,夫君这是哪里话?你忙吧,也要顾忌着身子,我先回去了。” 主仆三人刚出院门,就见慕忘尘一人骑了马风尘仆仆回来。 “王爷……”何婉婉的声音顿在喉头里,慕忘尘竟然直直越过她,一个目光都不给,径自进了院。 何婉婉紧咬唇,黯然而去。 伽落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已双手被缚,在一间暗房内。 屋内不透光,根本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房门开了,强烈的光突然窜进来,小王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大师醒了?” 伽落扭动着双臂,“小玉,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呀……”小玉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答非所问道,“大师这身嫁衣真好看。” 小玉缓缓走近他,蹲下身子,挑起伽落的下巴,“大师好福气呀,一个出家人,竟然可以嫁堂堂南鲁王为男妃,不知大师这修佛修的是哪尊佛?” 伽落坦然道:“修佛在心,结缘入世我便顺应本心,有何可畏?” 小玉拍掌道,“说得好!” “哈哈哈哈,想不到慕忘尘也有软肋,那般心思深沉,心狠手辣又如何?为了一个你,此刻却如一头辨不清骨头的野狗般四处乱闻……” 小玉突然伸手过来,伽落朝后方躲了躲,“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扒衣服呀,你我也算同病相怜,我缺个婚礼,你缺个洞房,不若你我二一添作五,成了事,如何?” 伽落闻言一惊,“刷”地一声,胸口喜袍被用力扯开,露出白皙的皮肤。 第235章 “咦……这是什么?”小玉好奇地摸着他脖子间的挂饰。 伽落低首一看,脖子间竟然挂着一个项圈,金丝线做引,上头穿着的是他那日掷下的命珠,只是珠子只留了六颗,中间悬着的是慕忘尘的那枚玉扳指。 “定情信物?”小玉冷笑。 伽落侧过头,不吭声。 “不说?这东西,慕忘尘一定认得,很好!” 小玉将这项圈取了下来,在手中把玩着。 伽落厉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说慕忘尘若是看到这东西,会是个什么反应?我若是让他趴下学狗叫,他会吗?或者说……我直接杀了你,将你的血染在这上头,他会不会……疯掉?真是想想就有趣……” 小玉扬起短匕,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上染了鲜红…… 三天了,慕忘尘寻遍了城内外,依然一无所获。 楚星舒和慕屹川再次登门,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二人跟他一样。 慕屹川坐下,纳闷道:“都快把城翻过来了,这小玉一个女子,能将人带到哪里去?” “府内排查如何了,可有线索?”楚星舒问。 慕忘尘黯然摇头,短短几日,他已经憔悴不堪,冠也不束,胡渣也冒出来了。 “这小玉在南鲁城可有亲人?” “小玉父亲曾是我父王麾下的猛将,当年也是住在南鲁城的,后来谋害我父王,父王死后,南鲁城自是容不下他们!” “王爷,有人送了这包东西过来。”李管事慌忙跑进来,一脸惊恐。 三人面上一白,视线齐刷刷落在李管事手中的血袋上。 白色的布袋,外头染了鲜红,慕忘尘一把夺过来,忍着心痛,拉开抽绳,里头赫然是那串他精心准备的项圈,他亲手将命珠和扳指穿在一起,本是想新婚夜向伽落赔罪用的…… 慕忘尘从头凉到脚,颤抖地握着那物,“这么多血……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伽落……” 楚星舒身子一晃,慕屹川扶紧他,走上前来,问李管事,“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第199章 营救 李管事道:“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说有人给了一串糖葫芦,让送过来的。” “那孩子呢?怎么不扣下?”慕忘尘怒声道。 “三皇弟,你先冷静些,小玉让小孩子送东西,那孩子必然不知情,扣下也是无用。她此举就是故意挑衅,想猫捉老鼠一般看着我们着急,又寻不到她。” 楚星舒恢复理智,分析道:“伽落应该还活着。若是人死了,她送的就不该是信物了。” 慕忘尘发恨道:“这个女人!我要亲手宰了她,她哪只手伤的伽落,我要一根一根的给她砍下来!” 楚星舒也暗自自责,当日以为只是随手救了一个人,未曾想,害死了馨若,如今还连累了伽落。 慕屹川轻轻抚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不要再想了,她当日在你面前不过是一名重伤弱女子,脸上可没写着坏人两个字。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出人来,以免再遭她毒手。” 楚星舒沉眸,突然心头一动,“小玉家的旧宅可寻过了?” “那宅子早就破败荒废了,因着城中人都记恨他们家,多年来,连乞丐都不愿意在里面落脚。你是说……”慕忘尘眸光一亮,“我们现在就去!” 小玉拉了拉树梢的绳索,又认真检查了密室院内的机关,回到屋内。 伽落的喜袍已经被她脱了,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左手胳膊上的伤口没有好好处理,血已经渗到了中衣上。 腿上的疼痛更甚,小玉为了怕他逃跑,直接砍伤了他的两条腿,虽未伤及筋骨,却也是动弹不得。 小玉看了一眼地上没动的饭菜。没好气道:“你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不吃饭,难不成是想要我喂你?我不伤你这只手,可是为了让你好好吃饭的,你若再不吃,这手,也就别要了吧。” 伽落闭着眼睛不看她。 小玉端起碗,夹了一口菜,硬塞进他嘴里,“吃饭!” 伽落知道小玉是想借他来诱捕慕忘尘。这密室院子里,处处是机关,小玉正等着瓮中捉鳖。 他实则已经动了轻生的念头,故而断水断粮,只想在慕忘尘找来前,自已已归尘土,不必拖累他。 “呸!” 伽落吐出嘴里的菜。 “你——”小玉扬起巴掌,突然耳朵一动,她露了欣喜,“猎物总算来了。” 她用布条捆住了伽落的嘴巴,防他咬舌自尽。 她轻轻拍了拍伽落的脸,“你乖乖等着看戏哦,等我杀了你的心上人,我们今晚就洞房。” “唔——”黑色的绑带勒得伽落两边的嘴角疼得要裂开一般。 “嘘!” 小玉将食指竖在唇上,“你安静些,我在宅院内留了记号,他们找到这里来,应该不难。” 慕忘尘寻到一处石块,下头依然压着一张纸条,他转过身,“你们都退下,不必跟着了。” “主子,这怎么行?”疾风急道。 “这上头写的,只让我一人前去。若是发现有旁人,怕会对伽落不利。” 楚星舒道:“你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去太多人,又容易被她发现。这样吧,我和你一起下去,多我一个,好有个照应。” “不行!我也去!”慕屹川不容置疑道。 第236章 楚星舒笑道:“论武功我自然是及不上你,可是轻功,你还不如我呢,别添乱了,乖啊!” “楚星舒!”慕屹川瞪着他。 “我们不会有事的,这地方她想弄出花样也不容易,左不过是一些暗箭,毒雾的,我早有准备。” 楚星舒递给慕忘尘一粒药丸,“伽落的解毒丸,一般的毒,还是能抵御的。” “我……” 楚星舒定定瞅着慕屹川,“你对我就这般没信心?里面的人是伽落,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我答应你毫发无伤的回来好不好?你留在上头,及时支援我们,才是真正护我呢!” 慕屹川寒着脸,无奈叹气,“记住你说的‘毫发无伤’!” 楚星舒眼尾轻挑,“好,我若食言,随便你怎么罚。” “还走不走?”慕忘尘已经没有耐心了。 “慕忘尘,你记住了,星舒若有事,我拆了你南鲁王府!” 慕忘尘轻轻拧开旋钮,地面出现了一条暗黑通道。 他们顺着石阶而下,越走越深,直到看到洞口微光,知道那是尽头。 二人同时停下脚步,楚星舒朝外丢了一粒石子,“刷刷刷”一阵箭雨之声。 随后,小玉尖锐地笑声传来,“慕忘尘,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 “呃——”伽落一声闷哼,听得二人心头一颤。 慕忘尘急得要朝前走,被楚星舒拉住,“冷静些……” 慕忘尘语气中已经带着哭腔:“伽落!那是伽落的声音,这个女人究竟在对他做什么,他叫得那样疼……外面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忍不了了!” “楚星舒,我们在明,她在暗,她的目标是我,与其两个人出去,不若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过去,等她把招使完了,你再出来营救。” “这……”楚星舒深吸了一口气,他与慕忘尘某些方面有种默契,话不需要说得太明,也知道对方的思量。 “皮肉之苦可能免不得,你且记得,命一定要留着!” 楚星舒从身上摸索了下,取出两块与前胸后背尺寸贴合的铁板,递给他,“你把这个放在衣服里。” 慕忘尘蹙眉,一脸嫌弃,“楚星舒,你戴这玩意儿,是不是个男人?我不要!” 楚星舒笑道:“你是没经历过生死,我可是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人,比较惜命。” “我不要!你松手——” 楚星舒朝他衣服里硬塞,“你这条命,可是伽落的,要不我才懒得管你!” “行了行了……我戴还不行么,你别碰我,我自已来!” “慕忘尘,你到底敢不敢出来?我刚刚刺的是大师的右肩,现在是不是要我在他的左肩上再刺一刀,还是说,我直接毁了他这张漂亮的脸蛋?” “疯妇!”慕忘尘咒骂一声,闪身出去。 “有什么冲我来,不许动我的人!” 慕忘尘发现面前只有小玉一个,根本不见伽落的身影。 第200章 寻人 小玉扬手,手臂上的弓弩方向直指他胸口,“慕忘尘,你真的敢一个人来,有胆色!” 慕忘尘长身玉立,“你费尽心机引本王来此,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不必兜来兜去的!” “你想见他?先让我射你一箭再说,你敢接么?当然……我自不会一箭要了你性命,那样可就太便宜你了。” “射我一箭,总得让我先见到人再说吧,否则,我岂不是白白受你一箭?” 小玉寒了面,目光阴鸷,将藏在身后的红色嫁衣抛在地上,“这衣服你不陌生吧?记住!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这一箭是见面礼,你就说受不受吧,不受,我可就走了。” 慕忘尘冷笑,“不就是一箭么,你射便是!可若是这一箭过后,再耍花样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你若有命活着,我自会让你见他。” 小玉不想让慕忘尘死得这么快,存心只是想折磨他而已。故而这弓弩只是射向了腹部,慕忘尘捂着肚子,半屈膝,脸上浮现出痛苦。 楚星舒的铁板果然派上了用场,慕忘尘捂着箭的手,故意染上鲜血,他气息不稳地道,“见面礼给你了,带我去见他!” “这就跪下了呀……”小玉满意地点头,“好吧,你再往前走一步。” 慕忘尘知她有诈,却也没有选择。他的脚刚挪一步,一张大网覆盖了全身。那网上全是刀刺,即便有那铁板阻挡,身上还是受了不少伤。 小玉大声笑道:“哈哈哈哈,这么容易就抓到了!慕忘尘,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慕忘尘忍着疼痛,“让我……见他一面!” “啧啧啧,还真是痴情呢。好吧,我成全你,走吧。”小玉收了网,拉着慕忘尘朝内室走去。 楚星舒听着二人的脚步走远,悄然出来,轻跃上了房梁。 慕忘尘踉跄地走着,暗室内却依然是空无一人。 他疑惑地看着小玉,“人呢?” 小玉得意一笑,眨眼道,“就在这里啊,不信……你听,用心听,就能找到人的。” “你耍我?”慕忘尘怒道,眼中露了杀机。 “怎么?还想杀我?杀了我,你可就真的见不到他了。我说了,他就在这里,你要用、心、找!” “呵呵呵,这里留给你们这对有情人吧,等你找到了人,我再来送你们一程。”她临走,又回首一笑,那笑牵扯了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这张脸显得更加恐怖。 第237章 慕忘尘原地打坐,屏心静气,果然感觉到屋内好似还有一个人的气息。 他心头一跳,轻唤一声,“伽落……” 那气息更沉了些,可就是寻不到人。 慕忘尘身子被困,只要一动,那网上的利刃就会刺进身体。他忍着疼,支撑着扶着墙壁直起身。 “伽落,你在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微的敲击声,慕忘尘确定伽落就在这里。 “你在哪里,伽落,你在哪儿?” 语罢,他屏住呼吸寻着声响,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听到。 莫非刚才听错了…… 可是这里分明还有人,慕忘尘看着这间极简陋的暗室,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人,他寻着摸索了一翻,也没有机括一类的东西。 小玉坐在门外,悠闲地道:“王爷还是快些找吧,若是再耽搁下去,这人可就真的断气了!” 语音刚落,被人从身后擒住,“小玉姑娘,伽落于你有救命之恩,如此恩将仇报,未免过份了些吧。” “你……楚星舒?” 楚星舒唇角带笑,眸中却是冰冷一片,“识时务些,把人交出来,我留你一条性命。” 小玉冷笑,“想不到你那病弱身子,竟然有这般好的轻功,一点脚步声都未露。不过……你休想威胁我,我本就是活不长的人,早死晚死都是死,你来得正好,黄泉路上又多了一个伴儿,可是更热闹了!” 楚星舒蹙眉,这人活着只为报复,倒真不好办了。 “蝼蚁尚且偷生,你身上的伤并非无药可医,包括你这张脸,也有人可以治。” “你少唬我,伽落大师医术那般高明都治不了我,不过让我苟延残喘地多活几年。” 楚星舒愤然道:“你还知道是伽落救的你,怎么可以害他性命?” “怪只怪他不该跟慕忘尘搅和在一起!”小玉怒吼一声,伺机而动,刚动了一下,背上抵上冰冷,却不似刀刃。 “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小玉惊道:“你拿什么对着我?莫非是……火铳?” “既然知道是火铳,就该知道,你在我面前没有胜算。你若不说,我就先在你腿上打个洞!” “你爱打几个打几个,我死也不说,反正,你只管陪着我耗下去,时间越久,伽落大师肯定死得比我快。” “你……”楚星舒向来冷静,此刻见小玉油盐不进,又气又急,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我与灵隐宫宫主有些交情,他可以治你,只要你说出伽落藏在哪里,你现在就可以带着这封信去求药。” “灵隐宫?你真的认识宫主,传闻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救!” 楚星舒松了一口气,她果然打听过灵隐宫。 “信不信在你,你若还是不肯说,害死了伽落,我楚星舒发誓,一定让你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让你后悔来这世间走一遭!” 楚星舒依然面上挂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小玉背脊一阵阵发寒。 “慕忘尘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不过……”楚星舒靠近她耳畔,“我可比他会玩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我……我说!”小玉将书信塞入怀里。 慕忘尘贴着墙壁搜寻,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眼神近乎崩溃。 楚星舒挟持了小玉进来,慕忘尘拖着网,一步一个血印的走过来,紧紧按住小玉的肩膀,咬牙切齿:“他在哪?他到底在哪?” 小玉指了指墙壁,“他就在里面!” “里面?”楚星舒暗叫不妙。 楚星舒仔细观察那墙壁,突然视线聚焦,指着一处,急道:“慕忘尘,那块墙壁的泥颜色略深,是新砌的,快挖!” 语罢,楚星舒抽出腰间软剑,用力凿墙。 第201章 回府 小玉趁二人急着救人,脱身而出。 “砰砰”两声,小玉两腿各中一弹,应声而倒。 “楚星舒,你不是说好放我走的吗” 楚星舒瞥她一眼,“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馨若的债,我救出伽落再同你讨!” 慕屹川一直守在上头,加之耳力极好,听到下头的火铳声,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带着人冲了下来。 墙壁开了一道小口,二人不敢再用利器,怕伤着人,只得徒手挖墙。 不一会儿,两人十指都磨得鲜血淋漓,慕忘尘越发急了,“气息……气息越来越弱了,伽落……” 楚星舒鼻头一酸,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嘴里故作坚强的安慰着,“不要自已吓自已,只要一息尚存,就代表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让我拿什么换都可以……伽落,你等我,等我……” 慕屹川看到瘫坐在院内的小玉,悬着的心落了地,吩咐道:“捆了她,听候发落。” “星舒!” 楚星舒回首,如遇救星,“你们来得正好,伽落在里面,快点挖!” 众人一起挖,慕忘尘的手触到了一片柔软,“轻一点,人在这里!” 伽落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长睫紧闭,脸上满是泥土。 慕忘尘失控的将人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肯松手。楚星舒探了下伽落的脉,朝他嘴内喂了一粒药丸,“还真的是只剩一息,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不少,尽快带回去,让府医医治吧。” 慕屹川执起他血迹斑斑的手,怒道:“楚星舒,这就是你的毫发无伤?” 第238章 楚星舒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慕忘尘,道:“跟你三皇弟比起来,我可是好多了。” 疾风上前道:“主子,把人交给我吧,您身上也有伤。” “不必,我抱着他,可以走!”慕忘尘抱起伽落提气而行,刚走两步,又摔跪了下来。 他抽出还插在身上的箭,连那身上的铁板也一并丢了出来。 众人惊奇地看着那两块铁板,石玉拾起来,放手中敲了敲,“主子,您让我寻铁板,原来是为了做盾甲用啊……” 楚星舒扶额,“好了,眼下都知道你主子惜命了吧。” 慕屹川揉了下他的脑袋,哭笑不得,“你这花样儿还真是层出不穷。” 南鲁王府内,众人见王爷浑身是血,手上还抱了一个血人回来,忙得人仰马翻。 何婉婉看着二人,心虚的躲回了房内。 慕忘尘趴在伽落床边,牢牢握着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 “王爷,您身上也伤得不轻,得回床上躺着上药啊,这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感染了可是要人命的。”府医已经不记得劝说了多少遍,还是只能继续劝。 “就在这里换,他不醒,本王不走!” “唉——”府医无奈叹息,只得跪坐着,小心掀开他血肉模糊的衣衫,仔细的上着药。 慕忘尘对身上的疼痛浑然不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人,他的呼吸随着那人的心跳同一频率。 一连几日,慕忘尘都不肯离开床边一步。 这天夜里,慕忘尘为伽落擦拭身子后,仍旧盯着府医换药。 府医如芒在背,为王爷换药倒还好,不管怎么折腾,王爷一声都不吭。 可是只要一帮床上这位换药,手还没搭上,王爷的碎碎念就开始了。 “他眉头皱了一下,你是不是弄疼他了?” 府医叹息。 “肩膀上的伤也轻点,肩膀都抖了!” 府医再叹息。 “睫毛也动了,你是不是……” 慕忘尘突然一怔,府医默默翻了个白眼,转首笑道:“恭喜王爷,这睫毛动,证明人要醒过来了。” 果不其然,伽落缓缓睁开双眸,人有些发懵,呆呆地瞅着慕忘尘。 “他醒了,快诊脉!”慕忘尘急道。 府医搭了脉,“回王爷,王妃性命无忧,只是伤处太多,还得好好调养一段时日,老朽这就去开方子,王爷熬了这么多天,也该去补下眠了,您那伤口,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伽落闻言,眼睛有了焦距,“你受伤了?我看看!” “你先别动,自已还没好呢,我的伤不碍事的。” 府医开好方子,识趣的退下了。 慕忘尘摸着伽落瘦尖了的下巴,“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伽落摇了摇头,嗓子嘶哑,“口渴……” “我给你倒水。”慕忘尘刚起身,脚一麻,险些摔倒。 伽落一惊,“你小心点,我昏睡了的时日,你就这样一直趴在床边守着?” 慕忘尘笑而不答,端了水杯过来,轻轻扶起他,“慢点喝,别呛到了。” 伽落视线落在他的手指,十根手指都包着纱布。 他抿了一口水,润了润,撑着靠在床头。伸手撩开慕忘尘的宽袖,上头大大小小的也全是伤。 伽落问:“这些伤……是为了救我?” 慕忘尘笑了下,凑近了道:“何止这些,我身上还有好多呢,你要不要看一看……” “慕忘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伽落眉头微皱,轻喘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慕忘尘眸光一暗,“这个女人,竟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我必不轻饶她!” “小玉,她现在何处?” “关起来了。等你的伤好了,我再跟她慢慢算账。”慕忘尘温柔的摸了一下伽落的脸,将他轻轻拥在怀中,心有余悸道:“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了!” 伽落慢慢想明白了,“那日我在府中遇到的新郎并不是你,对不对?” “那是疾风,我去南越国的日子,一直都是他扮作我的模样待在府里。” “怪不得,他不肯收我的命珠……” 慕忘尘轻笑,“你给我的东西,他哪里敢收?” 伽落推开他,“你还笑?看着我出糗,现下得意了吧。我那个项圈是怎么回事?” “起初我以为那只是你的一个随身之物,是楚星舒告诉我,那是你的命珠。你竟然早早就将它给了我,将我看得这般重。” 伽落扭过头,不看他,“少往自已脸上贴金,谁看重你了。” “我特地找人问过了,你还想不认?我寻的那位高僧指点我,将它一分为二,你那六颗里套着我的玉扳指,余下的四颗,留在我这里,这样,遇难成祥,可保你平安。” “什么六颗四颗的,你都还给我,我一颗都不要给你!” 慕忘尘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伽落捂着嘴,“不准亲我!” 第202章 放下 “伽落,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为夫亲你几下算什么?你还欠我一个……洞房呢。” 慕忘尘手指探入里衣,伽落急道:“我还伤着呢!洞洞洞什么房?” 慕忘尘轻弹了一下他的鼻尖,“你个小呆猫,真当你夫君是禽兽啊,别乱动,我检查下伤口。” 第239章 “你别碰我!我的伤不要你管!”伽落侧过身,背对着他。 他想着自已一路跋山涉水为这人而来,却惊闻人家要娶妻,厚着脸皮混进来,结果又闹了个大乌龙。 他此刻心绪复杂,糊里糊涂的和这人拜了堂,两人虽经历了生死,可是……那横在心中的隐忧,死在一处也就罢了,只要是活着,终有一日,要面对。 慕忘尘不是一个好人,可是他只对自已好,好到可以连命都不要。 此人心中执念过深,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慕忘尘此刻装疯卖傻退居南鲁城,不过是暂时的韬光养晦罢了,他知道终有一日,若卷土重来,慕忘尘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再次抛弃自已。 床榻一沉,慕忘尘悄然上榻,从身后小心避开他的伤处,轻轻把人抱住。 “伽落,别背对着我,我害怕……” 伽落转过身,好笑道:“这世上还会有你害怕的东西?” “我害怕失去,自幼失去了亲人,这些年来,我心中只有复仇。 “可是,当我看到……楚静娴的孩子那纯净的笑容时,这才明白母亲临死前说的,让我不要哭,要笑,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她是想让我快乐的活着。” “皇后和小皇子……还活着?”伽落惊喜道。 慕忘尘苦笑,“你就只知道关心别人。”他将人拥得更紧了些,“那日把你从墙壁里挖出来时,我的心每一刻都在颤抖,你的眼睛闭得那么紧,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应我……” 伽落感觉他抱得越来越紧,肋得有些疼,却并没有出声,只是温和的看着他。 “我发过誓,只要你能醒过来,上天不夺走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一语石破天惊,伽落不自觉张大了嘴,“你是说……你愿意为了我放下执念?” 慕忘尘定定地看着他,温柔地道:“我不会再抛下你了,那日你寻荆棘鸟受伤,在客栈里梦呓时说的话……” “我都说什么了?”伽落耳尖一红,努力回想,奈何一点也想不起来。 慕忘尘最爱他这羞涩中带点痴傻的模样,附在他耳边,“你那日哭了一夜,把我衣衫都哭湿了,哭哭唧唧反复念叨着,说‘云容不要我了,云容不要我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伽落好像又有了些印象,藏在心头的秘密,就这么在正主面前完全暴露,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总是清清冷冷的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还以为是自已一厢情愿,未曾想你——唔——” 伽落熟练的捂住他的嘴,“你少说几句吧,再说我就踹你下床!” 慕忘尘眉眼带笑,亲了他掌心一下,伽落掌心一痒,缩了手。 “好……来日方长,日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慕忘尘认真的看着他,“眼下,我只想对你说一句,以后我只要你,只做你的云容,好不好?” 伽落眸中一阵湿意,脸埋入他的怀里,不吭声。 “伽落……”慕忘尘没听到回应,轻唤了一声。 伽落细白的双臂牢牢环上他的脖子,脸朝颈窝靠近了些。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慕忘尘的颈窝,如一粒粒珍珠钉在了慕忘尘的心房。 好一会儿后,慕忘尘道:“伽落,你想勒死我么?” 这人总是有让人想打他的本事。 伽落松了手,狠狠拧了他脸颊一把。 慕忘尘为他擦眼泪,笑道:“怎么越来越爱哭了,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跟我大辩佛法的伽落大师去哪里了?” “你还好意思说,清规戒律都被你逼着破了个干净,我还做哪门子的和尚?” 想到这里,他无畏一笑,“与你纠缠半世也就罢了,大不了死后见到师父,再听他数落吧。” “到时候,师父若要打你罚你,你就躲我后面,就说是我逼你破戒的,我保护你!生同榻,死同穴,伽落,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伽落心头一甜,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云容,你真好。” 慕忘尘从未像此刻这般幸福轻松过,慕和墨已经承认了当年的错,也道过歉了,他这个皇帝做得也并不快活,杀了他,于慕和墨而言,反倒是种解脱。 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惩罚,慕忘尘轻叹一声,罢了,慕和墨,你就好好活着吧…… 南鲁王府的地牢多年未用过了,小玉双腿受了伤,走不了路,只能坐着。 牢头的饭食送过来,故意放到她拿不到的地方。 小玉怨毒地瞪着他,“你放这么远,我怎么吃?” 牢头冷笑,“我说你呀,长成这副模样,还不如早些死了,重新投个好胎!这饭啊,就在这里,吃不吃得到,凭本事吧。” 小玉匍匐着一步一步爬了过去,牢头摇摇头走开:“还真是条贱命!” 小玉用手抓着碗里的饭,扒拉了几口,又抓了菜朝嘴里塞。 牢头见何婉婉带了婢女秋荷款款而来,赶忙迎了上去,“大小姐,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秋荷道:“这地牢太久没用过了,里头关押的可是王府重犯,大小姐不放心过来看看。” 何婉婉弯身进了牢房。 小玉整张脸埋在碗里,听到动静,微微抬起头,脸颊旁还沾着饭粒。 “姐姐怎么来了?”小玉将搭在前额的头发,抹了下,“这种地方,可别弄脏了姐姐的衣裳。” 第240章 何婉婉半蹲下身子,眼里满是怜惜,用帕子为她擦了脸,道:“小玉,你受苦了。” 小玉怔怔地看着她,眸光深思。 片刻后,小玉笑了,“姐姐还跟小时候一样爱照顾人。” 何婉婉感慨道:“自你走后,我就再没有玩伴,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王府,一直到今日。小玉,过去的事,你可还记得?” 第203章 下毒 小玉微眯着眼,打量她,视线落在她手边的食盒上。心中了然,讥讽道:“姐姐不是单纯来与我叙旧的吧。” “哦……差点忘了,这牢里的东西肯定不好吃,我特地给你带了些酒菜过来。” 何婉婉亲自打开食盒,将一碟一碟精致的菜品摆在地上。 “你看,这是特地为你做的山楂糕,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小玉拿起一块,递到嘴边,突然手一转,递到何婉婉唇边:“姐姐,你先尝尝吧,小时候我都是让姐姐先尝的。” “我……”何婉婉挪开了唇,“这是特地做给你的,你吃吧。” “砰!”小玉掀翻了碗碟。“何婉婉,你好狠的心!” 何婉婉一脸孤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呵呵呵……姐姐这下毒手段也太拙劣了些,份量下得太多,这山楂糕都变味儿,可真是怕毒不死我呀!” “我……” 何婉婉的确没有这方面经验,又怕一击不中,留了祸患,想不到这小玉鼻子这般灵敏。 “你怕王爷审我的时候,我把你供出来,所以先来杀人灭口?” “小玉,姐姐一时糊涂,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放过你,你会放过我吗?”小玉猛然掐上何婉婉的脖子,“呃——救命!” 秋荷大惊:“大小姐,你……你快放了大小姐!还不去叫人?” 牢头慌忙朝外跑去。 何婉婉面容已是惨白,小玉的手极其用力,“我正愁黄泉寂寞呢,姐姐既然想来陪一陪我,正是求之不得。” 牢头带了守卫冲进来,疾风闻讯匆忙赶到。 “婉婉——你快放开她!” 小玉瞥了他一眼,“这个女人想杀我,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 “夫君,不要管我,快动手!”何婉婉叫道。 “我怎么可以……” “动手啊!”何婉婉眸光坚毅。 小玉被众人围住,弓箭手齐刷刷对准她。 疾风道:“你双腿已废,根本就走不出这牢房,放了她,我不为难你。” 小玉分神盯着随时准备扑上来的人,“啊——”她胸口一阵刺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疾风一把将浑身颤抖的何婉婉搂入怀中。 “夫君,我……我用你送我防身的匕首杀了人,我……”何婉婉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已的手,那手上沾的热血还有温度。 “何婉婉……”小玉捂着胸口跪伏在地,匕首刺穿了心肺,她只来得及念了一句名字,眸光灰暗,脑袋垂了下来。 “她死了吗?”何婉婉在疾风怀中微微抬起头,正对上小玉瞳孔放大的双眼,那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带着不甘心的怨念。 “啊——”何婉婉一声尖叫,几近崩溃,“我杀了人,我真的杀了人!” 疾风搂住她,轻拍着安慰,“婉婉,没事了,你不杀她,王爷也不会放过她的,别怕,我先送你回去。” 慕忘尘正在给伽落喂药,伽落吃了几口,摇头拒绝,“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已配药了,这药效果慢,还难吃。” “药哪有好吃的?你自已配,也把这一口喝了,多喝一口,总能好得快一点。” “不要,你这是浪费时间。”伽落倔强的扭开头。 慕忘尘耐着性子,轻声哄着,“伽落,你听话,最后一口了。” 伽落起身躲开,慕忘尘端着药碗跟在后头追,“你有本事别被我逮到,否则……” 伽落扶着书架,探出脑袋,挑衅道:“否则怎么样?” 慕忘尘反方向转了一下,将人困住,“否则亲得你说不了话。”语罢,在他脸颊上一阵乱亲,伽落起先还推拒,渐渐地身体软了下来,不自觉反环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外间传来小伍尴尬的咳嗽声,“主子,疾风求见。” 慕忘尘充耳不闻,舍不得嘴里的甜蜜。 伽落轻轻推开他,唇又被堵住,“唔……疾风找你呢……” 慕忘尘再次被推开,眸中蓄了些火,咬牙切齿道:“他最好有要紧的事!” “主子,地牢里的小玉死了。” 伽落正在书桌前拟方子,闻言,眉头一动,走了过来,“小玉死了?” 疾风点点头,“她差点杀了婉婉,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正掐着婉婉的脖子,幸得婉婉机灵,身上一直放着我送她的匕首,无意中捅入了小玉胸口,小玉当场毙命了。” “死得未免太容易了些。”慕忘尘淡淡道。 疾风闻言,连忙拱手,“属下知道主子是想亲自处置小玉,婉婉当时也是吓傻了才动手的,她是我妻,所犯过错,也该属下一力承担,还请主子责罚。” 慕忘尘倒了杯茶,递给伽落,“她哪只手杀的人?” 疾风老实道。“右手。” “嗯,那你自砍右手吧。” 第241章 “是!” “咳——咳咳——”闻言,伽落一口茶呛到喉咙里。 慕忘尘蹙眉,轻轻在他背上拍着,温柔道,“你慢着点喝,急什么?” 疾风的剑已经抽出,正要下手,伽落急道:“慢慢慢着!住手!” 第204章 回门 疾风的刀落在空中,老实的看着二人。主子的话不得不听,王妃的话自然也是得听的,要是驳了王妃面子,主子只怕罚得更重。 伽落瞪了正在拍背的人一眼,“慕忘尘,你一日不见血光,就心痒是吧?” “犯错当罚,天经地义,有何不妥?”慕忘尘一脸不解。 “冥顽不灵!”伽落动了气。 慕忘尘宠溺一笑,“疾风,你先下去吧。” 伽落气冲冲的,拿起衣架上的外袍就往身上套,慕忘尘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委屈道:“我这么听话,你不夸夸我就算了,现在还要离家出走不成?” “你这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今日我若不在,那疾风的手,还保得住么?” 慕忘尘将脸贴着他的后颈,轻声道:“伽落,这些年,我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纪律严明,赏罚分明,不如此,怎么能让下面人对我又惧又怕?我若软弱一些,恐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伽落却听得心酸,他转过身,摸着他的脸,柔声问:“一个人谁也不敢信……那日子一定很苦吧?” 慕忘尘笑着拥伽落入怀,将脑袋搁在他肩头,“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只有甜,没有苦。伽落,以后你可得好好疼我。” 伽落哄孩子般拍拍他的脑袋,“嗯……以后我会好好疼你,让你心中不再有戾气,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慕忘尘轻扬唇角,调侃道:“伽落大师功德无量啊,渡化了一个人间大魔头,避免了多少生灵涂炭。”他抬起头,看着这世间最干净的眼眸,顿了一下,接着道:“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伽落,你该不会是……早有预谋牺牲色相,以已渡人吧?” 伽落一把推开他,“你这人,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我要去找星舒了,不跟你说了。” “我陪你去吧。”