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病美人翻身成攻》 第1章 《替身病美人翻身成攻》作者:晴川泪相思【完结】 文案 本文又名《替身病美人成双面皇后》。 伊华然身死后穿进了一本狗血小说里,成了书中女主的替身,与男主配了冥婚。婚后,他不仅帮男主夺权,还负责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妥妥的工具人加炮灰。 伊华然身为顶级特工,压根就不是能吃亏的主儿,秉持的原则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女主绿茶,他就以茶治茶,这年头谁还没点演技。 男主为了达到目的,跟他玩感情游戏,他就奉陪到底,看谁玩得过谁。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伊华然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能沾酒,一沾酒就好似变了个人,变得霸道、偏执,而且占有欲超强。 喝酒前,伪装小白花欺骗男主感情,第一步打包好行礼分房睡,理由:爱情是纯粹的,不能被玷污! 喝酒后,小白花变霸总,谈感情浪费时间,直接一步到‘胃’睡/服男主,把男主调教到一看到他就两腿发软。 …… 人前,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掌握着万千百姓的生杀大权。 人后,他甘愿雌伏于人下,任其予取予求,无法自拔。 只因他有个拥有两幅面孔的皇后,一面温柔体贴,夺走了他的心;一面霸道偏执,夺走了他的身子。 内容标签: 强强 穿书 朝堂 正剧 多重人格 主角视角伊华然互动齐方岑配角其他人 一句话简介:伪装小白花,攻略男主,成功上位 立意: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第001章 初来乍到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女子眉眼如画,肤如凝脂,只能用‘倾国倾城’四字来形容,可世人不知如此美人其实是男儿身。 齐方岑见他关门落闩,心中不由一紧,喉头上下翻动,本能地吞了吞口水,试探性地出声叫道:“华然……” 伊华然径直走到齐方岑近前,伸手拉出他的轮椅,毫不避讳地坐到他的腿上,将他困在这小小的空间内。 随着他的靠近,齐方岑闻到了淡淡地酒香,身体本能得一僵,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伊华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朱唇轻启,“听闻皇上要给世子指婚?世子还答应了。” “这……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保证不会碰她,你相信我。”那酒香一阵阵地钻进鼻腔,齐方岑身子没出息地起了反应,不仅口干舌燥,还双腿发软。 “是我没有喂饱你?嗯?” 伊华然的尾音上扬,带着无尽的魅惑,齐方岑的呼吸一重,有气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身子,“现在是白日,别……” 话还未说完,双手便被扣住,带着酒香的双唇吻了上来,他的羞耻心在高超吻技中不堪一击,很快便弃械投降,不由自主地迎/合着,甚至渴望更多。 他被拉了起来,身子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桌子上,似乎不满意这样的位置,伊华然秀美的眉微微蹙了蹙,又让他转过了身子,从身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把腿打开。” 他的羞耻心在抗拒,可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 龙国阳城,伊华然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行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的路况。表面上他就是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实际上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是龙国暗中培养的特工,专门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 他这次的任务是追捕国际排行榜第一的杀手,外号叫雪樱子,每次杀完人,他都会在现场留下一朵白色樱花,以此而得名。之所以追捕雪樱子,是因为他在一周前杀了龙国科学院著名生物学家华桥。 在追查一周后,伊华然终于确定了他的行踪,就在阳城最大的五星级酒店-盛华酒店入住,化名斯图雷,包下了顶层的总统套房。 一小时后,酒店周围两公里的地图已经在脑海中成形,伊华然回到盛华,从行李箱中拿出平板,调出周围的地图做起了记录。随后他黑进酒店的监控系统,将所有出入口的监控视频全部调了出来,包括顶层总统套房门口的监控。做好一切准备后,他打开了回来时买的三明治,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监控视频,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监控视频中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直到深夜,喧嚣的都市终于安静下来,伊华然带上装备,出了房间,径直朝着清洁室走去。他换上清洁工的衣服,将装备放在清洁车的下面,推着车子乘坐电梯上了顶楼。 他在监控拍不到的死角停下,随后关闭了监控探头,这才推着车子走了出去。待他来到门口时,右眼皮跳个不停,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告诉他,一切太过顺利。他仅犹豫了片刻,便决定退去。脚步声突然响起,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伊华然眉头微蹙,说:“黄莺?你怎么在这儿?” “小然然,我终于找到你了!”黄莺扬起笑脸,朝着伊华然俏皮地眨眨眼。 “说出你的目的。”伊华然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一脸天真的少女,是个绝对危险的人物,但凡成为她的目标,无一幸免。 黄莺拿出一根棒棒糖,轻轻一扭再一扯,糖纸便脱了下来,随后塞进嘴里,笑眯眯地说:“有人不想小然然完成任务呢。” 第2章 伊华然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说:“你叛国!” “哎呀呀,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人家也是为了小钱钱。现在棒棒糖已经卖到十块一根,再不赚钱,连棒棒糖都吃不起了。”黄莺嘟着嘴,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鼓鼓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你们设下这个局,不止为了杀我吧。” 伊华然转身靠在墙壁上,清洁车也随之转了个方向,这里是个狭窄的通道,黄莺堵住了前往电梯的出口,如果雪樱子堵住另一个出口,那他就成了瓮中的鳖,想要活着离开,几乎不可能。 “当然不是。”总统套房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戴着口罩,说:“你会变成我,死在一场爆炸中,而我则会成为你,打进龙国内部。” 果然不出所料,伊华然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不可能!” 男人脱下口罩,一张与伊华然一模一样的脸映入眼帘,嘴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说:“现在你觉得可能吗?” “现代科技那么发达,就算你整得再像,也不可能冒充我。” “这就不需要你来关心了。”雪樱子掏出一把消音手枪,朝着伊华然连开了几枪。 伊华然躲到清洁车后面,从下面抽出两把枪,朝着雪樱子和黄莺连开两枪。雪樱子和黄莺急忙躲避,伊华然见状猛推清洁车,紧接着钻了进去,随着清洁车往黄莺的方向冲去。 黄莺拿着冲锋枪,对着清洁车一阵扫射,覆盖在上面的白布被射出密密麻麻的弹孔,被飞溅的血燃成红色,甚至还冒起了烟。清洁车停了下来,大量的鲜血顺着清洁车流到地面上,血腥味充斥鼻尖。 雪樱子见状嗤笑一声,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龙国特工,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黄莺冷眼看了过去,说:“他是死在我手中,不是你。” “黄莺小姐似乎并不高兴。”雪樱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说:“黄莺小姐是否忘了,你才是那个可耻的叛国者。” “少废话!赶紧办你的事,时间久了,说不准我就反悔了。” 雪樱子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清洁车,似笑非笑地说:“还得劳烦黄莺小姐把人弄出来。” 黄莺杏眼微眯,将冲锋枪往身后一背,换成小巧的匕首,朝着清洁车就走了过去。她谨慎地来到近前,用匕首慢慢掀起车上蒙着的布,随即朝着里面的人‘噗噗’刺了两刀,鲜血顿时飞溅而出,她将匕首收起,拿出两把枪扔在地上,随后将浑身是血的人拖了出来。 黄莺站起身,用车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说:“已经死透了。” 雪樱子看向伊华然,慢慢走了过去,紧接着抬起手中的枪,朝着伊华然射了两枪。与此同时,已经死透的伊华然,也对雪樱子开了枪。 ‘噗噗’、‘砰砰’,四声枪响落下,雪樱子停下了脚步,身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伊华然的手也虚弱地落下,一口鲜血涌出。 黄莺回过了神,朝着伊华然扑了过去,死死捂住他的伤口,说:“没事的,没事的,咱们多少次死里逃生,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伊华然惨然一笑,虚弱地说:“一……命换一命,不亏……” “什么一命换一命,你少胡说!不许死,听到没,不许死!” 伊华然还想再说,却已经没了力气,意识也渐渐模糊…… “轰隆!” 闪电划过夜空,随即响起一声炸雷,将床上的人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看着头顶的床帐。 “床帐?” 缓了好一会儿,伊华然才缓过神来,头顶的床帐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不知名的花鸟,布料像是丝绸所制,做工也十分精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看向盖在身上的锦被,居然也是用丝绸做的,而且是上好的丝绸。再一看身下躺着的床,竟然是整个金丝楠木。 “我的天呐,老子这是躺了一个亿?” 伊华然急忙下了床,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画面,他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了不对,低头往下看,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身体,紧接着脱掉了身上的丝质睡衣,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不是中枪了吗?