慕忘尘披了外袍,牵起伽落的手,十指紧扣,“算算日子,你也该回门了。” 伽落白他一眼,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田庄内,已至秋收,入目遍地金黄,各种果树也挂满了丰盛的果实。 已近午后,日头渐渐西沉,枫叶树下,楚星舒嫌弃阳光刺眼,盖了本书在脸上,慵懒地靠在慕屹川身上。 慕屹川手中拿着‘舒儿’送过来的信,表情有些古怪。 “万和还好吗?”楚星舒的声音闷闷地透着书页传过来。 “万和说甘尔乐的孩子还未出世,蒙尔泰就亲自赐了名。” 楚星舒拿开书,坐正身子,“亲自赐名——意思是他认了这孩子?” 慕屹川点了点头,“万和说蒙尔泰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可是她却身子不争气,始终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也一直怀不上孩子。” 楚星舒有些疑惑,“这个蒙尔泰还真是反复无常,不会是之前在军帐时就看上了甘尔乐吧,如此说来,甘尔乐的孩子莫非真是蒙尔泰的?万和也被骗了” “甘尔乐的孩子不可能是蒙尔泰的。” 慕忘尘牵着伽落,悠闲的顺着草地走过来。 “伽落——” “星舒——” 慕忘尘防备十足的将人往身后一藏,楚星舒也被慕屹川的大掌拦腰捞了回去。 两个姓慕的,相视一笑,只差击掌了。想抱抱?没门儿! “你们两个至于这样么?”楚星舒不满道。 伽落从慕忘尘身后出来,无奈瞥了慕忘尘一眼,“好了,我和星舒好久未见了,照例是要上前探个脉的,二皇子,不会连这也不许吧?” “探脉自然是允的。他这几日胃口不佳,大夫都说不出个缘由,我正着急呢,好不容易长了些肉,这又瘦了一圈,尤其这腰,我昨日丈量……” “慕屹川,你够了,越说越没边了。” 慕忘尘压着嘴角,“二位果然………够恩爱。” 伽落搭上楚星舒的脉博,睇了慕忘尘一眼,“人家恩爱不恩爱,你又知道了?” 慕忘尘脑袋凑在伽落耳边,小声道:“那腰不是日日握在掌中,如何丈量?” 伽落恍然大悟地看着楚星舒,楚星舒无奈叹息,“小秃驴,你再跟着这人待几日,以后看经书都要变颜色了。” “楚星舒,你少挑拨离间!”慕忘尘威胁道:“甘尔乐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最好别惹我。” 楚星舒只是笑笑,并不说话。慕忘尘只觉得这人笑的时候,也是满眼算计,真不知道过去这么些年,伽落被他坑了多少。 伽落一脸欣慰,放下楚星舒的手,“脉象平稳,星舒,为你诊脉这么多次,这一次……是我最开心的一次,阎王爷再不会拉你去下棋了。” “那他胃口差是个什么缘故?”慕屹川道。 “这个嘛……”伽落欲言又止,“是他自已……不肯吃。” 慕屹川吼道:“楚星舒!” 楚星舒拍了拍伽落的肩膀,“唉——封了那么多张嘴,就少算了你这个小秃驴,这下好,银子都白花了。三皇弟呀,你刚刚为何如此笃定甘尔乐的孩子不是蒙尔泰的?” 第242章 慕忘尘心领神会,知道楚星舒在转移话题,笑道:“实不相瞒,甘尔乐本是我安插过去的人,目的是杀了蒙尔泰,助蒙齐英上位。” “三皇弟……你——” “二皇兄你不必紧张,甘尔乐这女人早已脱离我的掌控,竟然找到法子解了我喂的毒,而我也答应过伽落……”慕忘尘握住伽落的手,“以后只做慕云容。所以……这是蒙齐英的信,你们自已看吧。” 慕屹川喃喃道:“孩子是蒙齐英的,他让甘尔乐取得蒙尔泰的信任,再找时机除之……” “我就说这蛮子没一个专情的,蒙尔泰联姻的时候说得那般诚恳,结果呢,甘尔乐使些手段,他就冷落了万和,照我说,谁做单于都一样,不若举兵灭了省事。” 伽落瞪他一眼,“慕忘尘,你又唯恐天下不乱?” 慕忘尘悻悻然摸了下鼻子,“好了好了,这些事我也懒得理,你们自已想清楚这蒙尔泰还要不要帮吧。” 第205章 憧憬 小伍走过来,拱手行礼,“主子,马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了。” 慕忘尘接过他手中的册子,“今日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他执起伽落的手,眉眼间满是笑意,“先前婚仪准备得仓促,还未送上聘礼,伽落无亲人,既然这庄子是伽落的嫁妆,我且认定安王为伽落的娘家人吧。这些,你看看可还满意,若觉得不够我再加便是。” 伽落一脸茫然,看看楚星舒,又看看慕忘尘,“什么嫁妆,什么聘礼?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楚星舒不客气的接过聘礼单,宅子,商铺,田庄,金石玉器……密密满满的一长串,“你这是把整个身家都给伽落了吧?” 慕忘尘得意的扬起下巴:“我连人都是他的,东西算什么?” 楚星舒唇角上扬,手搭在还一脸懵的伽落肩膀上,轻轻拍了下:“伽落呀……有了这些,他日,若是慕忘尘敢欺负你,你可以直接让他……赤条条滚蛋!” “楚星舒!你这人就不能教点好的?”慕忘尘暗暗发誓,以后要让伽落离此人远点,一肚子坏水! 伽落肩膀上的伤还未完全好,被这么一拍,有些疼,他不好说,还是忍不住蹙了眉。 “怎么了……”慕忘尘一把挥开楚星舒的手,不悦道:“他肩膀上还有伤呢!” 慕屹川蹙眉,一副要揍人的架势,“三皇弟,星舒手上也有伤,你给我轻点!” 楚星舒在慕屹川手背上安抚的摸了下,笑道:“好了……是我没留神,对不住。” 他刚刚故意试探,见慕忘尘的反应,心下欣慰,这个大魔头应该是被收服了,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伽落道:“星舒,还有一事,小玉……她已经死了。” 楚星舒把玩着慕屹川的手掌,漫不经心问:“死了……怎么个死法?” “她在牢中挟持了何婉婉,幸得何婉婉身上有疾风送的防身匕首,趁她不备,刺死了。” 楚星舒垂眸轻笑,“死就死了吧,就是可惜死得太痛快了些。不过……这个何婉婉倒是让人刮目相看,看起来那般柔弱,竟然敢动手杀人,王爷这位义姐,可真是不简单哪。” 慕忘尘深看楚星舒一眼,“南鲁王府一直都是她在操持,这些年来,她也将南鲁王府当作了自已的家,疾风跟了我多年,我见他对何婉婉倒是有情,这才没有让他们另立府邸,如今看来……” “你不会是要赶她走吧?”伽落急道。他始终觉得自已才是外来人,若因为自已来了,反要赶何婉婉走,实在不合适。 “她是我义姐,我既然答应过她让她住在府里,自然不会赶她走的。” 楚星舒看了慕忘尘一眼,心领神会,伽落入世不深,心思纯善,自不懂人心之难测。 “我瞧着你刚刚的聘礼单上,山明水秀地也不少,伽落自幼在寺里长大,日日待在南鲁王府,就不怕憋坏了他?” 伽落闻言,眼睛一亮,猛点头:“星舒说得对,我不要日日待在王府里。暮鼓晨钟才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慕忘尘环住他的腰,柔声道:“碧落山的风景极好,我正寻思着在那里建一处宅子,暮鼓晨钟,鸟语花香,除了宅院外,里面可以置一间佛堂。” “我过去不信神佛,这次你平安无事,我也该还愿了,以后我便跟着你一起礼佛。” 伽落心头一热,感动地看着他俊逸的侧脸。 “嗯……你喜欢研药,再给你置办一处丹药房,开垦一片园地,种上药材,如何?” “真的……”伽落欢喜地问。 慕忘尘捏了下他的脸颊,“自然是真的,你还想要什么,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一样一样添上去。” “不用了不用了,这些已经很好了。” 楚星舒笑得无奈,“还真容易满足。伽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准备给我留个院子?” 慕屹川附和道:“对了,我家星舒喜欢画画,得要一间大书房。他又爱干净,最好再引入一池温泉就更好了。” “哦……书房,温泉,星舒你还想要什么?”伽落认真道。 “还要呀……” 四个人就这么窝在树下讨论慕忘尘和伽落的新宅院,时光好像真的慢了下来,落日余辉映在湖面,波光粼粼…… 第243章 慕忘尘眺望远方,拥紧怀中人,心中一片满足。 远远地,见楚静娴抱着幸儿缓缓朝这边走过来。他拍了拍伽落,朝那边指了指。 “是皇后和小皇子!” 伽落急忙上前行礼,楚静娴笑看着他,“能再见到大师,真是太好了。” “这是……小皇子?” 幸儿好像很喜欢伽落,冲他笑着张开了嘴,露出刚长出的乳牙,还伸手朝他这边扑。 “这孩子跟大师投缘,你抱抱他吧。” 伽落将孩子抱在怀中,惊奇得跟什么似的,“他好小呀……” 慕忘尘脑袋凑过来,道:“明明长大了不少,不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长得皱皱巴巴的。来,叔叔抱抱……” 幸儿将脑袋扭开,转首埋入伽落脖子上,仰起小脑袋,‘吧唧’一口,软软的唇亲在了伽落的脸颊上。 慕忘尘激动道:“喂……臭小子,你不许亲他!” 慕屹川见他一脸认真,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三皇弟,小奶娃的醋你也吃?” 楚星舒拉着楚静娴走到一旁,楚静娴笑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远远看着就很开心的样子。我瞧着南鲁王送来了不少东西,搬家似的。” 楚星舒挽着她的胳膊,“聊了下伽落以后归隐的生活,许是大家都在局中困久了,聊着聊着竟然忘了时辰。” “阿姐生了幸儿后就一路颠簸,正好伽落来了,等下让他帮你看看,身子可好全了。月子没坐好,可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星舒,你呀……自幼心细,也别只顾着关心我,自已的身子才要当心才是,近日我瞧着你怎么又瘦了?” 楚星舒小声道:“阿姐……我是故意的,你可别让屹川知道。” 第206章 隐瞒 “故意的?”楚静娴意会过来,抿嘴一笑,“你呀,真是杞人忧天,弟婿岂会是需要你以色相待的人?不过是胖了点,就怕他不要你啦?” 楚星舒目光缱绻,“他自然不是这种人,只不过我还是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包括……我自已。” “我看他近来为你不好好吃饭,忧心不少,可见是你先前身子不好,让他落了心病,你也适可而止吧。” 楚星舒乖巧点头,“阿姐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昨日有家书到,父兄已经到了青石岭,过了青石岭就可兵临城下了。知道阿姐和幸儿无恙,父兄也不急着入皇城了,城内传出消息,萧土杰收了景瑟为义女,那景瑟摇身一变成了王府千金,立后大典准备立在秋满节……” 楚静娴睫毛轻颤,“皇上自幼软弱,一番荒唐后,他性情更加古怪,我也越发不了解他了,若不是为了幸儿,我倒觉得能带着幸儿寻一处隐居比回那皇宫惬意。” “阿姐,你若不想回去,我可以……” “星舒,幸儿还小,东躲西藏的日子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作为母亲,我不能只图自已安逸,我们母子躲一时容易,可躲得了一辈子吗?” “莫说太后未寻到我们的尸体不会完全放下戒心,如今又加了一个景瑟,与其如此躲下去,不如拼一拼。” “那座皇宫我再厌恶,可是身为国母,身为幸儿的母亲,将幸儿培养成一位明主,是我和他唯一的出路!” 楚星舒叹息一声,“阿姐,我心疼你……” 楚静娴理了一下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你如今身子好了,又得了良人,你们二人也非家中独子,不必有传承香火的顾虑,只需好好在一起,爱护对方即可,阿姐真心为你高兴。” “如果阿姐决意回宫,我与父兄谋划一番,立后之日,就是阿姐荣归之时。” “星舒,此事你不必将自已卷进来,连累家人我已是心中有愧了,你如今已与大朔有了婚约,切不可为阿姐涉险!” 楚星舒坚定道:“你们不安好,我如何能安好?阿姐,我们可是一家人。幸儿可是我的亲外甥。只是,此事……我不想让屹川掺和进来,阿姐暂时替我瞒着他。” “星舒……这样不妥……” “阿姐,幸儿还给你。”慕屹川抱着幸儿过来。 楚静娴神色复杂地看了楚星舒一眼,接过幸儿,“这小子又调皮了吧。” 慕屹川搂着楚星舒,笑道:“可是调皮得很哪,刚刚尿了三皇弟一身,伽落带他去换衣裳了。” 屋内,伽落看着一整箱的衣服,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全,还带了这些衣裳过来。” 慕忘尘仔细嗅着身上的味道,一脸嫌弃,“这个小尿包,臭死了。” “好了,别闻了,这点臭味都受不了,我记得第一回见你时,你那身上可比现在还臭。” “此一时彼一时,我那可是忍辱负重。”慕忘尘脱下外袍,伽落凑近闻了下,“里衣也脱了吧。” 慕忘尘挑眉一笑,听话的将上衣脱了个精光。 原本养尊处优的身体,此刻却满是疤痕,伽落心疼的摸着,“怎么这么多?怪不得这段时日你这般老实,也不与我共浴,原来……” 慕忘尘挑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坏笑道:“原来你是怪我近来冷落你了呀……还想与我共浴,嗯?” 他将手指探入伽落温热的唇内轻搅,“伽落……” 伽落气息沉了下,“嗯……” 第244章 他附在耳边,诱哄道:“你亲我。” 慕忘尘托着伽落的后颈,等待着猎物自已送上来。 伽落踮起脚,略显笨拙的亲吻,让慕忘尘下腹一热,他将人抵在墙上,狂热的亲他,顺着伽落的眉心,眼睛,鼻子,一路往下,落在唇上反复吸吮。 伽落面容潮红,身体热了起来,手指轻划过慕忘尘的身上的疤痕,两人自受伤后,日日只是相拥而眠,慕忘尘怕伤着他,想要他的时候,也只是亲一亲,解解馋。 他牵着伽落的手引领下探,伽落烫得缩手,“你……你快换衣服。光天化日的,岂可……岂可……”伽落咬着下唇,说不出了。 慕忘尘松开手,在他耳垂轻咬了一下,低低笑道:“现在先放过你,晚上回府后,可不许再找借口。” 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伽落从他胳膊缝隙里溜了出来,取过干净的衣服递给他,“换衣服。” 慕忘尘睨他一眼,撒娇的张开双手,“你帮我穿……” 伽落认命的为他套上里衣,“真拿你没办法。” 慕忘尘直勾勾的盯着人忙活,喉头滚动。 伽落为他系着腰带,抬眼瞪他,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这么看我!” “哦……好吧,你这么凶,那我……回去再好好看。” 伽落觉得他这话怪怪的,指不定又在憋坏! 好不容易帮他穿好衣服,低首一看,自已衣襟不知何时已大开,露出大片风光。 “慕忘尘!”伽落怒吼。 两人好不容易收拾妥当,饭厅内,楚星舒一脸兴味地盯着他们。 慕忘尘一脸春风得意,伽落皮肤白,脖子上淤红的印记,暧昧非常。 “星舒,你盯着我做什么?”伽落面上一红。 “啧啧啧……禽兽啊禽兽,我家伽落真可怜。”楚星舒摇头叹息,挟了一块素烧鹅腿到伽落碗里,“知道你最爱吃这个,我亲自下厨做的。” “二皇兄,你家星舒有个秘密。” 慕屹川正在往楚星舒堆成小山的碗里挟菜,挑眉道:“我家星舒的秘密,你知道?” “我家伽落是大夫,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伽落?”楚星舒斜睨伽落一眼,无奈道:“你又把我卖了?” 伽落急了,“你答应过我不说的,不许说!吃饭!” “我……唔……”慕忘尘一张嘴,伽落就往他嘴里塞东西,“星舒,他答应我不说的,我没想到他又哄我,以后我再也不信他的话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说的。” 第207章 讨债 慕屹川沉眸,“楚星舒,你是要自已说,还是要我逼你说?” 楚星舒识时务的道:“我自已说,我没生病,是在……减肥。” “减肥?”慕屹川提高了音量,显然气得不轻。 “我何时嫌你来着,你减哪门子的肥?你这身子才好几天?就不能让我过几天舒心日子!” 慕屹川越想越气,自已为他这身子骨操碎了心,虽然已经日渐转好,可只要一想到当日从匈奴回来,他那一口鲜血吐到心上的感觉,依然时不时后怕…… 楚星舒在桌子下悄悄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语罢,食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撩拨。 慕屹川瞪他一眼,紧抿双唇不答。 慕忘尘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去,一脸看笑话的神情。 楚星舒睇他一眼,唇边露了笑意,在慕屹川耳边悄悄耳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慕屹川瞬间换了面容,拼命压制着上扬的嘴角。 慕忘尘不得不佩服,这人把慕屹川吃得死死的,“二皇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家里这位不是狐狸,这可是只道行高深的狐狸精!” “狐狸精也比禽兽强,伽落,记住了,以后这人的话只能听七分信三分,这般不守信,如何值得托付?” 伽落看了慕忘尘一眼,深觉有理,重重点头。“嗯……我记住了。” “伽落……”慕忘尘软声唤了一声。 “吃饭!” 慕忘尘有些挫败,伽落一遇到楚星舒,就跟被人夺了舍似的,楚星舒说什么,他应什么。 晚饭后,伽落为楚静娴拟了方子就被慕忘尘软硬兼施的带走了。 楚星舒好笑地看着伽落,他被急吼吼塞进马车,还不忘仓促挥手作别。 马车走远,楚星舒刚转过身,身体腾空,被人一把捞上了马。 楚星舒奇怪问道:“屹川,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慕屹川神秘一笑,“夫君带你去赏月!” ‘红缨’也憋了一些时日,跑起来特别欢,楚星舒身子颠得有些不稳,一手牢牢扶着马鞍,一手搂着慕屹川的腰,不满的在那腰间掐了一把。 “坐好!”慕屹川语气中带了隐忍,楚星舒心中有些不妙,这人今日怕是不好应付了。 ‘红缨’出了田庄, 一路狂奔入了城。 楚星舒见进了城,想到有一批新货刚到,还未顾得上看,借此为由头,道:“正好,我去一趟‘一品斋’还有些事——呃——” 慕屹川夹住他的脸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楚星舒,你觉得今晚我会给你时间干别的?” 楚星舒感觉到他贴着自已的地方有些异样,侧头笑望着他,“二皇子好凶呀,我害怕……”他媚眼如丝,语气轻佻,故意逗着身后人。 第245章 慕屹川勾住他下巴亲了一下:“适才可是你亲口说的……随便我弄,嗯?” 楚星舒知道,这种债,慕屹川从来都是要连本带利讨,他喜欢慕屹川为自已疯狂着迷的样子,故而,总爱说些风月话逗他。 可是今晚,他总觉得慕屹川有些不一样,那双眼睛,如一头饥渴的狼,死死盯着猎物一般…… ‘红缨’在一处宅院前停下,宅院地处城中心,却是一个极安静的地方。城中的富贵人家都爱选这种闹中取静的地方安家。 大门外挂着红灯笼,慕屹川将人抱下马,“到了。” “这是谁家的宅院?” 慕屹川揽着他的腰,轻扣门上的铜环。立刻有人开了门,一位慈眉善目的管事笑道:“主子来了。” 慕屹川揉了下楚星舒的发端,笑得甜蜜,“这才是正主呢。” 楚星舒怔住,呆呆的立在原地。 “星舒,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家。”慕屹川牵着楚星舒的手进门,楚星舒拾阶而下,见那竹林深处,小桥流水,月光落在金黄色的银杏叶上,盛着盈盈流光。 楚星舒弯腰拾了一片落叶,摊在掌心里,笑问:“这宅院这般风雅,费了不少银子吧?” “你呀……真是个小财迷,只不过……你事事为人张罗,怎么从不为自已打算?” 慕屹川一步步走向朝他逼近,“先前在皇城为那帮和尚把自已累得半死,到了这里也不消停,为着伽落忙前忙后,生怕他被三皇弟欺负,你这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我倒想问问你,究竟留了多大地方给我?” 楚星舒抬眸,目光熠熠地瞅着他,拉着他的手按在胸口,“不如你自已摸摸看,有多大位置?” 那尾音上挑,好像带着勾,慕屹川猛地将人压在银杏树干上,拇指摩挲着楚星舒的唇角,“又拿话哄我。” “我对二皇子之心如皎皎明月,你没摸出来?”楚星舒的唇在说话间开合,灵舌若现,慕屹川的拇指只能挨着热气,却是看得见,碰不着。 慕屹川俯首下去,勾着人索要甜头,楚星舒背抵着树,乖顺地任他亲着。 此地静谧,秋夜虫鸣。 慕屹川将人抱了起来,楚星舒脚心离地,只能双腿牢牢勾住慕屹川的腰。 他的宽袍散开,露出莹润的皮肤,慕屹川的唇在那绝美的曲线上缓缓游走…… 银杏叶落得更急了,如一场金色的雨,覆在二人发间,肩上。 这种地方,带着不知名的兴奋,楚星舒眼角逼出了泪,只觉得不能再承受更多了。他在慕屹川肩头咬了一口,“回……回房去。” 慕屹川低低笑了,“好,就这么回去……” 楚星舒凤眸睁大,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脖子,他的身体已经软得没有了力气,“慕屹川,你疯了吗?” 慕屹川在他耳边低语:“这宅子是新置的,除了管事外,没几个人……”他用披风将人盖住,再次覆住楚星舒红肿的唇,一把搂紧怀中人,“星舒,别怕,跟着我。” 楚星舒就这么挨着吻,只有紧紧攀附着他,星眸里满是湿意,这人却是一点也不饶人。 慕屹川一脚踹开房门,将人放在铺满红色喜被的床榻上,身体压在上头。 楚星舒看了一眼布置如新房一般的卧榻,仰起脖子,“等一下,这些是……” 第208章 新家 “喜欢吗?这是我们的新房。” 慕屹川停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眸内满是深情。 楚星舒捧着他的脸,笑道:“你知道赶不上回大朔成亲,怕我跑了不成?” “你还未回答我,喜不喜欢?” 这句问话,和他的动作一样霸道,隐含着威胁的意味。 “哪有……嗯……直接洞房的……”楚星舒偏偏不吃这一套,“二皇子这是占我便宜,说好了,我娶你嫁,竟然如此耍赖。” “你今日先嫁我,回去后,我再嫁你,如何?” 慕屹川将人抱坐在怀里,鼻尖沿着楚星舒的脖颈轻轻磨蹭,今日大有他不点头,誓不罢休的架势。 楚星舒含糊着:“呃……无赖……” “无赖——你嫁不嫁?” 慕屹川这回更凶了,楚星舒侧头看了他一眼,鼻尖贴着他的,几近不可闻的呢喃了一个字,“嫁……” 得到满意的答案,慕屹川擒住他的唇,温柔吻住,这才心甘情愿的释放。 楚星舒在这绵长的吻里落泪,“慕屹川,你这个混蛋!” 慕屹川收紧双臂,环住他瘦了一圈的窄腰,威胁道:“你该叫我什么?” “别来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楚星舒头发湿了,有几缕搭在额角,身上的袍子更不必说,这潮湿贴在身上,说不出的氤氲。 “小可怜,夫君带你去沐浴。” “沐浴去外头做什么?”楚星舒抵着他的胸膛。 “宅内引了温泉,我抱你去……” “我……我不要去。” 楚星舒想到刚才回房时的荒唐,怎么也不愿意再出这房门了。 慕屹川难得见他有害羞的时候,觉得可爱得不行,将脸凑过去,“你亲我一下,我亲自给你打水。” 楚星舒故意避开他的唇,在颊上亲了一下,“去吧。” 慕屹川有些失望,刮了一下他挺翘的鼻子,开门而去。 第246章 楚星舒后知后觉的升腾起了一种小夫妻的甜蜜感觉。坐在床上环视着这间喜庆的房间。 龙凤烛还在垂泪,桌上摆了合卺酒,喜饼,各种寓意吉祥的果盘。 大红喜帐,雕花架上,挂着两套崭新的喜袍,他的目光落在那鸳鸯红盖头上。 慕屹川知道楚星舒不想让人知晓,故而没有惊动下人,亲力亲为的在浴桶内倒好了水,用手量了下温度,这才满意的回来。 “星舒——”他话头一顿,静静地盯着端坐在床上,头上覆了红盖头的楚星舒。 楚星舒双手紧握,竟然有些紧张。 慕屹川缓缓走过来,有些颤抖的轻轻掀起盖头,露出那张刻在心头的绝世容颜。楚星舒的眼眸湿得发亮,丰盈的唇,轻吐了一声:“夫君……” 慕屹川紧咬着唇,抑制着心头翻涌,眼内也有了湿意。 “夫君,也不亲亲我。那我亲你吧……”语罢,他被楚星舒拉过去,缠绵的接了个吻。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床上的两个人,发丝缠绕,鼻息沉沉。 楚星舒嫌刺眼,将脑袋埋进旁边人的胸膛躲避。慕屹川醒了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发丝,悄然下床。 知道楚星舒素来贪睡,喜黑,慕屹川寻了块布,堵住了亮光。 轻轻开门,管事安排了一个小厮守在门口,见他开门,忙上前欲开口。 慕屹川连忙竖起食指,比了个‘嘘’。 那小厮机灵的会意,走到檐下候着。慕屹川低声交待了几句,又重新回到了屋内。 楚星舒还未醒,脑袋枕在自已胳膊上,侧倚着。一个人的时候,他喜欢这个姿势。 可是只要慕屹川在身边,他就会不自觉朝人靠近。慕屹川刚坐上榻沿,楚星舒的脑袋就立刻挪了过来,在他身上蹭了蹭,最后枕到了大腿上。 慕屹川莞尔一笑,低首在他的美人间落下一吻,轻声道:“楚星舒,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发现自已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盯着怀中人的睡颜,可以一直看下去,也不觉得闷。 楚星舒长长的睫毛终于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大红帐顶,习惯性的发怔。 慕屹川不作声,笑看着他,等他自已完全清醒。否则,惹了他的起床气,这一天,恐怕都不好过了。 楚星舒眸光清明起来,坐起身,问,“你怎么不吭声,腿压麻了吧?” 慕屹川温柔道:“你又不重。” 楚星舒准备伸个懒腰,刚一抬手,“啊——” “怎么了?” 楚星舒睨他一眼,“还不都怪你,浑身酸疼。” “我帮你捏捏吧。”慕屹川捏得他很是受用,他轻仰起脖子,露出昨晚的痕迹。 慕屹川喉头滚动,克制着想亲上去的冲动,手上老老实实按着。 门外响起叩门声:“主子,膳食备好了。” “进来吧。” 小厮恭敬的将丰盛的膳食摆在圆桌上,不经意瞅了一眼床上的楚星舒,暗叹,这是什么神仙人物,怪不得主子宝贝似的。 “饿了吧,我去打水你洗潄。” 楚星舒拉住他,“这种活,你也亲自去?让人来弄吧。” 慕屹川摸了一下他的脸,“我喜欢亲自帮你弄,乖乖等我。” 楚星舒无奈摇头,下床穿鞋,双腿直打颤,比任何一次都厉害,他无声的又咒骂了人几回。 屋内东西齐全,他的手在衣柜里寻了下,挑了件红色外袍,穿在了身上。肤色本就白,红色更衬托得人比平日艳绝了不少。 楚星舒用水洗了脸,才发觉已到午后,“我竟然这般贪睡,这屋子里这么暗,我以为天色还早呢。” “怕光亮扰你睡不好,我挡了窗户。” 楚星舒心头一暖,“这宅子是你何时置下的?竟然悄悄瞒着我。” “为夫以后不敢了,以后所有银钱,全部过你的眼,如何?”慕屹川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屹川眨了眨眼,“可是我喜欢有人管。” 楚星舒抿唇一笑,“这里离‘一品斋’也近,不如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吧。” 慕屹川问,“家姐的事情,你是如何打算的?” 楚星舒垂眸,淡淡道:“阿姐说了,我已经是大朔的人,不让我掺和。” 第209章 府名 “那你……”慕屹川迟疑地看着他,楚星舒眼尾上挑,睨他一眼,“二皇子昨晚折腾人还不够,现在是还要让我饿肚子么?” 慕屹川笑道:“我哪里舍得。”他拦腰将人抱起,放在凳子上,捏了一下楚星舒的脸颊,“今日起,不许再节食。这脸上肉嘟嘟的才可爱。” 楚星舒扯下他的手,“贪食好色,这是要让我堕落了。” “凡尘俗世才是乐土,堕落就堕落,难不成你还想修仙不成?我捆着你,你休想逃!” 慕屹川为他盛了一碗汤,道,“这府新落成,还未取名字呢,留着你这个当家人来取,你且想想取个什么名字好,我让管事安排人做了匾额来。” 楚星舒垂眸沉思,半晌后,抬头直勾勾盯着慕屹川笑。 这笑熟悉得让慕屹川心头一阵发毛,“你这个笑……又憋坏呢?” “你确定要让我取?” 慕屹川坚定的点头,“那是自然,这府邸本就是为你而建。” 第247章 “那就叫……‘舒服’吧。” “舒府?这么朴素,名字中还没有我。”慕屹川撇撇嘴,有些失望。 想着他才思敏捷,应该会取一个对二人来说意义非凡的名字,未曾想他取得这般敷衍。 楚星舒笑得更欢了,摸着他的脸调戏,“非也非也……” “嗯?”慕屹川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楚星舒将食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下一笔一划写下了‘舒服’二字。 “咳咳咳……”慕屹川被口水呛道,“楚星舒,你确定要给这风雅别苑取这么个破玩意儿” 他不由想起过去此人也给自已取过‘春土’的俗名,可见取名这事,楚星舒是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在身上的。 楚星舒双手捧着他的脸,鼻尖贴着鼻尖,缓缓道:“所谓家,就该是身心最放松的地方。住在这里,我保证让夫君日日……舒服。” 那话音里透着诱人的气息,含情眼里更是藏着一种坏,勾得慕屹川心弦发痒,他托起楚星舒精致的下巴,轻咬了一口,“你可记住了,是日日‘舒服’!” 烫金匾额高高挂起,府外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慕忘尘正牵着伽落的手闲逛,见前方人头攒动,伽落好奇道:“云容,那些人在看什么?” 慕忘尘将糖葫芦喂到他嘴边,“还有一粒,吃完了带你过去瞧瞧。” ‘舒服’的管事张伯长得慈眉善目,此刻正带了小厮给围观人群发喜糖。随着炮仗声起,门口聚集的人更多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贵人在此地落了府,平日紧闭大门,今日才是头一回开门呢。” “我看是个大字不识的暴发户吧,哪有人取这种名字的?莫不是那做匾的写错了字?” “哎哎哎,快看,那可是王爷,他怎么牵着一个和尚过来了?” “那可是南鲁王府的男妃,什么和尚不和尚的,仔细王爷听见……” 人群自发站在两旁让开了道路,目光齐刷刷落在慕忘尘和伽落身上。 伽落抓着慕忘尘的手紧了紧,小声嘀咕:“这些人怎么不看热闹,专盯着咱们瞧了?” 慕忘尘笑得愉悦,狂妄道:“让他们瞧去。”语罢,故意在伽落脸上亲了一下,引得众人惊呼。 伽落满脸通红,重捶了他一下,“慕忘尘!” “快看快看,王妃害羞了。” “他们好恩爱呀……” 慕忘尘得意的轻扬唇角,走到张管事面前,张管事赶忙带笑恭敬迎了上来。 慕忘尘问:“这是何人的府邸? ” “回王爷,小人主家姓楚。” 慕忘尘冷嗤一声,“果然不出所料,也只有楚星舒,闲得爱玩这种花样了。伽落,我们进去吧。” “这宅子的主人真的是星舒吗?”伽落有些不确定。 “不若我们赌一赌,若我赢了今晚就……”慕忘尘在他耳畔低语。 “你这人——” “王爷里面请。”张管事做了个手势引领带路。 庭院内,两人正在比试武功。楚星舒自身子好后,就总爱缠着慕屹川活动筋骨。 慕屹川自不敢出手伤他,偏偏楚星舒回回还要争个赢,打起来,起初还颇有章法,打到后面,就什么招数都使了。 张管事正欲上前通报,慕忘尘轻轻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和伽落坐在大槐树下的石桌旁,自顾倒了一杯茶,细细品着。 “呃——楚星舒,你这招也未免太下流了吧?”慕屹川捂着痛处,皱眉瞪着他。 “这么有名的招儿,二皇子没听过?不过,我觉得可以换个名儿,就叫……狐狸偷桃吧!” “噗——哈哈哈哈!”慕忘尘一口茶水喷出,笑得前仰后合。 “你慢着点喝……”伽落轻轻拍着他的背。 慕屹川和楚星舒停了手,看向二人。 “你们怎么来了?”慕屹川问。 慕忘尘起身道:“二皇兄新落府,怎么也不给我个机会尽地主之谊?” 楚星舒用袖子抹了一把汗,笑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想尽地主之谊可再简单不过了,我早就看上贵府那尊汉白玉观音,不若请到我府上来添些祥瑞?” 慕忘尘知道他是故意挑伽落喜欢的要,不急不缓道:“你确定你这府名,不会吓着观音娘娘?观音娘娘普渡众生,你可别害菩萨落了个贪图安逸的恶名。” “哼——小气就小气,还找什么借口。伽落,你来得正好,随我进屋一趟,‘一品斋’的账目我需要跟你交待一下。” 楚星舒拖着伽落就要走,“星舒……我……我哪里懂这些?” “小秃驴,你少躲懒,先前皇觉寺的账目可一直都是你在负责。”楚星舒上前一步,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跟我走。” 伽落意会的点头。 “伽落……”慕忘尘急道。 伽落回身认真道:“我去去就回,不许跟着我。” 慕忘尘无奈顿住脚步,苦笑摇头,“二皇兄,陪我喝茶吧。” “放心吧,星舒可把伽落看得比我还重呢。”慕屹川安慰道。 第210章 噩梦 楚星舒带着伽落进了书房,关好房门,正色道:“伽落,我要回一趟南越国。” 伽落问:“可是宫内有了动静,你想让皇后和小皇子回宫?” 第248章 楚星舒点点头,“此去凶吉难料,我需要你帮我制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带药有什么用,不若带上我吧,我跟你一起去!” “不可——你好不容易才和慕忘尘相守在一起……” 伽落打断他的话,“楚星舒,你若敢不带我,我现在就去告诉二皇子!” “小秃驴,你!” 楚星舒气结,这小秃驴近墨者黑,跟着慕忘尘别的没学会,这拿捏人的精髓倒是学了个有模有样。 他知道伽落这倔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只得耐着性子,“伽落,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必说了,楚星舒,我知道我没你聪明,你休要花言巧语拿话绕我。” 伽落捂住耳朵,一副什么都不听的样子。 楚星舒的万般巧思,遇上伽落这个直肠子,竟然使不上劲了。 慕忘尘心不在焉的和慕屹川下着棋,“蒙齐英近日要有动作了,想让我派些人过去,你们可决定好了,蒙尔泰那边如何打算?” 慕屹川执子沉思,片刻后,长叹一声,“他毕竟是万和的王夫,自然是要帮的,等解决了外患,那边也有我们的人,再寻机会收拾他吧。” 慕忘尘点点头,“好,那我就着手安排了。” 楚星舒和伽落总算出来了,慕忘尘审视地盯着伽落,发现他有心事,“你怎么了?” “那些账目好难懂,我看得有些吃力。” 慕忘尘心疼道:“区区一个‘一品斋’而已,累就别管了,不是有千千在打理吗?” “慕忘尘,有你这么惯孩子的么,你这样让伽落只活在你的羽翼下,是真的对他好,还是你想控制他,让他离了你,什么都做不了?”楚星舒严肃质问。 “楚星舒,你少挑拨离间!伽落不可能离开我,我乐意护他一辈子!” “二皇兄,告辞!”慕忘尘拉了伽落就走。 “三皇弟……” 慕屹川无奈的看了楚星舒一眼,“星舒,你做什么总要拿伽落惹他?明知道他听不得跟伽落分离的话……” 楚星舒深望着两人已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轻声道:“你倒是了解他。” 慕屹川从身后搂住他,收拢双臂,“我不是了解三皇弟,而是将心比心,若是有人跟我说,你要离开我,我恐怕会比他更激动。” 楚星舒回过头,脑袋磨蹭着他的下巴,“屹川……” “嗯?” 楚星舒不说话了。 “怎么了?” 楚星舒眨眼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自‘舒服’命名后,楚星舒果然言出必行,日日与慕屹川窝在府内缠绵。 过去总是叫吃不消的人,近来却是乖巧得离谱,任凭慕屹川怎么使坏,他都极力配合。 这夜,大汗淋漓后,两个人一起泡在浴桶里,楚星舒面对着慕屹川,坐在他腿上,在他脖颈间啃咬不停。 慕屹川喟叹一声,抓住他作乱的手,放在唇边啄吻,“果然美人关是英雄冢,你若此刻给我一刀,我也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怀里的。” 楚星舒咬了他耳垂一下,低低笑了,“二郎……这就吃不消了?” 这声‘二郎’带了缱绻的慵懒,还有着爱人间不可说的隐秘…… 慕屹川平息的欲火立刻又升腾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今晚不可以了,再这样,你会受伤的。” “这样啊……可是我……真的想要你……” 楚星舒堵上他的唇,顺着唇一路往下,滑过胸膛,腰腹…… 他呼吸急促,“楚星舒……你别……” 楚星舒从水中抬起头,湿透的长发有几丝透着晶莹的水珠顺着脖颈而下,他微微仰起脖子,脖颈完美的线条落在人眼前,轻喃:“屹川……我爱你 !” 闻言,慕屹川绷紧的弦,‘啪’一声断了…… 他败给了欲望,一口含住那滴水珠,“星舒,我爱你……” “嗯……”楚星舒轻轻应了一声。 水花飞溅,慕屹川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我爱你——” 楚星舒有些想哭,他紧紧环着慕屹川的脖子,在他背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他不知道,今晚过后,是否还有机会再被慕屹川这么抱着,占有着…… 慕屹川释放了太多精力,睡得很沉,楚星舒恋恋不舍的用指尖描摹他的轮廓。 