我伤口呢?” 不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他脑袋突然疼了起来,紧接着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海中涌现大量信息,疼得他差点叫出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有减轻的趋势,他也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他是穿书了,成了一本小说中的人物,这人也叫伊华然,不仅是男女主的工具人,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是那种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蠢蛋。 这个满屋子大红的房间,是伊华然的婚房,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只是新郎是个死鬼,这场大婚也不过是为他配的冥婚。这还不是最离谱的地方,最最最离谱的是,伊华然一个实打实的大男人,竟然被当成女人抬上了花轿,还他喵成功被娶进了门。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第002章 奇葩剧情 伊华然瘫在地上整理剧情,越看越觉得气闷,越看越觉得原主脑子有病。不止他有病,这本书里的人都有病,简直就是奇葩大合集。 原主的爹是齐国的兵部右侍郎伊新,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他的妹妹是本书的女主伊清歌,按理说这样的身世,就算是配角,也该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事实恰恰相反,他是娘不疼爹不爱,妹妹嫌他死得不够快的炮灰。 第3章 本来和平阳王世子齐方岑有婚约的是伊清歌,他们男才女貌,也是京都一桩人人称道的美事。可齐方岑两年前出征辽东,后传来消息说他不幸战死沙场,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平阳王和王妃伤心欲绝,想给齐方岑配个冥婚,便找伊新商量。伊新本想拒绝,可正巧都察院参他贪赃枉法,若此时再得罪平阳王,那他十有八九官位不保,于是便去询问伊清歌的意见。 伊清歌自小心高气傲,自然不想被配冥婚,就把孪生哥哥伊华然推了出去,让他代替自己与齐方岑冥婚,反正人已经死了,伊华然只要平时多注意,就不会被人识穿男子的身份。 原主因为自幼身体孱弱,不受伊新待见,就将其留在老家,任其自生自灭。如果不是伊清歌提起,伊新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当即就同意了伊清歌的建议,派人去老家去接伊华然。 伊清歌唯恐下人办不好此事,便亲自前往,梨花带雨地劝说伊华然,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伊华然很快便同意了,他说自己本就是活不久的人,而伊清歌有大好的人生要走,他去再合适不过。 剧情到这儿也还好,可后面就开始越发离谱,半年后那个战死沙场的齐方岑回来了,只是坐上了轮椅,伊华然竟然对他一见倾心,拖着孱弱的身子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后来得知真相,齐方岑的残疾是假的,他差点战死沙场是被三皇子所害,假装残疾是降低三皇子的戒心,暗中积蓄力量,一举夺取皇位。 伊华然见齐方岑坦白了,就以为人家是真心待他,对齐方岑更加死心塌地,不仅出谋划策,还为他挡刀挡箭,丝毫不顾及自己那病歪歪的身子,后来齐方岑做了皇帝,他却病入膏肓。都这样了,他还为齐方岑着想,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能再陪伴齐方岑,竟主动请求伊清歌回到齐方岑身边…… 最后伊清歌被封为皇后,而他死时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还是尸体臭了才被人发现。他的亲生父亲得知消息后,吩咐下人,卷了个草席,送到乱葬岗埋了。 而最最让人气闷的是,这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他之所以病入膏肓,都是被亲妹妹下毒所致。还有那个他爱得死去活来的齐方岑,其实人家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所以没有揭穿,就只是想利用他,对他压根没有半点感情。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绪,随即上床重新躺了下来,虽然不想承认,现代的他十有八九是死了,能在这个世界重生,是老天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无论怎么样都要好好把握。 伊华然闭上眼睛,回想着接下来的剧情,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可这具身体实在孱弱,没过多久便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伊华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刚要说话,就听门外的人说:“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该起来给王爷王妃敬茶了。” 伊华然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轻咳了两声,改变了声线,“知道了。” 伊华然是特工,经受过各种各样的严酷训练,改变声线对他们来说都是小儿科。 伊华然起身,翻箱倒柜,找了两块布叠好,缠在胸前,套上小衣便来到镜子前,想要确定是否对称。当他看清镜子里的脸时,不由微微一怔,他自认见过女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眉如远黛,眼似秋水,肤若凝脂,真正能做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绝色大美人。 伊华然忍不住摸了摸喉结所在的地方,不仔细看的话,压根看不出来,再加上这么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如果不是昨晚已经验明正身,他都要怀疑自己穿成了女人。 伊华然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思量着该怎么恢复现代的绝佳好身材,直到门外再次传来催促声,这才回过神来,确定看不出异常后,出声说道:“进来吧。” 虽然之前为了做任务,他也进过剧组,穿过古装,可他穿的是男装,女装压根没穿过,如果穿错了,反而会引人怀疑,还不如让人侍候。 房门被推开,晴雨和晴云相继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洗漱用品的丫鬟。 众人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妃。” 伊华然仔细观察着她们行礼的动作,以免做错引人怀疑,说:“起来吧。” 晴雨和晴云就是伊清歌送给他的陪嫁丫鬟,也是监视他的眼线,原主中的毒也是这她们下的。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想办法拔掉这两个钉子,还不引人怀疑。 在她们的侍候下,伊华然穿戴洗漱完毕,随后便起身去前院。刚出院子,就碰上了过来接人的嬷嬷,她紧走两步,来到近前,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妃,给世子妃请安。” “免礼。”伊华然打量着面前的中年女人,嘴角勾起微笑,问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这位嬷嬷如何称呼?” 嬷嬷被她笑得晃了神,急忙说道:“奴婢姓李,世子妃就唤一声‘李嬷嬷’便可。世子妃的容貌倾国倾城,仅是一笑,便引人发痴,奴婢方才失礼了,还请世子妃恕罪。” “无碍。走吧,若要王爷王妃久等,那便是我的不孝了。” “世子妃说的是。” 李嬷嬷在前引路,伊华然跟在身后,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如果哪天要跑路,也能规划出最佳的逃跑路线,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第4章 王府不愧是王府,从他所在的院子走到前院,弯弯绕绕地走了半个多小时,走的有些气喘,脑袋都开始发晕。伊华然眉头紧蹙,这种虚弱感实在让人不悦,得想办法尽快调理身子,不然一旦遇上歹人,别说动手了,连跑都跑不了。 刚进院子,就见丫鬟、小厮站成了两排,纷纷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这本书里唯二对伊华然好的,就是平阳王和王妃,出于愧疚,他们给足了他世子妃的体面,也免去了许多礼数,王妃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他,从未说过他半个‘不’字。这样的阵仗就是他们在做给下面的人看,无论世子在不在,他都是他们认可的儿媳妇,谁也不能怠慢了去。 正厅内,平阳王齐恒和王妃柳如珺并肩坐着,含笑地看着伊华然一步一步走进来。 伊华然来到近前,跪在了提前预备好的蒲团上,接过李嬷嬷递过来的茶碗,说:“儿媳拜见父王,给父王敬茶。” 齐恒接过茶碗,喝了一口,随即放在了桌子上。 伊华然又接过一杯茶,双手呈到柳如珺面前,说:“儿媳拜见母妃,给母妃敬茶。” 柳如珺笑着接过来,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便起身将伊华然扶了起来,说:“地上凉,快起来。若不是免不了这规矩,父王、母妃不会让你遭这份罪。” “母妃言重了,这都是儿媳该做的。” 伊华然微微低头,羞涩地笑笑,一副害羞胆怯的模样。他扮演过很多角色,入戏很快,压根让人看不出破绽。 “咱们清歌长得就是美,这一笑起来,就连我都差点痴了。只可惜岑儿无福……” “王妃。”齐恒打断柳如珺的话,接着说道:“能娶到清歌,是岑儿的福气。” “王爷说的是,是我说错了话。”柳如珺脱下手上的镯子,戴到伊华然手上,道:“这镯子是王爷迎我进门时,太妃送我的,今儿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这翡翠镯子可是帝王绿,而且是满色的大胖圆条,放在现代那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伊华然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道:“如此贵重的物件,儿媳本不该收,可长者赐不敢辞,儿媳便厚颜收下,多谢母妃恩赐。” “乖。” 见伊华然进退有度,柳如珺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转头看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随即抱过来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全是各种首饰,基本都是翡翠玉石所制,只有寥寥几支金钗。 “这些是我给你定制的几套头面,都是现下时兴的款式,你且先戴着。” 柳如珺送出手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物件,伊华然当然不会拒绝,等以后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他就卷铺盖走人,这么多珠宝,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多谢母妃。” 伊华然转头看了一眼晴雨,晴雨会意,将匣子接了过去。 齐恒起身,道:“你们婆媳好好说话,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王爷忙正事要紧。”柳如珺起身,行礼道:“恭送王爷。” 伊华然也跟着福下了身子,等齐恒出了正厅,这才起了身。 “你的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 “母妃莫要笑话,儿媳昨日被雷声吓到,没休息好。” “那就回去好生歇着,若有何不妥,便让他们去请大夫。” “是,那儿媳便先告退了。” 第003章 和盘托出 大婚后三天,新娘要回门,在这里叫做归宁,伊华然虽然配的冥婚,到底是平阳府名门正娶的世子妃,自然也不能例外。 原剧中,伊华然回门时,伊新便在伊清歌的鼓动下,偷偷收回了陪送给伊华然的嫁妆,还将柳如珺给他定制的首饰洗劫一空,若非那只帝王绿的翡翠镯子是平阳王府的传家宝,也早被抢走了。以至于伊华然连打赏下人的钱都没有,在王府留下个小气刻薄的名声。如今这具身体换了芯子,伊华然自然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为了第二天的回门,伊华然专门去了趟柳如珺的芙兰院。临近院门,伊华然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跟过来的晴云,吩咐道:“我给母妃绣的手帕忘记拿了,你回去取一趟。” “手帕?”晴云闻言一怔,伊华然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哪会绣什么手帕,她压根就没见过,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多说,道:“世子妃,您说的手帕在何处?” “就在小厅的软榻上。”伊华然睁眼说着瞎话。 晴云眉头微蹙,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可是不想去拿?那还是我回去拿吧。”伊华然说完转身就走。 晴云见状急忙说道:“奴婢方才只是在想世子妃将东西放在何处,这才晃了神,奴婢这就去拿。” 看着晴云走远,伊华然这才转身进了院子,晴雨没跟来,晴云再一走,他身边便没了眼线,做起事来才方便。 经门口的丫鬟通禀后,伊华然便进了小厅,柳如珺正坐在软榻上喝茶,身边站着的正是李嬷嬷。 伊华然来到近前,行礼道:“儿媳见过母妃。” 经过两天的适应,他已经完全融入角色。 “清歌来了,快过来坐。” 伊华然起身,在柳如珺对面坐下,道:“母妃,儿媳有些事想向您禀告,您看能否屏退左右?” 柳如珺微微一愣,随即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除非王爷过来,否则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第5章 “是,奴婢等告退。”李嬷嬷等人躬身退出房外。 柳如珺看向伊华然,笑着说道:“清歌有话直说便可。” 伊华然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母妃,儿媳不想回门。” 柳如珺听得一愣,哪有嫁出去的女儿不想回娘家的,还说得这么直白,这若是传出去,定会被人戳脊梁骨,大骂不孝女。 “这是为何?” 伊华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柳如珺急忙去搀扶,道:“清歌,你这是作甚?快起来,有话直说便可,无需如此。” 伊华然抬头看她,道:“王妃,其实我不是伊清歌。” “你说什么?”柳如珺的动作一顿,仔细地打量着他,道:“你不是伊清歌,那你是谁?” “虽然我来王府只有短短两日,却能感受到王妃对我的关爱,若是再欺瞒王妃,我良心难安。”伊华然红了眼眶。 柳如珺缓缓坐了回去,任由伊华然在地上跪着,道:“我见过伊清歌,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说你不是,那你是谁?” “不瞒王妃,我是伊清歌的姐姐,我叫伊华然。” 柳如珺一怔,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说你与伊清歌是孪生姐妹?” “王妃英明。”伊华然适时地奉承了一句。 “我怎么没听说伊清歌还有个孪生姐姐?” “那是因为我自幼体弱,父亲母亲不便将我带在身边,便将我留在了祖母身边,直到王爷与父亲商议冥婚一事,才将我从明州接了过来。”这套说辞是伊清歌编的,就是为了以后她能以伊华然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人前。 柳如珺的脸色有些难看,道:“也就是说伊清歌不愿与我儿冥婚,又不想得罪平阳王府,所以才让你冒名顶替。” “父亲说我自幼体弱,也不知能活到几时,大抵是嫁不了好人家,不如代替妹妹与世子冥婚,好歹能有个世子妃的名分。我本不想做这种欺瞒之事,可妹妹苦求,又有父亲相逼,才不得已应了下来。”伊华然脸上浮现羞愧之色,道:“可自来到王府,王妃待我如亲女儿一般,让我也尝到了被人疼宠是什么滋味,我实在不想再作欺瞒,这才冒险将实情说出,还请王妃降罪。” 看着匍匐在地的伊华然,柳如珺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说出实情,就不怕平阳王府对你们伊家发难?” “怕。若王妃要怪罪,便怪罪华然吧,华然愿为世子陪葬,只求王妃能宽容伊家。”伊华然两眼含泪,将落未落,那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 柳如珺看得有些心疼,道:“你愿为我儿陪葬?” “愿。”伊华然点点头,晶莹的眼泪随之滑落,砸在地上,道:“华然命苦,自幼便被父母遗弃在乡下,若非冥婚一事,父亲母亲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个女儿。华然自知配不上世子,但若能为世子陪葬,也是华然的福气。” “来人。” 李嬷嬷听到柳如珺的召唤,躬身走了进来,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伊华然,道:“奴婢在。” “附耳过来。” 李嬷嬷走到近前,微微弯下了腰。柳如珺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嬷嬷听后,又看了伊华然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李嬷嬷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酒壶和酒杯,来到伊华然身边停下了脚步。 “若你当真肯为岑儿陪葬,我便放过伊家,不再追究此事。” 伊华然看看柳如珺,又转头看向李嬷嬷,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伊华然会读唇语,方才柳如珺对李嬷嬷说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所以压根没什么心理压力,一切不过是演戏而已。 柳如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伊华然身前,伸手去搀扶。 伊华然睁开眼睛,困惑地看向柳如珺,道:“王妃……” “好孩子快起来,你没尝出来,那压根不是酒,也没毒。”柳如珺扶着她站了起来。 “王妃……” “叫母妃。”柳如珺打断伊华然的话,笑着说道:“你与我儿已经拜堂成亲,那你就是我平阳王府的世子妃,以后有母妃疼你,有平阳王府给你撑腰,看谁还敢欺负你。” “母妃……”伊华然红了眼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柳如珺掏出帕子给伊华然擦擦眼角,道:“好孩子。” “以后华然定代世子好好孝顺父王、母妃,以报父王、母妃爱护之情。” “好,好。”提到齐方岑,柳如珺也不由红了眼眶,道:“过来坐,与母妃聊聊你的过往。” 伊华然顺从地坐了下来,心里清楚柳如珺对他并非完全相信,这么问也不过是变相的套话,道:“伊家祖籍明州,子嗣稀薄,到父亲这一代,只有一个男丁。父亲与母亲成亲后不久,母亲便怀了身孕,诞下了我与妹妹两个女儿。未能得子,父亲本就不满,加之我自幼体弱,便更不讨父亲喜欢,又恰逢父亲调任,便将我留在了明州,与祖母相依为命。因家中皆是女眷,祖母唯恐受人欺凌,便一直称母亲生了一对龙凤胎,将我当做男儿养。可我的容貌实在瞒不住,祖母便不许我出门,直到三年前祖母去世。” 在接伊华然回京后,伊新为了隐瞒事实,已经将祖宅内知道此事的下人全部灭口。 第6章 柳如珺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伊华然这副相貌就是他的底气,如果不是脱了衣服检查,压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男的。 “母妃,有件事华然不知该如何处置,想向母妃讨个主意。” “你说。” “华然的陪嫁丫鬟都是妹妹的人,用以监视华然的一举一动,华然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母妃赐教。” 伊华然现在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身板没身板,想要摆脱原主的命运,就要懂得借力打力,这才是上上策。 “替嫁一事,我会向伊侍郎讨个说法,到时你身边的人,哪来的就让她们回哪儿去,王府里丫鬟多的是,你随便挑,若没有合心意的,便再去牙行买。” 伊华然蹙起眉头,难过道:“若父亲知晓我向母妃说了实情,怕是更不受父亲喜欢了。” “你如今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身份贵重,就算是伊新当面,也要先向你行礼,不必再委屈自己,讨他的欢心。” 伊华然感动地握紧柳如珺的手,道:“母妃,若您是华然的亲生母亲,那该多好。” “傻孩子,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母亲。”伊华然挽住柳如珺的胳膊,轻轻靠在她肩上,就好似女儿在向母亲撒娇。 作为一个合格的特工,必须将自己完全带进设计的角色里,只有自己信了,别人才不会怀疑,所以对于这样的举动,他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柳如珺的心为之一颤,她已经许久没听人唤她母亲了,道:“明日回门,我陪你去。” “真的吗?”伊华然脸上先是受宠若惊,后又变成担忧,道:“这是否不合规矩?” 柳如珺看得一阵心疼,说:“岑儿不在,总要有人给你撑着。” “太好了!多谢母亲!” 第004章 奴大欺主 晴雨回到院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所谓的帕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又急急忙忙地赶了回去,却被门口的丫鬟拦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是兰香和青竹,两人都是柳如珺身边的大丫鬟,初来乍到的晴雨得罪不起,赔笑道:“两位姐姐,世子妃让我找的帕子,我没找到,特意来回禀一声。” 兰香淡淡地开了口,道:“王妃说要与世子妃唠唠家常,任何人不得打扰,外面等着。” 晴雨闻言越发觉得不对劲,道:“世子妃说那帕子是送给王妃的,来时遗落在院子里,特意让我回去拿。若不回禀,我会吃挂落的,还请两位姐姐通传一声。” 兰香皱紧了眉头,道:“方才我说的话,你没听清?王妃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青竹冷哼一声,道:“到底是外来的,不懂规矩。” 晴雨在伊家是伊清歌身边的大丫鬟,哪受过这种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先忍下这口气。