慕屹川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白雾缭绕的,楚星舒的脸在那浓雾里,似幻似真…… 楚星舒没有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星舒,快过来。”他伸出手,有些莫名的慌乱。 突然,楚星舒难受地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吐出,那鲜红落在了他的掌心,撕裂了他的心…… “怎么会……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会……”慕屹川胸口抽痛,猛地惊醒过来,额头一摸,全是汗。 他坐起身,心头还在‘突突’地狂跳,暗自庆幸,还好是个梦。 他按着还有些疼的额角,撒娇道:“星舒,我做噩梦了。” 没有声音。 慕屹川侧头一看,床榻上只有自已一个人。 “星舒——” 他边唤边下床,发现楚星舒并不在屋里。 心头一凉,慕屹川自我安慰,许是他睡不着,在外头透气去了? 第249章 慕屹川沿着长廊,小桥,假山,一一寻着,脚底传来一阵刺痛,这才发觉,自已竟然忘记穿鞋,光着脚就出来了。 慕屹川开始后悔,这所宅子太大了,大到他找一个人都如此困难。 楚星舒去哪儿了?这人实在太不让人省心,深更半夜不睡觉乱跑,以后干脆拴裤腰带上得了。 直到天蒙蒙亮了起来,鸟雀的声音听来吵得人心烦。 已至深秋,清晨的寒意透过他汗湿的心衫而来,一阵透心的凉。 他的脚底被碎石磨出了血,坐在池塘边发愣。 张伯看到人才松了口气,忙道:“主子,您怎么光着脚在这里呀……前厅南鲁王爷来势汹汹地,说要来寻人呢!” 第211章 暗局 慕屹川神形狼狈的出现,慕忘尘焦灼地迎了上来,“楚星舒也不在?” 慕屹川茫然地盯着他,“……也?” “伽落失踪了,我去了一趟田庄,楚静娴和孩子也走了。”慕忘尘烦燥的抚了下眼角,笃定道:“他们一定是去南越皇宫了。” 慕屹川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楚星舒,你又骗我!” “他们应该还走不远,我们现在去把人追回来。” 慕忘尘一把拉住他,冷笑,“你可知他们走了几日?楚星舒这几日是不是缠你缠得凶?” “你突然提这做什么?”慕屹川不解道。 “你我都中了‘七日醉’,这是伽落的迷药,他们自已服下药,再通过……这种方式把药下到我们身上,他们知道对你我二人直接下药,成功机会太低,故而……肯定是楚星舒出的馊主意。” 慕屹川颓然坐下,苦笑:“这两个人走还要走得尽兴……” 慕忘尘本也没抱着楚星舒还在家的希望,不过是来求个死心,南鲁城与南越皇宫相隔并不远,七日,只怕人早已经入宫了。 “眼下必然是追不上了,急也无济于事,疾风在调集人手,等集结完毕再出发吧。” 暗夜,宫殿内的漏壶滴滴嗒嗒,吵得谕淳知皱紧眉头。 离立后之日越来越近,这几日,他总是心绪难宁。 “皇上——” 面容白净的年轻太监,轻轻扯着谕淳知的衣袖。 谕淳知双眸紧闭,嘴唇嚅嗫着,他凑近脑袋听了下,发现皇上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皇上——” 他又唤了一声,谕淳知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李玉,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皇上,该准备上朝了。” 谕淳知倦怠的挥挥手,“继续说朕病了,不上。” “皇上,伽落大师回来了。” 谕淳知瞬间清醒,“真的?人在哪儿?” 李玉使了个眼色,“皇上可小点声儿呀。伽落大师和定安王偷偷朝着先帝陵墓的方向去了,当日太后进先帝陵墓,在里头火光滔天的烧了些东西,会不会是那墓里放着什么东西……” “烧东西?”谕淳知惊诧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奴才……奴才那日正巧在那附近,太后和景瑟开了门进去后,奴才不敢跟得太近,只看到里头有火光,就匆匆出来了。眼下紧要的是,太后在那陵墓周围布了埋伏,奴才担心——” “那还不快去救人!”谕淳知急着起身。 “皇上莫急,奴才的人在那里盯着呢。” 李玉突然慎重的跪下,“皇上,奴才打小就跟着您,这些年来,太后让您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景瑟和太后搅得朝堂腥风血雨,太医院昨日才给景瑟诊脉,她已经有了身孕,奴才担心……这女人野心不小啊。” “现在没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你跟朕提这些做什么?” “如今楚家军回城,正是除掉这两个妖妇的好时机,皇上切不可错过良机啊!” 谕淳知冷笑,“楚家军是回来为皇后和小皇子报仇的,岂会帮朕?他们不亲手宰了朕陪葬泄愤,都算客气了。” “当日皇后和小皇子的尸体并未寻着,这楚家军早就驻扎城外了,却迟迟不动,三日后就是立后大典,伽落和定安王却在这时候入了宫,皇上不觉得蹊跷吗?” “你的意思是……” “奴才大胆猜测皇后和小皇子可能尚在人世,不论是否尚在人世,眼下咱们去卖定安王一个好,一则可以护住皇上的心上人,另一则,也可利用楚家军对付太后。” 李玉再凑近了些,“皇上,禁卫军统领刘苪近来得了一名宠妾,那宠妾是奴才的人,如今整个皇城内,禁卫军有刘苪,西厂内也全部是奴才的人,南越苦萧氏久矣,奴才只要皇上一句话,便可放手一搏!” 谕淳知一直以为李玉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未曾想,他竟然有这般谋划,一直在暗中细细布局,不到有把握,硬是一点口风都未漏过。 “朕……该如何做?” “求取皇上的贴身信物,奴才说话才能代表皇上。” 楚星舒和伽落隐在树后,蹲下身子,静静的看着前方的陵墓。 伽落问:“星舒,我们现在进去取诏书吗,没有钥匙,如何进去?” “这陵墓另有通道,我知道路,只不过……”楚星舒看着守备松懈的陵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伽落喜道:“眼下就几个侍卫把守,时机正好,不若我们现在就进去?” 第250章 “慢着……不急。” 李玉悄然过来,四下张望着。 “那是李玉?他来这里做什么?”楚星舒问。 伽落认出李玉手中的物什:“他手中亮着的是皇上的贴身龙佩,莫不是……皇上?” 楚星舒寻思片刻,问:“你在宫中时,皇上待你如何?” “皇上也是个可怜人,宫中时,甚是依赖我,后来,也是他让景瑟放了我。” 楚星舒轻笑,“不必藏了,咱们早被人盯着呢。” 他捡起一粒石子,朝李玉砸去。 李玉腿脚一痛,灵动的眸子与暗处的楚星舒对上,立刻猫腰寻了过来。 “奴才拜见定安王,伽落大师。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请随小的来。” 行至一处偏院,李玉方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喘息,“好在赶上了。” 楚星舒问,“皇上派你来的?” “皇上为了您二位,可是悬着心哪,这才派了小的来,那陵墓进不得,进不得啊……” 楚星舒挑眉,“里头有埋伏?” 李玉道:“可不是嘛,您看外头只有小猫三两只,里头太后可是派了重兵把守,太后好像料定了会有人来,早早就布好人,守了好些时日了。” “果不出所料,她早已毁了诏书。”楚星舒打量着李玉,“皇上可带了话?” 第212章 大典 李玉长叹一声,“不瞒二位,皇上心中实在是苦啊……” 楚星舒嗤笑一声,“他连妻儿都护不住,还好意思说苦?三日后就要立新后了,恐怕是只见新人笑,哪里还闻得旧人哭?” “皇上说,他不会立新后,楚皇后与他共患难,在他心中只有楚皇后一人。眼下,定安王也不妨与奴才交个底,皇后可还安在?毕竟这皇后和皇上才是一家人哪。” “我为何要给你交底?” 李玉急道:“明人不说暗话,皇上不想再做傀儡了,如今禁卫军和西厂都是自已人,定安王给个准话儿,奴才才好安排迎皇后和小皇子回宫啊?” 楚星舒垂眸,片刻后露了笑意,轻轻颔首,“万幸皇后和小皇子命不该绝,皇上今日即便不派你来,我也会去亲自找他。” “阿弥陀佛,老天垂怜啊!”李玉双手合十,诚心感慨。 李玉带着楚星舒和伽落,换了内侍官的衣服,入了皇帝寝殿。 “伽落……真的是你!”谕淳知欢喜的跑过来,一把握住伽落的手。“让朕好好看看,你怎么清瘦了不少?” 伽落搭了下他的脉,皱眉道:“皇上近来忧思过重了些,气血阻滞,可得好好调养。” 楚星舒静静地盯着二人,谕淳知对伽落是个什么心思太明显不过,这小秃驴还是太单纯了。 “拜见皇上。”楚星舒行礼道。 谕淳知这才看清假扮成太监的楚星舒,他亲自扶起楚星舒,“定安王快请起……娴儿和朕的儿子,真的,真的都活着?” “下臣想问皇上一句,三日后的立后大典,皇上准备置我阿姐于何处呢?” “太后先前举办葬仪,楚家人没有来,朕就已经猜测她们必在人世,只是一直寻不到消息,朕一面担心太后找到她们,一面又希望能有她们的消息。如今听你如是说,总算安心了。是朕这个皇帝太窝囊,连妻儿都护不住……” 谕淳知满眼愧疚,“太后逼朕,景瑟也逼朕,朕手中一无实权,二无兵马,白白耽了个皇帝的名头,如今,朕也想通了,与其坐以待毙,为了妻儿,朕也该放手一搏。” 楚星舒笑道:“放手一搏,皇上的筹码是什么?” “太后一心培养自已的势力,整治禁卫军,打压西厂,弄得两大阵营内斗不断,如今朕已经将这两股势力,合而为一,太后的人混在里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倒利于咱们谋划。” “如今只需楚家军里应外合,封后大典当日,朕便亲迎娴儿归位,立皇子为太子。” 楚星舒见谕淳知信心满满,倒与印象中那个不学无术,荒诞无稽的样子有了些长进。且不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至少,方向是一致的。 他到底还是阿姐的夫君,幸儿的生父…… “楚家军此次前来,本也是助小皇子回宫,助皇上一臂之力的。” 封后大典还未开始,宫城下已经聚满了自发组织的抗议民众。 “殊妖后,还清政!” 闹事的人群里,多为眉清目秀的书生,还有大半是未逃出城去的和尚,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聚集。 而那舆论的操控者,此刻正悠闲地摇着折扇,坐在茶楼里密切观望着。 “星舒,这招真的有用吗?”伽落问。 “这些啊……”楚星舒轻笑,“只是开胃小菜。” “你就不怕太后武力镇压?我担心血流成河。” “无事,父兄的兵马就在宫门外,禁卫军,西厂也是皇上的人,就凭萧太后那帮乌合之众,她若聪明,就该硬生生忍了,皇上不开口杀她,她还能保个体面。” 满朝官臣,在一片叫骂声中入了宫门,宫内礼事官的嗓子已经快吼得冒烟了,也压不住外头的怒吼声。 景瑟早早就换上了皇后吉服,沉重的凤冠压在脑袋上,本该欢喜的心情,此刻却愤然的攥着拳头。 她暗自咬牙,等封后大典完成,她一定要把这带头闹事之人大卸八块! 第251章 净鞭声起,一鞭一步,她缓步朝立在太康门前的皇上走去,所过之处,官臣叩拜,宫娥满地。 景瑟的心情好了些,唇角愉悦地轻扬着。每一步都带着志得意满,戴了纯金护甲的手,轻轻抚上腹部,从今以后,她再不是卑微的奴婢,而是这座皇宫的主人。 “跪——” 她轻轻颔首,朝两旁跪下的臣民示意。 突然前方一辆华丽的四头马车横在面前,净鞭声也停了。 外间的喧嚣叫骂声,也停了。 马车上赫然立着一个人,她身着皇后朝服,手中抱着婴孩,那婴孩着的却是太子礼服。 景瑟呆怔在原地,扶着她的宫婢惊慌失措,“娘娘……前方那是楚皇后……” “怎么会……” 她身后的人群迅速散去,这名宫婢也松开了搀扶的手,景瑟气急败坏,“站住!你们去哪儿?都给本宫站住!” 谕淳知亲自走上前来,朝楚静娴伸出手。 楚静娴淡定的将手放在他掌中,另一手,抱着孩子下马车。 帝后琴瑟和鸣的立在一起,顿时宫门内外一阵欢呼,“吾皇万岁!” 谕淳知心中感慨,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已是一个皇帝。原来,皇帝在人前,是可以这般威严,荣耀的。 萧太后立在皇伞下,面无血色。李玉立在她背后,匕首抵着腰,“太后累了,不若先回宫歇着吧。这里交给皇上就行了。” 太后浑身颤抖,低斥道:“李玉,你胆敢行刺本宫,不要命了吗?” 李玉阴柔一笑:“奴才的命,太后可说了不算,太后看看,那受臣民朝拜的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上。” “太后——”景瑟急冲冲的哭跑过来,冠帽,吉服已经凌乱,鞋也掉了一只,见太后要走,尖锐地声音叫道:“太后——给臣妾做主啊!” “来人,将这个疯妇押下去!”谕淳知森冷的目光盯着她。 “皇上!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 景瑟上前紧紧抓着谕淳知的龙袍下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朕自然不会如此便宜了你,至于该如何对你,朕可得好好想想。” “楚静娴!都是你!你该死!” 景瑟形容疯癫,取下冠帽上的珠钗,拼尽全力的刺向楚静娴。 侍卫远水救不了近火,“唰”地一声,血花飞溅。 “皇上——”楚静娴惊叫一声。 第213章 抄经 景瑟满手鲜血,“皇上……我不是故意的……” 谕淳知捂着腹部,鲜血汩汩而出,他对着景瑟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两眼一黑,昏倒在楚静娴怀中。 这个笑,看得景瑟毛骨悚然,她颤抖着匍匐在地,任由侍卫将她反剪双手。 楚星舒和伽落闻讯入宫,殿内,李玉红着眼睛道:“皇上是为皇后娘娘挡的血光之灾,景瑟这个贱人是存了心想置娘娘于死地的,太医说那伤口太深了……” 楚星舒走到床边,楚静娴牢牢握着谕淳知的手,眼中满是愧疚,“星舒,我没想到……他愿意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他若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她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伽落的手,“伽落,你救救他,救救他……他不能死!” 楚星舒笑着安抚,“阿姐,那伤口虽深,我看却未伤及要害,你是关心则乱了。” 伽落诊过脉,道:“星舒说得对,只是深了些,却并无性命之忧。” 他欲抽手起身,手上突然一紧,伽落低头,只见谕淳知双眼紧闭,眉头深锁,牢牢握着他的手不肯松。 “别走……不要离开我……” 伽落奋力抽开,慌忙起身,道:“皇上这是梦魇了,把贫僧当作娘娘了。” “娴儿……娴儿……”谕淳知含糊喊着。 “皇上,别怕,臣妾在呢。”楚静娴温柔的用帕子为他擦汗,满眼心疼。 谕淳知缓缓睁开眼睛,眸光对上楚静娴的,直勾勾盯着她。 楚静娴红了双颊,朝左右看了一眼,“还有人在呢,皇上做什么这么盯着人瞧?” “皇上醒了,你再去帮他看看吧?”楚星舒道。 伽落脚步未动,摇摇头道:“先前太医的方子我看过了,是对症的,药量也不重,皇上本就有些气血阻滞,用那方子也是最合适的。” 楚星舒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面容苍白的谕淳知脸上,行了个礼,道:“皇上还请保重龙体,我和伽落就不杵在这里了。” “皇上?”楚静娴发现谕淳知在发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定安王和大师他们已经走了,您可是还有话要交待?” 谕淳知收回目光,半靠着软枕,“景瑟怎么样了?” “已经关押进刑部大牢了。”楚静娴端起桌子上的药走回来,轻轻吹了吹,递到谕淳知唇边:“药不烫了,皇上先喝药吧。” 谕淳知就着她的手配合的喝完了药,指尖轻触了下她的脸颊,“皇后此番受苦了,可还怨朕?” “今日若不是皇上舍命相救,臣妾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幸儿了。” “幸儿?我们孩子的名字?” “能活着,就是一件幸运的事了,所以臣妾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皇上若不喜欢,就作为他的乳名用吧。” “怎么会……孩子呢?朕还没好好抱抱他呢。” 第252章 “让奶娘看着呢,小孩子爱哭闹,怕吵着皇上,不利于养伤。” 谕淳知握住她的手,“好在你们回来了,同样的错误,朕不会犯第二次,以后,朕会保护你们。” 楚静娴含泪点头,温顺地趴在他肩头。 “怎么还哭了?”谕淳知拭去她的眼泪,“笑一个给朕看看。” 萧氏推了推大门,外头落了锁,气得将手中的杯盅怒砸在门上,碎片飞起! “太后,您仔细伤着。”陪在一旁的方嬷嬷急着上前,护住太后。 萧氏脸颊上多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透过皮肤流得很急。 “太后,疼不疼呀……” 萧氏坐在地上,冷静下来,“你去跟外面人说,本宫受伤了,传御医。” “快来人啊,太后,太后受伤了!”方嬷嬷意会过来,大力拍门。 门再开,阳光透了进来,李玉带着御医过来,“请太后娘娘安。” 萧太后冷哼一声,端坐着,任御医把脉,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真龙天子,自是无恙的。” “他是哀家的亲生儿子,竟然囚禁母后,传扬出去,他这个皇帝就不怕失了民心?” 李玉冷笑,“灭佛教,驱赶和尚,不顾百姓死活的增税,这种种件件,究竟是谁失了民心?太后还是多操心下自已吧,哦……对了,奴才忘记说了,萧北侯,静南王的兵马全部被楚家军覆灭了,一位是您的亲哥哥,一位是刚龚了爵的亲侄子,皇上让奴才来讨太后一个示下,这谋反逼宫的罪名该如何处置?” 萧太后变了神色,“你们……” 她蓦然大笑,“哈哈哈哈……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啊,他倒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 李玉使了个眼色,一名小太监恭敬的献上了一本《金刚经》,“皇上仁慈,顾念着母子之情,以后您就安心待在这里礼佛念经吧。” 萧太后一把将那佛经掷在地上,愤怒地踩上去,“哀家不信佛,不信命!不要让哀家碰这些和尚的东西,恶心!” 李玉看着她脚下的佛经,淡淡一笑:“来人,把方嬷嬷押过来。”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太后——”方嬷嬷拼命挣扎,两名小太监一人扭着她一只胳膊,朝她膝盖猛踢一脚,方嬷嬷跪在了李玉面前。 萧太后脸上有了慌乱,“李玉,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玉森冷的瞥她一眼,抽出腰间的短匕。 “你……你竟敢带兵器入殿?” 李玉抚摸着匕鞘上的宝石,“这可是皇上御赐之物,奴才当然可以随身佩戴,时时感怀皇上隆恩。” “唰”地一声,寒光一闪。 “啊——” 方嬷嬷惨叫连连,小指硬生生被斩断,疼得几近昏厥。 李玉用衣角擦着匕首上的血,“今日就拿嬷嬷开刃了,太医,给嬷嬷上点药。” 太医见惯了病人,也忍不住手直哆嗦。 “太后,今日毁了一本佛经,奴才就斩了嬷嬷一根手指,不知太后还打算毁几本呢?若是这嬷嬷的手指不够,奴才可就要割别的地方了……” 萧太后失神地跌坐在地,慌忙爬着捡起了那本《金刚经》,喃喃道:“我抄,我抄,我现在就抄……” 第214章 恶果 李玉沐浴换了一身衣裳,才去见谕淳知。 “奴才给皇上,娘娘请安。” 谕淳知在楚静娴脸上轻抚了一下,“你也熬了几日了,黑眼圈都出来了,回你宫里歇歇吧。” “臣妾不累。” 谕淳知温柔地笑道:“你若累病了,朕这罪岂不是白受了?听话,幸儿也该想你了。” 想到幸儿,楚静娴这才肯应声回去,“臣妾回去看看幸儿,晚一些,再来照顾皇上。” “今日回宫里什么都不许做,好好睡一觉,否则朕要生气了。” 楚静娴心头一甜,“好,都听皇上的。” 她为谕淳知掖好被子,叮嘱李玉道:“别让皇上累着。” 李玉恭敬陪笑,“娘娘请放心。” 谕淳知走到香炉前,亲自点了檀香,轻嗅一口,顿觉身心舒畅。 “太后那边怎么样了?” 李玉笑道:“她最恨佛教相关的东西,如今让她日日抄经礼佛,可比死还难受。” “我母后这个人,朕就没见过她有心,朕倒想看看这日日修行,能否给她修出点慈悲之心来。萧北候,静南王的兵有多少?” “楚将军送了名册过来,共计五万。” “全部收编禁卫军。另外,给这些人入皇城名录。” 李玉笑道:“那这些将土就不再是反贼,而是有合规身份的禁卫军了,他们这可是因祸得福了,皇上仁慈。” “景瑟还一直关押着,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她,毕竟她肚子里……” 谕淳知阴鸷地瞥了他一眼,“你说得对,她肚子里可还怀着龙嗣呢。” 大牢内,景瑟掀翻了饭食,“这些猪食给我拿走!” 语罢,她捂嘴扶着牢柱呕吐,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嘴里阵阵苦味。她孕反严重,大牢里的饭食总是有一股子猪油味儿,让她一闻就想吐。 “有得吃还挑,吐得恶心死了,你这副尊容,还想见皇上?是想恶心皇上吧?” “啊——” 牢头一鞭子抽在她身上,刻意避开了肚子,只让她疼,却并不伤及孩子。 第253章 “一日吐多少遍,你们两个,过来清理一下。臭死了,老子出去透透风。” 牢头指挥着两个小狱卒,二人皱眉,一脸嫌弃。 “日吐夜吐,咱们这哪里是看犯人,完全成了打扫牢房的了。” “干什么干,让她自已弄,老子不伺候了!” 二人将水桶抬到景瑟面前,抹布扔在她脸上,“喂,你自已清理干净。” 景瑟虚弱的弯着腰,“我戴着手镣脚镣,如何干活?” “不干活,是想挨鞭子么?” “哼,有本事朝这里抽,这肚子里可是怀的皇上的孩子,你们敢吗?” “疯妇!” “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真的来了?”两名狱卒面面相觑,“该不会……皇上真的是来接她出去的吧?” 说话间,谕淳知负手立在三人身前。 牢头跟着跑进来跪下,“皇上恕罪,这地方皇上可待不得啊,请随小的外间稍待,小的让人提了犯人出来。” “不必了,你们都退下。” “皇上……你终于来看我了……”景瑟哭得伤心,想来他终是舍不得孩子的。 谕淳知打量着她,“朕的确惦记着你,你让朕受的羞辱,朕可是一刻也忘不掉!” “皇上——”景瑟委屈地抬眸,“我爱你更胜自已的性命,何曾羞辱过你?” 谕淳知视线落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这肚子里的孽种是朕毕生的耻辱。” 景瑟缓缓后退,“皇上……孩子是无辜的。” 谕淳知森冷的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景瑟贴近了墙角,“皇上,不……不要……” “这样东西,是在你房内找到的,它是什么……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景瑟颤抖地盯着他手中的漆黑玉瓶,“皇上要杀我?” 谕淳知掀开瓶盖,一股恶臭扩散开来。 “不……不要……” 谕淳知用力捏住她的下颌,“景瑟,乖,张嘴……” “唔——不要——”景瑟绝望地尖叫。 牢头和狱卒相视一眼,吓得腿脚发抖。 李玉冷冷地睨了三人一眼,啜了一口茶。“可听到什么了?” “没……没有,小的们什么都没听见。” 景瑟贴着墙壁发抖,液体已入喉,她感觉到五脏在灼烧。 “朕记得你当日说过,这化尸水的效果极佳,只不过……你都是给死人用的,今日朕倒想看看,这活人用了,会是个什么光景?” “你是……魔鬼——” 景瑟一阵抽搐,骨头已经软了下去,人之将死,她总算明白过来,“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大典上也在利用我取得……唔……取得楚家人的信任……” “呵呵呵呵……你又何尝不是想利用朕满足你的欲望?乖乖待在朕身边做个小婢不好吗?偏偏如此贪心,妄想做国母?你也配!” 景瑟感到舌头在融化,已经说不了话。 “啊——” 她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身体迅速腐烂…… 谕淳知看着她身体开始液化,终是化成了一摊尸水,混在枯草上,散发着这世间最难闻的恶臭。 “景瑟,你费尽心思搜罗化尸水的时候,可曾想过,他日送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已?哈哈哈哈,讽刺……真是讽刺……天理循环啊!” “皇上——”李玉放下茶,笑迎了上来。“回宫换身衣裳吧。” “他们……” 谕淳知看着跪在地上,嘴角淌血的三人,三人嘴里呜咽着。 李玉笑道:“他们是自愿割舌,一辈子做哑巴。” 谕淳知叹了口气,“着人过来治下伤吧,调到别处当差吧。” “呜——呜——” 三人连连磕头。 谕淳知走出阴暗的牢房,撑在石狮子上喘气,“朕有些累了。” “奴才背着皇上吧。”李玉弯下身子。 谕淳知冷笑,“就你这身板儿,背得动朕?” “皇上试试便知,奴才必不会摔了皇上。” 谕淳知好笑的当真趴了上去,“快些……跑起来。” 李玉喘着粗气笑问:“是,皇上。皇上,咱们回哪儿?” 第215章 旧忆 伽落背着竹筐,好笑地道:“星舒,我去采药你也要跟着我?这自从回了南越,你怎的变得这般黏人?” 楚星舒在伽落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无奈叹气,“如今太后的势力已被瓦解,这宫城内处处都是皇上的人,他对你存的什么心思,你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 伽落抚着痛处,“皇上对我能有什么心思?楚星舒,你平日打我就算了,日后当着云容的面可得收敛些……” 楚星舒双手环胸,傲慢地道:“我还怕他不成?” “知道你身子骨好了,可是你们要是打起来,我就为难了,该帮谁呀?” 楚星舒搭上伽落的肩膀,“自然是帮我。慕忘尘这人,于别人而言着实难缠,可是伽落,你不同,你只用一招就能让他服服贴贴了。” 伽落一脸不信,“怎么可能?” 楚星舒朝他勾勾手指,“过来,我教你。” 伽落听话的将耳朵凑近,楚星舒拼命压制着嘴角,低声道:“你且记住,不让他上你的榻就是了。” 伽落急红了脸,骂道:“楚星舒,你这人跟他还真是半斤八两!” 第254章 楚星舒扶着他的肩笑弯了腰,二人刚走到门口,差点与迎面而来的李玉撞个满怀。 楚星舒看了一眼李玉背上的谕淳知,淡定行礼:“皇上万福。” 伽落怔怔地看着二人,“皇上,这是……” 谕淳知拍拍李玉,“放朕下来。” “……是,皇上,您慢着点……” 李玉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张嘴喘着大气,白净的面容泛了潮红,满头大汗。 谕淳知奇怪道:“朕刚好路过,来看看你们,你们这住所也太清冷了些,一路上连个通报的宫人都没有。” 楚星舒道:“下臣和伽落大师都喜欢清净,这院子里的秋蝉闹得凶,扰了人几日都睡不好,人都派去捉蝉了,许是与皇上错过了。” “原来如此,朕还以为是安排的人伺候不周呢。”谕淳知看着伽落背上的竹筐,“伽落,你这又要去凤凰山采药?” “皇上虽然已经无大碍,可气血阻滞乃旧疾,得用心调理,我想采些药回来,制成清心丸,这样我回去后,也不必挂念着皇上的身体了。” “回去?”谕淳知情不自禁抓住了伽落的胳膊,“回哪里去?先前母后当政,朕没有能力护你,只得将你送走,如今,这南越国已是朕的天下,没有人再能伤你,朕还准备重建皇觉寺,好弥补母后的过错呢。” “朕知道,这皇觉寺是你从小到大的家,桩桩件件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你若不在,这寺如何建?” “皇上,我……” 楚星舒拦住伽落话头:“皇上仁爱,此事需从长计议,此处也不是适合议事的地方,不若改日再详议,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谕淳知缓缓松了手,“那……你们注意安全。” 南越皇宫西靠雄伟的凤凰山,山腰上屋宇错落,林木茂密。 楚星舒和伽落沿着爬山廊拾阶而上,秋叶满天,大片金黄。 伽落兴奋地指着前方的梦月亭,“星舒,你可还记得第一次咱们爬这凤凰山的情景,也是秋日,就是那个亭子,你竟然直直的就从那亭廊栽倒,可吓坏了先帝。” “自然是不会忘的,我自幼身子弱,那可是我求了好久的一次机会,先帝作的保,结果自已实在是太不争气,还让先帝背了一路。” 楚星舒只是想想,并未说话,他捡了一朵海棠花在手中把玩,手伸进伽落竹筐里掏拣着,“你这东采西采的,都是些什么药材?” 伽落打了一下他的手,紧张道:“你别碰!小心弄坏了。” 楚星舒知道他宝贝这些,故意逗他。 二人走到梦月亭,伽落这才舍得将竹筐放在石桌上,二人坐在石凳上歇息。 “你饿不饿,吃点东西?” 楚星舒从包袱里掏出各式点心,全部用小银格碗摆得整整齐齐。 “你是何时准备的这些?”伽落奇道。 楚星舒摇扇轻笑,“爬山可是体力活,我可是个俗人,不像你喝点山风就饱了。” “对了,还有这个……”楚星舒又掏出两个青竹茶杯,还有一个竹筒做成的水壶。 “茉莉香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好在应景。” 伽落轻啜一口,笑道:“楚星舒,你这人真是太讲究了。” 楚星舒举起茶杯,放在唇边,感慨道:“我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游凤凰山。只是物是人非,伽落,皇上刚刚的提议,你可是动心了?” “我……着实有些心动,你知道皇觉寺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况且,那也是师父的家……” 楚星舒道:“这回见皇上与几年前相比,好似判若两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你,你真不明白?” “我见过皇上最脆弱的样子,他在自已最难的时候,依然用尽一切办法送我走,这份情谊不过是患难之义罢了,能有什么?那日封后大典,他亲身为皇后挡刀,这才是夫妻之情。” “他是一个可怜人,从小到大都过得身不由已的日子,如今,终于能自已做主宰,自然是要比过去开怀许多的。” 楚星舒眉头微蹙:“可是我总觉得……” “好了,你当人人都有那断袖之癖呀,我若遇上的人不是云容,这一辈子自是青灯古佛,可是遇上了,哪怕云容他是女子,我可能也逃不掉。云容失去太多,我活着,好像就是为了帮他找回失去的东西。” 伽落又续了一杯茶,笑道:“难道你忘了,你过去还总是偷偷给我看皇城十大美女的画像呢,这趟出使大朔为质,你与那二皇子,起初步步为营,又怎会料到有一日你会对他情根深种?” 想到慕屹川,楚星舒苦笑,此次偷偷溜出来,他恐怕要气得跳脚了。 有时候想想,自已和伽落还真是截然不同,他的含情眼里,对谁都热络,却对谁都留着戒备之心,爱看人性的最低处。 而伽落,看似清冷孤傲,实则悲天悯人,纯净的眼里,人人都存善念头,不过多寡之分。 第216章 惩罚 秋雨说来就来,打在亭檐上滴滴答答,山中顿时弥漫了雨雾。 楚星舒倚在横廊处,伸手接雨滴玩,那雨水落在掌心间湿湿痒痒的…… “玩得可尽兴?” 身后低沉的声音,楚星舒手颤了一下,接的一捧雨水从指尖散落。 第255章 他转过头,慕屹川满面寒霜站在他面前。 “呵呵……你来了……” 慕屹川不作声,一双锐目如鹰般锁着他。肩头上的‘舒儿’也睁着鹰眼盯着他。 “慕忘尘,你做什么绑我?” 闻言,楚星舒侧头看去,只见伽落双手被缚,惊得朝后退了一大步,笑容更僵了。 “那个……你不会……也要学着那禽兽吧。” 慕屹川冷笑,如猎人般盯着他,“我自然与三皇弟不同。” 语罢,他将楚星舒逼在廊角,“屹川……”楚星舒软着音陪笑。 “嗯?你叫谁呢?” 突然伸手一扯,楚星舒的腰封被他握在了手中,随手轻扬“唰唰唰”几声,舞了个绸花,将人牢牢缚住。 “慕屹川!” 慕屹川和慕忘尘相视一笑,默契地将二人绑在廊柱上。 “慕忘尘!唔——” 伽落一开口就挨了亲,楚星舒翻了个白眼,不吭声了,他知道,慕屹川只会比慕忘尘做得更过分。 “品茶,吃点心,赏景,听雨……你们两个过得很是惬意啊。” 慕屹川喝了一口楚星舒还剩了半杯的茶,连杯子都知道是哪个,可见在暗处待了多长时间。 慕忘尘凤眸轻挑,盯着还在做无用挣扎的伽落。暗暗叹气,他家这位,总是要比人家笨一点,就爱白费力气。 “手好疼……屹川……松开我吧。”楚星舒声音里带着勾,楚楚可怜地瞅着慕屹川。 慕屹川明知道他是装的,可手中的茶瞬间就不香了,一直握在手中也不喝。 “二皇兄这定力着实差了点啊。”慕忘尘嘲讽笑道。 “伽落啊……我仔细想了想,这皇上说重整皇觉寺,虽说是想留你,可也的确是一桩好事……” “啪!”地一声,慕忘尘捏碎了茶杯。 “慕忘尘,你定力也太差了吧,毁了我的杯子,可得赔我!” 慕屹川暗笑,他家这位睚眦必报的性格,着实讨喜。 “那个狗皇帝,果然还不死心,我迟早挖了他眼睛!” “慕忘尘,你又来了,皇上只是一片好心想弥补太后的过失。” “弥补过失,那是哄你这个小笨蛋的借口!” “你又骂我笨!” “不笨,你跟着楚星舒乱跑什么?还用……用什么‘七日醉’这种下流招数。” 楚星舒细细嚼着嘴里的梅子糕,“这个味道太酸了,我要吃左边那块白色的椰子糕。” 慕屹川端着小碟子,手撑在他头顶上方,低首吻去他唇角残余的一点细屑,认真抿了抿,“是酸了点,是要吃这个?” 他将椰子糕又喂了楚星舒一口,“这块怎么样?” “这块好甜。” 两个人边吃边听着慕忘尘和伽落吵架。 “手都捆麻了,松开我吧……”楚星舒不经意的扭了一下手腕,仰头无辜地舔了下唇。 慕屹川喉头上下滚动,“不许乱动!” “我又没做什么,你捆得我不舒服,动一下也不行?” “你松开我,不吃亏的,我保证!” 这人狐狸眼里藏了媚光,长睫轻轻颤动,勾得慕屹川心头发痒。 “以后,不许你再上我的榻!”伽落吵不过,红了眼眶。 “那可不行!” 楚星舒隐忍着,笑弯了唇,丰盈的唇刚刚吃过点心,慕屹川手指抚上那笑,忍不住俯身轻柔的亲他,尝到了嘴里的甜,欲罢不能加深了吻。 楚星舒胸口起伏,喘着气,“越发放肆了,当着人呢。” “他们忙着吵架呢。”慕屹川咬着他的耳垂,“不准上榻……又是你教的?” “你是不是也想试试?啊——” 楚星舒耳朵被咬疼,手麻了,脚也酸了,他脾气就上来了。 他斜睨慕屹川一眼,“慕屹川,你再不松,我真生气了。” 慕屹川低头检查他的手腕,“你躲什么,让我看看。” 楚星舒侧过头,“不必看了,我皮糙肉厚的,不妨事的。” 伽落窝在慕忘尘腿上,探头看过来。 小声道:“二皇子这下惨了,星舒真的生气了。” “他活该!居然敢教你不准我上榻这种招!” 慕忘尘轻轻摩挲着伽落手腕处的红印,“做什么用那么大力挣扎,我还没绑多紧呢,都红成这样了?楚星舒还没被绑成什么样,就知道一动不动地喊疼,这你怎么不学一学?” “我是没星舒聪明,我就是笨,行了吧。” “好好好……你不笨,我笨,我是心疼你。” “心疼我,你还绑我?” “这……”慕忘尘一时语塞,想到刚醒‘七日’醉时,那满心的恐慌,声音低了下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怜,“你就这么走了,不知道我会伤心么。” 伽落这人吃软不吃硬,跟他硬来,他可以一直倔下去。 可是慕忘尘这么认真的说着伤心,他就开始反省,自已着实理亏。 他托起慕忘尘的下巴,愧疚的道:“真的吓到你了?” 慕忘尘避开他的目光,按着眼角。 “你哭了?”伽落惊奇的脸凑了过去。 慕忘尘将他的脸转了个方向,“谁哭了,没有。” “真的没有?”伽落又转过来,“让我看看……” 第256章 谕淳知心不在焉的陪楚静娴用晚膳。 “皇上今日好像胃口不佳?” 谕淳知扯开一个笑,“刑部说,景瑟死了。” “死了?这么突然?”楚静娴想到景瑟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唏嘘。 “她是自作自受,她差点儿害死你和皇儿,听到她死了,你好像并没有很开心。” “她固然心术不正,可能是臣妾刚刚做了母亲吧,感受过小生命在肚子里慢慢长大的过程,有些心疼那未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也是不吉,不如……请高僧做场法事吧。” 谕淳知冷笑,“如今皇城内,哪里还有高僧?” “说来也是……那就只有劳烦伽落大师了。” “李玉?”谕淳知扬声唤道。 “皇上,奴才在。” “皇后心慈,想为景瑟做一场法事,你去请伽落大师过来。” 第217章 法事 李玉领旨寻人,却见院内空无一人。只得独自回来复命。 “还没有回来?”谕淳知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派人去凤凰山。” 楚静娴笑道:“皇上是担心他们有危险吗?凤凰山一直都由侍卫把守,想来伽落大师和弟弟可能是一时贪玩吧。” 谕淳知目光阴鸷的瞥了楚静娴一眼,楚静娴的笑意僵在唇边。 她蹙眉有些不解,再抬眸,谕淳知温柔的为她挟了菜,“皇后怎么了?” 莫非刚才眼拙了? 楚静娴温婉一笑,暗自责怪自已太敏感了。 “朕答应过立幸儿为太子,当日大典因为景瑟那个贱人耽搁了,此事该再择吉日办了才是。也好……让大家都放心。” 此话一语双关,楚静娴连忙起身跪下,“皇上正值盛年,幸儿也还小,此事不必急于一时。楚家绝无催促皇上之意。” 谕淳知起身扶起她,轻抚了她的发髻,笑道:“傻娴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楚家在父皇当朝时,就是肱骨之臣,朕岂会疑心楚家?” 