不过虽然她不能对兰香和青竹如何,却能想办法整治伊华然,出了这口恶气。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初来乍到,做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姐姐们见谅。” 兰香和青竹对视一眼,不再搭理晴雨。这丫头是个识时务的,想要为难她,还真得想想办法。 柳如珺和伊华然聊了许久,多数讲的是齐方岑小时候的趣事,伊华然坐在一旁认真听着,时不时地插几句话,让柳如珺始终处于舒服的状态,让她不自觉地说更多的话。这样一来,自己既能多了解王府的情况,也能让她对自己产生移情的效果,这就相当于给自己开了个后门,以后行事要方便得多。 直到午后,伊华然陪柳如珺吃完午饭,才离开芙兰院。 两人回到院子,伊华然前脚刚踏进房门,晴雨后脚就把门关了,转身看向伊华然,小声质问道:“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伊新在和齐恒商定冥婚时,特地将婚期定在半年之后,目的就是接回原主,让他在侍郎府养上一段时间,一是为了教他礼数和女子的行走坐卧,二是为了把他略显粗糙的皮肤养好。 在这半年中,原主没少被侍郎府的奴才奚落,尤其是伊清歌身边的大丫鬟,只是他性格软弱,养成了忍气吞声的习惯,从未告过状。这也让这些奴才越发肆无忌惮,根本没把他当成主子看。伊清歌在知道这些事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乐见其成,因为原主越是这样,她越好拿捏。 这不,在伊家趾高气昂,处处压制原主的丫鬟,竟敢指着鼻子质问他,可见之前原主在伊家过着怎样的日子。 伊华然径直走到软榻前坐下,懒洋洋地抬头看向她,道:“你说我什么身份?” “你只是冒名顶替的冒牌货,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晴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伊华然微微歪着头,支起耳朵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晴雨还想再说,突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随即压低声音威胁道:“明日回门,若我将此事禀告老爷,绝对没你好果子吃。” 晴雨这话并未说死,明显是打算谈条件,伊华然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你要如何才能不禀告父亲?” “王妃赏了你那么多首饰,只要你肯匀出来一件给我,我就勉为其难,不向老爷禀告此事。” “你瞧这个镯子怎么样?”伊华然掀起袖子,露出了那条帝王绿的胖圆条。 第7章 晴雨看了过去,眼中闪过贪婪的光,不过她虽贪,却不蠢,道:“这是平阳王府的传家宝,就算我想要,也没命戴。你想害我?” “怪不得妹妹将你送到我身边,确实是个聪明的。”伊华然将袖子放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首饰盒就在梳妆台上,你自己挑吧。” 晴雨脸上难掩得意之色,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挑了起来。伊华然看了过去,只见她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看上去难以抉择。那可都是好东西,个个价值不菲,她自然不好取舍,现在心里恐怕想着下回用什么借口敲诈他。 “那对粉色翡翠耳坠很衬你,若是我,便会选它们。” 晴雨瞧了瞧,果断将耳坠放下,挑了个满绿的翡翠发簪拿在手中。 见她走过来,伊华然瞥了一眼,笑着说道:“你倒是会挑,那些首饰里,就这只发簪最值钱。” “我跟在小姐身边多年,什么样的珠宝首饰没见过,你还想糊弄我?”晴雨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只是试试你罢了。”伊华然起身,朝着晴雨走了过去,道:“发簪给我,我给你戴上瞧瞧。” “你给我戴上?”晴雨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不能齐心协力,暴露是迟早的事,到那时无论是谁都没有活路。况且,只要在这王府里呆着,要多少金银珠宝没有,我犯得上因为一支发簪去害你?” 晴雨点了点头,将发簪递了过去,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 伊华然接过发簪给她戴上,退后一步端详了端详,道:“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你戴上这发簪,也是妥妥的大家小姐。” 晴雨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看向伊华然的脸色缓了下来,道:“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我会在老爷和小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以后你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那就……” 不等他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听门外的丫鬟说道:“奴婢参见两位姐姐。” 伊华然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握住了晴雨的手,他之所以纵容她,就是为了这一刻,因为在他离开芙兰院之前,柳如珺说过,午后会让兰香和菊香过来,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个不行,其他的你都可以拿,但王妃赏的不行。”伊华然大声嚷嚷了起来。 晴雨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用力想要挣脱,小声说道:“你想做什么?快松手!”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忍了,至少还能活下去,若我的身份暴露,你必死无疑。” 伊华然警告地看着她,随即猛地松手,朝着一旁的软塌走去,只见他扫落桌上的茶盏,然后‘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待晴雨反应过来,房门被人推开,兰香和菊香出现在门口,只见伊华然倒在地上,茶盏的碎片散落一地。菊香急忙走了过去,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奴婢扶您起来。” 伊华然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将烫红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兰香一进来就盯着晴雨,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掰开她的手,将发簪夺了回来,紧接着一甩手,‘啪’的一声,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王妃赏给世子妃的东西,也是你一个小小奴婢能觊觎的?来人!” 门外的丫鬟听到召唤,抬脚走了进来,道:“姐姐有何吩咐?” “把这个欺主的奴婢捆起来,押去芙兰院,交给王妃发落。” “是,姐姐。” 见两个丫鬟上前,晴雨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姐姐息怒,姐姐误会了,这发簪是世子妃赏给奴婢的,姐姐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觊觎王妃赏的东西。您要不信,就问问世子妃。” 伊华然红着脸争辩道:“王妃赏的首饰,我怎会给你?” “世子妃,你……” “王妃待我似亲生女儿一般,莫说这么贵重的发簪,就是一针一线,我都不会转赠与人。”伊华然打断晴雨的话,转头看向兰香,道:“她到底是我的陪嫁丫鬟,还是交给我来处置吧。” 兰香和菊香对视一眼,道:“是,奴婢遵命。” “晴雨奴大欺主,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世子妃!”晴雨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你这是对我的处置不服?那不然还是依兰香的意思,将你押去芙兰院,让母妃发落吧。” 晴雨心里一紧,若当真被押去芙兰院,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权衡再三,只能咬牙说道:“奴婢谢世子妃手下留情。” 兰香和菊香在晴雨身后站定,随即一人一脚踹在晴雨腿弯处,‘砰’的一声,膝盖砸在地上,晴雨差点脸朝下,摔个狗吃屎。不等她反应过来,头发便被人拽住,紧接着一个巴掌迎面扇来,狠狠甩在脸上。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晴雨那张娇俏的小脸,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猪头。伊华然冷眼看着,对于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之所以不交给柳如珺处置,是怕柳如珺真的想弄死她,那他男扮女装的事怕是要兜不住,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 二十个巴掌很快打完,站在身后压制的菊香松了手,此时的晴雨头晕、目眩、耳鸣,身子就好似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压根动弹不得。 第8章 第005章 婚后归宁 不知是谁给晴云传了信儿,她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瘫在地上的晴雨。 不等说话,菊香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光,道:“放肆的狗东西!主子让你进来了吗,你就这么横冲直撞?” 晴云被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膝一弯跪了下来,道:“世子妃恕罪,奴婢只是听闻这里出了事,唯恐世子妃伤到哪儿,这才失了分寸。” “起来吧,下不为例。”伊华然和往常一样,依旧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与盛气凌人的兰香形成鲜明对比。 “谢世子妃。”晴云起了身,疑惑地扫了晴雨一眼,不过她并没有多问,躬身站到了一旁。 见她不说话,伊华然暗中挑了挑眉,看向兰香,道:“兰香,我身子有些不适,你回一趟芙兰院,代我向王妃回禀一声。” “是,世子妃。”兰香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景安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是被迫冥婚的伊华然回门的日子,按照规矩他需要在上午九点之前回到伊家,除去梳妆打扮的时间,再除去陪齐恒和柳如珺吃饭的时间,他至少要在七点之前起床。 起早与伊华然来说并不是难事,难的是这具身体撑不住,他强撑着眼皮坐起了身,将胸前的布垫好,又照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这才让门外候着的人进来。 走进来的是兰香和晴云,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鬟,手里捧着洗漱用品。