楚静娴这才松了一口气,二人重新坐下。 谕淳知长叹一声,“你弟弟已与大朔联姻,楚家在大朔也封了侯,这楚家军横跨两国,难堵悠悠之口啊……朕自幼不受关爱,如今自已也为人父了,总想着能为幸儿多做一些,好弥补朕儿时的遗憾。” “皇上的想法是……” “父皇在时,重用楚家军,朕也想效仿父皇,为幸儿培养一支强大的军队。朕吃过的苦,不想让幸儿再尝。” “臣妾……臣妾绝无弄权之心!”楚静娴激动道。 “娴儿,你又多心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朕还不清楚吗?”谕淳知拉着楚静娴的手,感慨道:“可是……你我都会老,也会死,咱们不可能陪着幸儿一辈子啊,身处皇宫,大到妃嫔,小到宫婢,有几个是让人省心的?他若遇到几个景瑟,又当如何?” “朕的意思是……你父亲年事已高,不若安心回大朔做他的侯爷享享清福,至于你兄长……朕打算封他为宣平侯留在大朔。 “哦,他还未娶亲吧,你们楚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呀。不若,你张罗着为他寻一门亲事?” 楚静娴见他设想周全,悬着的心落了地,“皇上,您真的变了。” 谕淳知挑眉一笑,点了下她的鼻头:“那是……变好还是变坏?” 楚静娴羞涩的低头:“皇上……” “皇上——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李玉急冲冲的跑进来,“皇上,伽落大师,定安王回来了。” 谕淳知不自觉上扬了唇角,“一起请过来吧。” 李玉有些欲言又止,“皇上,他们还带回来了……两个人。” 谕淳知的视线落在四人相携的手上,尤其是那与伽落十指相扣的人,也正用挑衅的目光回看他。 楚静娴兴奋地引荐,“皇上,这位南鲁王就是当日救了臣妾和幸儿的恩人。” 谕淳知目光熠熠地盯着慕忘尘,轻扯唇角,“多谢南鲁王救了朕的家人,不知朕该如何赏你呢?” 慕忘尘长身玉立,凤眸轻抬,“本王什么也不缺,皇上不必客气。此番前来,是带我家伽落向皇上辞行的。” “你家伽落?”谕淳知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起来,“这伽落可是我们南越国人,他没有告诉你吗?朕准备重建皇觉寺,他对朕可重要得很哪。” “什么皇觉寺不皇觉寺的。皇上有所不知,他早已不是出家人,如今在南鲁城无人不知,他可是本王最爱的南鲁王妃。” “王妃?伽落,你们已经……” 伽落素来清冷的眸子,带了一丝羞涩,他轻轻颔首,“我们已经成亲了。” “哈哈哈哈……成亲?好,成亲好,成亲好呀……”谕淳知情绪激动的点头大笑,笑了好一会儿后,才收拾好情绪。 “朕很遗憾,没有喝到二位的喜酒。对了,定安王,朕刚刚已与皇后商议过了,择吉日封幸儿为太子,封你兄长为宣平侯。” 楚星舒看了楚静娴一眼,楚静娴笑着点头。 “下臣多谢皇上。” 谕淳知回头道:“刚刚皇后说请伽落做什么来着?” 楚静娴道:“牢里的景瑟去了,她虽罪不可恕,可那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眼下南越国已无高僧,还请大师为那可怜孩子念经超度,也好让那孩子再重新投胎一户好人家。” 第257章 已至夜深,伽落走到阴暗的牢房,一阵恶臭随着夜风扑面而来。 楚星舒对味道极为敏感,捂住嘴巴呛咳起来。 慕屹川揽过他,将他脑袋按在胸膛上,摸着他的发端,柔声道:“别吸气,靠着我。” “怎么会这么臭?”慕忘尘拧了眉头,“伽落,你受得住吗? 必须得在这里做法事吗?” 伽落认真地点头,“这是她过世的地方,自然也是最靠近亡灵的地方,你们若是难受就在外头等我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便可以了。” “如此甚好,小秃驴,我和屹川先出去了,你慢慢来,不着急。” 语罢,楚星舒拖了慕屹川就走。 “嗬——这个楚星舒……伽落,我陪着你。” 伽落轻轻点头,指了下牢柱旁,“你帮我把香炉摆在那里,嗯……神灯摆上首位。” 慕忘尘依言照做,“这味道怎么会这么重,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伽落摇摇头,食指按在他唇上,“生死不论吧,死者已矣。” 伽落净手后,盘膝坐下,红唇轻启,月光从窗口洒落下来,在他周身镶了一层金光。 那眉间的红痣如佛铃花开,妖艳动人…… 慕忘尘痴痴地盯着他,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一错眼,这人就乘月归去了。 牢房内神灯陡然熄灭,一阵异香传来。 楚星舒靠着外头的石狮子,无聊地把玩着慕屹川的手。 慕屹川执起他的手在唇边亲吻,“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去睡觉?” 楚星舒环住他的腰,“有些事没想明白,睡不着。” “幸儿将封为太子,阿姐总算苦尽甘来,这个谕淳知还算有点良心。你还在担心什么?” 第218章 遇袭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一切太顺利了。” 慕屹川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总爱胡思乱想,顺顺利利是好事,何必把每件事都掰开了给自已找不痛快?如今伽落你已经安顿好了,等这边的事情了结后,我们就回大朔成亲吧。” 楚星舒笑道:“我们不是已经成过亲了么?” “我的嫁妆还没给你呢,定安王不娶我么?” 楚星舒调戏地挑起他的下巴,“你还有嫁妆呢,竟然二皇子如此上赶着嫁人,嗯……那我倒是可以再成个亲。” 慕屹川没好气弹了他鼻头一下,“什么叫再成个亲?” 翌日,南越皇宫口口相传,景瑟怨灵作祟,带走了伽落和慕忘尘。 楚星舒蹲在牢房内,摸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那股恶臭依然在,可他已经不觉得恶心了。 慕屹川问:“可有线索?” 楚星舒颓然摇头,他取了牢房内的黄稻草,将做法事用的香炉,神灯一并带走。 香炉倾倒在地,他临起身时,视线落在草上散落的一小撮香灰上,想了想,取了帕子,将那香灰也包了起来。 “主子,他醒了。” 慕忘尘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陌生的房间,“这里是……” 一名身材魁梧的白发男子正背对着他,“你浑身上下都是伤,不要乱动。” “是你救了我?你是谁?伽落……”慕忘尘急着要起身,男子慌乱按住他,“说了别乱动,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捡回半条命。” 这男子戴了面具,不肯真面目示人。 “你究竟是谁?” “你不必管我是谁,只记得,我不会害你,等你的伤养好,我就会走。” 慕忘尘不死地问:“你可见过一名白袍僧人,当日与我一同在牢房内遇袭的?” “什么牢房?我不曾去过,我是在一处宫墙外的乱葬岗捡到你的,当时你浑身是血,腹部连中数刀,可能杀你之人,以为你已经断气,未曾想你尚有一息。” “伽落……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 慕忘尘挣扎着要起身,白发男子无奈,一掌劈在了他后颈。 “主子,要不要通知二皇子过来?” “不必了,这里毕竟是南越国的地盘,他们在明处可能更安全。” 楚星舒将自已关在房里,翻来覆去的看那几样东西。 慕屹川端了牛乳进来,“星舒,你一夜没睡了,我知道你担心他们,皇上已经派了禁卫军沿着宫内外搜寻,等等说不定就会有消息了。来喝点牛乳,听话。” 楚星舒将那枯草放在鼻子间嗅了嗅,一阵恶心。 “牛乳拿走……我想吐……” 慕屹川见他脸色苍白,拧紧眉峰,“我派了雪风和三皇弟的暗卫一起,避开皇上的人,也在找人,你不睡不吃的,如何能找线索?” “这个枯草上的味道,我总觉得熟悉,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他突然灵机一动,“屹川,你帮我寻几只鼠来。” 慕屹川道:“你不是最讨厌那小东西么?” “顾不上了,快去。隐蔽些,别让人看见。” 不到一盏茶功夫,慕屹川拎了一个用黑布围着的铁笼过来,里头‘吱吱吱’响个不停。 “这么快?”楚星舒诧异道。 “是舒儿的功劳。” 楚星舒摸了一下‘舒儿’的脑袋,轻声道:“‘舒儿’你去外头守着吧。” ‘舒儿’雄翅一展,从窗口掠出。 楚星舒关好窗户,将自已的口鼻牢牢堵住,又用长布将慕屹川的口鼻也堵上。 第258章 “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星舒掀开黑布,侧过头,不愿意看里面毛光黑亮的肥鼠。 他用火折子点燃了香炉,白烟冉冉而起,只是正常檀香。 那老鼠在笼内‘吱吱’叫得更欢了。 慕屹川取下布条,道:“它还活蹦乱跳的,这香炉应该没问题。” 楚星舒把香炉内的香灰倒了出来,又将帕子里的香灰取出,悉数换了进去。 他再次点燃,竟然没有烟,可那老鼠‘咚’地一声,瞬间倒在了笼里。 楚星舒和慕屹川相视一眼,二人同时闭气。 楚星舒将水倒了进去,赶紧开窗。两人立刻翻窗而出。 “是那香灰也有问题。”慕屹川道。 “嗯,那香炉里的香灰被人动过手脚,这迷药无烟,起效这般快,纵是慕忘尘这般灵巧之人,也来不及躲过,当日我们如果在牢房里,恐怕此刻……” “会是谁干的?莫非……”慕屹川睁大眼睛。 楚星舒苦笑,“想除掉我们的人,再明显不过了。那稻草上的恶臭,我当日在院子里闻到过,李玉背了皇上进来,味道就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 “看来,杀景瑟,是皇上亲自动的手。” “谕淳知不是一直传闻懦弱无用么?”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印象中,他一直乖巧听话,目光闪烁,胆小怕事,可是这次回来……他说话滴水不露,眼眸里满是算计。他这么急着出手,想来是慕忘尘刺激到他了。” “你的意思是……他对伽落存了心思?” 楚星舒将脑中的思路捋清,道:“谕淳知当日染了恶疾,差点丧命,伽落顾念他是觉远大师的血脉,倾心相救。后来,宫中骤变,他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委身景瑟这样一个宫婢,换了伽落一条命。” “想来他的执念也是来源于此,眼下南越国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当日收编萧北候,静南王的兵力,我就觉得有些蹊跷。近日,又赐爵给我兄长,实则是想以我兄长牵制楚家军。” “那他可会对付楚家?” “不好说,眼下伽落应该无性命之忧,我比较担心的是慕忘尘……” 慕屹川眼露伤感,“那牢内血渍那般浓厚,恐怕凶多吉少……” 伽落身体躺在极柔软的榻上,长长的睫毛遮盖了那双清冷干净的眼眸。 谕淳知坐在床边,珍视地轻抚他的脸颊,“伽落,醒一醒吧……” 伽落天生不爱与人亲近,此刻虽在梦中,本能厌恶的侧过脸。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惊道:“皇上——” 第219章 死讯 谕淳知深深凝望着他,曲指在伽落眉间轻轻摩挲。伽落用力推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谕淳知一把抱住他,闭眼喟叹:“伽落,你终于是朕的了。” 伽落发现使不上力,“你对我做了什么?” 谕淳知笑得愉悦,“你也知道,朕不擅长习武,哪里打得过你?自然只好……让你使不上力了,不过你放心,朕可舍不得伤你,只是让你不能打朕罢了。” 伽落环顾四周,布置简朴,还有些熟悉感,“这是哪里?” 谕淳知松开他,站起身,“朕想了究竟把你安置在何处妥当,思来想去,没有地方比此地再适合不过了,当年,觉远大师曾在这里住过,你是不是觉得很亲切?” “师父……” “当年母后把他囚禁在此,他依然怡然自得,日日斋浴礼佛,煮茶破棋,气得母后后来……” 谕淳知敛了眉,不说了。 伽落轻轻抚着桌上未抄完的经文,红了眼眶,“师父……” “朕自幼受母后冷落,也是因着你师父的缘故,朕曾经恨过他,不过如今想来,他此生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收了你做徒弟。” 谕淳知走近他,“伽落,你可知道,当日朕求景瑟放你走的时候是何种心境?朕曾想过,只要你好好的,任何羞辱朕都愿意受,哪怕是与不爱的女人苟且……” 他从后面搂住伽落,“你可知道,那个女人爬上朕的床时,朕恶心得想要吐,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可是为了你,朕不能掐,还得亲她……” “你松开我!”伽落侧身躲过,清冷的道:“我且问你,南鲁王现在何处?” “哈哈哈哈……他呀……不自量力,敢跟朕抢人,自然是曝尸荒野了!” “不可能……不可能……”伽落身体一软,紧紧撑着桌缘,喃喃摇头,“你在骗我!” 谕淳知扬起佛珠,“这破东西,只有四颗珠子,南鲁王还宝贝似的护着,否则,也可以少挨几刀。” 伽落一把夺过佛珠,他不信,云容没有了,不可能…… 他的胸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他不信!他的云容那般狡猾,那般厉害…… 伽落眼眸里露了杀意,“谕淳知,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取你性命。” “伽落,你放心吧,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朕都检查过了,没有能伤到你的东西,自然也不会伤到朕。朕与你来日方长,可以纠缠一辈子呢。” 谕淳知托起伽落的下巴,“你是不是很恨朕?恨才好呢,至少能将朕放在心上,这世上的牵扯无非爱恨二字,朕知道你不爱我,无妨,你的恨,朕也要。” 谕淳知果然说到做到,七日后,封了幸儿为太子。 第259章 仪式结束,他卸下朝服,一脸疲惫的窝在椅子里。李玉上前道:“皇上,楚家这颗眼中钉总算要走了,算他们识时务。” 谕淳知冷笑,“有楚卓然握在朕手中,楚家军日后只能为朕所用,毕竟也是一家人,他们识趣,朕也乐得做个仁君,留他们性命。” “太后,近来如何了?” “她倒是老实了不少,日日敲着木鱼,乖乖念经,不问事事。皇上,可要去看看她” “不必了,朕还有事。先前吩咐你备下的点心,拿过来。” 风仪宫内,楚静娴紧闭殿门,拉了楚星舒过来,“星舒,你听话,带着二皇子和父亲一起先回大朔吧,待在这里不安全。” “阿姐,南鲁王尚未寻得下落,伽落也不知被谕淳知关押在何处……” “伽落交给我,至于南鲁王……”楚静娴轻叹一声,“你我都知道,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交给你?阿姐,你身为皇后,如今幸儿已是太子,谕淳知再丧心病狂,也犯不着动你。” “伽落在何处,我已经有眉目了,阿姐有分寸的。” “阿姐……” 楚静娴对慕屹川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星舒,你听话,等阿姐安排好,你负责接应就行。” 第220章 痛意 萧太后闭着双眼,静静地敲着木鱼。 楚静娴将膳食摆上桌,“太后,歇会再念经吧,今日有您最爱的翡翠鱼目羹,可得趁热喝,放凉了就有腥味儿了。” 萧太后放下佛珠,缓步走过来,冷笑:“你这近来日日往哀家这里跑,就不怕皇上起疑心?” 楚静娴为她盛了一碗,“您是皇上的生母,臣妾过来尽孝道,才是天理伦常。况且,此事,皇上也知晓,这翡翠鱼目羹还是皇上特意嘱咐臣妾,说您爱这道菜呢。” “鱼目,是这世上最笨的眼睛,好在……”萧太后轻轻抿了一口,“滋味不错。” “太后喜欢就好。” “你刚刚说这菜是皇儿交待的?” 楚静娴点点头,“皇上与太后毕竟是亲母子,如今他大权在握,许多事情也看开了。” 太后看着那羹,沉默半晌,再次舀起放入嘴里,“罢了……” 伽落听到开门声,眉头也不抬,继续打坐。 谕淳知轻轻将食盒放下,乖巧地坐在一旁等着。伽落对他仍然是冷冷淡淡的,只当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约莫半个时辰,伽落睁开眼睛,走到桌前坐下。 “饿了吧,今日朕又换了些点心,还有这素斋,朕花了好大心力才把皇觉寺伙房的师傅找到了,你尝尝看,是不是你吃惯的味道?” 伽落难得对他笑了,“皇上,贫僧近日换了口味,喜荤腥,不喜素。” 谕淳知无奈叹息,“伽落……你这又是何苦?”他想到前几日真听信了伽落的话,依言做了肉,结果伽落皱眉吃了几口,就吐了个干净。接着,又逼着自已硬吃。 他实在心疼,伽落却冷笑,“谕淳知,我只有吃惯了肉,才能狠得下手杀人。” “朕这条命是你万般辛苦救回来的,你真要拿走?”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了你!” 谕淳知苦恼地将脸埋入掌心,“朕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楚家人朕一个都没有动,不过就是想换你好好吃几口饭,怎么就这般难?” “吃不吃饭是我的事,不劳皇上操心。” 谕淳知取了一块芙蓉糕,递到他嘴边,哄道:“你不想吃饭,点心也行,就吃一口,好不好?你一日未进食了。” 伽医睇他一眼,“我说了,我、要、吃、肉!” 谕淳知怒将手中的芙蓉糕掷在地下,拂袖而去。 “吩咐厨房给里面的人做肉!” 伽落听到谕淳知踢倒花盆的声音,轻扯唇角,摊开掌心,将那只有四颗佛珠的手串放在唇边轻吻。 “云容,过去我总是劝你改恶向善,少造杀戮,如今……为了你,我愿意双手染上罪恶的鲜血,你等我……再等一等我……” 双眼一闭,两行清泪落下。伽落颓然地躺回床上,紧紧环抱着自已,就如过去被慕忘尘抱着一般。 慕忘尘总是比他醒得早,他每次睁开眼睛时,都会对上慕忘尘缱绻的目光。 “你为何总是这么盯着我?”伽落抬手蒙上他的眼睛。 “我家伽落好看呀。”慕忘尘轻笑。 伽落松开手,打了他一下,“莫非你喜欢我,一直以来都是贪图我的色?” 慕忘尘笑而不答,将他搂进怀里,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你的好,世间独一无二,都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不看牢一点,被人抢了可怎么办?” 伽落拍了他额头一下,“净瞎说,对我来说,你才是独一无二的。” “那你……是何时对我动心的?” 伽落红了耳根,翻身背对着他,“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烦不烦?” 慕忘尘抱着他轻晃,“伽落……我想知道……” 伽落泪湿了枕头,那些耳鬓厮磨,当初只道是寻常,如今变成回忆,却如凌迟一般痛彻心扉。 他将整个身体埋进被子,失声痛哭。 第221章 恩仇 慕忘尘斜倚在床头,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中书卷,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眼。 第260章 白发男子手中端着药,含笑看着他。 “你该喝药了。” 慕忘尘放下书,坐起身,直直看着男子,“这碗药喝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男子微笑,“是可以走了,不过,是跟我走。” “跟你走?我不要!我还有事!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忘尘双手环胸,细细打量他,“你衣着考究,谈吐不俗,说话自带一股让人服从的气势,想来是惯于发号施令的,身份不仅仅只符合富贵二字,莫非你是南越国的官家子弟?” 他又自顾摇头,“不可能,我与南越国的人没有过多交集,你说话的口音也不像,你是大朔的人……” 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猜得不错,继续。” 慕忘尘轻勾唇角,也的确是躺无聊了,接着道:“大朔的人,可选择性就多了,恨我的人不少,你是我的哪一路仇家?” 男子轻轻摇头,不是仇家……慕忘尘眸光突然一怔,“慕和墨——是你?” 慕和墨摘下面具,面容比过去沧桑了许多。 “你不愧是他的儿子,聪慧像极了你父王。” 慕忘尘愤怒道:“你不配提我父王!你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可真是羊入虎口!” “皇上——”侍从拔刀就要冲上前。 “退下!” “你想杀朕?”慕和墨轻声问。 “这件事,从我五岁开始就在想,你可知道,那一声声的父皇,叫得我有多难受?还敢给我取名叫什么……忘尘?哈哈哈哈……” 慕忘尘一笑就扯动了伤口,可他依然在大笑,“你不觉得这名字是在自欺欺人吗?” 慕和墨坐在床边,轻抚他的肩膀,“朕这一辈子,刚愎自用,的确有个爱自欺欺人的毛病。活该啊……活该……” “你的头发……”慕忘尘注意到他满头白发。 慕和墨执了一束,神色萧索,“一日白头又如何?有些东西,丢了就再找不回来了。” “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这般可怜的样子,你这般活着,可比杀了你,有意思多了。更何况,我与人有过约定,如今你又救了我一命,权当扯平了吧。” “执着了这么多年,如此轻易就放下了?” 慕忘尘直视他:“我不杀你,你好像很失望?” 慕和墨叹了口气,落寞苦笑,“是呀,你为什么就不能杀了我呢?”他站起身,“不要告诉川儿,你见过我。” 慕忘尘诧异地看着他,“你不回去?” 慕和墨神秘一笑,“他们就快来了。” 楚静娴刚放下手中的食盒,谕淳知一脸不睦的进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 谕淳知看了那空碗一眼,“母后胃口不错啊。” “太后听闻是皇上特地准备的菜,胃口大开,一碗都吃完了呢。” “皇后,辛苦了。” 楚静娴笑道:“皇上哪里话,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谕淳知摇头,“你也没吃吧,朕与你一起吃点。” 两个人各怀心事,注意力都没在食物上。 谕淳知想到伽落此刻可能又吐得满脸苍白,心中就堵得慌,他看了楚静娴一眼,“怎么在发呆?李玉说,你父亲和弟弟都已经出宫了,可是心里舍不得?” “嗯……有一点。” 谕淳知握了下她的手,“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是呀……只要家人都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幸儿怎么样,今日乖不乖?” 楚静娴眸光一暖,“这几日可调皮了,总是咿咿呀呀怪叫,一逗他,还会假哭呢。” 谕淳知唇角上扬,“是吗?这般有趣,朕想看看他,让乳母抱过来吧。” 一顿饭吃得极久,婴孩咯咯的笑声,驱散了宫殿的冷寂。 伽落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烦躁地将被子蒙上了脑袋。 “伽落……” 伽落立刻惊坐起,“皇后娘娘,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太后给我的地形图,我带你走。” “不行!皇上若知道,不会放过你的。”伽落摇头拒绝。 楚静娴一把拖起他,“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我毕竟是皇后,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星舒的马车就在北门外,莫要耽搁了。快走!” 第222章 玩偶 楚静娴将人送上了马车,手却被楚星舒一把抓住,“阿姐,上车一起走!” “星舒,你放手!” 楚星舒眼中是不容拒绝的坚定:“阿姐,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我若走了,幸儿怎么办?” “幸儿是他的骨血,也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不会对幸儿动手的。可是你不同啊,阿姐!” 楚静娴温婉一笑,“我的傻弟弟,阿姐是不可能离开幸儿的。你也知道,阿姐此刻说不走,你也是拽不走我的,再拖下去,你我都会再入险境,孰轻孰重,你不会想不明白吧。听话……松手……” 楚静娴奋力掰开了楚星舒的手指,黑色披风在夜风中飘了下,就隐没了。 楚静娴换好衣物,回到风仪宫。刚进大门,就见院内院外宫人跪了一地。 “砰”地一声,院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皇后,回来了” 阴沉的声音响起,月光照在谕淳知的脸上忽明忽暗。 第261章 楚静娴转过身,手指微蜷,脸上挤出一丝笑,“皇上怎么过来了?” 谕淳知缓缓逼近他,伸手一拽将人拉进了屋。“李玉,屋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楚静娴被摔在地上,额头重重撞到了桌角,鲜血淋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谕淳知蹲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黑色的瞳仁冷酷地盯着她,“痛吗?” “皇上……你醒一醒吧……”楚静娴的泪水混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谕淳知的手指上。 “朕浑浑噩噩这么多年,这一辈子,从未强求过任何东西,过去要看母后眼色行事,好不容易能自已做主,你却又来阻挠?” 谕淳知的手指下滑至楚静娴的脖子,猛地用力收紧,“你们一个一个为什么总要管着朕,逼朕,嗯?” “呃……”楚静娴喉咙发紧,胸口剧烈起伏着。 谕淳知突然松手,“咳——咳咳——”楚静娴剧烈咳嗽,身子瘫软在地。 她捂着胸口,贪婪地呼吸着,“皇上,您已大权在握,何苦让自已沉迷在痛苦里?” 她轻轻握住谕淳知的手,“伽落心不在此,强留也是无用啊……” 谕淳知猛地甩开她,愤怒地指着她:“你别跟朕讲大道理!你不会知道伽落对朕有多重要,我不需要他对我有心,我只要看着他,每日就看他一眼就足够了,可是你……竟然如此可恶的放走了朕的唯一念想!” “皇上眼中就半点看不到我吗?”楚静娴悲痛欲绝,“那当日为何要为我挡刀?这些日子的关怀备至,温柔呵护也都是装的?我们还有幸儿呀……” “呵呵呵呵……是呀,我们还有幸儿,皇后都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天真?朕对你如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只愿意相信你想相信的?” “皇上——”李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谕淳知不耐烦道:“朕说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皇上,太后薨了!” “什么——”楚静娴惊讶地看向谕淳知,却发现他按着眼角,擦落了颊边两滴泪,蓦然对着她笑道:“皇后,心思歹毒啊。” “皇上什么意思?” “太后身体素来康健,这几日只有你给她送过膳食,那碗鱼目羹……送得不错。” “这几日的饭菜里面,皇上你……她可是你的生母啊!” 楚静娴只觉得手足冰凉,眼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是披着人皮的禽兽。而她,竟然还傻得以为能捂热这颗兽心。 “这么看着朕做什么?你也怕了?” 谕淳知长叹一声,“娴儿,你说朕的母后是不是很过分,临死也不疼一疼朕这个儿子,还助你放走了朕最爱的人,让朕爱而不得!” 他眸光一暗,又泛上了恨意,“你们都不心疼朕,都只想要朕作你们的傀儡,最后呢……哈哈哈哈……” 谕淳知猛地伸手一拽,楚静娴便被他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他的目光阴鸷,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你们以为自已是什么?" 谕淳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得意,“你们个个都想掌控朕,却不知道你们自已才是玩偶,而朕......才是那个提线的人!" 楚静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与绝望…… 第223章 谋反 慕忘尘觉得胸口被人压得喘不过气,醒来后怔住,目光缱绻起来,他温柔摸了下怀中人的脸颊。 伽落像猫咪一般,双手牢牢抱着慕忘尘的脖子,脑袋埋在他胸口睡得正香。 院外人马声嘈杂,伽落眉头皱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对上慕忘尘含笑的凤眸,再也挪不开。 “本王就这般好看,都把你迷傻了?” 伽落眸光一湿,咬紧嘴唇,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你哭了呀?” 伽落倔强地避开他的目光,“才没有。” 慕忘尘双掌托着他的脸颊,与之对视,“我看看。” “真没有。” 伽落本就在极力克制着眼泪,被他这么一逗弄,再崩不住,玉珠般的泪水顺着眼眶一颗一颗落下。 慕忘尘用指尖温柔擦拭,“好啦……好啦……我知道这回吓到你了,没事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乖……伽落最乖……” “我真的以为……以为你……” 伽落以为再也见不到,抱不到的人,此刻竟然失而复得。 这些日子的煎熬尽数化为了委屈,他在慕忘尘怀里歇斯底里,全然释放。 “好了……都怪我身子不争气,应该早点去找你的,让你白白多伤心了几日。” 伽落轻轻将自已的脸颊贴在慕忘尘的颈项上,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手也紧紧把人抱着,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外间动静更大了,伽落抬头问:“外间怎么这么吵?” 慕忘尘唤了一声:“疾风——” “主子!”疾风迅速进来。 “外面怎么回事?” “是二皇子在点兵,定安王说二皇子此番到南鲁,随行护卫军并不多,所以……他交待属下,等主子醒了,知会您一声,咱们的人,他先征用了。” 第262章 “这个楚星舒……”慕忘尘笑着摇头,取出腰牌递给疾风,“把这个拿去给他,跟他说,人尽管用,伽落就陪着本王养伤了。” 疾风拿了令牌而去。 伽落不依道:“不行,我也要去!他们肯定是去营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了救我,此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嗯……知恩图报,说得对,可是……你得确定你去是帮忙还是添乱。” 伽落不满道:“什么叫我去就添乱了?” 慕忘尘慢条斯理的分析,“谕淳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你就是饵,还送上门,不是添乱是什么?” “他说得没错,伽落,你留下!” 楚星舒和慕屹川不请自来。 慕忘尘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进来能不能敲下门?” 楚星舒嗤笑一声,“难不成你伤成这样了,还能干些别的勾当?” “楚星舒——” 伽落拍拍慕忘尘,“云容,你小点声儿。” “你怎么不让他闭嘴!”慕忘尘不满道。 伽落为难的看着二人。 慕屹川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别为难伽落了,我们就是过来知会一声,准备出发了。” “三皇弟的伤虽然得养,可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谕淳知一心在伽落身上,把他带回你的封地到底安全些。” 慕忘尘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回南鲁城后,我再派些人过来增援,助你们拿下南越王宫。” “你们这是要……谋反?”伽落惊道。 楚星舒坦然道:“大哥说谕淳知已经丧心病狂,毒杀了太后,还嫁祸给我阿姐,如今我们不反,也是被扣了反贼的帽子了。” 伽落不敢置信,“他杀了太后……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冷血无情之人!” 楚星舒打趣道:“好了,小秃驴,你也别难过了,你把这人间最大的魔头变成了绕指柔,已是最大的功德了。” “慕忘尘,好好待伽落,你是不知道,这小秃驴为了你,都把自已逼成什么样了。” 伽落面上一臊,“星舒,你快别说了。” 慕忘尘心疼的问,“你都做什么了?” 第224章 热刑 楚星舒与慕屹川相视一笑,携手而出。将空间还给劫后余生的两个人。 他们换上盔甲, 翻身上马,各乘一骑。 楚星舒笑道:“慕屹川,你没做成大朔的反贼,倒随我做了一回南越国的反贼。” 慕屹川为他戴正盔帽,温柔地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这是不是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可得回大朔娶本皇子,我的嫁妆可丰盛着呢。” 楚星舒眼睛亮亮地瞅着他,“好,一言为定。” “出发!”慕屹川提气一喝,“驾!” 楚静娴双手被缚,嘴里再次被灌了一口滚烫的热粥。 “说!伽落的落脚处在何处?” 楚静娴的喉咙已经溃烂,疼得麻木。这种热刑,残酷至极,先帝在位时就下令废除了,想不到,身为国母,竟然被当今皇上亲自执刑。 楚静娴悲凉的扯开一丝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你到底说不说?” 谕淳知拿起长柄木汤勺,从柴火旺盛的锅内又舀了一满勺。 楚静娴想到那滚烫入口的痛苦,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谕淳知得意地笑了,眼神中透着冷酷的快意。 “愿意说了吗?再不说,朕可就要让你一辈子说不了话了。”! 楚静娴生理性的害怕只持续了瞬间,随即,她继续笑着摇头。 这个笑,惹恼了谕淳知。 “你!你们楚家人还真是天生的硬骨头!”他气得手臂直抖,猛的将勺中物灌入她嘴里。 “呃——”楚静娴睁大眼睛,浑身痛得抽搐。 “皇上——不好了!” 李玉急冲冲地跑进来,脚步不稳,还摔了一跤。他爬起来,满脸无措,“皇上,宫门被破了!” 由于谕淳知将楚静娴关押在伽落离去的屋子,故而上头的厮杀之声,他并未察觉。 谕淳知冷笑:“来得好!” 谕淳知端坐在马背上,身后是整齐地禁卫军。 他冷冷地盯着楚星舒,“整个南越国,几岁小儿都知道,楚家军是一门忠烈,怎么?如今要做反贼了?公然带着别国的兵马逼宫?” 楚星舒淡然一笑:“楚家只辅佐明君,虚名不过是身外之物。” “楚星舒,你狐媚勾搭大朔国的人就罢了,还想累得整个楚家都落个反贼的丑名吗?” 楚星舒抽出长剑,冷笑,“谕淳知,你记住了,今日我们讨伐你,名正言顺!” 谕淳知在马上狂笑,“哈哈哈哈——好一个名正言顺,真不要脸!” 他高举御剑,扬声道:“拿下反贼者,朕记一等功,封万户侯!” 楚卓然骑马上前,高举手中令牌。 “这是……” 禁卫军统领刘苪惊道:“这是先帝的玄虎符,见此令者必须听从调配!” 谕淳知急道:“反贼窃取玄虎符,刘苪,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拿下此人!” 楚卓然道:“先帝将此令交给楚家,就是为了监国之用,谕淳知你轼母嫁祸皇后,简直猪狗不如!” “还啰嗦什么,给朕上!” 刘苪高声道:“没听到皇上说的,一等功者封万户侯……” 第263章 “啊——” 他语音刚落,人已从马上摔下,喉头上插了一支羽箭,瞪大疑惑的双眼,当场毙命。 楚星舒侧过头,惊讶地看着慕屹川。 慕屹川放下手中的弓,得意挑眉:“你要不要为夫君鼓个掌?跟着蒙尔泰的日子,我可没有偷懒。” 这人真的是…… 楚星舒无奈睇他一眼,转首对禁卫军道:“去阎王殿做万户侯比较快,还有想去的吗?” 禁卫军见统领已死,又见对方兵强马壮,土气正高。一时茫然…… “楚家军何在!” 禁卫军中,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吼了一声。 楚家军旧部被收编禁卫军,在刘苪的管理下,本就看不惯他与李玉勾结,弄权贪财。 故而,有人带头,后面齐刷刷跟了大队。 “你们也反了?” 谕淳知见这帮禁卫军倒戈相向,怒声道。 楚星舒道:“谕淳知,交出我阿姐,留你一条命。” “哼——”谕淳知骑马上前,凑到楚星舒跟前,“楚星舒……你兵力胜过我又如何?想见楚静娴,就只能听我的!我若败了,她也别想活着。” “你想怎么样?” “哈哈哈哈——”谕淳知笑容诡异,尖着嗓子道:“跟朕来呀……” 慕屹川急道:“星舒——” “只许他一个人去,其他人不许跟来,否则……再灌几碗热粥,楚静娴就要没命啦……” 楚星舒震动,“你对阿姐用了热刑?” “朕来时可是交待了李玉,一碗一碗不停的灌,朕回去得越晚,她就喝得越多……哈哈哈哈……” 第225章 错位 谕淳知走了几步,勒住缰绳,回过头瞥向楚星舒。 “你为何停下?”楚星舒急问。 他朝楚星舒身后努了努嘴,“你那情郎缠你未免太紧了些,他若这般,朕可就不走了,我可是一点也不着急。” “慕屹川,不许跟着我。” “星舒……”慕屹川无奈停下,“谕淳知,你若敢伤他一分,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楚静娴嘴唇颤抖着,已经烫得变了形状。 “娘娘,再来一勺吧。” 李玉执起木勺,兴奋地靠近…… “啊——”李玉突然惨叫一声,半截手臂硬生生被人斩断,那落在地上的半截断臂还牢牢握着长柄木勺。 李玉疼得几近昏厥,他惊恐地看着楚星舒,楚星舒手中正握着还在滴血的长剑。 李玉慌忙爬到谕淳知脚下,可怜巴巴地唤道:“皇上——” 谕淳知笑得开怀,“李玉啊……朕还是头一回见定安王发火呢,原来这美人生起气来,是要见血的呀……” “阿姐……”楚星舒急忙解开楚静娴的绳索,“阿姐别怕,我带你走。” 楚静娴空洞的眼睛看向楚星舒,焦灼的冲他摇头。 李玉喃喃道:“皇上……他……” 谕淳知缓缓后退,退到暗格处,手在背后握住机括。 太后那张地形图在楚静娴脑中浮现,她眼睛突然睁大,呜咽着朝谕淳知扑过去。 谕淳知握住机括的手同时按了下去,本欲脱身,未曾想被楚静娴拼死抱住。 “贱人!松手!” 整间房屋开始剧烈震动,屋瓦碎片掉落下来…… “要……要塌了……”李玉脚下裂开一个大洞,他一只手胡乱想抓住什么,身体落了下去。 谕淳知身后是唯一的逃生通道,可是此刻他被楚静娴抱住,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让自已完全挣脱不开。 她已经说不出话,眼睛急切地示意楚星舒快走。 楚星舒唇角轻扬,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将人用力推入了谕淳知身后的通道,用背堵住暗格的门,轻轻说了句:“阿姐,保重!” “楚星舒……你松开朕!” 楚星舒凑近谕淳知耳边,缓缓道:“皇上,一起下地狱吧……” 谕淳知不知道自已昏迷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骨头要散架一般,他支撑着缓缓站起来,刚走了两步,脚下一绊,他摔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谕淳知翻过他的身子,血肉模糊的脸,脖子间的晶亮红色吸引了他的目光。 谕淳知取下那红珠,冷嗤一声,“你们这些人,都这般爱留信物么?” 他伸指探了下楚星舒的鼻息,笑了,“楚星舒啊楚星舒,朕是不是该谢谢你那般牢牢抱着朕?” 他轻轻抬起楚星舒的脸,“啧啧啧……这张脸,还真是可惜了。朕再送你一程吧……” 外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狗叫声。他听出是慕屹川带了人马和猎犬寻人。 谕淳知缩回手,改为一把拎起楚星舒,迅速躲在一块巨石后藏身。 他眸光一动,将那红珠挂于脖颈上,又挑了一块尖硬的石头,“啊——” 他忍着剧痛,毫不留情地在脸上一下一下重重划着,鲜血染红了那坚石。 谕淳知满脸鲜血,朝楚星舒阴森一笑,“楚星舒,朕有时候倒是羡慕你,当初父皇喜欢你,伽落喜欢你,还有你那个情郎……有时候,朕还真的是羡慕你啊……不若你的后半生,就让朕来帮你过吧。” 南鲁城 慕屹川轻轻叩着房门,柔声唤道:“星舒,你饿不饿,我做了牛乳糕,你多少用一些好不好?” 第264章 “砰”地一声,杯盏砸上了门框。 慕屹川站在门口叹气,自从将楚星舒带回来后,他就性情大变,把自已成日关在屋子里,不分白天黑夜,身着黑袍,头戴黑纱笠帽,将自已连头带脚的全部包裹住。 伽落端了药过来,看见慕屹川伤怀的靠在门板上叹气。 “你先别急,我进去看看吧。” 慕屹川苦笑,“好在,他还肯见你……” “星舒这人素来爱惜容貌,先前只是胖了些,他都闹得要减肥,如今这般……可能越是在意的人,他才会越回避吧。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第226章 伪装 伽落将药放在桌边,温和唤道:“星舒,喝药了。” 谕淳知透过黑纱盯着他,唇角上扬,乖巧地坐了过来。 “药还有些烫,你先把手伸过来,我为你把脉。” 谕淳知不说话,静静地将手心朝上,目光贪婪地在伽落脸上流连。 “你这回伤得可不轻,自回来后,你就一言不发,嗓子可有不适?” 谕淳知轻轻摇头。 伽落为他掩上袖子,“你这样子,我看了都心疼,更别说二皇子了,他日夜守在屋外,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你真的不见见他?” 谕淳知再次摇头,端起药,一饮而入。 伽落收了碗,轻轻握住他的手,“不若让千千回来陪陪你,你让他帮我打理‘一品斋’,处处为我设想,我能为你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谕淳知反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伽落回到正厅,慕忘尘迎了上来,“楚星舒可好些了?” 伽落无奈叹气,“身上的伤好多了,可是还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慕忘尘搭了下慕屹川的肩膀,“二皇兄,给他一点时间吧。” 南鲁城的冬日来得晚,今年竟然破天荒的下了一场大雪。 谕淳知斜倚在窗边,看着慕屹川在院内认真堆雪人。 慕屹川的鼻子冻得红红的,呼出的热气里带着白烟,他回头,冲窗边的谕淳知露出了多日来唯一的一个微笑。 “星舒,你终于肯见我了。” 谕淳知将手伸到窗外,接了几片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 慕屹川执起他冰凉的手,在唇边呼了一口热气,“手这般凉,穿得太少了。” 谕淳知用力挣脱,抽回手后,“砰”地一声,关了窗。 慕屹川立在雪中,怔怔地看着紧闭的窗户,无奈叹了一口长气,只觉得这南鲁城的雪天,竟然比大朔还要冷。 谕淳知拼命用水净手,一遍一遍,搓红了手,一脚踹翻了铜盆。 自他身上的伤好后,伽落就没有天天来了。 慕屹川坐在廊子上发呆,听到开门声,他激动地站起来,“星舒,你终于愿意走出来了。” 谕淳知嗓音嘶哑,“这里怪闷的,我想去找伽落。” “好,我带你去。” 王府内的观景亭,视野极好,尤其是这雪天,伽落一大清早就兴奋得睡不着,轻手轻脚披了厚斗篷,打着一把折伞,立在亭内观雪。 还没清静一会儿,亭内就热闹起来。下人们忙着置帘子,抬炭炉,又是煮酒,又是布菜。 伽落清亮地眸子浮了些无奈,腰间一紧,被人从后头拥入温热的怀中。 慕忘尘搂着他冰凉的身子,轻声责备,“你都不知道冷么,哪有人大雪天跑亭子里吹风的?” “难得的清静,都叫你破坏了。”伽落不满地撇嘴。 慕忘尘环住人,半躺在铺了柔软熊皮的贵妃榻上。 “云容,你怎么连床都搬来了,未免太夸张了吧?” 伽落不得不佩服他这人的确会享受,观景亭内温暖如春,又可以欣赏雪景,慕忘尘取了一杯酒,喂到伽落唇边,“喝点酒暖暖身子?” 伽落将那酒杯反塞到他嘴边,“酒你自已喝,我……我还是喝茶吧。” 慕忘尘一饮而尽,轻抚他的脸颊,“看来伽落大师入凡尘,果然只是贪图本王的美色。” 提到容貌,伽落心情低落了下来。 慕忘尘将他搂紧了些,安慰道:“你又担心楚星舒了?” “担心我什么?” “星舒——”伽落从慕忘尘怀中一跃而起。 谕淳知瞥了眼伽落躺过的地方,目光微滞,回过神时,蓦然发现慕忘尘正直直盯着自已,眼里满是探究。哪怕是隔着黑纱,让人辨不清神色,他依然慌了一下。 慕忘尘懒洋洋起身迎客,“下雪天,二皇兄怎么会想到来探望臣弟了?” 第227章 茫然 慕屹川接过他递来的酒,轻啜了一口,心情比往日松快了许多,“星舒嫌府里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慕忘尘瞥了一眼楚星舒,他正拉着伽落说小话。 “你家这位终于肯开尊口了,难得啊。” “星舒可能伤了嗓子,我还想让伽落帮他看看。今日就叨扰了。” “二皇兄哪里话,跟我何必客气?对了,上次提到的碧落山,我已经着人在准备了,伽落也不爱住府里,等宅院盖好,正好赶上春暖花开时节,你们的院子可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慕屹川看着一身冷清的‘楚星舒’,落寞道:“你自已安排吧,如今……他连与我同一屋檐下都不肯,未必肯去碧落山。” 第265章 “太子婚期将至,你是准备带楚星舒回大朔皇城?” 慕屹川点点头,“他的家人在那边,我想试试回去后,他能不能开心一些。” “我和伽落就不去了,回头帮我带份贺礼送上吧。” 慕屹川道:“莫非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 慕忘尘笑道:“等你们大婚的时候,我自是要去的。” 慕屹川沉默半晌,问:“你精通易容术,这脸毁了,真的就没有办法复原了吗?” “我只会扒人脸皮,这修复脸皮,还真没试过,不过……人皮面具通过一些手段可以做出来,可那些药物用在真脸上,自然是行不通的……你很介意他的容貌?” “介意的人是他,他的绝世容颜毁了固然可惜,可是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他这个人更重要,只是……连你我都觉得可惜,他日日揽镜自照,自然更难以接受了。” 慕忘尘看着搭在伽落肩膀上的手,一股无名火起。 “伽落,过来。” “云容,怎么了?”伽落乖巧地走过来。 慕忘尘递了杯茶给他,“聊了这么久,喝口茶吧。” “我跟星舒在聊南越国的旧事呢。” 慕屹川识趣的也端了茶杯走过去,“星舒,歇会吧。” 谕淳知避开慕屹川的手指,接过茶,淡淡道:“多谢。” “太子快要大婚了,等过几日,我安排妥当后,我们一起回皇城吧。” 谕淳知指尖一紧,“就我们两个回去,那……伽落呢?” “伽落已经是南鲁王妃,三皇弟不便前去,伽落自然也是留下的呀。” 慕屹川见他不作声,安抚笑道:“你在这里给伽落置办了田庄,铺子,三皇弟也给了丰厚的聘礼,伽落在这里吃不了亏的。” “我……我不想回去。”他转过身,背对着慕屹川。 慕屹川扳过他的身子,感觉到手掌下的肩膀明显一僵。 慕屹川颓然松开他,语气温和的劝道:“你父亲,母亲,也在家里等你,我以为你会想见他们。” 谕淳知冷笑,“我这副尊容,谁也不想见,包括你!” 慕屹川火气上来了:“楚星舒,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这张脸!” “你若如此在意这些,大不了,我陪你!” 慕屹川抽出腰间短刀,就要划上去, 慕忘尘眼疾手快的夺下刀,“二皇兄,你这又是闹哪出?疯了吗?” 慕屹川颓然蹲下身子,脸埋入掌心,“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除了陪他,我还能做什么……” 伽落拉着谕淳知,“星舒,二皇子这些日子为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折磨他,你就不难受吗?” “我只是不想顶着这张脸回去见家人。” 伽落问:“那你要一辈子待在南鲁城吗?” “未尝不可?他若不愿意,大可以自已回去。” 慕屹川跌跌撞撞的起身,抹了一把眼泪:“楚星舒,你把话说清楚,我自已回去是什么意思?” 谕淳知见他如此痛心疾首的样子,心头浮上一丝快意。 下过大雨的路面泥泞不堪,楚星舒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伤口有些已经化脓,尤其是脸…… 回想那日,他本还庆幸自已活着,却在河边清洗伤口时,瞥见了水面中的倒影,他以为自已看错了,仔细凑近,用手摸着脸上蜿蜒的伤疤。 那水中的脸,也多了一只手。 楚星舒跌坐在地,那张脸,是他的,真的是他的。 他习惯性的摸向脖子,却发现脖颈间空无一物。和他此刻的心一样空。 他茫然无措,这是第一次,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已,该何去何从…… 第228章 搭救 这段日子以来,楚星舒漫无目的行走,不去计算日子,也懒得在衣食住行上花心思。 过去那些考究的习性,故意被他抛弃了。他饿了就采些野果,或者用火铳猎几只猛禽胡乱裹腹。 楚星舒想用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让自已麻木掉心头的伤痛。 他知道若回去找慕屹川,他必会不离不弃。 可是这张脸……连他自已看了都觉得丑陋,人性最经不起考验,慕屹川可以忍受这张脸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若有一日,在慕屹川脸上看到嫌弃,只是想想,他就心如刀割…… 这一次,他决定认怂,不敢赌,也不要赌。只有这样,他和慕屹川的这段感情才是完整的。 寒风袭来,楚星舒发现,此刻没有什么比温暖和食物更重要了。 他环紧双臂,低头踩在枯叶上。 山林中突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呼救声。 “小美人——这荒郊野岭,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求求你——放过我——” ‘嘶’地一声,女子的衣裳被撕开。 “你越叫,老子越兴奋,这里除了孤魂野鬼,可叫不出半个人来。哈哈哈哈——” 楚星舒皱眉看去,满身横肉的男子已经解了腰带,女子绝望地挣扎。 男子兴奋地抬起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蓦然出现在眼前,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啊——鬼——真有鬼——” 楚星舒的黑发搭在面上,只露了半张脸,更显狰狞。 第266章 男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楚星舒轻笑一声,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露出的第一个笑。 他捡起一旁的黑色披风,背过身一丢,那披风飘然落在了女子身上。 “多谢恩公。” 女子整好衣衫,起身致谢。 “你不怕我?”楚星舒问。 女子轻轻摇头,“不论公子是人是鬼,都是我的恩人。” “刚刚那个人……” “我不认识他。我今日本是去碧落山卖药种的,就遇到了刚刚那个人,幸好公子及时出现,否则我就……” “碧落山?” 女子点头,“最近南鲁王要在碧落山建别苑,南鲁王妃喜研药物,南鲁王就命人搜寻药种,价格给得极大方,越是稀有的,价格越高,我弟弟要娶亲了,父亲年纪也大了,因此我才走这趟……” “我瞧着公子身上有伤,公子若不嫌弃,不如随我回寒舍,我父亲是乡医,给村里人看病多年了,医术还是不错的。” 楚星舒见天色已暗,担心她一个人回去再遇坏人,加之此刻自已身无分文,的确需要药物,权当各取所需吧。 “我叫翠妞,公子如何称呼呀……” 楚星舒轻轻摇头,“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的?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叫你,喂,嘿,哎吧。” 楚星舒被她逗笑,这女子个性开朗,说话有趣,让他不自觉想到了千千那只小麻雀。笑道:“你可以就叫我‘喂’。” 翠妞指着山脚下的几间屋舍,此刻已至夜深,屋内还亮着烛火。 刚拉开栅栏,里头就冲出一个老汉,一把拧住翠妞的耳朵,“你个死丫头,说了不许你去,硬是不听,这个时辰才回来,你是想急死我吗?” “爹爹——爹爹——你轻点儿,有客人在哪。” “客人?”老汉的目光落在衣衫褴褛的楚星舒身上,“你说这个落魄乞丐是客人?” 翠妞揉着耳朵,拉过楚星舒,“爹爹,他可是我的恩人,今日若不是他,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你遇上坏人了?有没有受伤,让爹爹瞧瞧。” 翠妞躲开老汉的手,“唉呀——我真的没事。喂,快进来吧。” 楚星舒被拉入正堂,老汉发现他虽然衣着破旧,可坐姿却是极风雅。 虽然面容丑陋,却长了一双如狐狸般聪慧妩媚的眼睛。 第229章 献药 老汉一脸严肃:“手伸过来,我帮你把脉。” “有劳了。”楚星舒低垂着头,静静由着他诊脉。 老汉撩起他的袖子,触目满臂伤痕,“你伤得很重啊!又拖了这些时日,这脸……也不是原来就这样的吧?” “翠妞说得没错,您果然医术高明。” 楚星舒随口一句夸,哄得老汉笑开了,“这般会说话,是老朽眼拙了,你不肯吐露真名,想来是有身份的人吧。” 楚星舒含笑沉默。 “罢了,不方便说,就不说吧,你若不嫌弃呀,先安心住下养伤,老朽虽不富裕,粗茶淡饭还是管得起的。” 楚星舒要了热水,坐在浴桶内,细细擦拭着身子。 白色水汽在屋内环绕,他洗得很慢,布巾滑过身上每一处伤痕,都是他重新接受这具身体的过程。 “爹爹,他没事吧,都洗了一个时辰了?”翠妞在外间探头。 老汉重重敲了她脑袋一记,“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知道羞,大男人洗澡,你还够着脑袋看?” “我是担心水冷了,他本来就身上有伤,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能洗冷水?” 说话间,楚星舒换好衣裳掀帘而出,一身粗布白衣,穿在他身上,却多了几分贵气。 “弟弟的衣裳你穿果然合适。”翠妞红了脸道。 这人虽然面容被毁,可是说话温言软语,气质不俗,她日日在这村中跑,还没见过这般风采的男子。 想来,他先前的容貌必是极佳的,可惜了…… “你饿了吧,快过来吃点东西。” 一碟清粥小菜,配着白馒头,楚星舒竟然吃了三大碗。 胃内被温热的食物填满,身体也清爽了,楚星舒此刻才觉得自已是个人了,那走失的神魂,也回来了几分。 他睡得极安稳,一夜无梦。 小住几日后,这天他难得起早,帮着老汉整理了药材,见翠妞背了小布包,神神秘秘正要出门。 楚星舒问:“你这是去哪儿?” 翠妞笑道:“我去镇子上的药铺送货,顺便结些银子回来。” “哦……” “你要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楚星舒转身欲走,被翠妞一把扯住,她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爹爹,小声道:“我那日的药种换了不少钱,我又存了些新鲜的,你陪我去一趟碧落山吧。” “你那日差点……还敢去?”楚星舒也随着她低声道。 “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楚星舒扬唇轻笑,“我这张脸,的确是可以吓吓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翠妞急道,顿了一顿,红了脸,“其实,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可怕。” “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翠妞摇晃着他的手臂,“等结了银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你说话算话。”楚星舒笑着逗她。 第267章 碧落山极寒,今年的大雪下得早,触目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 几辆马车停在山脚下,山脚下黑压压全部是排着队的人。 翠妞拉着楚星舒挤在队伍里,随着人群缓慢挪动着。 “怎么会这么多人?”楚星舒问。 “除了咱们献药种的,还有花农,木匠,仆役,都要甄选呢,你瞧,那马车上都是执事的人,手续繁琐着呢。” 楚星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慕忘尘的贴身小厮小伍,他正在忙碌地指挥着。 小伍一抬头,见前方又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连忙喊道:“王爷的马车来了,大家让一让!分立两旁,把车道让出来。” 人群一阵沸腾,都想探头看一看那马车中的贵人。 小伍急得粗了脖子喊,“快让一让!仔细受伤!” 翠妞被人挤了一下,险些摔倒,楚星舒眼明手快的捞住了她的腰,“小心点。” 翠妞不在意的笑,眼里满是兴奋:“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王爷长什么样子呢,听说,他的王妃可是个男人呢!也不知道究竟会生得什么模样……” 楚星舒心头一叹,不自觉也看了过去。 第230章 心碎 伽落正巧掀了车帘,视线与楚星舒对上,楚星舒慌忙躲闪,却发现伽落的眸光并没有异样。 他自嘲一笑,如今自已这副模样,自是不必躲的。 楚星舒戴上了斗笠,遮住面容。 马车停下,慕忘尘牵着伽落下车。楚星舒微笑地看着他们,突然胸口猛地一震! 慕屹川竟然也来了,他下车后,伸出手,讨好的想扶黑衣人。 那黑衣人越过他的手,径自跳下了马车。 慕屹川眼中闪过落寞,苦笑着跟着黑衣人。 楚星舒周身寒冷,如坠冰窖! 他以为慕屹川会疯狂地四处寻自已,或者以为自已死了,伤心一段日子,他甚至还在心中责怪自已的懦弱,心疼着慕屹川的痴心! 可是…… 此刻,楚星舒只觉得太讽刺,这么快,慕屹川就移情别恋了。 哪怕是他楚星舒死了,慕屹川这心也变得太快了些…… “一个一个排好队,不要挤!” 楚星舒失魂落魄地被人群推着向前走,队伍挪动得很慢。 翠妞行了跪礼,楚星舒却伫立着一动不动。 “喂,你发什么呆呀,得行跪礼。” “不必跪了,都……都起来吧。”伽落笑道。 他实在是不习惯别人跪自已。 楚星舒看向那黑衣人,他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径自起身走开了。 慕屹川赶忙追了过去。那黑衣人待他极为冷漠,他却上赶着一般。 楚星舒冷冷地看着他们落在雪地上的背影。 慕屹川天生喜欢征服,越是不待见他,他可能更有兴趣。 翠妞的药种再次被选上,她开心地拉着楚星舒去旁边领银子。 楚星舒的脚步控制不住的追随慕屹川而去,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把慕屹川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喂,你去哪呀——”翠妞在身后急唤。 “你站在原地等我,我去去就来。” “慕屹川,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谕淳知回首怒道。 慕屹川脱下身上的斗篷,霸道地为他披上,“山里风冷,你再烦我,也得把这斗篷穿上。” “你……”谕淳知要推他,被他制住了双手。 落在楚星舒眼里,却是甜蜜的打情骂俏。 后来,他看到慕屹川将那人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心中最后一丝期望破灭……泪水模糊了视线,楚星舒举起手中的火铳,瞄准了慕屹川的后背,手颤抖着,终是下不去手。 楚星舒痛得弯下腰,捂嘴无声抽泣。 罢了……慕屹川,从今以后……没有以后了。 “慕屹川,你松开我!” 慕屹川眼中露了一丝疑惑,楚星舒自获救后,一直对他退避三舍,今日是难得的一次亲近,可是这感觉……为何这般不对? 他将人更搂紧了些,没有…… 虽然此人身上有药味,却绝不是楚星舒身上独特的药香味。 楚星舒转身跑开,却听到空中一声鹰叫。 他暗叫不妙,是‘舒儿’。 ‘舒儿’直勾勾盯着他而来,慕屹川用手吹了个哨声,‘舒儿’这才不甘心的飞落在他肩头。 楚星舒隐在一棵大树后,看着慕屹川从腰间的囊袋里取了羊肉喂‘舒儿’。 直到他们走远,楚星舒脖间一寒,这才发觉,刚刚一动不敢动,树上竟然抖落了一脖子的雪。 谕淳知披着慕屹川的斗篷,一脸不睦。 前头人群已经渐渐散去,伽落迎上前问,“星舒,你怎么了?” 谕淳知摇摇头,“我有些累了,先去车上歇着。你陪陪我吧。” 慕屹川这一次竟然没有跟上去,而是一脸深思地盯着他的背影。 “你又惹他生气了?”慕忘尘问。 慕屹川眉头紧锁,喃喃道:“他……可能不是星舒。” “他不是楚星舒?” “他一直不与我靠近,我以为是他有心结,可是刚才……我抱了他一下,感觉完全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人不对,而且他身上没有星舒的药香味道。” 第268章 慕忘尘沉默地盯着他。 “还有……‘舒儿’过去喜欢跟星舒撒娇,可自他这次受伤回来后,舒儿却完全不与他亲近。可他身上明明戴着星舒的红珠,这红珠是不会错的!” 慕忘尘恍然道:“怪不得……我总想挖了他的眼睛。” “什么意思?” “隔着黑纱都藏不住他那赤裸裸地眼神,每次见到伽落就黏黏糊糊,楚星舒过去对伽落虽然亲密,却也不会如此。这个人……” “谕淳知!” 二人同时脱口中而出。 “不好!伽落——” 慕忘尘急着冲到停在树下的马车上,掀开车帘,心头一空,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第231章 离开 “喂,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半天了。”翠妞朝楚星舒跑过来,“唔——” 楚星舒捂住她的嘴,拉着她蹲下身子,示意她噤声。 翠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瞪大了眼睛。 谕淳知背起昏迷的伽落,择了小路下山。 楚星舒定定的看着二人,松开手,开口道:“翠妞,今日药种换了多少银子?” “那……那是南鲁王妃,他们两个……”翠妞指着前头,“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银子?” 楚星舒笑了一下,“把银子给我,我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翠妞一头雾水。 楚星舒扬了下手中的火铳,瞄准黑衣人,“砰——”地一声,黑衣人和背上的人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楚星舒走后,翠纽忐忑不安的握着手中的火铳。 “伽落——”慕忘尘抱起昏迷的伽落,疑惑地看着翠妞,“刚刚是你用的火铳?” 翠妞心头一慌,还是依着楚星舒的交待点了点头, 慕屹川探了谕淳知的鼻息,已经气绝,只中了一弹,却是正中要害。 “你见过他……给你火铳的人现在何处?” 翠妞深吸了一口气,用楚星舒教的话答道:“我多日前上山采药,偶遇一个乞丐,我见他可怜,给了他些钱财,他就送了我这个,还教了我使用方法。” “多日是几日,在哪里遇到他的?”慕屹川急道。 “嗯……大概有七八日了,就在我家附近的一座小荒山上遇到的。他说这火铳可以值五百两,让我卖给识货的人。” 慕屹川视线落在谕淳知的脖颈,鬼使神差的伸手一捞:“红珠,谕淳知身上的红珠不见了!星舒一定来过……星舒!星舒!你在哪里……”慕屹川疯了一般在雪地里大声呼喊,山林间只回荡着自已孤寂的回声。 片刻后,慕屹川深看了翠妞一眼,“你在说谎,他刚刚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在哪里……你告诉我,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只说用这火铳可换银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我可就走了。” “不许走!你跟我回去!”慕屹川抓着她的手腕,把人塞进了马车。 灵隐宫的确是个好地方,尤其适合睡觉。 此刻开得正盛的一株桃花树,枝桠被人不客气的压弯了,那人将脑袋枕在手臂上,唇边带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怎么又爬树了,他这些日子,是越发皮了。这好好的一树桃花,都让他给压烂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玄辰双手环胸,不满地睨着树上睡得正香的人。 圣尊环上他的腰,笑道:“好了……他还是个孩子,你总跟他计较个什么。” “哼,你就宠吧!自他来后,你都不疼我了。” 树上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慢慢坐起身子,轻轻抖落青绿纱袍上的桃花瓣,笑道:“这桃花树上睡觉,做的梦都香甜一些,只不过又毁了宫主的桃花酿,宫主不会打我吧?” “哼——我敢么?楚星舒,你都赖在我灵隐宫白吃白喝三年了,准备什么时候滚下山?” 楚星舒轻跃下树,用手中折扇抵了抵玄辰有些微凸的肚子,“我哪有白吃白喝,宫主这日见发福的身材可都是我的功劳。” “我今日准备做八宝醉鸭,赔你的桃花酿如何?” 玄辰吞了下口水,慌忙地捂住嘴,坚定摇头:“我不吃了,真的不能吃了!” 楚星舒和圣尊相视一笑,“宫主,吃吧,最后一顿了,吃完了,好上路!” “呸——什么好上路,咒我呢?” 楚星舒掩嘴而笑,“不是你上路,是我决定走了,为我饯行。” 玄辰问:“你……真的要走?我没有赶你的意思,刚刚不过是玩笑话。” “我知道,只不过实在不想看你们两个人日日在我面前浓情蜜意罢了。” 圣尊羞涩地低下了头,“你这孩子,又拿我们打趣,听闻寻你的赏金都提了三倍。” “如今你可是个活的财神爷,现在别说大朔,连边陲小国的人都在处处寻你,若不是这匈奴地处隐蔽,你哪能逍遥快活这么些年?” 第232章 羁绊 楚星舒轻轻理了理衣袖,冷嗤:“有人嫌银子多,乐意做蠢事,于我何干?” 圣尊搭上他的肩膀,劝道:“二皇子当年只是眼拙,淳知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会变得如此……我也有错。他已经自识恶果了,你又何必用他的错,来惩罚无辜的人呢?” 楚星舒低首沉默。 第269章 “若说当日你是为着容貌被毁不肯见他,如今,你在这灵隐宫可是养得更胜从前了。当年我和他父皇……” “嗯哼……咳咳咳……”玄辰故意咳得很大声。 圣尊在他胸口重重拍了一下,低斥:“我正常说话,你假咳个什么劲儿?” 元辰捂着胸口,“我只是想提醒星舒,过去就过去了,人要向前看……” “行了行了,你少添乱了!去把般若花制的药取来让星舒带回去。” 圣尊推走了玄辰,接着道:“我和他父皇纠缠半生,如今想来,当年多少还是年轻气盛了,有些岁月,蹉跎了,就再回不了头了……” “般若花一等就是三年,如今药已制好,我可是为了送药给阿姐才回去的。不关任何人的事。”楚星舒目光闪烁,倔强地转移话题 圣尊宠溺一笑:“你就嘴硬吧。” 夜风微凉,八角亭内,蒙夕染举起酒壶,猛灌了一口,开口道:“若初,你真的要走了吗?” 楚星舒含笑点头,“这几年,多亏你说服了你皇兄皇嫂,未透露我的半点消息,让我过了这段难得的逍遥日子。” “皇兄好说,最为难的莫过于皇嫂了,不过甘尔乐的事上,她欠你一份恩情,自然也只能由着我了。” 楚星舒长叹一声,“甘尔乐被欲望蒙蔽双眼,才会这般轻易入局,亲手斩杀了忧儿的生父立功,妄想取万和而代之。 她却不知道,万和与蒙尔泰夫妻一心,从未生过嫌隙。” “她这个人,只懂得索取讨要,却从不懂得,一段感情,是要有付出和牺牲的。” “只是可怜了忧儿……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皇兄皇嫂也有了自已的子嗣……这孩子最喜欢缠着你,如今,你也要走了,唉……”蒙夕染摇头叹息。 “这也是我今夜来的目的,我打算带他一起走。” “你带忧儿走?” 楚星舒点头,“趁着他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带走,若是留在此地,他的身世难保不会埋下祸种,我带他回南越国,幸儿和他年岁相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两个人正好相互为伴。” 蒙夕染目光一亮,欣慰道:“跟着你,这孩子必不会学坏。” 楚星舒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这般笃定?” “说来也是,你当初骗我骗得好惨…… ” “四王子,这是要翻旧账了?” 蒙夕染定定的看着他,鼓起勇气道:“你若真的放下他了,可会……可会接受别人?” 楚星舒重重拍了他额头一下,“蒙夕染,你喝多了吧!” 蒙夕染放声大笑:“喝多了,哈哈哈,是喝多了!” 忧儿兴奋地看着窗外,碧空如洗,漫天黄沙,偶尔还有几只雄鹰掠过。 他第一次出远门,开心地问:“楚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 楚星舒敲了他的小脑袋一下,一脸严肃“说了好几次了,你该叫我什么?” 忧儿皱了下小鼻子,奶声奶气地道:“我才不要叫你爹,你又没胡子。” “谁告诉你,爹必须有胡子的?” ‘可是你这般好看,那我……还是叫你娘吧。” “闭嘴!” 楚星舒轻轻地揉捏着自已的太阳穴,心中暗自叹息。他实在是厌倦了与眼前这位小话唠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 他不自觉看向窗外,想到当日自已身心俱伤的来到这里,以为再也不会回去了。 未曾想,他竟然会带了甘尔乐的儿子一起走,此后这孩子,就是他楚星舒的羁绊。 他支颐苦笑,还真是挖坑把自已给埋了。 第233章 颓废 慕悦星下了朝,刚褪下朝服,小果儿进来通报:“皇上,摄政王求见。” 慕悦星有些头疼,“你确定摄政王这个时辰起来了,还入宫了?” “真的,小的可不敢欺瞒皇上。” “请摄政王在御书房等候,朕马上到。” 慕屹川红着双眼,一副宿醉未褪的样子。见到慕悦星,他敷衍地拱手行礼,“拜见皇上。” 慕悦星使了个眼色,小果儿识趣的带了下人出去,体贴的关好了门。 慕悦星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二皇兄,你昨日又醉酒了?” 慕屹川摇了摇头,脚步踉跄,“你说得不……对……不是昨日,而是……一直到现在,哈哈哈哈……不信,你闻闻看。” “二皇兄,你够了!”慕悦星将他按在椅子上。 “你来找朕何事?” 慕屹川又站了起来,重重地搭着慕悦星的肩膀,拇指食指捏在一起,眯着眼道:“皇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大朔国的地界……嗝……嗯……小了点?” 闻言,慕悦星眉头拧得更紧了,“你又想征战哪里?别国又没来惹咱们。就说那姒国吧,不过是与南越国争一块两国中间地界的城池,人家两国的事,你倒好,急吼吼带着兵就将人家给灭了。 “还有那姜国也是……人家是一片好心,想与我国结秦晋之好,献公主给你,你不想要就不要,犯不着去打人家啊……还有……” “皇上,你怎么这般聒噪,吵得人头疼。” “你还好意思嫌朕吵,你这府里日日鱼龙混杂,各种关于楚星舒的小道消息,你可是一条都不愿意放过,怎么不喊头疼?” 第270章 一听到‘楚星舒’三个字,慕屹川松了手,颓然坐在椅子上,嗓音暗哑,“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知道,他这回是真生气了……” 慕悦星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楚兄这个人不仅仅是没跟你联络,平远侯也是一封家书没收到呀。想来……他不露面应该是有苦衷吧。” “二皇兄,你就别再为了南越国挑起战争了,你在南鲁城也有宅子,不如过去散散心?” 慕屹川睇他一眼,“怕我惹事,赶我走啊?” “你看看这个吧。” 慕悦星将一份折子递给他,慕屹川疑惑地接过,“南越国几时多了个摄政王?” 片刻后,他听到自已心口如雷,“你是说……” “真的是他回来了……” “二皇兄,不是我说你,你布下天罗地网又如何,他想回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回去了。” “我是真的不想看你整日颓废,你不如去照照镜子,若是楚兄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变了心可怎么办?” 慕屹川眼眶湿润,摸了一下满是胡渣的脸,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重重拍了一下慕悦星的肩膀,“你说得很对,他最讨厌脏臭了,我这就回去洗澡!” 慕悦星揉着被他捏疼的肩膀,长叹一声,喃喃自语:“楚兄,你再不回来,我二皇兄就要变成个傻子了。” 平远侯府 “侯爷,摄政王求见!” 楚平雄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忙摆手,“不见不见,我不要见!” 刑敏君拿帕子为他擦着衣襟上的茶渍,好笑道:“你怎么还怕起他来了?” “他每次来都变着花样让我打他,他是年轻力壮,我这把老骨头,揍不动了,真揍不动了!” “唉——他还真是实心眼的孩子,星舒不在的这几年,他日子也实在不好过。” “别跟我提这个不孝子,究竟受了多大的罪,这般音讯全无,一封家书都不写,白瞎了他满腹才华!” “岳父大人——下人拦着不让我进,我就自已进来了。” 慕屹川带着雪风,难得神清气爽。 楚平雄问:“你今日这又是唱的哪出?老夫今日没力气打你!” 