菊香昨晚值夜,兰香接班后,便回了房间补觉。 伊华然在两人的侍候下换好了衣服,是大红色的裙装,其上用各色丝线绣着牡丹,穿上后雍容华贵,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在这个朝代,只有正妻才能穿红色,只有皇族才能绣牡丹。 伊华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晴云,她的眼圈有些黑,昨晚应该没睡好,脖颈处有道抓痕,虽然她今天特意穿了件高领的衣裙,却依旧没能逃得过伊华然的眼睛。 昨天晴雨被打成了猪头,拖着离开小厅,可谓是丢尽了脸面。而晴云虽然也挨了兰香一巴掌,却因此得了赏,一只白玉簪子。品质自然比不过晴雨想要的那支,却也得百十两银子才能买的到,是伊华然从陪嫁的首饰中挑的。 这白玉簪子说是为那一巴掌所做的补偿,其实就是在挑拨离间,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不过,没人会因此说伊华然心机深沉,因为这主意是菊香出的,他只是照做而已。 晴云脖颈上的抓痕证明越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往往越能收到奇效。 “世子妃,您瞧瞧今日戴哪套首饰?”菊香打开首饰匣子,让伊华然挑选。 伊华然扫了一眼,道:“就这套果绿的翡翠头面吧。” 如果不是要扮做女人,他才不戴这些累赘,等哪天跑了路,他便将这些首饰全部折现,还是银子带在身上更有安全感。 菊香挑出那套果绿翡翠头面,帮伊华然戴上,之后再一端详,没想到效果竟意外得好,让他雍容华贵中又多了几分柔美,不会让人觉得有太强的压迫感。 “世子妃真是会挑,奴婢自愧不如!” 每当看到自己这张脸,伊华然脑海中总会不自觉地想起白居易的《长恨歌》,‘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帝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样的美人生在古代,要么荣华富贵一生,要么下场凄惨无比。而原主与伊清歌这对双胞胎的结局,恰好印证了这样的事实。 伊华然梳妆完毕,便带着人前往前院。原本柳如珺得知他体弱后,特意派了一个软轿过来,可他压根就没打算用,他可不想自己整天病歪歪的。等这次回门之后,他会将各种训练提上日程,就算不能达到前世那种效果,至少要脱离病弱美人的范畴。 来到前厅,伊华然发现厅中无人,便随意在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侍候左右的丫鬟急忙奉茶,随后退出厅外候着。 等了十多分钟,也就是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脚步声响起,伊华然抬头看去,见柳如珺走了过来,随即起身,往外迎了迎,“母妃,您来了。” 柳如珺笑着说道:“昨日睡得不好,今日起得稍晚了些,清歌等久了吧。” 替嫁之事本就是丑闻,肯定不能对外公布,所以对外柳如珺还是叫他‘清歌’。 “不久,我也是刚到。”伊华然亲昵地挽上了柳如珺的胳膊,担忧道:“若母妃身子不适,今日归宁还是儿媳自己去吧。” 昨日齐恒回来后,柳如珺便将伊华然所说如实告知,齐恒勃然大怒,当即便想去找伊新算账,被柳如珺拦了下来。替嫁一事本就是丑闻,若是闹开,伊家是会没脸,他们王府声誉也会受损。更何况经此一事,柳如珺对伊清歌十分不满,她便是想进王府的门,柳如珺也不会再让她进门。加之她对伊华然很是满意,便想将错就错,定下伊华然这个儿媳妇。不过此事虽不能声张,却也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得让伊新知道,他们平阳王府不是吃素的。 齐恒向来对柳如珺言听计从,对伊华然的第一印象也不错,仅思虑了一会儿,便同意了此事。不过该调查的还是要调查,也不能任凭伊华然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所以昨天傍晚时分,两人两马从后门出,快马加鞭赶往明州。 柳如珺今日去伊家,一是为了给伊华然撑腰,用行动告诉伊家人,伊华然很受他们看重;二是为了向伊新讨个说法,让他知道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以后行事要多多思量。 第9章 “不碍事。今日归宁我必须去,不能让你受了委屈。”柳如珺转头看向青竹,道:“传膳吧。” “是,王妃。” 伊华然闻言出声问道:“父王不过来一起用早膳吗?” “王爷去上朝了,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那儿媳陪母妃用膳。” 两人用完早膳,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悠哉悠哉地起身,坐上了备好的马车。 “母妃,听菊香说,归宁要在辰时之前进家门,可我们好似晚了,父亲那边……”伊华然有些不安地看着柳如珺。 “我这么做是故意为之。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如何。”柳如珺拉住伊华然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记住,你如今的身份不再是伊家那个不受宠的小姐,而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不能再似以前那般畏首畏尾,要有世子妃的气势和气度,这样外边那些人才不会小瞧了你去,明白吗?” 伊华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母妃放心,我绝不会给平阳王府丢脸!” 柳如珺满意地轻抚伊华然的脸颊,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母妃相信你。” 伊华然面上笑眯了眼,心里却在恶寒,他真怕时间久了,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成了女人。 车队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一炷香后,终于来到了侍郎府外。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 “咦,这是平阳王府的马车。” “算算时间,今日正巧是伊小姐归宁的日子。” “什么伊小姐,现在该改口叫世子妃了。” “伊小姐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如今却……真是可怜啊!” “回门不是要在辰时之前进家门吗?这会儿辰时都过了。” “回门是妻子带着丈夫回娘家,如今世子没了,即便回来也是世子妃一个人,还在乎什么规矩。” “你们都小点声把,若是被平阳王府的人听到,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 门房一看是平阳王府的马车,没敢耽搁,即刻进去通禀,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婆子,为首的是侍郎夫人王婉舒的心腹王嬷嬷,也当年她的陪嫁丫鬟。 王嬷嬷来到马车前,道:“奴婢请世子妃下车。” 车外的青竹打量着来人,道:“你们家侍郎夫人呢?我们世子妃归宁,竟只让一个老奴出来迎接,这就是侍郎府的规矩?” “按照规矩,世子妃要在辰时之前进家门,夫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如今伤了风寒,正找大夫看诊,不便过来迎接,还请世子妃见谅。”王嬷嬷说出的话听上去客气,语气却没有丝毫恭敬。 “侍郎夫人感染了风寒?”坐在里面的红梅掀开了车帘,柳如珺看向站在车前的王嬷嬷,接着说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既如此,那咱们就回去吧,待侍郎夫人何时病好了,再来打扰。” 待王嬷嬷看清柳如珺,不由神情一怔,急忙行礼道:“奴婢见过王妃。” 方才这老东西的话,柳如珺可听得清楚,冷哼一声,道:“我可受不起你的礼,转告侍郎夫人,就说我和世子妃来过了。” 王嬷嬷闻言心里一急,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马车前面,道:“王妃息怒,夫人不知王妃要来,奴婢这就让人去通禀。” 第006章 归宁(二) 王嬷嬷急忙给身边的人使眼色,随后便有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如果只是伊华然来了,那什么都好说,毕竟他在侍郎府住着的时候,就是个好拿捏的。可柳如珺是亲王王妃,是除了皇后以外,地位最高的命妇,即便是伊新来了,也得恭恭敬敬行礼。 “我看就不必了,若是侍郎夫人一病不起,我可担待不起。” “王妃哪里话。”王嬷嬷赔笑道:“夫人只是气世子妃误了时辰,伤心世子妃有了婆母,忘了亲娘,这才和世子妃置了气。” 不得不说王嬷嬷这解释用在此处十分恰当,将刻意为难说成了母女置气,性质一下子就变了,不愧是王婉舒身边的亲信。 “此事不怪她,是我昨夜没睡好,起得晚了些,这才误了时辰。侍郎夫人要怪罪,那就怪罪我吧。”柳如珺松了口,她来侍郎府是带着目的的,哪能这么轻易就走了,刚才不过是做做样子。 王嬷嬷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王妃说笑了,自然是王妃的身子要紧。” 见柳如珺不再说话,李嬷嬷便将帘子放了下来,遮去了外面好奇的目光。柳如珺看向伊华然,伸手将他的手握住,心疼道:“可怜的孩子!” 王婉舒的故意刁难,恰好印证了伊华然的话,柳如珺才有了这样的反应。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我时常在想,同是父亲母亲的女儿,为何我和妹妹的境遇竟相差如此之大。” 柳如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难过,以后母妃疼你。” 而此时,王婉舒和伊清歌正坐在小厅喝茶,压根就没打算接伊华然进府。 伊清歌看向王婉舒,道:“母亲,兄长今天回来,您不去接,是否不太好?” “无论他是何身份,我都是他母亲,理应他来拜见我。”提起伊华然,王婉舒就变了脸色,丝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喜。 “母亲,这些年是我们亏欠了兄长,如今又让兄长受这种委屈……说到底都是女儿命苦,本以为许了个好人家,没想到竟是个短命的。”伊清歌说着红了眼眶。 第10章 “当初你与平阳王世子的婚事,我本不想答应,是你爹非说平阳王世子……”说到这儿,王婉舒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有帝王之相,我这才答应。没曾想他竟是个短命鬼,那平阳王居然还想让你和他那个死鬼儿子配冥婚,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女儿命苦,没有这个福分。”伊清歌说完擦了擦眼角。 王婉舒握紧她的手,心疼道:“清歌,你别难过,母亲请大师给你算过命,他批给我四个字‘贵不可言’。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王婉舒生下龙凤胎,曾去庙中找大师算过命,那大师分别给伊清歌和伊华然批下四个字,伊清歌是‘贵不可言’,伊华然是‘命薄如纸’。病恹恹的伊华然恰好印证了大师的话,从此便定下了伊新和王婉舒对他们的态度,对伊华然是弃之如敝履,对伊清歌是护之如珠宝。 “女儿愚笨,还请母亲指点。”其实这事,伊清歌早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王婉舒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大师说你是凤命,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 “这……母亲的意思是想送我入宫?” “皇上已入暮年,春秋不在,而你风华正茂,母亲怎舍得让你进宫。”