慕屹川笑了,“这些日子叨扰岳父大人了,小婿今日特来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儿,有星舒消息了?” 慕屹川开心地点头,“皇上收到了南越国的消息,南越国新封了摄政王,我猜测应该是星舒。” “这孩子,总算想起来要回去帮他姐姐分担一下国事了,还算有点良心。” “岳父放心,这一次,我一定把星舒带回来见你们。” 第234章 流寇 南越国l 楚星舒收了药碗,“阿姐,你试着发一下声。” 楚静娴点点头,摸着喉咙,张大嘴巴:“啊……”声音沙哑,几乎听不清楚。 “阿姐,别紧张,嗓子松一些,再试试。” “啊——我……” 楚静娴惊喜地发现可以发音了,“我……可以……” 楚星舒欣慰的笑了,“不必着急,慢慢来,再服几日药,应该就能痊愈了。” “母后,你真的可以说话了?”幸儿开心的拍掌。 “幸……幸儿!” “母后,你可以唤我的名字了!”幸儿激动道。 楚静娴一把搂过幸儿,喜极而泣,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忧儿放下手边的点心,做了个鬼脸:“小哭包!” 楚星舒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是不是也想哭了?来,爹爹抱抱你。” “我才不要叫你爹爹,哼——” “那抱抱要不要?” 忧儿响亮地答道:“要!” 他一头撞进楚星舒怀里。 “星舒,你的府邸可都打点妥当了?”楚静娴执笔写道。 楚星舒无奈摇头,“别的都还好,就是教引师父难寻,没遇到几个合适的。” “不如让忧儿也住宫里吧,和幸儿一起学习?” 忧儿摇头拒绝,“不要!我才不要跟小哭包在一起呢。” “哼——我也不要跟野蛮人在一起!” 两个小奶团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热闹。 楚星舒叹息道:“我再慢慢寻吧,近日边境闹了流寇,这批流寇不似一般山匪,行令禁止,狡猾难缠,我想亲自去一趟云浮城。” 楚静娴欲言又止,轻笑着执笔继续写:流寇之事,事出有因,二皇子本是一片好心。 楚星舒冷哼一声,“我还真谢谢他的一片好心!” 楚星舒轻装上阵,只带了小队人马,低调的入了云浮城。 云浮城内,频频受袭击,太守新上任不久,却是一个狠人,长得一脸书生模样,执剑砍流寇,却是毫不手软。 此人名叫步流云,年轻气盛,是云浮城的世家子弟,文韬武略,又生得一副好样貌,是云浮城人的骄傲。 步流云礼貌的接见了楚星舒,却并不热络。席间,气氛尴尬,楚星舒察觉到此人对自已不屑,兴致倒被勾了起来。 楚星舒坐在上守,执起酒杯,道:“听闻这帮流寇原是姒城的军队,因不愿意归降,落草为寇,故意搅得南越国边境鸡犬不宁,云浮城肩负边境的最后一道屏障,这段日子,辛苦太守了。” 步流云一饮而尽杯中酒,清冷的声音惜字如金:“摄政王过誉了!” 第271章 他冷冷在席间扫了一圈,陪笑的同席官员,只觉得后背发凉。 果不其然,步流云开口,语带挑衅:“不知摄政王可有对策?” “正所谓入乡随欲,强龙难压地头蛇,对付流寇,本王自是全权信任太守的。” “哈哈哈哈——”步流云扶额大笑,“下臣受宠若惊,只不过……下臣也听过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摄政王可知,如今人人都在传闻咱们南越国狐假虎威。摄政王借着与二皇子的关系,恃强凌弱,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姒国。” 这话藏着暗刺,众人大气不敢出,暗暗为步流云捏了一把冷汗。 楚星舒眼尾轻挑,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是真的高兴。 南越国人才凋零,想不到在此边陲小城,竟然藏着这样一块璞玉。 众人见摄政王笑得愉悦,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步流云奇怪地看了楚星舒一眼,此人的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楚星舒从谏如流地点头:“原来这根源竟然是本王的错,南越国是一个喜欢和平的国家,大朔此番作法虽欠妥,可到底夺回了咱们的河西水道。这水道掌握在手中,于长远来看,我不觉得是坏事。” 他见步流星变了脸色,不慌不忙的继续道:“当然……那些流寇扰了云浮城的安宁,本王自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235章 难缠 步流云道:“摄政王不会是指您带来的那一小队护卫军吧?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那些兵还不够流寇塞牙缝的!” “依下臣之见,摄政王酒也吃了,巡查也查过了,那流寇本就对您有积怨,不若您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楚星舒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不——” 步流云一口酒呛到,这摄政王还真是比传说中更难缠,“敢问摄政王,您这个不……是什么意思?” 楚星舒起身,体态轻盈地走向步流云。步流云不自觉绷直了身子,看着他靠近。 楚星舒搭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我要带你一起回去。” “什……什么?”步流云的一身傲骨瞬间软了下来,他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星舒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觉得你在此处实在是埋没了人才,皇上年岁小,正缺一位合适的太傅,这个职位,我寻了好久,今日总算遇到了合适的人,自是要带你回去的。” 席间一阵骚动,尤其步流云的父亲步定罗。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楚星舒,他们步家儿郎竟然能入朝做皇帝的太傅,这可是要载入史册,光耀门楣的呀!祖坟上都要冒青烟啦…… 步流云瞥了父亲一眼,面露不睦,“摄政王知遇之情,下臣心领了,只不过下臣心系云浮城,无意朝堂,嘴笨心拙,更不适合陪王伴驾,还请摄政王见谅。 ” 步定罗急得直拍大腿:“云儿……” “父亲不必多言,流寇一日不灭,儿子一日都不会离开云浮城半步。” 楚星舒道:“你的意思是,灭了流寇就可以了?好,本王留下助你剿灭流寇。” “我……”步流云舌头打了结,平日的伶牙俐齿遇到此人,好似都失了效用。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就行事吧。” “啊?”步流云看疯子似的盯着楚星舒,头皮发麻。 “太守,不好了!” 步流云的贴身小厮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急得直嚷嚷。 “小星,没看到摄政王在此吗,乱了规矩!”步流云拉过此人,故意训斥。 小星自幼与步流云一起长大,步流云生性不拘小节,故而小星一时忘记了分寸。 经他一提点,小星立刻屈了双膝,“拜见摄政王。” 楚星舒问:“见你神色慌张,想来是有要紧事,可是跟流寇有关?” “那流寇头子掳走了张家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步流云惊道:“贺兰羽抓了惜嫣?” 步定罗立刻变了神色,“这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和惜嫣早有婚约,孩子呀……那流寇把你可是研究了个透彻啊!” “张家老爷在外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星观望着主人的神色,讪讪道。 步流云咬牙切齿:“这帮孬种,有本事直接冲我来,抓女人算什么!” 楚星舒道:“你叫……小星吧,去把张家老爷请进来。” 张老爷跪倒在众人面前:“可怜我家小女,平日乖巧,大门都不出一步,怎料今日被一伙黑衣人翻墙而入,不分青红皂白,掳了人就走——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张老爷颤颤巍巍地展开手中的信,“那劫匪头子留了信,说要太守独自一人上山,若是子时还未见到太守大人,就要……就要让嫣儿做他的押寨夫人!” “世伯莫要忧心,此事因我而起,我现在便去!” “慢着——”楚星舒一把拉住他。 步流云一把推开他的手,“人命关天,还请摄政王莫要阻拦!” 楚星舒笑道:“我没要拦你,带上我吧。” “摄政王,我求求你,别胡闹了行不行?”步流云忍了半日的火气终于爆发。 “你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我亲自去解铃,有何不可?” 楚星舒认真道:“比起你,他们应该更恨我才是,我怎么可能让个女人因我受牵连。” 第272章 “公子——”一直默不作声的石玉,担忧的唤了一声。 楚星舒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嘴,“大朔虽将姒国送给了南越国,可是民心不归,我正想去找他们聊聊。” “这不行……”步流云摇头。 “这是命令!”楚星舒唇角依然带笑,“你若不服,我就先处置了你!” 楚星舒清亮的眸子透了寒光,步流云不自觉气势弱了下去。 第236章 入寨 山林中,夜雾沉沉。 楚星舒抬眼看了一眼‘雪松寨’三个字,评论道:“取雪松为名,看来……这位寨主倒是个硬骨头。” 步流云低声道:“寨主原是姒国国君的私生子,当时姒国国君已经病重,命了这位不受待见的儿子处理交界地一事,未曾想遇到了慕屹川,败得一塌糊涂。” “姒国国君一气之下归了天,这人一直过不去心里的坎,哪怕皇族子女已经归降南越国,咱们太后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有这个人,死守着旧土不肯就范……” “步流云,让你一个人来,你是看不懂字吗?” 黑夜中,这个声音听来格外清亮。此人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审视着打量二人。 步流云显然很熟悉这个声音,“贺兰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带来的这个人……你不想要?” 贺兰羽摘下了布巾,打一个响指,周遭瞬间亮起了一圈火把。 二人这才看清,暗处竟然站了几百号人。 贺兰羽借着火光,视线停留在楚星舒脸上,盯了好半天,突然笑道:“这张脸还真跟话本中的一模一样!” 楚星舒差点被口水呛到,无奈扶额,尴尬道:“都怪本王,过去年轻气盛,创作欲浓烈了些……没想到这话本后劲这么足,各位见笑,见笑了。” 贺兰羽习惯性整理了一下额间的卧兔,“楚星舒,你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那可不成,你放了张家小姐,让人家小夫妻团聚,还是我在这山上陪你吧。正好,我有正事找你谈。” “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谈什么谈?” 楚星舒笑道:“你的兄弟姐妹可都在我们南越国,想砍我,怕是有点难……” 贺兰羽冷笑,“他们可从不曾拿我当过一家人,我何必在乎他们死活?” “说得也有道理……”楚星舒轻抚着下巴,“那你频频来犯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父皇报仇!若不是你那姘头为讨好你,拿我们姒国献祭,我父皇怎会一气之下……” 贺兰羽哽咽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星舒温和道:“那就冤有头,债有主,都是男人,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放了人,我跟你走便是!” “你真的不怕死?” 楚星舒睇他一眼,状似无意的把玩着掌心中的一个精致荷包,“怕啊……可是有些事,怕也得做呀,比起死,我更怕无辜的人因我而死。” 贺兰羽目光一顿,“来人,把那女人带过来!” 张惜嫣双手被负,发丝凌乱,满脸委屈地飞扑进步流云怀中。 步流云身子一顿,犹豫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帮你解开,你爹爹在我家等你呢。” 贺兰羽瞪着亲密地二人,“还不快滚!小心我改变主意,将你们一起杀了!” 步流云担忧的看了一眼楚星舒,楚星舒悄悄冲他挥了挥手,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了,大寨主,天不早了,我困了,咱们回去吧。” 语罢,楚星舒自顾朝寨内走。 众人怔怔地盯着楚星舒,这个人还真不拿自已当外人。 “寨主,这人质……还绑吗?” 贺兰羽没好气道:“人都走远了,还绑个屁呀!” 楚星舒进了屋子,屋子建在林中,又是梅雨季节,潮味特别重。 他嫌弃地皱了下鼻子,回头冲来人道:“你确定这是最好的一间屋子?” 那人一脸凶相,“你这人怎么这般麻烦?别忘了自已身份,你可是人质,是人质!” “哦……人质饿了,弄点吃的来吧,我刚看寨内有个池塘,弄几尾鱼来,要清蒸的啊。” “你——”那人抽出腰间弯刀,正想朝他劈过去。 楚星舒轻松转身,反将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低声笑道:“我再说一次,鱼要清蒸的……” “呃——”那人脖颈一痛,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了皮肉,又疼又怕地直抽气。 “我……我这就去……” 楚星舒满意松开了手,那人惊恐地看了他一眼,慌忙跑了出去。 第237章 条件 楚星舒将脑袋探出竹窗外,发现这屋内味道难闻,山林间的空气倒是格外清新。 他忍不住贪婪的吸了几口,盯着皎洁的月光,暗叹:慕屹川呀慕屹川,为什么我一回来,就得收拾你的烂摊子? 贺兰羽亲自提了食盒过来,除了楚星舒点名要的清蒸鱼,还有山间野味,两壶清酒。 楚星舒开心地将桌子移到窗户边,“寨主,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贺兰羽帮他倒了一杯酒,“能喝酒吗?” 楚星舒点头,“那是自然。” 贺兰羽见他执了杯,却并未喝,讥讽道:“不敢喝?” “激将法对我没用。”楚星舒用帕子擦了下杯沿,一脸嫌弃:“你过去也好歹是个皇子,这杯子脏成这样,你也不讲究?” 第273章 贺兰羽一口喝光手中那杯,冷嗤道:“我怎么觉得你跟个娘们似的讲究!” “这不叫讲究,这叫爱干净。”楚星舒擦净杯沿,缓缓喝下酒,酒味入口略淡,味道平平。 他直勾勾盯着贺兰羽,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作什么这么看我,不觉得瘆人么?” “我可比不上你方才想将人家小夫妻生吞活剥的样子。” 贺兰羽面上一红,“你胡乱说什么?我不过是在想要不要连他们一并解决了!” “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贺兰羽紧紧捏着酒杯,“配不配,与我何干?”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答应我的东西呢,快给我!” 楚星舒从腰间取出一个绣功精致的荷包,放入他掌心,巴掌大小,针脚细密,上头绣着一朵玉兰,栩栩如生。 贺兰羽细细摩挲着那针脚,眼眶湿润,“你是在何处得到此物的?她……还好吗?” 楚星舒有些困意,他酒量素来不好,刚刚在太守府喝了酒,此刻又喝了贺兰羽的一杯淡酒,不知不觉这酒意竟然上来了。 他手肘撑着额头,微眯着眼睛,语气慵懒:“当日皇上突然高烧不退,太后伤了嗓子急得不行,南越王宫孩子少,那日来的御医没经验,也是急得直冒汗。” “幸得在外扫地的余姑进来看了一眼,笃定地告知是急疹,说许多小孩子都会犯,等疹子出来,热就会退了。” “太医还吊书袋把那余姑说了一顿,不信她的话,结果不久后,真如余姑所言,皇上退了热。太后见她这人不骄不躁,人淡如菊,甚是喜欢,就留在了身边做皇上的贴身嬷嬷。” 贺兰羽闷头又喝了一杯酒,“她的确是人淡如菊!” “知道我要来,临行前特地将这个荷包交给了我,她说你自小爱招蚊虫,里面放了一些驱蚊草。” 贺兰羽将荷包放在鼻间嗅了嗅,“她就只知道成日做这些,从不为自已谋划,为我出头!” 贺兰羽猛灌了一口酒,眉间透着暴戾。 “若不是她这般与世无争,岂会侍候父皇这么多年,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累得我从小就被人看不起!” 楚星舒蹙眉,“你怎知她与世无争不是为了护你?你细想想……若想不明白,这酒也就不必找我喝了。” 贺兰羽沉默着,半晌后,幽幽道:“国已破,大势已去,再谈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楚星舒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好,不谈她,你盯着云浮城不放,搅得边境不得安宁,究竟图什么?敞开说说吧,如此闹下去,你不过是以卵击石,持久战,你并无胜算。” 贺兰羽冷笑,“你都送上门来了,你说我图什么?” “你想杀我?” “若不是因为你,大朔怎么会出兵?本来我立此一功,就能在父皇面前扬眉吐气了,都是因为你,让我们成了亡国奴!” 楚星舒苦笑,“还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如今你已在我手中,若想活命,把浮云城以南全部给我。” 楚星舒凤眸轻挑,“你这是要圈地为王,狮子大开口啊。” “楚星舒,你的命在我手上,没得选择!” 第238章 躺棺 楚星舒轻轻扬唇,酒不好喝,他索性不喝了。食指转着酒杯玩,缓缓道:“余姑的命可在我手上,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你——”贺兰羽一时语塞。 “我若死了,你母亲陪葬,这笔买卖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见他不做声,楚星舒眸光中带了些怜悯:“余姑说你自小不与她亲近,嫌她身份卑微,对你那父皇,倒是崇拜得不得了。” “你可知道,若没有大朔插手,此刻你早已是枯骨一堆,你那所谓的父皇不过当你是一枚废子,不论战果如何,都不会留你在世上,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也没想到中途杀出个慕屹川——” ‘砰’地一声,贺兰羽捏碎了酒杯,腾地站起来,红着眼怒声道:“楚星舒!你果然如传闻中擅长蛊惑人心,编得一手好故事,我父皇早已不在人世,母亲又在你们手上,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若想灭了你,我带重兵围剿就是,何必只身前来,与你说这些废话?” “你这个奸诈小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要信!你滚——现在就滚!” 楚星舒对他的怒骂充耳不闻,他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径自朝卧榻走去:“夜深了,我要睡了,这山间夜里风大,寨主出去请帮我关好门,谢谢。” 贺兰羽愤怒离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楚星舒坐在榻上,却硬是躺不下去,床单潮湿得带着股霉味儿。他索性起身,趴在桌子上对付了一夜。 翌日,楚星舒挂着黑眼圈,坐在椅子上,一个一个的打着呵欠,听了半天,总结了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浮云城买不到防潮的床?” 贺兰羽道:“你睡不惯就滚回太守府去!” 楚星舒轻轻摇头,“我们还没谈个结果出来,我自然是不走的。” 贺兰羽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浮云城这里的确是物资匮乏了些,找防潮木做的床,着实有点难为你们了。不如……”楚星舒灵机一动,笑得甚是愉悦。 第274章 “你别这么笑,有屁快放!” “找家最好的棺材铺,铺子内做棺材的材料必然有防潮的。” 贺兰羽惊得结巴起来:“你……你要我买副棺材给你……睡……睡觉?” “那床实在是太臭了,我这人自幼贪睡,你看才一个晚上没睡好,我就已经成这样了。” 楚星舒指着自已的熊猫眼,语气极其认真。 “哈——哈哈! ”贺兰羽干笑着,随后骂了声:“疯子!” 他再次确认道:“我若买来了,你敢不睡,我就把你砍了塞进去!” 楚星舒轻摇折扇:“你是不知道,我自幼身子弱,大夫早早断言活不长。因此,从记事起,我就在寻思着将来睡什么样的棺材,床也好,棺材也罢,于我而言,都不过是睡觉的地方。” ‘雪松寨’的晚上,风声总是特别大,猫头鹰歇在树梢,碧绿地眼睛微眯,盯着院内华丽的棺材。 楚星舒轻松一跃,坐了进去,里头用的床褥柔软无比,他躺了下去,果然比床榻舒服多了。 他自是不必盖棺的,因此,抬眼就可见满天星辰,围绕在一弯新月旁边,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楚星舒双臂环胸,惬意无比。原来人死后,睡得地方还是挺舒服的。 他昨晚一夜未眠,此刻也真的是困了,数了一会星星,就眼皮打架睡着了。 月夜中,有人风尘仆仆而来。 贺兰羽指着远处的棺材,“人就在那里。” “你杀了他?” 来人将剑横在贺兰羽脖子上,那剑身在剧烈颤抖。 贺兰羽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若杀了他,还会花重金给他置棺材?那可是沉香木啊,价值几何不必我说了吧?” 第239章 诈尸 慕屹川松了剑,红了眼眶,胸口仿佛被人掏空。 贺兰羽阴鸷一笑,转身离去。 “怎么会这样……呵呵呵呵……”慕屹川狂笑,“雪风,你说……老天是不是在玩我?我找了他这么久,想了他这么久,最后还是不把他留给我!” 慕屹川满脸痛苦,他用手猛烈地捶打着自已的胸口,每一拳都用尽全力! 随着拳头不断落下,他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不停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内心的痛苦和绝望。 “主子——不可自伤啊!你每一拳都用了十成力,用不了几拳,你会没命的!”雪风哽咽地抱住他,将他的手扭住。 慕屹川用力挣脱他,颓然指着心口,“你告诉我,要怎么样,这里才不会疼——” 雪风鼻头一酸,“我们……先去看看吧,那贺兰羽狡诈,说不定是耍我们呢?” 慕屹川闻言,精神一振,“对,贺兰羽一定是在骗我!” 雪风看着他急奔过去的身影,心里直打鼓。 若是里面的人真的是…… 他不敢想象主子会怎么样,这几年主子已经过得够荒唐了,仅靠寻人的执念撑着。 好不容易这一回有了消息,才恢复了几日神采,如今却—— 他暗暗求神拜佛,希望是贺兰羽在骗人,里面的人不是楚星舒。 棺木中的人,容颜更胜从前,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含情眼,唇边带着惯有的浅笑。 慕屹川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灭了,整个人瘫软下来,无力地趴在棺边,轻轻抚摸着那朝思夜想的脸颊。 肌肤依然那般柔软,脸上好似还有余温。 他的眼泪滴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了楚星舒的额头,鼻尖,还有几滴顺着唇缝入了喉。 下雨了?这雨还是咸的? 楚星舒刚刚准备睁眼,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星舒……” 是他—— 来得还真快! 楚星舒心头火起,索性继续装睡。 他感觉到额头上落了吻,那吻温柔至极,然后是眼睛,鼻子,最后到了嘴唇,慕屹川停了下来。 慕屹川的手指在楚星舒唇上轻轻抚摸,“星舒,你一个人闷不闷?睡在这里,冷不冷?” 楚星舒暗叹,他想睡个好觉,还真难…… “主子,你干什么?” 雪风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慕屹川的剑被人沉沉按住。 四目相对,慕屹川懵懵地说了两个字:“诈尸……” 楚星舒重重拍了他脑门一下,坐起身,一脸嫌弃:“雪风,把你主子拉开!” “公子,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楚星舒一身白衣如幽灵,面容清丽,发丝在微风中轻扬,看起来缺了些烟火气。 楚星舒白了他一眼,甚是无语。扯开慕屹川手中的衣摆,出了棺材。 “地上有影子!哈哈,公子果然还活着!”雪风乐道。 “星舒——”慕屹川这才回神,跟了过来。 “你站住!不许再过来!”楚星舒命他站在十步之遥处。 慕屹川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伤了心神,急得想将人抱住确定这人还活着,可见到那双冷得结霜的眸子,他听话的站住了。 “公子,主子找你找得好苦……” 楚星舒笑了一下,轻轻点头。 “雪风,你先下去。”慕屹川开口道。 院子里的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望着。 第275章 一别三年,楚星舒发现慕屹川清瘦了许多,身上的那股子神气也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如一只已经苍老的雄鹰。英姿尤在,却失了血性。 “星舒,你……更好看了。”慕屹川痴痴地道。 楚星舒笑道:“二皇子过誉了,许是太久未见,觉得新鲜吧。” 慕屹川听出他语气疏离,心头一慌:“你在怪我这么久才找到你,是不是?” 楚星舒摇头,“我不过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他掏出一个锦盒,朝慕屹川掷过去,“这个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第240章 妻儿 慕屹川打开盒子,盒子内的红珠依然如杜鹃啼血。 他想起第一次为楚星舒戴它时,楚星舒窝在他怀里沉睡,慕屹川生怕惊醒了他,笨手笨脚地戴了好半天……那种心头被填满的甜蜜滋味,他每每忆起都会心悸不已。 后来,也是因着这红珠,他认错了人。 楚星舒消失的这几年里,他反反复复想过,自已真的是认错了人,还是在自欺欺人? 他希望那戴着红珠的人是楚星舒,这样,他的星舒就活着…… 他的懦弱付出了代价。 慕屹川将红珠放进锦盒里,随手用力抛了出去。 “你——” 慕屹川苦笑:“别人戴过的东西,你自是不会要的。因为它,我弄丢了你,还留着此物作甚?” “你的东西,自然是随你处置,丢了也好,你我之间,也不必再有过多的牵绊了。” “怎么可能没有牵绊?”慕屹川缓缓朝他逼近。眼神坚定,仿佛要穿透眼前人的灵魂。 随着他逐渐靠近,楚星舒不自觉后退一步,“我说了,你不准过来!” “你都打算不要我了,我为何还要听你的?”他的语气里带了偏执的愤怒。 慕屹川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楚星舒,你我之间,不可能没有牵绊,哪怕是死了,我也会追着你下地狱!” 楚星舒放弃挣扎,露了一丝得意的笑意,“慕屹川,一切已经晚了……” 慕屹川牢牢抱住他,闭着眼睛感受这人在怀里的呼吸。 他抱得太紧,以至于楚星舒每一次的心跳,都好像在他心头跳跃。 不是做梦,这一次不是梦。 耳边响起楚星舒冷冷的声音:“慕屹川,我已经是当爹的人了,你还要纠缠吗?” 慕屹川身体一颤,捏住楚星舒的下巴,疑惑的盯着他,“你休想骗我!” 楚星舒直视着他,平静而认真:“真的,我没有骗你。” 楚星舒拉开他的手,背对着他,继续道:“当年我毁了容貌,那样子丑得连自已都看不下去。” “而你却……后来我去了灵隐宫,宫内一名婢女竟然不嫌弃我,悉心照料,而我……也不想再回来,就在那里与她成了婚,生下了忧儿。” 慕屹川恼海中不禁想到楚星舒与女人结合的画面,抑制不住醋意翻滚,又恨又痛,“那个女人,你也带回来了?” 楚星舒轻轻摇头,语气中有惋惜:“她生下忧儿不久,就过世了。” 慕屹川冷笑:“死了?倒是好事,省了我一番功夫。” “慕屹川,不许侮辱我儿的生母!” “你心中,她就这般重要,我说她一句也不行?楚星舒,我告诉你,今日她是死了,她若活着,我也会杀了她,捆了你!” 楚星舒冷笑:“捆了我又如何,捆得住心吗?慕屹川,你这个人,不论过多久,都是这么自私!” “我的自私永远只为一个人,为了这个人,我不在意变成什么人!” 楚星舒轻声道:“看来……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此处风清云朗,适合二皇子静静心,我想一个人走走,先告辞了。” 慕屹川看着那清瘦的身影飘然而去,足下却像生了根一般,立在原地。 许久以后,他视线落在那具棺木上,苦笑:这人还是这般挑剔难养。 楚星舒在寨内闲逛了许久,大致把布防了解清楚了。 他这才觉得困得撑不住,胡乱寻了一处老槐树,依地而坐,靠着就睡着了。 醒来时,衣裳沾了清晨的雨露,风一起,透着寒意。 他打了个大喷嚏,这才留意到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件黑色披风。 他将披风裹紧,疾步回到院子,却惊讶发现,昨日院中的棺材不见了。 雪风迎了上来,陪着笑脸,“公子可回来了。” 楚星舒悄声道:“他呢?” “主子去厨房了,公子请随我来。” 雪风推开了楚星舒的房门,楚星舒见他神神秘秘地,也不多问,跟在后头。 第241章 隐忍 楚星舒走进卧室,潮味没有了 ,卧榻也换了,上头铺着整齐的锦被。 “这是……” 雪风道:“这地方实在买不到防潮的床木,主子担心公子睡不好,连夜用那棺材木改了这张床榻,公子要不要来试试,看看是否合心意?” 楚星舒有些惊讶,“他几时还会这些木工活了?” 雪风苦笑:“何止木工活,主子这几年……总是醉酒,清醒的时候就研究公子过去擅长做的事,雕刻,厨艺,这些学得比外间师傅还厉害,只除了……画画,主子努力过放弃了。” 楚星舒轻轻坐到榻上,软硬适中,他不得不承认,这张床,诱惑实在太大了。 第276章 他这人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能缺觉。两日没怎么睡了,已经是他极限。 此刻屁股沾上床,就跟粘住似的,困意也上来了。 雪风也算了解他,识趣道:“公子若是困了,先歇一歇,我不打扰了。” 雪风体贴的关上了门,楚星舒倒头就睡,不知道睡了多久,有只扰人的手指点着他的鼻尖,在耳畔温柔低语:“星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楚星舒分不清这声音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只感觉好像回到了那段缱绻时光,总是被慕屹川盯着吃东西。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好似与梦中的情境重叠。他轻轻拨开那手指,在那手指上掐了一下,咕哝道:“别吵了……我再眯一小会儿……” 慕屹川看着楚星舒无意识的反应,和过去一般无二。心头涌动,湿了眼眸。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将楚星舒拥在怀里,楚星舒很快在他怀内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脑袋习惯性的蹭了蹭他的胸膛,鼻息沉重起来。 慕屹川叹了一口气,舍不得再吵他,目光贪婪地看着他,一刻也舍不得挪眼。 他珍视地描摹楚星舒精致的五官,轻声道:“想睡就睡吧,睡多久都可以。” 楚星舒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香,好久没有这般舒服的睡过觉了。 他睁开眼睛,习惯性的有点发懵,直到对上慕屹川深情的眼眸,这才意识到是躺在慕屹川怀里,他突然发力,将慕屹川推下了床。 慕屹川坐在地上苦笑,“星舒,你力气好大。” 楚星舒刚才是和衣而眠,他整理着弄皱的衣裳,“听雪侍卫说,二皇子近来学了不少本事,我看他还少说了最重要的一样,二皇子竟然学会爬床了。” 慕屹川站起身,拍了下衣服上的灰尘,无视他话中的讥讽,问:“你饿不饿?” 楚星舒发现这人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慕屹川打开桌上的食盒,眉头一皱,“菜都放凉了,不能吃了。” 楚星舒见他端出一碟牛乳糕,笑道:“好在这牛乳糕可以吃凉的,你先垫一垫,我再去给你做些热食。” 楚星舒走到桌边坐下,看着食盒里丰盛的菜肴,糖醋排骨,小馄饨不稀奇,竟然还有酱鸭舌。 慕屹川见他直勾勾盯着那盘酱鸭舌,“你想吃这个?” 楚星舒问:“此处怎么会有鸭舌?” “我让雪风骑了‘红缨’去外城买来的。” “劳民伤财!” 慕屹川耸耸肩,将食盒盖上,“想吃也得热一热,先吃牛乳糕吧。” 楚星舒大方的舀了一勺入口,“多谢了。” 慕屹川笑容一僵,“星舒,你我之间,不需这般客套。” “此一时彼一时,别说这一桌膳食,你贵为大朔的摄政王,又送了姒国给我们南越国,我理应要谢你的。” “在我心中,你我本是一体,不分彼此,过去是,以后也是。” 楚星舒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得更加灿烂,“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物。更何况,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已的血脉,劝二皇子一句,不若也好好择一门婚事,有了子嗣,就不会再执着这种断袖之爱了。” 眼见慕屹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楚星舒接着道:“女人……抱起来的感觉,真的更加美妙。” 慕屹川拳头握得发白,克制着想砸东西的冲动,竟然硬生生忍下了这刺心的调侃,“你慢慢吃,我去把菜热一下。” 楚星舒有些不忍,“那个馄饨热了就不好吃了。” 慕屹川背对着楚星舒,声音有些暗哑,“我知道了。” 第242章 疤痕 慕屹川走后,楚星舒收了笑意,还是小口的吃着熟悉的味道。不得不说,慕屹川的确手艺见长了。 过去,他是质子的身份,常常在鬼门关前打转,没有什么大抱负,后来有了慕屹川,他也乐得沉醉。 回来后,他想了很多,幸儿年幼,阿姐身体并不好,南越国也早已是千疮百孔。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些事情与过去只围着慕屹川打转相比,他深觉自已过去过得浅薄了些。 连贺兰羽都知道,姒国的灭亡不过是楚星舒背后有大朔。 可如今,他不仅仅是楚星舒,他首先是南越国的摄政王。 南越国不能因着慕屹川而存活…… 楚星舒也知道慕屹川的错认,罪不至死,可他就是无法释怀。 或许是过去太过甜蜜,因而一点伤痛,他就觉得痛入骨髓。 他忘不了那种相看不识的痛楚,忘不了慕屹川搂着别人时,那种自惭形秽的痛。 更忘不了,自已是如何一片一片拼凑起这破布一般的身体。 这种疼痛太真实,疼得他有些怕了。 楚星舒将脸埋入双掌,他知道慕屹川在隐忍自已言语中的挑衅,可他竟没有感受到一丝快意。 雪风在厨房打下手,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主子,公子好像变了。” 慕屹川顿了一下,轻笑,“他哪里变了?还是这般挑食难养,毒舌难缠,专挑人痛处踩。” “主子被踩得痛吗?” 慕屹川无奈摇头,“痛也得受着,他这个人啊……看似难捉摸,实则顺着毛一捋就一目了然,让他把气全部发出来了,就会好了。” 第277章 雪风一头雾水,“我就是觉得他完全没发火才奇怪,本来担心见面后,他会不待见咱们,可是……你看他客客气气的,你做的床,他照睡,你的饭,他也不拒绝吃,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疏离。” 慕屹川沉默着,将锅里的菜盛了起来。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雪风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公子的确带了一个男孩儿回南越王宫,那孩子唤忧儿,和南越国的小皇帝一起做伴,这段时日公子不在,那孩子也住在宫里。” 慕屹川眉头深锁,继续手中的忙碌,只是不经意洒了些菜出来。 他有孩子,竟然是真的! 杀人诛心,楚星舒在两人中间埋了一根刺,这刺该怎么拔? 慕屹川抹了一把眼泪,强颜欢笑:“他这个傻子,把事情做得这般绝决,当时该有多恨我……罢了,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我不在乎,我可以不在乎的。” “主子,你……” 雪风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感慨,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田地。 