王婉舒又压低了声音,道:“母亲的意思是太子。” 伊清歌的眼睛亮了亮,随即皱起了眉头,道:“太子之位空悬已久,皇上似乎并没有立储之意。” 王婉舒笑着说道:“立储是早晚的事。你需用些手段,与几位皇子维系好关系,谁被立为太子,你就嫁给谁。” “可我如今已不是京都第一才女,而是伊府不为人知的二小姐。”伊清歌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 王婉舒劝道:“相较于‘贵不可言’的未来,一个名字算得了什么。我相信以你的才貌,即便换个名字,也能很快风靡京都。” 伊清歌羞涩地笑笑,道:“母亲说的是,女儿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只是又要委屈兄长了。” “他命薄如纸,也不知能活到几何,能帮你这个妹妹做点事,也算不枉伊家对他的生养之恩。”王婉舒拍了拍伊清歌的手,道:“母亲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靠你了。” 伊清歌依偎在王婉舒身边,道:“母亲放心,女儿定让母亲尊享一世荣华。” 两母女正说得热闹,门外突然传来通禀声,“夫人,奴婢有要事禀告。” 王婉舒微微蹙眉,道:“进来吧。” 大丫鬟桃红走了进来,行礼过后,径直说道:“夫人,王嬷嬷派人来报,说平阳王妃来了,现正在门外。” “平阳王妃来了?”王婉舒有些惊讶,转头看向伊清歌。 “今儿是他归宁之日,世子不在,本以为他会自己回来,没想到王妃竟然跟了来。”伊清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道:“母亲,您赶紧去迎接,平阳王府如今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王婉舒点点头,让桃红整理衣装,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伊清歌转头看向晴蓝,道:“晴云、晴雨可有传信回来?” 晴蓝摇摇头,道:“奴婢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伊清歌眉头皱紧,道:“找机会问问,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是,小姐。”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王婉舒这才露了面,急匆匆来到马车前,道:“妾身恭迎王妃、世子妃。” 车帘被掀开,李嬷嬷率先走了出来,站在门前打着帘子,紧接着是出来的伊华然,最后是柳如珺。她居高临下地瞥了王婉舒一眼,这才在青竹和伊华然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柳如珺淡淡地开口,“听闻夫人感染了风寒?” 王婉舒赔笑道:“多谢王妃关心,妾身没什么大碍,就是怪世子妃坏了规矩,又怕她有损王府的声誉,这才想着小惩大诫。” 王婉舒的这番说词正好与王嬷嬷相符,看来是提前通了消息。 柳如珺不置可否地笑笑,“这样啊,那倒是我错怪了夫人。” 见王婉舒看过来,伊华然微微福了福身,道:“见过母亲。” 王婉舒笑着点点头,道:“王妃、世子妃,今儿风大,咱们有话还是进去再说吧。” “那就走着吧。”柳如珺意外的好说话。 两人在王婉舒的招呼下,相继进了侍郎府,在正厅落了座,紧接着便进来几个小丫鬟,分别在三人面前摆上了茶点。 “王妃能来,给足了清歌脸面,妾身感激不尽。” “岑儿虽已不在,但还有王爷和我,清歌既愿意与岑儿冥婚,那便是我平阳王府正儿八经的世子妃,自然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清歌能得王妃抬爱,是她的福气。”王婉舒转头看向伊华然,叮嘱道:“清歌,你要好好服侍王爷和王妃才是。” 不等伊华然回话,柳如珺插话道:“王府的丫鬟婆子多的是,实在用不着堂堂世子妃侍候,清歌是去平阳王府享福的,可不是去做老妈子的。” 王婉舒说一句,柳如珺怼一句,句句都在袒护伊华然,让王婉舒心里极为不舒服,可就算平阳王府没了继承人,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府,不是他们这些臣子们得罪得起的。 伊华然也不说话,就坐在一边看戏,不得不说柳如珺是真的很对他脾气,但凡自己换个身份,都很乐意有个这样的亲戚。 第11章 和柳如珺聊天,对王婉舒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好在没过多大会儿,伊新就下朝回了家,她赶忙派人去请。伊新得知柳如珺来了侍郎府,也不敢耽搁,换了身便装,就赶来了正厅。 “王妃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未能远迎,还请王妃见谅。” “侍郎大人客气了。”柳如珺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压根就没想动弹地方。 伊华然不一样,即便他对伊新再多不喜,到底是原主名义上的父亲,还是要做做样子的,起身福了福身,道:“见过父亲。” 伊新点了点头,道:“既已嫁为人妇,那要守婆家的规矩,好好侍候公婆,可明白?” “女儿明白。”伊华然低眉顺眼地应声。 “清歌身子弱,我可舍不得让她侍候。”柳如珺意味深长地看着伊新。 伊新被看得心里发虚,面上却不显,道:“清歌自小娇生惯养,身子确实有些娇弱,若有哪里做的不妥帖,还请王妃多体谅。” 柳如珺性子直爽,最看不惯伊新、王婉舒这种装模作样的人,道:“既然话说到这儿,那就索性把话说开,省的这些弯弯绕。劳烦侍郎大人屏退左右,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 伊新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伊华然,又转头看向管家伊忠,吩咐道:“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大人。” 第007章 归宁(三) 伊忠带着众人出了正厅,守在了院子里。 见柳如珺不开口,伊新出声说道:“王妃若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可。” “伊清歌在哪儿?”柳如珺抬头看向伊新,面无表情地说道:“既是我平阳王府名义上的世子妃,总要让本王妃见上一面吧。” 伊新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看向伊华然。 “父亲,母亲。”伊华然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道:“王爷、王妃待女儿甚好,女儿于心不安,已将实情和盘托出,还请父亲、母亲恕罪。” 伊华然话中自称‘女儿’,而非‘儿子’,就是在提醒伊新,男扮女装的事并未暴露,让他不要露馅儿。 “你这个……” “夫人莫急。”伊新听明白了伊华然的话,急忙拦住王婉舒,道:“你们说的话,我们有些没听懂,还请解惑。” 伊华然一看便知伊新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说道:“父亲,女儿与清歌是孪生姐妹的事,以及您让女儿代替妹妹冥婚的事,女儿已经如实告知王妃,您不要一错再错了。” 这下王婉舒也听明白了,脸上的怒意一滞,不自觉地看向伊新,想不明白伊华然这么做的目的。 伊新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也不是蠢人,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法,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王妃,此事确实是下官不对,只是下官有难言之隐,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出此下策,还请王妃体谅。” 柳如珺没搭理伊新,而是起身去扶伊华然,道:“你身子弱,哪能受得了这些,快起来吧。” 伊华然并没有起身,抬头看向伊新,神情中有几分畏惧。 柳如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平阳王府世子妃,不是谁都能受得起你的礼的。” 伊新怎会听不出柳如珺这是在点自己,虽心有不悦,却还是温声说道:“你身子弱,还是起来说话吧。” “谢母妃,谢父亲。”伊华然这才起身,站在了柳如珺身后。 柳如珺重新坐好,抬头看向伊新,道:“索性今日有些闲暇,侍郎大人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来听听。” 伊新沉吟片刻,道:“夫人当年确实生了一对孪生女儿,分别取名‘华然’和‘清歌’,华然是姐姐,身子孱弱,不宜到处奔波,而一年后下官接到调令,需离开明州,赶去武宁。从明州到武宁路途遥远,下官不得已只能将华然留在了母亲身边教养。” 伊华然心中冷笑,把遗弃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不说别的,就单是这口才便已强过很多人。 柳如珺淡淡地问道:“这与替嫁一事有何关系?” “华然的身子孱弱,养了这么多年,一点不见好。我心疼不已,却自知已无能为力,便想着王府财大势大,或许能请到名医,寻得良药,为他调理好身子,这才想了张冠李戴这么个蠢主意。”伊新起身,朝着柳如珺深施一礼,道:“此事是下官的错,要打要罚,全凭王妃做主,下官没有怨言。” 王婉舒好似反应了过来,应和道:“王妃也是母亲,应该能够明白我们这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听完夫妻俩的话,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给他们拍手叫好,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如珺淡淡地看着两人,道:“侍郎大人是何时将华然接回京都的?” 伊新被问得一愣,随即答道:“大婚之前。” “据我所知,侍郎大人在京都为官已有七八年了吧,为何不早点将华然接过来?” “华然身子不好,不宜长途跋涉,故而一直留她在老家修养。若非实在没了办法,下官也不会将他接回京都。”伊新回答得滴水不漏。 这对夫妻一唱一和,生生将‘寡廉鲜耻’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是大开眼界。 柳如珺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这般说来,侍郎大人是承认替嫁一事。” 第12章 伊新又看了一眼伊华然,道:“是,下官认。” “侍郎大人大抵是觉得我儿战死,平阳王一脉没了子嗣传承,故而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才做出此等欺瞒之事,戏耍我们夫妇。” “王妃误会了,下官……” ‘砰’,柳如珺扫落手边的茶杯,茶杯应声而碎,杯中的茶溅在伊新身上,打断了他的话。 “事实如何,你我心里清楚。”柳如珺面如寒霜,转身拉起伊华然的手,道:“随我进宫做个见证,向皇上讨个公道。” 伊华然任由柳如珺拉着往外走,他知道这事柳如珺只是做个样子,不会真的闹到齐璟(皇上)面前,否则今天也不会来伊家。 “王妃息怒!”两夫妻拦在了柳如珺身前。 如果这事闹开,伊清歌的品行定会受人非议,到时候莫说皇子龙孙,就是高门大户,也不会要这种女子进门,这绝对不是他们夫妻想看到的。更何况伊华然是个男儿身,若是进宫,暴露的可能性很大,那他们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柳如珺抬眼看着他们,道:“怎么,你们这是要软禁我们,还是杀人灭口?” “王妃这是说得哪里话,您就算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伊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柳如珺的距离,却没有让开门口的位置,道:“事已至此,我们要做的是妥善解决这件事,而不是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会有损两家的颜面。” 柳如珺冷笑,道:“若伊家顾及颜面,就不会做出此等事。” “王妃息怒,此事确是我们理亏,您说怎么做,下官照做便是。”伊新将姿态尽量放低。 “大人……”王婉舒闻言有些心急,想要说话,被伊新制止。 柳如珺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道:“自然是让她们姐妹各就各位。” “这怎么成!”王婉舒脱口而出,压根不给伊新阻止的机会。 “这为何不成?”柳如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我们三媒六聘,要娶的是伊清歌,不是伊华然,聘书上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侍郎夫人说说为何不成。” “你闭嘴!”伊新阴沉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头看向柳如珺,道:“王妃说的没错,聘书上是写着清歌的名字,也确实该清歌去平阳王府做儿媳。只是跟世子拜堂的是华然,入洞房的也是华然,今日回门的还是华然,若各就各位,华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以后谁还敢娶她。说到底华然是无辜的,他还不顾家族,将此事坦白,想必王妃也不想将华然往死路上逼吧。” 柳如珺握紧了伊华然的手,道:“若非心疼这孩子,今日我也不会过府听你们废话。” “是,京都谁人不知王妃仁善。” “你也不必奉承我。”柳如珺拉着伊华然走了回去,在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道:“你们那个宝贝女儿,我们可以不要,但侍郎大人需写封文书给我。” 伊新闻言一怔,随即问道:“王妃要下官写什么文书?” “侍郎大人亲自将替嫁一事白纸黑字写下来,随后签字画押,此事便算了了。” “这……”伊新皱紧了眉头。 柳如珺毫不掩饰地威胁道:“若侍郎大人不愿意,那我就只能进宫,求皇上主持公道了。” 伊新思量再三,只能点点头,道:“好,下官写。” 王婉舒焦急地说道:“大人,您不能写,这不是……” “闭嘴!”伊新深深地看了伊华然一眼,随即找人拿来笔墨,刚要下笔,就听柳如珺说道:“我来说,侍郎大人照着写。” 伊新虽心有不愿,却不得不照做,道:“王妃请说。” “兵部右侍郎伊新答应将其嫡次女伊清歌嫁与平阳王世子,却在大婚当日让其嫡长女伊华然冒名顶替,与平阳王世子拜堂成亲,故有欺瞒之实。今平阳王知悉此事,极为不满伊清歌之品行,聘伊华然为平阳王世子妃。”柳如珺停顿了停顿,随即说道:“侍郎大人写完后,签字画押即可。” 伊新的脸色不好看,却还是在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 柳如珺拿起文书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道:“过两日我会对外宣称伊清歌的名字不吉利,与世子相冲,改名为伊华然,所以伊清歌这个名字将不存于世。侍郎大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伊新深吸一口气,道:“王妃放心,下官明白。” “还有,华然的陪嫁丫鬟手脚不干净,我们王府不敢留,过后我会打发她们回侍郎府。不过侍郎大人放心,我会让人去牙行再买些丫鬟回来,华然喜欢哪个留哪个,保证她不会缺人侍候。” 伊新再次看了伊华然一眼,道:“多谢王妃厚待。” 柳如珺将文书收好,道:“既然事情已处理妥当,那我们就不多留了,王爷还等着我们回去用膳。” 伊新见她们要走,出声说道:“王妃,下官能否与世子妃说几句话?” 第008章 归宁(三) “王爷还在王府等我们回去用膳,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留下伊华然要做什么,柳如珺唯恐他受欺负,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伊华然心里感激柳如珺的维护,却还是开口道:“母妃,今日离开侍郎府,还不知何时再回来,华然也想与父亲说说话。” 第13章 柳如珺看了看他,道:“也好,那我在院子里等你。” 伊华然福身行礼,感激道:“多谢母妃成全!” 柳如珺刚走出正厅,王婉舒便扬起了巴掌,被伊新拦了下来,怒道:“你闹够了没有?” “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唆使王妃这么羞辱清歌,我要打死他!”愤怒让王婉舒的脸扭曲着,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母亲息怒。”伊华然见她这样,既感觉痛快,又心疼原主,有恃无恐地说道:“王妃就在外面,若是我出去时,脸上带着伤,王妃定然大怒,到时候闹起来,怕是于妹妹不利。” 王婉舒身为侍郎府当家主母,这么多年威风惯了,还没人敢跟她甩脸色,如今只觉得怒火中烧,怒视着伊华然,骂道:“你个混账,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王婉舒!”伊新再次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说道:“若你再犯蠢,就把当家主母的位置交出来!” 王婉舒闻言一怔,悻悻地闭了嘴,可看向伊华然的眼神里依旧带着刀,就好似不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不罢休一般。 伊新的脸色非常难看,转头看向伊华然,当初他答应得那么痛快,自己还为此感到欣慰和歉疚,想着以后一定好好弥补,没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竟养出个白眼狼。 “你这么做有何目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妹妹好。”伊华然平静的与伊新对视,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道;“这样一来,她就能尽快在人前露面,也不会引起平阳王府的怀疑。” “你以为我会信?” 伊华然笑了笑,道:“父亲位居高位,应该最是清楚皇上的近况,如今朝中看似平静,却早已暗潮汹涌,诸皇子暗中较劲,朝中大臣也纷纷站队,都想着能占个从龙之功。 以目前的形势看,三年内太子之位的归属将尘埃落定,也就是说妹妹只有三年的时间去经营。可妹妹如今已不是京都第一才女‘伊清歌’,而是伊家遗落在老家无人知晓的二小姐。无论是再次名扬京都,还是与诸位皇子交往,都需要时间和精力去经营,我这么做既为妹妹省去许多时间,还不用担忧被平阳王府怀疑,父亲说是否两全其美?” 王婉舒插话道:“可你也将把柄亲手送给了平阳王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父亲决定让我代替妹妹嫁进平阳王府那一日,就已经将把柄双手奉上。”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形势风云变幻,越早解决这个麻烦,对伊家越有利。” “可平阳王府握着这个把柄,将来要挟我们怎么办?”听到对伊清歌有利,王婉舒的情绪便平静了下来,果然是母女情深啊! 伊华然嗓子有些痒,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两日总是这样,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妹妹能坐上太子妃之位,我们还怕他们威胁?再者,以父亲的聪明,那把柄说不准还能成为助力。” 王婉舒紧接着问道:“怎么说?” 伊华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入喉,感觉舒服了些,道;“母亲可是忘了平阳王手中握有辽东十万兵马?世子在世时,平阳王府就是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地盯着防着。可如今世子死了,平阳王没了子嗣传承,也就不存在争储的可能。如今平阳王支持谁,谁就有可能成为太子,是那些皇子极力拉拢的对象。而伊家也能因与平阳王府的这份关系,被他们多看重几分,与父亲和妹妹来说利大于弊。” 伊新看着伊华然的眼神变了,心里甚至有一瞬间的后悔,或许伊家的繁盛会落在这个儿子的身上,不过这种想法很快便被他摒弃掉,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若说此事,你没有私心,我不信。” “私心自然是有。”伊华然又‘咳’了两声,道:“我可以为妹妹牺牲,因为我们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可我也不想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王婉舒闻言皱紧了眉头,道:“说什么傀儡,伊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总该有所回报。更何况,平阳王府是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的。” 伊华然讥讽地笑笑,不再搭理王婉舒,转头看向伊新,道:“有件事我要麻烦父亲。” 伊新沉默了片刻,道:“你说。” “我需要大夫。”这是伊华然回来的主要目的,“我身子孱弱,离不了大夫,若不想彻底暴露,就只能用信得过的大夫。” “平安堂的黄子仁信得过。” “多谢父亲。王妃还在院子里等着,女儿告退。”伊华然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马车上,柳如珺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伊华然时不时地看上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如珺有所察觉,睁开眼睛看过去,道:“华然有话要说?” 伊华然纠结了一瞬,问道:“母妃为何不问我?” 柳如珺坐直了身子,“问你什么?” “他们说的与我说的不同,母妃为何不问我真假?” 柳如珺沉默地看着伊华然,伊华然与她对视,眼神中有些胆怯,却没有心虚。过了好一会儿,柳如珺才出声说道:“华然,我也不瞒你,昨日我便派人去了明州,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很快便会有答案。” 伊华然神色黯然地垂下头,不过很快抬了起来,笑着说道:“我明白,若换成我,也会这么做。” 第14章 “你不怪我?” 伊华然摇摇头,道:“不怪。因为我不怕,我说的都是实话,母妃这么做也是在为我作证。” 柳如珺握住伊华然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他们方才没有为难你吧?” “母妃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伊华然感激道:“母妃,今日谢谢您,从小到大,您是唯一肯对我好的人。” “我就岑儿一个儿子,他不能给你关爱,我自然要替他补上。” 见柳如珺眼中闪过伤感,伊华然反握住她的手,道:“母妃,世子不在了,华然在,华然会代替世子,在父王母妃膝下尽孝。” “好孩子!”柳如珺心下感动,长出一口气,道:“伊新那个混账有眼无珠,你这么好的孩子不知道珍惜,偏偏宠爱那么个品行不端的,还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不过他将你送到我们身边,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其实妹妹秉性不坏,就是自小被父母亲娇养着长大,心气太高,总想着……”说到这儿,伊华然停了下来,犹豫一瞬,道:“母妃,父亲好似在打太子妃的主意,让我多留意父王的动向,您让父王多留心父亲,我担心父亲会算计父王。” “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欣慰,放心,我会告知王爷。”