慕屹川再次拎着食盒回来,楚星舒含笑望着他。 “辛苦二皇子了。” “小馄饨我重新包的,你睡太久,先吃点它暖暖胃。” 慕屹川执起勺子,习惯性地舀了一颗,喂到他嘴边。 楚星舒伸手接过勺子,“我有手,可以自已来。” “哦……那好吧。”慕屹川失落的松手。 慕屹川由于刚扬手拿勺子,宽袖滑了下来,他收手时,楚星舒不经意瞥了一眼,一时怔住。 楚星舒不假思索拉过慕屹川的手,撩起袖子,一道道刀痕,一直从手腕蔓延到关节处,触目惊心!关节处的伤口颜色鲜红,是新伤。 慕屹川抽回手,整理好袖子,神情有些尴尬。 楚星舒蹙眉,问:“谁能伤得了你,这些伤,大大小小,旧的未愈,又添新的,是怎么回事?” 慕屹川淡淡道:“没事,都是一些小伤口,不碍事的。你快吃吧,馄饨溶了就不好吃了。” 楚星舒将勺子放入碗里,执着道:“说清楚这些伤口的来历。” “那让我喂你吃,我就说。”语罢,不给楚星舒回答的机会,他径自吹了吹,喂了一颗,楚星舒极配合的吃了。 慕屹川笑得眉眼都弯了,一脸满足。 楚星舒被这笑刺痛,心头一抽,冷声道:“你到底说不说?” “我自已割的,睡不着的时候,就割一刀,不知不觉就这样了……”慕屹川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越说越小。 这种隐蔽的怪癖如此摊在人眼前,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他又舀了一颗,放在唇边吹了吹,“不烫了,乖,张嘴。” 楚星舒含了进去,紧咬唇瓣,喉头滚动,拼命抑制着鼻头的酸楚。 这么多刀……慕屹川,你是个傻子吗? 第243章 要人 慕屹川拨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轻声说:“星舒,我想过了,我不介意。” 楚星舒深吸了下鼻子,恢复理智,“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你娶过妻,还有孩子,我……我还是想要你。” 楚星舒讥讽一笑:“那我该如何跟孩子解释,我给他找了个后爹还是后娘?慕屹川,如此委屈自已,何必呢?” “我……” 门被无理推开,“哟——伙食不错啊!” 贺兰羽不请自来,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笑吟吟道:“不介意添双筷子吧?” 楚星舒暗自庆幸,这贺兰羽来得正是时候。递了筷子给他,问:“寨主这个时辰还没用膳?” 贺兰羽摸了下肚子,“哈哈,早用过了,我可是闻着香味儿来的。” 他吃了一块鸡肉,啧啧称赞:“想不到堂堂大朔的摄政王,竟然有这种好手艺。” 慕屹川恢复冷峻,“我给你的期限还有两日,你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唉呀,我就是来找人评理的。这寨子是我的,我将你的人好生请到寨子里供着,你非但不谢我,还派人围了我,是何道理?” 贺兰羽看了一眼楚星舒,“我可记得南越国的摄政王是来和谈的。” 楚星舒问:“和谈条件,你可想清楚了?” “被人围着,我好生害怕呀,这一怕,脑子就想不清楚了。” “慕屹川,把你的兵撤了吧。” “星舒,一个小小山寨而已,何必跟他说这些?”慕屹川疑惑不解。 楚星舒瞥了他一眼,淡漠道:“这是我南越国边境的事,不需要大朔插手。” “可是……” “是不是你也想把南越国变成大朔的领土?你觉得我们南越,离了你们大朔就不行?国威何在?” 慕屹川意会过来,解释道:“星舒,你别误会,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了,我等下就让雪风安排。” 贺兰羽满意地笑了,喝了一口茶,“为何只有菜,没有酒啊?” “他不适合饮酒。”慕屹川剥了一只虾,极自然的喂入楚星舒嘴里。 楚星舒睇他一眼,有些无奈的吃了。 果不其然,贺兰羽笑得前仰后合:“二位可真是……恩爱。” 楚星舒脸色更冷了,“你的条件,说吧。” 贺兰羽放下筷子,视线在二人间来回穿梭,叹息一声,道:“那日我说云浮城以南都给我,你说我狮子大开口,那行,我退一步,我要一个人,把他给我,就行了。” 第278章 楚星舒问:“你要谁?” “云浮城太守步流云。” 楚星舒心中释然了,当日就觉得这个贺兰羽看步流云的眼神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已多思了。“你要他,怎么个要法?” “与我雪松寨联姻,做我的压寨夫人。” 楚星舒笑了,“他又不是女子,如何嫁你,再说,他与那张家小姐早有婚约。” “他不愿意嫁,我嫁也行。若说起婚约,我与他定约时,那张家小姐还没出生呢。” 楚星舒好奇道:“你和他……” 贺兰羽狂妄一笑:“他八岁起,就是我贺兰羽的人了,这些年来,他为何迟迟不娶那张家小姐,个中缘由,只有我知道。” 石玉收到楚星舒的指示后,来找步流云,传达这个找打的消息。 果不其然,步流云一声怒喝:“摄政王是吃错药了吗?我是男子,如何嫁人?还压寨夫人?” 石玉硬着头皮道:“这是贺兰羽提出的条件,摄政王的意思是你们成亲后,你就随他回南越王宫,贺兰羽亲自管理云浮城。” “反正你和他也是一家人了,贺兰羽自不会再翻风浪,你待在南越王宫,也可以不必见这贺兰羽。” “不必见他……”步流云脑中灵光一现,寻思着,近几日张家逼婚逼得紧,他正头疼。 眼下,若有贺兰羽这么搅和一下,倒是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第244章 冷漠 步流云冷笑:“摄政王好谋略啊,以我为质,既能牵制贺兰羽,又能全了他想让我入朝做太傅的念想,这手一箭双雕,玩得可真溜!” 石玉装傻陪笑,“于太守而言,不也是两全其美么,既不用娶张家小姐,又可以不必跟贺兰羽纠缠。” 步流云问:“你就这般笃定以我为质,贺兰羽能买账?” “这是贺兰羽的聘礼,他说,你见到此物,就知道了。” 石玉递给他一管白玉短笛,那玉笛小巧精致,只有一般笛子的一半长短,刚好适合握在掌中。 步流云激动地握紧短笛,“谁给你的?这笛子的主人现在何处?” 石玉老实道:“贺兰羽。” “是他!竟然是他……贺兰羽,你耍我很好玩是吧?” 雪松寨内一派喜庆,沿路上山,树上都挂了红绸。 正院内,大红灯笼高挂,楚星舒亲手剪了喜字,贴在门窗上。入口处竟然摆放着一对石蛇雕像。 贺兰羽十分紧张那雕像,嫌弃寨匪粗手粗脚,自已颇有耐心的在那里摆弄了半天。 楚星舒退后几步,认真凝视半晌,调侃道:“人家大户人家都摆石狮子,你这摆蛇?不怕惊了新娘子?” 贺兰羽一脸认真,“这可是我和步流云的媒人,自然要摆它。” “我算是明白你这死咬着云浮城不放的因由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贺兰羽心情甚好,压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又有些忐忑,“你说……他会来吗?” “步流云这个人,虽读圣贤书却做了武将,对权位也不上心,可见骨子里是清傲叛逆的,你与他的过往,他如今是否认账我不清楚,不过……单单能摆脱张家小姐这桩婚,他是一定会来的。” 贺兰羽略放了心,有些局促地问:“那张惜嫣也是个美人坯子,你怎知他不曾动心?” 楚星舒轻摇折扇,笑得灿烂,“不告诉你——” “嗬——楚星舒,你这个人总爱话说一半留一半,太不上道了!” “怎么着,寨主还想打我不成?” 贺兰羽看了一眼远处走过来的人,嗡嗡道:“我才不跟你打,你有帮手!我又讨不到好。” 楚星舒笑容散去,肩膀上多了件披风,“星舒,山里风凉,你总是不爱加衣裳。” 楚星舒掀开披风递还给他。“我不冷,不劳费心。” “不想披就不披吧,那把牛乳喝了。”慕屹川将碗递到他唇边。 楚星舒将脸侧开,“我如今比你还强健呢,二皇子这几年身子虚了不少,还是自已补补吧。” 慕屹川有些挫败,前几日楚星舒虽然疏离,却并没有这般冷漠的拒绝他。他做的东西,楚星舒也是吃的。 可是今日,楚星舒冷漠得让他发慌。 慕屹川扳正他的脑袋,直直盯着那双带笑的媚眼,这种笑,他最熟悉不过,是楚星舒的保护色,恰恰说明此刻他心情非常不好。 “星舒,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贺兰羽翻了个白眼,这个慕屹川,当初战场上遇上他,如神将一般威风,怎么一遇上楚星舒,就这副黏黏糊糊,可怜兮兮的模样。 贺兰羽见这二人早已忽略他的存在,“嗯……咳咳,二位慢聊,我去寨口看看,婚仪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没有。” 贺兰羽走了几步,回过头,果然,根本就没人看他,搭理他。 楚星舒平静的说:“等这场婚礼结束,我会带着步流云回南越王宫。二皇子不会还要一直跟着我吧?” 慕屹川毫不犹豫地点头,将他拥进怀中:“你去哪儿,我就到哪,我不会再跟你分开。” 楚星舒重重推开他,“慕屹川,你够了!我有儿子要照顾,南越国正百废待兴,太多事情等着我做,我没时间陪你风花雪月!” “我可以帮你!” 第279章 楚星舒气笑了,“呵呵……又是帮我,你真当我是女人不成?需要依附你才能活?” “星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王爷,你真的在这里!” “楚星舒,你也在啊……” 楚星舒看向来人,冷笑,“慕屹川,你妻和小舅子来了,不必再缠着我了吧。” 第245章 掉坑 贺兰羽跟在卫图和卫芝芸身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他走到慕屹川面前,故意大着嗓门:“摄政王,这位姑娘说是您的未来王妃,我想着是您的家人,自是不敢怠慢,立刻亲自迎了上来。” 无视慕屹川想把他削成片片的眼神,贺兰羽接着道:你们先聊着,我在前厅设了席,等一下派人来请各位。” 语罢,他笑得甚为狡诈地快步离去,怕再不走,慕屹川真的要拔刀了。 慕屹川这才恍然大悟,楚星舒今日突然的冷淡,想来是早已得了消息。 “星舒,你听我说……”楚星舒用折扇堵住他的唇,笑着朝二人走去。 “卫皇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挺好的,蒙楚兄挂怀了。”他凑近楚星舒,小声道:“这么久没见,楚兄不会还要我学狗叫吧?” 楚星舒被他逗笑了,这个卫图,真的是个单纯的人。 “你是伽落的朋友,过去我年轻不懂事,卫皇子莫往心里去才是。” 卫图松了一口气,“楚兄果然心胸宽大,这样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哥哥,他是谁呀?”卫芝芸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说悄悄话的二人。 “他就是哥哥跟你提过的楚星舒,也是……摄政王的……嗯……” “王爷念念不忘的那位,就是他?” 卫芝芸提裙小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对着楚星舒上下打量,爽朗笑道:“哥哥——你说得没错,这真人比话本上还好看哪!” 楚星舒折扇遮住额头,怎么人人都爱看话本? 慕屹川面色不睦,沉声道:“卫图,你带着她来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放过了你们姜国,你是非要逼着我出兵讨伐才罢休是不是?” 卫芝芸连忙扯住慕屹川的袖子,“王爷,你别怪哥哥,是我自已偷跑出来的,哥哥不放心,才一路跟着我的。” 楚星舒冷冷盯着那袖子上的柔嫩小手,“不打扰你们团聚了,先走一步。” 慕屹川一把扯回袖子,卫芝芸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妹妹,你没事吧。”卫图连忙扶住她。 卫芝芸的手掌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她皱眉道:“手疼……” 楚星舒走过来,蹲下身子,“让我看看。” 卫芝芸摊开手掌,眼眶有些湿,却是咬唇忍着。 楚星舒从腰间取出随身的药膏,回头对慕屹川道:“男女授受不亲,她既然是你未婚妻,你来最合适了。” “我来,我来——她是我妹妹,还是我来吧。”卫图连忙上前。 慕屹川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下定决心似的,上来用力拽了楚星舒就走。 他力道之大,楚星舒使了全身力气,竟然也挣脱不开。 “慕屹川,你又发什么疯?” “楚星舒,我受够了!”他手握得更紧了,脚步飞快。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慕屹川其实心中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能好好跟这个人把话说清楚。 突然,脚下一空,两人坠入了黑暗。 楚星舒坐在坑底,哭笑不得地瞥着慕屹川,寻思着,自已当年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儿的?一别三年,这脑子越发蠢了! 可当他看到慕屹川那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时,他又改变了想法,慕屹川若不是变蠢,那他就是变阴险了,故意在这里设了个捕兽陷阱…… 楚星舒清了清喉咙,“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慕屹川挨着他坐下,一脸无辜:“星舒,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陷阱。” “那你笑什么?” 慕屹川按着嘴角,“笑?我有么?” “你没有吗?”楚星舒懒得废话了,“想法子出去吧,已经午后了,等到天黑,这山林中就真要来猛兽了!” 慕屹川贴近他的耳朵,气息浮过,耳语道:“你怕啦?若是怕,就抱紧我。” 楚星舒挪开身子,离他远了些,“都是男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两个人难得如此平静的相处,又是待在这般逼仄的空间里。 楚星舒心中的戒备不自觉松了下来,他见慕屹川总是在不自觉揉着膝盖,问:“你怎么了?” “没事,膝盖有些酸。”慕屹川笑了一下,脸色更白了。 第246章 遇蛇 楚星舒想到刚刚两人落下时,他是被慕屹川护在怀内的,慕屹川的身体先落地,而自已则是落在了他身上。 莫非…… 楚星舒一把掀开他遮挡的手,裤腿上已经有了血迹,“你受伤了!” 慕屹川虽然腿疼,嘴里却没闲着: “你男人没那么弱,一点小伤,一样可以保护你。” 楚星舒忍不住拍了慕屹川脑门一下,“你少占我便宜!” 他伸手探入腰间找药,发觉空空如也,这才想起,刚刚把药给卫芝芸了。 “伤药给你家未来王妃了,活该你受罪!” 第280章 楚星舒撕了衣摆,做成布条,为他简单包扎止血。“只有这样了,等上去后,我屋内还有药,再处理吧。” 慕屹川盯着楚星舒忙碌的手,轻声解释:姜国先前的确送了卫芝芸过来联姻,若不是皇上阻拦,恐怕今日早就没有姜国的存在了。” 楚星舒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不发一语,继续给布条打着结。 慕屹川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无比认真的说:“星舒,你该知道,至始至终,这世上,我只要一个人,那就是你。” “受伤的人,还是好好养伤吧。” 慕屹川的目光越发贪婪热烈了,手指大胆地摩挲着楚星舒柔软的唇瓣,终于克制不住,快速探头亲了一下。 “你找打!”楚星舒被亲得猝不及防,高扬起手。 慕屹川不闪不躲,一脸满足地笑看着他,说:“亲一下,打一下,这笔买卖,没有亲一下还一下划算。” 楚星舒忆起两人第一次亲吻时,他不甘示弱地亲了回去,当时那般情境,只是想逗逗这人,未曾想,后来却将自已整颗心都搭了进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洞内陷入黑暗,一弯明月缓缓爬上枝头,楚星舒突然笑出声来。 慕屹川见他笑,不自觉跟着扬唇,问:“你想到什么这般好笑?” “想到一个典故……” 二人同时出声:“坐井观天。” 语罢,透着月光,两人默契的对视。 慕屹川道:“今晚贺兰羽大婚,发现我们不见了,应该会派人来寻的。” 楚星舒倒没他乐观,捻着袖口上的草屑,“贺兰羽这个人……难说啊。” 贺兰羽轻吹横笛,一条细长的五彩蛇顺着陷阱洞口爬了下去。 这蛇身体极其灵活,速度极快,寻着血腥味儿,迅速在慕屹川手臂上咬了一口。 “星舒,小心!这里有蛇!”慕屹川刚抓住蛇,那蛇迅速从指间溜走,顺着月光可以看到它五彩的身子,随着笛声迅速的又爬了上去。 “慕屹川,它咬你了吗?” 楚星舒蹙眉,担忧的为他把脉。只觉得他脉象极冲,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空旷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楚星舒,你可千万别点他的穴道封脉,这是致幻蛇,不伤及性命,可若是强行封穴,那可就会欲求不满,暴体而亡了。” 楚星舒这回是真动了怒,厉声道:“贺兰羽,果然是你!这蛇是你养的?解药呢?” “哈哈哈哈……解药啊,就在你身上啊……楚星舒,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步流云可以跟你走,不过……不是今晚,我的洞房花烛夜,实在不想让外人打扰。” “所以呢,我也很大方,送你们一个洞房吧。这致幻蛇的毒,不需要解药,你们做一回,自行就解了,或者你们觉得一回不尽兴,多来几回,也是可以的,哈哈哈哈——” “好了,吉时快到了,这是送你们的,好好享受吧,二位王爷!” 一床大红锦被飘然落下,锦被里包了两盏红烛,还贴心的放了火折子。 第247章 想你 烛光照亮了黑暗,慕屹川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楚星舒抚了一下他的额头,已经出了不少汗,慕屹川咬牙克制着,推开他的手:“星舒,你……离我远一些。” “还敢赶我,你是真想死么?”楚星舒纤长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轻划着,每一下,都引得慕屹川战栗不已。 楚星舒轻笑逗他,“二皇子,想要我吗……” 烛光下,楚星舒一双含情眼勾人心魄,慕屹川喉头滚动,咽了一下口水: “楚星舒,我劝你不要玩火!” “可是……我就偏爱玩火!” 楚星舒娴熟地挑开慕屹川的衣衫,指尖划过他的皮肤,慕屹川浑身滚烫,只觉得被他手碰到的地方一阵凉爽,身体比嘴巴更诚实,他又朝人贴近了些。 楚星舒冷笑,“口是心非!”他将慕屹川揽入怀中,脸颊贴在慕屹川已经热得发红的脸上,在他唇边低语,“我再问你一次,想要我吗?” “这毒厉害得很,我不想……不想伤了你。也不想你不情不愿……” 楚星舒封住他的唇,灵舌轻吐,勾着人缠绵。 片刻后,楚星舒眼神迷离地看着慕屹川,任由他反客为主将自已压在身下。 慕屹川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眸光炙热,好似燃着一团火焰…… 空气热了起来,“混蛋,别撕……我衣服,我不想光着身子出去……” “星舒,你再多骂几句,我想听……”慕屹川饥渴地在他脖颈落下一连串热吻。 楚星舒胸口一凉,衣衫化为了碎片。肌肤相贴,他在久违的欲望中沉醉,慕屹川一边疯狂索要,一边眼泪吧嗒吧嗒落不停。 感受到落下来的湿意,楚星舒哭笑不得:“该哭的好像应该是我吧。” 慕屹川深深凝望着他,手指小心翼翼地在楚星舒脸上轻轻描摹,抚过他的眉眼,克制着体内的猛兽,在他额头温柔落下一吻。 “星舒……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慕屹川委屈得像个孩子,楚星舒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你有多想我……证明给我看。” 红烛垂泪,云被翻滚,楚星舒扶着墙壁,喘着粗气:“第几次了?慕屹川……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我想你……” 第281章 “好好好……我信了,真的信……呃……够了……” 慕屹川将楚星舒抱在怀里,舔抵着他额角的细汗,“你累了吗?” 楚星舒白了他一眼,还在平复气息:“你不累啊……二皇子,几年不见,怎得变得这般厉害,你私下找人练过?” 慕屹川咬了他鼻头一下,“我此生只有你一个,你再乱说话,我就——” 楚星舒是真怕了,也吃不消了,连忙转移话题道:“致幻蛇的毒清了吗,可还有什么感觉?” 慕屹川手在他光滑的背脊上轻轻摩挲,“不需要致幻蛇,我永远要不够你。” 楚星舒没接话,打了个呵欠,裹紧身上的锦被,瞅了一眼天色,暗自感慨,慕屹川太能折腾了…… 他慵懒地问:“什么时辰了?你说贺兰羽会对步流云也使这种卑鄙手段吗,那步流云只怕已经被人吃干抹净了,明日又得骂我了!” “为人臣子,他竟然敢骂你?” “他可不屑官位,是我想带他回去,给幸儿和忧儿当太傅。” 楚星舒感觉到背上的手僵了一下,“二皇子还是介意啊……” 慕屹川牢牢的抱紧他,“若我说一点感觉也没有,岂不是在亵渎我们的感情?我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难过也是我的事,你只需记住,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想不到卫图的妹妹这般娇俏可爱,我看了都喜欢。” “呃——慕屹川你几时多了这动不动就咬人的毛病?”楚星舒摸着被咬疼的嘴唇。 “楚星舒!你不气死我不罢休是不是?” “我只是……” “王爷,王爷,你在下面吗?”娇俏的声音传下来。 楚星舒冷笑,“还真是背后不能说人。” 第248章 变心 “主子,你在下面吗?”石玉也在上头问。 “在呢,在呢……”楚星舒应着,他起身,将被子裹住了身体,包得严严实实。 慕屹川见他把自已包得像个粽子,笑得肩膀直抖。 楚星舒瞪他:“你还好意思笑,都是拜你所赐!” 两人一身狼狈的出来,楚星舒低垂着脑袋,避开众人探寻的目光。 慕屹川手臂环在楚星舒腰间,以防这人翻脸不认账偷溜。 他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贺兰羽说的吗?” 卫芝芸得意地拍了拍腰间的布包,里头窸窸窣窣的,探出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小脑袋。 “贺兰羽忙着呢,多亏了我养的小锦鼠,它认得你的味道。” 楚星舒与那小东西黑溜溜地眼睛对视了一眼,不自觉往慕屹川怀内缩了一下,他讨厌一切鼠类。 “咦——你怕它呀……”卫芝芸拎着小锦鼠凑到楚星舒眼前,慕屹川挡在了楚星舒身前,“卫芝芸,你够了!再敢拿近一步,我灭了它!” 转过头,他柔声安抚道:“星舒,别怕,我不会让那小东西靠近你的。” “谁……谁怕了!”楚星舒推开他,石玉笑着看破不说破。 他家主子的天敌就是鼠类,此刻不过是好面子罢了。 “楚哥哥,你怎么裹着被子呀……”卫芝芸兴奋地两眼冒光,“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唔——” 卫图慌忙捂住她的嘴,“你个姑娘家,哪那么多话?” “啊——”卫图吃痛的松手,“卫芝芸,你又掐人!” “楚家哥哥这么好看,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众人诧异地看向她,慕屹川听着话风不对,一脸戒备,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卫图倒是见怪不怪,训斥道:“卫芝芸,别告诉我你又移情别恋看上楚星舒了?” “哥哥,还是你最懂我。我就想找个全天下最好看的人做夫君!之前以为王爷已经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没想到这楚家哥哥才是人间绝色……” 楚星舒憋笑,“慕屹川,你妻看上我了……不如我娶了她给忧儿做后娘吧。” “你真的愿意……娶我?”卫芝芸眨着眼睛道。 楚星舒认真点头:“嫁给他,或者嫁给我,你都是摄政王妃,只不过南越国可比大朔小多了。” 卫芝芸潇洒地一摆手:“谁在乎那些个?” 楚星舒笑了,接着问:“那……你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呀……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我有个儿子,叫忧——” 见二人越谈越是那么一回事,慕屹川忍无可忍,连人带被扛上肩头,还在楚星舒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大庭广众的,楚星舒禁不住涨红了脸。 慕屹川瞥了一眼卫图,眼含杀气:“不想我出兵,就管好你妹妹!” 慕屹川一脚踹开楚星舒的房门,将人放在床上,身子覆了上去,“楚星舒,你跟着那疯丫头闹什么?” “你吃醋了?有人跟你抢,就觉得舍不得那丫头了?” 慕屹川真动了气,反唇相讥:“我看是你睡女人睡上瘾了吧。” “女人的确抱起来手感更好,二皇子不妨试试。” “是吗……”慕屹川危险的逼近,“刚刚是谁一遍一遍喊着哥哥最好,你若忘了,我不介意再帮你好好想想!” 楚星舒双手推着他的胸膛,躲开他的唇,识时务地道:“我要沐浴。” 慕屹川心头一喜,这种久违的语气,实在太动听了。 第282章 他火气顿消,在楚星舒颊上亲啄了一下,“你乖乖躺好,我去打水。” 楚星舒发现慕屹川比过去好哄太多了,这种好哄,让他心酸,看来这三年……慕屹川并不比他好过。 楚星舒一身清爽换好了里衣,又挑了一件深色外袍穿上。 慕屹川奇怪地问:“不是累了吗,你这是还要出去?” 楚星舒神秘一笑,“喜酒没喝,洞房没闹呢。” 第249章 恶童 慕屹川迅速用布巾擦干身体,套了衣衫,“你等等我……我陪你去。” 新房内,步流云一脸戒备地瞪着贺兰羽,贺兰羽拿了合卺酒过来:“流云,你穿红色真好看。” “贺兰羽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卑鄙!有本事你解开我穴道,我们公平打一场!” “不打不打,打坏了你,我可舍不得。”贺兰羽手指轻梳着他的头发,轻挑起他的下巴:“说实话,这些年,可有想我?” 步流云恨声道:“一日都不曾忘记!想不到那个恶童竟然会是你!” 当年步流云在山中玩耍离了路,又误中了蛇毒,被这人胁迫着夺了初吻,还立了重誓。 偏偏步流云读圣贤书,骨子里有种迂腐,竟然真的多年来不近女色,不娶亲。 父亲急得不行,在他弱冠之年,为他订了张家这门亲。 张家小姐及笄后,张家就一直催促着完婚,步流云总是找借口拖延,父亲逼得急了,他就梗着脖子说,亲事不是他要应的,就是不从。 这回若不是贺兰羽劫了张家小姐,张家以坏了名节为由逼婚,步流云也不会松口。 “当年你立誓做我的人,竟然想背着我另娶他人,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贺兰羽将酒递到他唇边,“喝了它,我们再慢慢算账。” 步流云不肯喝,问道:“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夫君可真聪明,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来点助兴的东西。” “谁……谁是你夫君!” 贺兰羽挑眉,“你确定你不做夫君?” “不要!” 贺兰羽开怀大笑:“哈哈哈哈……那夫人,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按住步流云的脑袋,嘴对嘴灌了进去。 贺兰羽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开人,不在意的抚了一下唇,笑道:“夫人还是和当年一样爱咬人。” “无赖!” 贺兰羽坐在了床边,手摸着他白皙的脸颊,一脸无辜:“我可是给了你机会选上下,是你不要做夫君,要做夫人的,此刻怎么又骂我无赖?” “夫人,你怎么脸红了?身体是不是热了?” 步流云知道是药劲上来了,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已,贺兰羽解开他的喜袍,手探入了里衣,在他身上肆意游走:“我摸一摸,你就不难受了。” 贺兰羽在他腰上轻点了一下,解开了穴道。 步流云却觉得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贺兰羽欺身上来,步流云咬牙切齿道:“滚开——” 贺兰羽好笑的看着伸入他胸膛的手,“夫人这嘴里说的,和手里做的,可是两码事儿呀……” 步流云又怒又急,“你……你为什么没有事?” 贺兰羽轻笑:“谁说我没事的,我只是比你能忍……所以,我是夫君呀。” 贺兰羽压下他的双手,很快将人剥了个干净。目光灼灼地从上到下打量他。 这种目光,比直接欺负人还磨人。 “贺兰羽,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他娘的这般盯着人!” “小云云,你可真不老实,什么杀啊剐的,你想要就直说嘛,夫君面前这么说,不丢人!” 这称呼把步流云恶心到了,这人果然跟当年一样可恶! 步流云呼吸急促起来,渴望被人触碰的欲念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他,他挣脱礼教束缚,发现任凭本能驱使,竟然有一种放纵的松快。 贺兰羽迷恋地盯着他的天鹅颈,顺着脖子亲下来,将唇落在精致的锁骨处,“你这里真好看。” 步流云仰起脖颈,轻声挑衅:“贺兰羽,你到底行不行?” 贺兰羽眸光一暗,“步流云,你可要记住了,永远不要质疑你的男人!” 步流云疼得咬紧了唇,贺兰羽停了下来,起身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圆瓷罐,轻轻扭开,满室芳香。 “你……你想做什么?” “这可是你们摄政王送的贺礼,果然是佳品。” 门外,慕屹川瞥了楚星舒一眼,“你怎么会送他这个?不是权宜之计么,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卖了步流云?” 第250章 被坑 楚星舒眨眨眼:“我不过就是送了个礼而已,你想多了吧。” 卫芝芸透过洞孔看不清楚,回头问道:“楚哥哥,那是什么东西呀?” “那个呀……” 卫图连忙捂住卫芝芸的耳朵,轻喝道:“楚星舒,你别教坏我妹妹!” 楚星舒好笑,这个卫图,护起妹妹来,倒多了几分血性。 步流云眼神迷离,喘息着道:“门……门外……有人……”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注意外人,嗯?” 床幔晃动得更加厉害了,步流云果然再无心思关心其他。 “他们这是在拆床吗?”卫芝芸道。 “接着看,好戏要来了。”楚星舒满眼期待。 第283章 贺兰羽不敢置信地拍着步流云的脸颊,刚刚还热情如火的人,此刻竟然……睡着了! 他视线落在那盒膏脂上,怒吼:“楚星舒——” “快跑快跑,戏散场了!”楚星舒带头开溜,一行人狂笑不止。 贺兰羽苦笑着从浴桶里爬出来,第三个冷水澡了。 合卺酒内他确实下了药,虽然灌了步流云大半,自已的药性,此刻还是上来了,偏偏被楚星舒坑了一把…… 贺兰羽上了榻,将好梦正酣的步流云搂入怀中,看得到,吃不到,楚星舒这个坏人! 步流云脖颈间布满了红痕,尤其是锁骨处,已经微微泛青。明早起来,怕是要疼了。 贺兰羽下床,取了药,为他轻柔的涂抹,想着明日两人就要分离,后悔答应了楚星舒的条件。 这人还在怀里,他已经觉得少抱一会都舍不得了。 他高估了自已的自制力,想着漫长的分离,亲了一下步流云的额头,幽幽叹息。 “等我将山寨的人安顿好了,就去找你,你可要乖乖等我。” 外间,喜宴依然持续着。 楚星舒手执酒杯,眯着眼,看着雪风,石玉,卫图三人轮流抽签。 酒杯被人拿走,换了热茶,慕屹川道:“喝酒伤身。” “知道伤身,这三年,你可没少喝。” “你若不喜欢我喝,我以后便不喝了,只是你也不许喝。” 楚星舒放下茶杯,“那不是少了许多乐趣,我今日就要喝酒。” “就一杯。”慕屹川无奈妥协。 楚星舒笑着点头。 雪风和石玉对视一眼,有默契的各抽了一支,卫图抽中了带红签的,惊叫道:“怎么又是我……你们两个使诈吧!” 卫芝芸认真道:“哥哥,你这赌品不太好呀,抽了红签,就把嫂嫂带回去呗!” “你个臭丫头,不懂别乱说话!这人连面都没见过,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还是……还是拣别人不要的,我不管,这把不算,再重来,重来!” “卫皇子,看来这缘分天注定,你就莫要挣扎了,认命吧!” “楚星舒,肯定是你教他们使诈! “让你娶美人,弄得跟我害你似的,难不成你想继续履行之前的约定,见我就学——”楚星舒故意拖长了尾音。 “别别别!算你狠!我明日就去下聘,总行了吧。” 卫芝芸拍手笑道:“我真的要有嫂嫂了,太好了!” 楚星舒对她轻勾了下手指,她连忙凑过脑袋:“怎么了,楚哥哥?” 他附在卫芝芸耳边低语:“想不想见个更好看的哥哥?” “比你还好看?”卫芝芸一脸不信。 楚星舒坚定地点头,“他可比我好看了,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真的?”卫芝芸睁大了眼睛。 楚星舒抿嘴一笑,“他和你哥哥也是朋友……” 慕屹川宠溺地看着楚星舒挖坑,感觉那个熟悉的人,正一点一点的回来。 楚星舒终于要下山了,“雪松寨”上下又是敲锣又是打鼓。 楚星舒笑道:“贺兰羽,你这欢送仪式未免隆重了些吧。” 贺兰羽假笑附和:“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不如,你让他们给我舞一个?” 锣鼓声瞬间停了下来,寨徒面面相觑,惊恐万分。 第251章 爹爹 贺兰羽瞪他一眼,骂道:“无聊!”他转头拉过步流云,将那穿了坠子的短笛别在他腰间,低声问:“身上还疼吗?” 步流云面上一燥,咬紧后槽牙:“还不是拜你所赐!” 贺兰羽轻笑,“你生气的样子也这般好看。”语罢,眼睛里带了落寞,“你会想我吗?” “不会!” 贺兰羽为他整理衣襟,“云浮城我会照顾好的,还有你的家人,所以……你得要想我。” 步流云推开他,“贺兰羽,你这是威胁我?” 贺兰羽直接上手将他抱住,脸贴着他的耳朵:“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这一别,我就靠这个拥抱熬了。” 步流云僵直着身子,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触动。 他这么些年守着这么个无理的约定,竟然不知不觉将人也放在了心里。 曾不止一次想过,那恶童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是会如他般孑然一身,还是早已将这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 贺兰羽轻声道:“我母亲也在南越王宫,你替我看看她。” 步流云犹豫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贺兰羽在他颊上偷亲了一下,“真乖,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步流云红了耳根,“我该走了……” “昨日未完成的事,来日为夫补给你!啊——”贺兰羽跳着抱脚,步流云踩得着实不轻。 “贺兰羽,你就是个混球!” 南越王宫 忧儿听闻楚星舒回来,早早就在门口巴巴张望着。 幸儿陪在一旁,一脸不屑:“你这么一直盯着,那马车也不会变快,还不如坐在里头等消息呢。” 忧儿睇他一眼,“我又没让你跟着我,我乐意等。” “咦,车来了……” 忧儿开心地朝前跑去,幸儿也跟着跑,可才跑一步,就被小太监抱住,“我的皇上呀,您可不能跟着跑呀……” 第284章 幸儿从小太监怀里挣脱,坐在石阶上:“他可以做的事情,我都不能做,真没意思……” “爹爹——爹爹——”忧儿边欢快叫着,边挥手。 慕屹川嘴唇抿了抿,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楚星舒掀开车帘,暗笑,这小子平日都不肯喊爹,今日倒是喊得欢。 楚星舒跳下马车,一把抱起忧儿,在怀中转了个圈,逗得忧儿咯咯咯大笑。 父子欢聚的画面,让慕屹川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楚星舒放下忧儿,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慕屹川,嘴角偷笑。 忧儿天性敏感,看了慕屹川一眼,皱着眉头,扯紧楚星舒的袖子,“爹爹,他是谁呀,怎么那么凶的看我?” 雪风有些怜悯地看着慕屹川,小声提醒道:“主子,你不是准备了礼物吗?” 慕屹川整理好心情,走近忧儿,掏出一个精致的弹弓,蹲下身子,递给他:“送给你的。” 忧儿眼睛发光地盯着那弹弓,却并不伸手拿,审视地道:“你是来跟我抢爹爹的吗?” “我……我不是来跟你抢人的,我听说你很讨人喜欢,特地也想过来做你爹爹,你说好不好?” “两个爹爹?”忧儿掰着手指数着。 慕屹川看着他清澈的眸子,涌上一丝怜意,轻轻摸了下他的小脑袋:“对呀,两个爹爹,你可赚了。” “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好吧。”忧儿一把将弹弓拿到手里,开心的笑了。 忧儿笑的样子,让慕屹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又想不起,这笑容像谁。 第252章 营生 慕屹川作为使臣,被安排住在了宫内。楚星舒将忧儿留在宫内,自已每日下朝后,却独自回王府。 慕屹川已经一连好几日没有逮到楚星舒了,自已在宫内,心如猫抓。 夜里,换了夜行衣,悄悄爬墙到了摄政王府。 楚星舒挑灯审阅着堆积如山的折子,这么多折子,都传达着一个意思——缺钱! 他轻轻揉着眉头,望着窗外发呆。人性之欲,色欲自古以来,都是来钱最快的产业。 南越国经济萧条,得吸引外来人流才能盘活。 “公子。”石玉轻声唤着。 “进来。” 石玉抱了一大摞画册进来,“公子,这些是各家花楼老板带来的花魁,有画像,还有介绍。” 楚星舒点点头,眼露疲态:“你放下吧,我看看。” 石玉关切道:“公子回来这几日,熬得人都瘦了,可得小心身子。夜已深,明日再看也不迟呀。” 楚星舒认真翻看着画册,无奈摇头:“眼睛一睁,就是各种要花银子的地方,哪里能迟?我有些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吧。” “公子想吃什么?” “嗯……想吃些甜食。你看看有什么糕点吧。” 石玉走后,楚星舒认真翻看着环肥燕瘦的花魁,不自觉想起了馨若,若她还在,这些事就不必烦心了。 他后来寻到了馨若的孤坟,将坟迁回了城内,认了馨若为义妹,入了楚家祠堂。 “摄政王果然是喜欢上女人了?” 慕屹川突然出现,楚星舒眉眼未抬,一点也不意外。 “二皇子,几时还学会翻墙了?” 慕屹川将人抱起,抢了他的椅子,把人放在腿上:“你一回来,就把我丢宫里不管了,我若不翻墙,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晾着我么?” 楚星舒有些困意,懒得与他争辩,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呢喃道:“不是冷落你,实在是太忙了。” 慕屹川手在他腰间紧了紧,楚星舒笑着打他的手,“痒……别捏。” 慕屹川可笑不出来了,“才回来几日,怎么瘦了一整圈?你每日都不吃东西吗?这个时辰了,也不睡觉,楚星舒,少盯着你一点都不行!” 楚星舒将画册推到他面前,“这些女子,环肥燕瘦都有,二皇子喜欢哪个?” 慕屹川嫌弃地瞟了一眼,“我只要怀中这个。” “我瞧着大朔皇城有游船,先前在晋城时,也有类似的营生,我寻思着开一条人工河,投入花船。” “花船?”慕屹川挑眉,“堂堂摄政王,竟然要做皮肉生意?” 楚星舒撇撇嘴:“这不是穷么。” 慕屹川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如你早日娶我过门,我陪嫁丰厚。” “你父皇还没消息吗?那婚约也可以作废了吧。” “楚星舒,你想赖账!” 楚星舒认真的看着他,“慕屹川,我此生不打算再作嫁娶了。” 慕屹川脸色骤变,妒意上头:“你莫非还要为那个女人守洁不成……说到守洁,莫非你忘了在‘雪松寨’你我是如何纠缠的……” 慕屹川的手缓缓下移,落在楚星舒腿间:“你若是忘记了,我不介意帮你好好想想!” 楚星舒握住他的手,“一纸婚约有那么重要吗?如今我已不是那个可以不问事事的质子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帮你,至少……让我陪着你,日日能看着你,不要对我若即若离……”慕屹川将他紧紧搂住,说出了萦绕心头多日的不安:“我总是觉得你在盘算着不要我,楚星舒,你不能这样对我!” 南越国和大朔,如今不是质子与皇子成婚 ,而是两位摄政王要联姻,差距太大,牵扯太多。 第285章 楚星舒以为自已当爹的身份会让他知难而退,却想不到骄傲如他,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对自已依然如故。 楚星舒额头蹭了一下他的下巴,喟叹一声:“你这个傻鹰……” 慕屹川不得不佩服楚星舒的经商头脑,他打造的花船,每一艘都极奢无比,按照各国不同的建筑风格打造。 花船室内构造大致相同,分为两层,上层是留宿的地方,下层则是接待会客的厅房。 陈设考究,可供各地游客富商宴请,观演,甚至可以聚赌。私密性极好,也可供官员们谈论政事,私人社交。 挑选的船娘,才色俱佳,皆是各地的知名头牌。 一时间,‘烟波湖’名声大噪,花船的贵,也是非同一般。可偏偏越贵,倒显出了稀缺,花船日日爆满,需要排队才约得上。 第253章 动怒 短短时日,南来北往的客流多了起来。文人雅土,富商土绅,纷纷以能上过‘烟波湖’的花船为荣。 这一产业,自然也带动了南越国其他的产业。南来北往的客商多了,客栈生意也好了,饭馆,茶楼,也处处是人声。 更不提香膏,脂粉,特产…… 楚静娴的嗓子也恢复了,看着近来多是报喜的折子,一直绷紧的弦总算松了下来。 她只是心疼瘦得越发厉害的楚星舒。 这日,楚静娴特地摒退了众人,留了楚星舒用午膳。 “阿姐,可是有话要说?”楚星舒没什么胃口,漫不经心地喝着汤。 “忧儿的事,你还打算一直瞒下去?” 楚星舒抿了下唇,“忧儿本就是我的儿子,也不完全算欺瞒。” “星舒,这些日子,慕屹川对你如何,阿姐都看在眼里,你纵有再多的气,也该消了,说来此事,也是因阿姐的家事而起,我实在怕你再倔下去,慕屹川自已发现了真相,会难以收场。” 楚星舒笑而不答,剥了颗虾放入嘴里,“今日的虾蒸老了点。” “对了,阿姐今日是不是看到了琉球国的折子?” “说起这事,我正要问你,你留着那折子,做什么?” 楚星舒淡淡一笑,“琉球国虽不大,却富足,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楚静娴冷斥:“再好的亲事,也与你无关!作为摄政王,你这段时间做得够多了,阿姐不需要你再做任何牺牲。” “咻”地一声,慕屹川用弹弓打下了百步外的一只麻雀。 忧儿睁大了眼睛,激动地猛拍掌,崇拜道:“慕爹爹,你射得真准!比我楚哥哥厉害多了!” 慕屹川蹙眉:“楚哥哥?” 忧儿发现漏话了,赶紧捂住小嘴,“你听错了,是我楚爹爹!”说完,扭头就跑。 慕屹川长臂一伸,将忧儿的小身影一把拎到身前,“说清楚,到底是哥哥,还是爹爹?” 楚星舒抚着眉心,身子半窝在椅子里,盯着案桌上的折子发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砰”地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抬眸,慕屹川拎着忧儿,一脸凶神恶煞地来到他面前。 “爹爹——你快跑!唉哟——” 忧儿屁股上挨了一巴掌,虽然并不疼,可他还是委屈的撇了嘴,眼泪巴巴地瞅着楚星舒。 “慕屹川,你敢打我儿子?”楚星舒瞪着他。 慕屹川将忧儿放下来,“不想挨打,自已玩儿去!” “爹爹——” 楚星舒温和笑道:“忧儿听话,去玩儿吧,爹爹还有些事要处理。” 慕屹川重重地关上了房门,转过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把楚星舒困在原地。 怒火灼红了眼睛,如一头失控的野狼,隐忍着就要爆发。 慕屹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楚星舒,你这个骗子!” “我又骗你什么了?” 慕屹川又近了一些,眼睛逼视着他,“我问你,忧儿今年几岁?” “月满时,就该满三岁了。” 慕屹川捏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说谎!” 楚星舒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目光,“忧儿天资聪颖,故而看起来比同年龄的孩子要大一些……” 慕屹川收紧了手指,“还不说实话?” 楚星舒用力推开他的手,“慕屹川,你够了!你若不喜欢忧儿,我不勉强,何必来讨论我儿子几岁?” “亲儿子为何唤你做哥哥” 楚星舒轻笑,“小孩子顽皮,一个称呼而已,摄政王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慕屹川脸色更难看了,他竟然称呼自已的官职,这是故意要生分。 “楚星舒,你看着我!” 楚星舒扭过头。 慕屹川粗鲁地扳正他的脑袋,不许他逃避:“你又想缩回壳里去了是不是?我好不容易靠近你一点,你就要将我推得更远,娶妻生子这种事你也拿来骗我,这跟拿刀子捅我有什么区别?” “楚星舒,我就这般十恶不赦,值得你用这么绝情的手段?” 楚星舒想到方才阿姐的话,暗叹,阿姐说得没错,慕屹川这回是真动怒了。 第254章 如愿 楚星舒的沉默让慕屹川更加愤怒,他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承认当初因为懦弱错认了人,我看着红珠,哪怕觉得不对,也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已,那个人就是你,他只能是你!若他不是你……” 第286章 慕屹川激动地哽咽,“若他不是你,可能你就已经……我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失去你的这几年,我每天都在为这个愚蠢的决定后悔,发疯般的找你,想不到……万和竟然也帮你瞒着我,半点风声不露!” “与你重逢,我万般珍惜,哪怕夜夜控制不住在脑海里想着你抱着别人的画面,那种蚀骨之痛,我忍了。我依然告诉自已,只要以后你是我的,就足够了!可是——呵呵呵呵……你竟然骗我!” 慕屹川狂笑着流泪,如一头崩溃地小兽。 楚星舒心头一抽,伸手想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我其实……” 慕屹川侧头躲开他的手,“不必你假惺惺可怜我!” 他无意瞥了眼案桌上摊开的折子,白纸黑字写着琉球国的诚意。 他将那折子拿起来,仔细看了,重重地拍回桌子上,“哈哈哈哈——怪不得看不上我了,原来这琉球国竟然用宝石矿作陪嫁,娶一个这么有钱的王妃,你也就不必绞尽脑汁的赚钱了!” “楚星舒——你够绝!” 楚星舒插不进话,无奈看他,自已怎么就绝了? 慕屹川松开了他,眸光黯然,自嘲一笑:“我早该死心的,你早就不想要我了,编出娶妻生子时就是想我绝了念头的,是不是?” 楚星舒当初的确存了这心思,只得抿唇沉默。 “好!很好!楚星舒,我送你最后一件礼物……” 慕屹川按住他的脑袋,狂猛地亲了上去,这个吻透露着心酸、绝望与不舍…… 他亲了很久,直至楚星舒觉得要窒息,伸手推开他。 慕屹川深看了他一眼,凑近他耳边,声音很轻,“如你所愿,摄政王!” 楚星舒心头一沉…… 花船上,丝竹声声,舞姬们轻歌曼舞。 慕屹川醉眼迷离,本来就头疼,现在听着这些靡靡之音,只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他烦躁的掀了酒桌,怒喝一声:“滚——” 众人惊惶四散。 慕屹川躺在羊毛地毯上,直接用酒壶朝嘴里灌酒。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看向一身白衣,蒙着白纱的女子,想来是这艘花船的魁主。 “你也滚——” 魁主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纤白地足上系了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种伎俩,更能勾起人的色欲,魁主无视慕屹川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走到他身边,伸手要扶他。 “你耳朵聋了么?让你滚——听不懂吗?” 魁主轻笑,不顾慕屹川挣扎地拉他,慕屹川手一使劲,反将人拉了下来,跌进了他怀里。 慕屹川立刻想推开人,却不想这人手脚并用,如八爪鱼一般缠上了他,开口道:“二郎,你好凶呀……” 闻言,慕屹川怔住,一把撕开这人面上的薄纱,怒吼:“楚星舒!你又玩什么花样?” 楚星舒媚眼如丝,“听闻二皇子包了船,我自然要给你最好的……” 缠在慕屹川腰上的足挪了下位置,蹭得人一阵心猿意马。 慕屹川握住那圆润的脚趾,想起当年楚星舒的脚浸了雪水,也是这般被他握在掌中。 那种春心萌动的感觉,勾得他越陷越深。 楚星舒今日扮的波斯舞娘,腰身盈盈一握,衣衫短,闪亮的宝石流苏下,若隐若现地露出肚脐。 慕屹川一把推开他,“楚星舒,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成全你,你又来撩拨我?还打扮成……这个鬼样子!” 慕屹川本就酒意上头,喉头上下滚动,努力克制着将他压在身下的冲动。 第255章 泪痣 楚星舒又缠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他,轻舔他的耳廓,“二郎付了大价钱,今晚……我是你的,二郎只管尽兴就是。” 楚星舒太了解慕屹川的敏感点,见他红了耳朵,又从背后轻轻啃咬他的脖子。 慕屹川呼吸变得沉重,生气地推开他:“楚星舒,你真拿自已当玩物?” 楚星舒眼尾轻挑,“我只做你一个人的玩物……” 楚星舒缓缓褪下衣衫,躺在了柔软的地毯上,用发带将自已的双手绑了,含情眼勾着他,唤了一声:“二郎……” 这人连声音里都透着氤氲,慕屹川脑中最后一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慕屹川这方面本来就凶,今日借了酒意,又遇上楚星舒拼命地撩拨,他也就真没有客气。 难得的是,楚星舒今日极度配合,让他怎样,就怎样……乖得让慕屹川疑惑。 慕屹川将累得晕倒的楚星舒搂在怀里,解开他的束缚,看着红痕,虽然气他,心疼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他轻轻揉着那红处,“楚星舒,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要与我纠缠的……”他在楚星舒的额间轻吻了一下,“是你不好好把握机会的,可怨不得我不放手了!” 楚星舒再醒来时,发现身上虽然清洗过了,可是依然与慕屹川肌肤相贴。 慕屹川沉默地看着他。 “我的衣裳呢?”楚星舒问。 “你还想穿成那个鬼样子给别人看?” “不好看么?” 慕屹川深吸了一口气,“楚星舒,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楚星舒眨眨眼,“那……你喜欢看吗?” “楚星舒!” 第287章 “嗯……我腰好酸,你帮我揉揉,二皇子这银子花得可值?” “你——”慕屹川的手老实的给他揉着腰。 楚星舒窝在他胸口,轻声问:“你昨日真的准备不要我了,是不是?” “一直都是你不要我!”慕屹川不自觉加重了按摩地力道。 “啊——疼——” “机会只有一次,楚星舒,我不会再放手了!” 楚星舒轻扬唇角,“琉球国求亲的事……” “你若敢应,我就带兵灭了它!” “幸好你没做皇帝,要不,肯定是个好战的君主,弄得各国不得安宁。”楚星舒抚着他蹙起的眉,发现他眼角处,竟然长了一颗泪痣,“咦……这颗痣以前没有的,几时长出来的?” 现在才发现这颗痣。 慕屹川没好气道:“你说呢?” 楚星舒一阵心疼,在那痣上亲了一下,故作玩笑道:“这几年,你没少哭吧?” 慕屹川也不怕被他笑,只觉得心中的委屈终于被人看到了,一阵心酸。 他紧紧抱着楚星舒,红着眼眶,不说话。 楚星舒见他这模样,如一根刺触到了心中的最软处。他把玩着慕屹川的手指,轻声说:“其实……琉球国这门亲事,我是给大哥张罗的,你昨日话都不听我说完,就闹着要与我决裂。” “给你大哥?” 楚星舒点头,“我……自是不必延续香火了,大哥可得开枝散叶呢。大哥的侯府正缺一位当家主母,这门亲事,刚好门当户对,又于两国有益……” 慕屹川冷哼一声:“承认忧儿不是你的种了?” “他是甘尔乐的孩子。” 慕屹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总觉得他眼熟……那他是阿乐和……” 楚星舒长叹一声:“是甘尔乐和蒙齐英的孩子,蒙齐英本以为拿捏住了甘尔乐,未曾想,关键时候,甘尔乐倒戈相向。这两个人,各怀鬼心。” “甘尔乐想着杀了蒙齐英一来可以立功,二来,无人知晓孩子的身世,就可以赖上蒙尔泰了。殊不知,蒙尔泰和万和不过是作戏给她看的。” “可怜忧儿,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那边人多口杂,与他成长不利,我这才将他带了回来。” 楚星舒睇他一眼,“我的确是忧儿名义上的父亲,也不算……不算完全哄你吧。” 第256章 归隐 慕屹川弹了他鼻头一下:“楚星舒,说这话,你自已不心虚吗?” “其实……当初去灵隐宫,是你父皇带我去的。” “你见过我父皇?他自从回来交待退位后,就再无踪迹了,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他。” “我见他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当年我身心俱伤,自暴自弃,他将我送到后,只是躲在暗处偷偷看了圣尊一眼,就走了。” 慕屹川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满眼愧疚,“你当时很难受,很恨我是不是?” 楚星舒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都过去了,也不能完全怪你的,我有自已的执拗。” “之后我旁敲侧击问过圣尊,他对你父皇的踪迹,也是一无所知。” 慕屹川叹了口气,“他可能是心结未了吧。也许有一天,他想通了,就回来了。”他又像想到什么,苦笑道:“也许,父皇一辈子也想不通。” “屹川,他的几个子女里面,你的秉性才是最像他的。” 慕屹川摇头:“我与他不同,他一直不知道自已要什么。等到想明白时,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而我……我只要你。星舒,跟我走吧。” 楚星舒轻轻摇头,“我想让南越国的人民富足起来,不仅仅是为了南越国,也是为了我自已。 “同为摄政王,我不想南越国总是依附着大朔而存在。屹川,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慕屹川拧紧了眉头,“楚星舒,你又要赶我走了,是不是?” 楚星舒抚平他的眉头,“慕屹川,静待花开,才能来日方长。” 碧落山 慕忘尘手中执着黑子,眼睛却未落在棋盘上,冷冷地睨着前方正在采药的两个人。 “三皇弟,看来伽落很喜欢卫芝芸呀。”慕屹川抿了一口茶,见慕忘尘脸色更黑了,忍不住暗笑。 “二皇兄,可曾听过一句话?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家那位把这女人弄到我这里来,是不是过分了些?” “星舒说了,卫芝芸生性活泼,不拘小节,他怕伽落在这山上无聊,特地让这丫头过来陪陪你们。” 慕忘尘冷哼一声:“他是怕你无聊吧……拿我们给你取乐,还真是体贴!” “伽落身在异乡,星舒眼下又不能相陪,难得卫图兄妹过来,你看伽落这几日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 慕忘尘面容柔和了一些,“什么异乡?这里才是他的家,若不是看他这般开心,我早撵人走了!” 伽落采好药,兴冲冲地跑回来,慕忘尘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未料想却落了空。 伽落一把抱起蹲在慕忘尘脚边的小白,小白开心地磨蹭着伽落的脸颊。 “伽落——”慕忘尘不悦地唤道。 慕屹川假咳了一声,识趣的走开了。 慕忘尘取下他身上的竹筐,“背着不重么?” 伽落笑着摇头,还是只顾着逗猫。 第288章 小白屁股一痛,扭头看了慕忘尘一眼,慕忘尘扬了扬手中的小石子,小白迅速从伽落怀里跳了下来,喵呜着跑远了。 “小白这是怎么了?”伽落奇怪地问。 慕忘尘耸耸肩,将人搂住抱了一会儿,问:“渴不渴,喝口茶。” “嗯,还真有些渴了。” 慕忘尘刚倒好一杯,伽落杯子还未拿稳,就被人夺了去:“渴死我了!渴死我了!伽落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伽落小心的瞥了一眼慕忘尘,慕忘尘唇角带笑,又倒了一杯,递给他,“这回,可拿好了。” “哦……”伽落心里直打鼓,拼命对着卫芝芸使眼色,可偏偏这丫头硬是看不懂,还眨巴着大眼睛问:“伽落,你眼睛抽筋了?” 卫图抱着小白过来,“妹妹,别打扰人家了,你来看看小白,它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白怎么了?”伽落急着想起身,被慕忘尘按住肩膀,“你乖,先把茶喝了。” 伽落知道慕忘尘不待见卫家兄妹,只得老实喝茶。 卫图本来是想把妹妹引走,未料想,卫芝芸拎起小白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突然大声道:“哪个杀千刀的拿小石子儿打小白?” 第257章 小年 慕忘尘面不改色的给伽落喂了一块糕点。 伽落斜睨着慕忘尘,“云容,你又欺负小白了?” 慕屹川冷嗤:“哼,本王会去欺负一只小畜牲?” 他将伽落嘴边沾的糕点碎屑用食指抹了,顺便放入嘴里尝了一下,“嗯,挺甜的。” 伽落舒展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里躺着刚刚被慕忘尘随意丢弃的小石子。“那这又是什么?” “小石子呀。” “慕、忘、尘!” 慕忘尘眉尖一抽,伽落连名带姓的叫人,他恐怕今晚又要被人踢下床了。 自从楚星舒教了伽落那损招,伽落就屡试不爽。 一不高兴,就不给他抱,还踹他下床。 慕忘尘瞪了看热闹的兄妹一眼,“卫图,你都下聘了,不是应该回去准备迎娶吗?” “哦……这个嘛,不急不急。”卫图从盘子里挑了一块椰子糕,那是伽落最爱吃的。 慕忘尘的脸色沉了下来,笑意更深,“看来……姜国最近很风调雨顺嘛。” 卫图到底在慕忘尘府上客居多年,这个笑,与当初在大朔皇城赶自已走时一般无二。 他赶紧将椰子糕塞入嘴里,拉起卫芝芸,“姜国事多着呢,我……我和妹妹还要赶回去商讨迎娶的事宜,就不耽搁了,告辞!这就走!这就走!” “哥哥——你跑什么呀!” 慕忘尘看着二人拉扯着跑远的身影,笑意浮上面容。他转过头,视线与伽落对上,瞬间没了底气。 伽落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在篓筐里翻找药材,小白在他怀里可怜的“喵喵”直叫。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吧。”慕忘尘讨好的将手伸进筐里。 “不用你帮忙!你离小白远些。”伽落打了他的手一下。 “嘶——”慕忘尘疼得蹙眉。 伽落白他一眼,“我又没下重手,你又想哄我。” “伽落,流血了……”慕忘尘将正在滴血的手指伸到他面前。 “怎么回事?你碰到我刚采的皂角刺了?” 慕忘尘一脸无辜,“我又不认识药材,只是想帮你的忙,就被这个扎了一下。”他指了指冒着绿色尖刺的植物。 伽落又生气,又心疼,将他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吹,“很疼吗?” 慕忘尘很是受用,暗忖,就该多扎几根手指。嘴里嘟囔着,“还是疼,怎么这么疼呀……你再吹吹……” 小白从伽落怀中跳开,小爪子摸了下屁股,耷拉着脑袋,静悄悄地走了。 落日的余辉,透过林叶,笼罩在二人身上,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楚星舒盯着锦盒里的一对银镯,精致小巧,镌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是……要贿赂我?” 贺兰羽轻笑,“这是南疆的同心镯,镯子本身并不贵重,里头的药材却是世间难求。是南疆的世外高人亲自放里头的,常常戴着,可保青春永驻,恩爱不离。” “这么难得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已留着?” 贺兰羽低垂着脑袋,“新年就快到了,我想……留在这里,和家人一起过年。” “家人?你是说步太傅?” “不仅仅是他,还有……我母亲。" 楚星舒这才露了明媚的笑意,“既然如此,这礼我便收了。” 今晚是小年,步流云身居高位,免不得喝了不少酒,楚星舒命人安排了寝殿,他本想推脱,偏偏余姑也开了口,他只得应了。 院内红梅开得正盛,他酒意上头,骨子里的叛逆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一个翻身,立在了枝桠上,却身形不稳,险些摔了下来。 “太傅——”随行宫人吓得面容失色。 步流云打了个响指,从怀内甩了包银子下来,“我没事,今日小年,你们也都退下,找个地方聚聚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多谢太傅,那小的们,退下了。” 步流云摆了摆手,梅树枝子细,他这一摆手,泄了内力,人直直栽了下来。腰间一紧,被人环腰抱住。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小心一点!” 第289章 第258章 醉酒 步流云眯着迷蒙的眼睛,手摸上人的脸,笑了笑,“真是喝多了,幻觉,幻觉,哈哈……”他的笑意被堵住,唇齿纠缠。 步流云醉意上头,主动的搂住人脖子,亲得很是尽兴。 贺兰羽任他亲够了松开,方才出声打趣:“多日不见,夫人好热情呀。” 步流云平日不轻易红脸,今日醉意上头,双颊有些烫,他将脸贴着贺兰羽,果然如他想的一样,贺兰羽的脸很冰,正适合降温。 步流云低喃了一句: “果然是做梦……” 贺兰羽只是笑看着他,也不拆穿。 步流云仰头,直勾勾的盯着那梅树发呆。 “想要那个?”贺兰羽问。 步流云摸了摸他的脸,笑着点头。 “亲我一下,为夫给你摘。” 步流云傲骄的扭过头,贺兰羽难得见他这般孩子气的一面,只觉得可爱得不行。 “好好好……不亲就不亲吧,等我。” 南越国今冬没有下雪,树上落了几片红梅花瓣,贺兰羽折了一枝红梅回来,轻轻放在步流云手里。 步流云眼睛亮了,开心地把玩着,“谢谢你。” “我是谁?” “你是贺兰羽。” 贺兰羽满意的将他拦腰抱起,“外间冷,回房里去吧。” 步流云刚落榻,反手将贺兰羽拉住,“你要去哪儿?” 贺兰羽轻抚他的发端,“我去让人给你备醒酒汤,不然,你明早起床要头疼的。” 他刚欲起身,腰身被步流云牢牢抱住,贺兰羽宠溺的笑道:“你听话,我一会儿就回来。” 步流云摇摇头,“不要醒酒。” “那你想要什么?” 步流云点着贺兰羽的鼻尖,“贺兰羽,我们还没洞房呢,每次见到余姑,我都不知道该称呼什么。你……你不是个乖小孩,余姑那么想你,你都不来看她。” 语气里满是委屈,贺兰羽捏着他的耳垂,“只是她想我,你呢?” “我……我不要说。” “生气了?”贺兰羽在他额间亲了一下,“怪我来晚了?” 步流云分不清是梦是真,只是觉得胸膛内有股酸意,不知该怎么宣泄。 他一直都知道贺兰羽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偏偏就是一个这么坏的人,让他守着承诺等了这么多年。 自来王宫后,日日被两个顽童闹得头疼,余姑待他如亲子一般,每次见到余姑,他就忍不住会想到贺兰羽。 步流云胸前一凉,脑中清醒了片刻,“贺兰羽,你——” 贺兰羽在他脖颈间落下细吻,“你刚刚说我还欠你一个洞房呢,为夫现在就补给你……” 腰带松了,肌肤相贴,“流云,你想我了没有?” 步流云身体僵硬,贺兰羽温柔哄着,“别怕……” 步流云沉醉在他的亲吻里,醉眼迷离的轻轻说了一句,“贺兰羽,我想你了……” 贺兰羽眼眸湿了,紧紧搂着他,直至天明方歇…… 楚星舒带着石玉,夜里就出发了。石玉见他走得这样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后来见他心情不错,就意会过来了,这是想赶着去陪某人过年。 山风一吹,石玉冻得打了个寒颤:“公子,为何弃马车改骑马,这一路风霜露重的,您若病了,有人又要念叨了。” “骑马快呀。” 石玉狐疑地瞅他一眼,“公子,不仅仅是因为骑马快吧。” 楚星舒扬唇轻笑,“石玉,你越来越出息了。” “不敢不敢,公子说骑马快,那就是骑马快。” 碧落山下了第一场雪,果然山中温度低,年年都能见到雪。 庄子内,温泉四周围了白雪,各色花卉借着温泉的温度,开得繁盛。 帘子这边,慕屹川闭着眼睛,听着那边两人嬉闹的声音。 “主子,王府派人来请了,今晚是除夕,是不是要回府主持家宴?” 嘻闹声停了下来,慕忘尘声音冷淡:“让大小姐自已过吧,叮嘱一声,今年不必过来请安了。” 第259章 大结局(上) 伽落指尖撩着水波,迟疑道:“这几年都没有回府过年了,你要不要今年……” “你喜欢王府吗?”慕忘尘挑眉问。 伽落摇了摇头,“我自然是喜欢这里的。” 慕忘尘咬住他的耳尖,“伽落,你记住,你不喜欢的事情永远都不必做。” “呃……隔壁还有人呢。”伽落闪躲着。 慕屹川实在听不下去了,‘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迅速换好衣裳,“你们慢慢泡,我出去洗洗耳朵。” 慕忘尘笑得甚是得意,“晚间臣弟备了团圆饭,摄政王可得赏脸呀。” “本王不喜素,吃不惯。” 夜里寒凉,山中的年夜格外清静。慕屹川斜倚在廊子上,望着孤清的明月发呆。 除夕夜,他……可能更加忙碌了吧。 夜空升起一串串绚丽缤纷的烟火,隔壁院欢声笑语一片。他婉拒了伽落的邀请,独自守着‘忆舒居’。 这宅子建成这么久了,楚星舒一次也没有来住过。 慕屹川想起那年除夕夜,在皇城的府邸,他还是二皇子,楚星舒只是一个无欲无求的质子,两个人正值情浓,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床笫之事也是极为荒唐…… 第290章 之后的几年,他疯狂地寻找楚星舒,除夕夜时,思念更甚。 他好像哪里都看到那人的影子,却是一抱成空。 身体的每一处都如蚂蚁在啃噬一般,痒得发疼。 后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以痛止痛。 这种法子竟然上了瘾,他随身带着短匕,心里一难受,就会在手臂上割上一刀,用疼痛麻痹自已。 可是,自那日离开南越国,慕屹川就答应了楚星舒,再不做这种事。 乖乖地等着两人相守的日子。 想到这里,慕屹川身体一热,将手中的酒壶朝嘴里又灌了一口,长叹一声,今年怕是又要一个人过年了。 两匹马风尘仆仆而来,雪风眼睛一亮,“公子,你们怎么会来?” 楚星舒身形未稳,就将马绳往雪风手里一塞,“他呢?” 雪风指了指后院,“多谢。”大红斗篷在雪地里飘扬,楚星舒脚步轻巧的落下一串脚印。 慕屹川有了几分醉意,抬眼却见眼前一片绚丽。 他蹙眉:“雪风,你想凑热闹去隔壁,别在院子里整这些噼里啪啦的。” “哦……这是要赶我走呀,那我还是识趣的走吧。” 楚星舒! 慕屹川心头一震,猛地回头,月光照着雪地一片银色,那火红的身影就这么立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他。 慕屹川缓缓地靠近楚星舒,伸出手抚上他略冰凉的脸颊,“你是真的?还是我在做梦?” 楚星舒拍了他额头一下,“你是喝傻了吧,以后不许喝酒了!” 慕屹川听话的丢了酒壶,轻轻拥人入怀,手臂渐渐收紧,将脸埋在楚星舒颈窝,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楚星舒见他如此小心翼翼,笑道:“怎么把自已弄得这般可怜?” “你来了,我就不可怜了。” 慕屹川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委屈。 “慕忘尘欺负你了?” “两个人日日在我面前恩爱非常,算不算欺负?” 楚星舒捧起他的脑袋,揉了揉他的脸颊,笑道:“自然是算的!我家小狼崽真可怜,来我亲亲。” 他在慕屹川唇上轻啄了一下,“不就是恩爱非常么……” 慕屹川手腕上一凉,低首看了一眼银镯,“这是……” “这是同心镯,这只,你帮我戴。” 两只戴了银镯的手紧紧相握,慕屹川轻勾起楚星舒的下巴,俯身下来…… “星舒,果然是你! 我就说这里有人放烟火,一定是星舒到了!”伽落雀跃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正欲贴上的双唇骤然分开,慕屹川低咒一声,嘴被楚星舒及时捂住,“大过年的,不可妄语!” 慕忘尘揽过伽落将他护在身后,“伽落,你闯祸了。” 伽落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闯什么祸?你别拉着我,我要去找星舒。” 伽落与楚星舒太久未见,此刻只觉得慕忘尘碍手碍脚的。 楚星舒张开双臂:“伽落,过来。” “不许抱!” “不许过去!” 慕屹川和慕忘尘同时出声。 楚星舒和伽落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楚星舒亲自下厨,添了几道菜,院内热闹的摆了家宴。 千千喝得有些高了,喜笑颜开,“公子,好久没给你唱曲儿了,今日我给你唱一个吧。” 楚星舒也着实想念这只小麻雀,笑道:“好呀。” “不要!”众人一片哀嚎。 “这时辰要守岁了,守岁了!千千还是别唱了,跟我去放鞭炮吧。”石玉忙道。 “石玉,你搅和什么……”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楚星舒扬唇轻笑,附在伽落耳边一阵低语。 慕忘尘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玩闹到大半夜,方才尽兴而散。 楚星舒连夜赶路,实在困乏了,任由慕屹川伺候着宽衣解带,外袍方脱下,慕屹川抽出他怀内的红帖。 “这是……” 第260章 大结局(下) 楚星舒轻声念道:“楚慕联姻,一堂缔约,永结良缘。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慕屹川发现这婚书的纸张有些旧了,显然已经有了一些年月。 “当年你从匈奴回来时,我就写好了它,没想到直到今日才能给你。” 楚星舒眸光熠熠地看着他,“慕屹川,可愿入我楚家门?” 慕屹川湿了眼眸,猛地将人搂入怀中,覆上唇。 良久后,他轻抚着楚星舒微肿的唇瓣,轻抵着他的鼻尖,“楚星舒,我是你的。” 楚星舒勾下他的脖子,“我也是你的。” 春宵帐暖,一夜好眠。 隔壁院里,慕忘尘捂着耳朵,蹙眉看着一脸津津有味的伽落。 千千一边敲着鼓,一边唱着不成调的戏曲,慕忘尘觉得词倒是熟,可是配上调子,怎么听,怎么难受。 偏偏他家伽落自幼诵经念佛,相比佛经,各种唱词,他都觉得新鲜。 千千难得有人如此捧场,状态奇佳,愣是从天黑独唱到了天明。 慕忘尘咬牙切齿,“楚星舒,你这个坏人!” 第291章 南越国短短几年,发展成了各国争相拉拢的国家,与南越国搭上线,就与财富攀上了交情。 楚星舒自从请了步流云回来,自己就乐得委以重任。 步流云也不负所望,事事办得漂亮,官职也升到了丞相。 他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只是可怜了贺兰羽,每年一半的时间都用在了来回奔波的路上。 南来北往,客商云集,各国使臣想见摄政王一面,难如登天。 楚星舒狡兔三窟,贺兰羽想逮着他谈一谈就更难了。 同样头疼的还有大朔国君慕悦星,自从两大摄政王联姻,轰动各国以后,这两个人就乐得玩捉迷藏,南越国坑丞相,大朔坑国君。 据说那碧落山,请高人设了迷阵,外人没人引路,连门都摸不着,故而虽然都知道里头住了什么人,可除非里头的人自愿相见,否则,外间纷扰,与人无忧。 慕屹川坐在池边钓鱼,楚星舒枕在他腿上,头顶盖着本书,睡得正香。 “楚星舒——” 慕忘尘抱着一摞话本子,气势汹汹地过来。 慕屹川不动声色,早已经习以为常。 反正慕忘尘每次都没讨到过便宜。 楚星舒慢慢悠悠将遮眼的书挪开,慵懒地道:“你小点儿声,鱼都被你吓跑了。” “你自己看!” 慕忘尘将话本子丢到他面前。 楚星舒翻了几页,掩嘴狂笑,“这个姿势不错呀,你新探索出来的……” “什么姿势?我们晚上试试……”慕屹川探头过来,楚星舒忙捂住他的眼睛,“你不许看,钓你的鱼!” 慕忘尘道:“你就是欺负我家伽落单纯是不是?” 伽落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云容,你错怪星舒了,他是教我画画呢。” “这画的什么玩意儿?你要学画画,我可以教你。” “可是你没他画得好呀……” “你——” 楚星舒夸道:“伽落,这套话本卖完,又可以置套新宅子了。” “真的?”伽落眼睛一亮,“果然靠自己自力更生得好,星舒,谢谢你!” “楚星舒——” 碧落山内,总是隔三岔五会传来一个人的怒吼声,还有一个人的狂笑声…… (全书完) 结语: 终于写完啦,写完啦,写完啦! 啦啦啦,旋转,跳跃,我不停歇 咳咳咳……诸位别介意 本人已疯—— 感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陪伴,是你们的支持,让这本书从开始有了结局。 我是一个心软的作者,总是不忍心虐他们,呜呜呜~自己的孩子舍不得。 楚星舒、慕屹川,伽落、慕忘尘,愿你们在世外桃源般的碧落山里,畅意快活,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