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便过去半月,派去明州的人回了王府,将他们调查的结果告知齐恒和柳如珺。 “我果然没看错。”柳如珺听后,长出一口气,笑着说道:“华然是个好孩子。” 齐恒点点头,道:“既如此,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柳如珺挥退了下人,转头看向齐恒,道:“侍郎府三日后将举行接风宴,那伊清歌改名伊梦瑶,将以侍郎府嫡次女的身份,在世人面前亮相,你说我们去吗?” “这事王妃拿主意便可,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 “那就去吧,我倒想瞧瞧这伊梦瑶要怎样大放光彩。” 齐恒眉头微蹙,担忧道:“王妃若要去,那华然势必要跟着,在外人看来,她可是京都第一才女,那伊梦瑶要想快速扬名京都,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华然当做她的踏脚石。可事实却是,华然自小在乡下长大,也没读过什么书,我怕……” “那伊梦瑶是华然的嫡亲妹妹,她的接风宴,华然若不去,那才被人说闲话。”提到伊华然,柳如珺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道:“况且,谁说华然不通文墨,她的字写的好着呢。” 齐恒一怔,随即说道:“还有此事?我怎么不知?” “王爷每日忙于公务,不知这琐碎家事也不奇怪。” “既然王妃都夸她字写得好,那就是真的好。只是这京都第一才女,可不止字写得好那么简单,还要能歌善舞,吟诗作赋。”齐恒依旧有些担忧。 “若伊梦瑶打定主意要拿华然当垫脚石,那她躲得过这一次,躲得过下一次,难道要躲一辈子?与其这样,还不如想办法化解。”柳如珺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我们要的是个好儿媳,又不是什么才女,只要我们不在意,管其他人作甚。” “王妃说的在理,本王只是不想成全那个伊梦瑶。” 柳如珺意味深长地笑笑,道:“王爷此话差矣,老话说得好,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王妃说得对。” 第009章 接风宴(一) 伊华然将所有人都支了出去,正在房间里练瑜伽,瑜伽并非女子专属,男子也能练。这具身体实在太差,承受不了剧烈运动,只能慢慢调理,所以他就从瑜伽开始练起,待筋骨练得软了,再适当地增加体能训练。 伊华然找了大夫仔细瞧了瞧,只说是先天不足,也说不出有什么大病。伊华然觉得就是体质弱,爱生病。原主一生病,就不爱动,不爱动,体质就会变得更差,这样就形成了恶性循环,时间越久身子越差。好在他这具身体才十六岁,可塑性还是有的,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这具身体适应他的节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极大的改善。 “回世子妃,王妃来了,方才已经进了院子。”门外传来兰香的通禀声。 自伊华然回门之后,晴云和晴雨就被赶回了侍郎府,柳如珺派了兰香和菊香两个大丫鬟侍候。 “知道了。” 伊华然不慌不忙地收势,随后站起身,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外衣,紧接着走出卧房。 “母妃,您来了。”刚出门就碰到了柳如珺,伊华然快步迎了过去,很自然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见他额间有汗,柳如珺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道:“你瞧这一头汗,若是着了风,可有得你受。” “方才有些困,打了会儿盹,谁知竟做起了噩梦,还怎么也醒不过来,好在母妃来得及时,才将我从这噩梦中解救出来。”伊华然随口扯了个谎。 柳如珺眉头微蹙,关切地问道:“可是魇着了?” “应该是。” 两人说着进了屋,相继在软塌前坐下,伊华然转头看向菊香,道:“你去把茶具拿来,我要亲自给母妃泡茶,让母妃瞧瞧我这茶艺学的如何。” “是,奴婢这就去。”菊香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径直问道:“母妃,您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找我?” 第15章 “三日后,你父亲要给伊梦瑶设宴接风,是给咱们就递了帖子,我想问问你怎么想的,是去,还是不去?” “不瞒母妃,我不想去。”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道:“父亲给妹妹设宴,就是为了让她尽快在京都立足,给他们的痴心妄想铺路。可京都人才济济,美女如云,即便她是侍郎府的二小姐,也无法轻易获得认可,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这个‘京都第一才女’当垫脚石,踩着我往上爬。当初我昧着良心替她出嫁,已经还了伊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情,不想再被她利用。” 伊华然能想到这一点,柳如珺很是欣慰,道:“那你觉得躲得掉吗?” “躲得了一日,躲不了一世。”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况且,以父亲和妹妹的性子,也容不得我躲太久。” “既然躲不掉,那就去。”柳如珺笑着安抚道:“你无需担忧,输了就输了,我与王爷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并非那劳什子‘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 “若单单是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我现在的身份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若是输了,丢的是平阳王府的脸面,父王母妃待我视如己出,我……怎能丢了父王母妃的脸面。” 柳如珺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华然,过来我身边坐。” 伊华然温顺地起身,坐到了柳如珺身边,被她握住了双手。 “华然,你心思太重,脸面哪有人重要,只要人好好的,其他都无所谓。更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在这种形势下,太优秀不一定是好事。” 伊华然一怔,随即说道:“母妃的意思是让我输给她?” “我的意思是输赢与我们而言没有妨碍,你不必太过在意。” 伊华然看着柳如珺的眼睛,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越是这种高门大户,越是在意脸面,甚至为了保住脸面,可以牺牲任何人,而柳如珺却在两者之间选择了他,足以证明柳如珺是真的将他当成亲人看待。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谢谢母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书中详细写了接风宴的剧情,只是因为伊华然的破釜沉舟,让时间提前了。伊新确实是打着让伊清歌踩着伊华然扬名的主意,毕竟他现在顶着的是‘京都第一才女伊清歌’的身份,如果连他都输了,便足以证明伊家二小姐的才华,宴会结束后,伊家二小姐伊梦瑶就能迅速在京都打开知名度,其身价也会因此不断上涨。 原书中伊华然虽然读过书,却也仅限于识字,并未正经上过学堂,对那些诗词歌赋了解不多,更别提琴棋书画了。在宴会前,以防外人看出破绽,伊清歌特地让人送来了题目,让伊华然背诵、默写,还专门过府来教他下棋,当然这棋也是早就布置好的,他只需记住要下在何处便可。 这番操作下来,伊清歌既赢了伊华然,还让人看不出破绽,比赢得轻松,更让人信服。这正是伊清歌的高明之处。 剧情没有因为伊华然换了芯子而发生改变,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伊清歌的书信,书信上详细写着这次宴会的流程,以及他要做的事。收到书信的伊华然笑了笑,随即起身去了芙兰院,将书信拿给柳如珺看。 柳如珺看完书信,感叹道:“你这个妹妹真是不简单啊!” “华然自愧不如。” “这么有心计的女子,谁娶了谁倒霉,还是我们家华然好。”对比之下,柳如珺对伊华然是越来越满意,问道:“华然打算如何应对?” “顺水推舟。”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了许久,觉得母妃说得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的京都暗潮汹涌,‘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说不准会成为祸端,还是让出去为好。” “你这么想就对了。”柳如珺满意地笑笑,道:“储君之争自古都是血雨腥风,与其深陷其中,不如置身事外。你那个父亲已被权欲冲昏头脑,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 伊华然担忧道:“那华然岂非要连累父王母妃?” 柳如珺安抚道:“无妨,有父王母妃在,保你安然无恙。” “华然并非担忧自己,只是怕连累父王母妃,若当真走到这一日……” “别说傻话。”柳如珺打断他的话,道:“不会有那一日。” 景安二十三年六月初三,伊府为其嫡次女伊梦瑶设宴接风,京都半数的贵妇小姐受到邀请,一时间伊府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今日伊府好生热闹。” “可不是嘛,甚至比清歌小姐出嫁还热闹。” “唉,清歌小姐已经不是清歌小姐了,连名字都改了。” “听说这个梦瑶小姐与清歌小姐是孪生姐妹,自幼被送去佛门修养,最近修行圆满了,这才回了伊府。” “我也听说了,说梦瑶小姐是观音菩萨身边的小童女转世,为的是造福齐国百姓,让齐国国泰民安。” “若真是如此,那咱们齐国百姓可是有福了。” 为了给伊清歌造势,伊新可谓是费尽心机,还给伊清歌立了个童女转世的人设,就差明说谁娶了他,谁就能得天下了。 伊清歌早早就起了床,在丫鬟的服侍下精心打扮,今日她要强势回归,惊艳所有人,将伊华然夺去的一切,全部抢回来。 一想到伊华然,伊清歌就会想到伊新写的那封文书,虽然她当时并不在场,却知晓那封文书上的每一个字,柳如珺字字句句都在羞辱她,说她品行不端,说她不如伊华然,将她的骄傲踩在脚底下。而造成这样结果的始作俑者就是伊华然,她那个表面单纯,实则心机深沉的孪生哥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日的羞辱,他日定百倍奉还。 第16章 “小姐,您真美!” 耳边传来晴风的声音,伊清歌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如画,倾国倾城,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过这样的美色。可她不单单是空有美貌的蠢货,她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和满腹才华。即便伊华然有和她拥有一样的容貌又如何,与她也是云与泥的区别。 想到这儿,伊清歌嘴角勾起笑意,道:“头上的金钗换成绒花,兰花高洁,更配我。” 晴风小心地提醒道;“小姐,换成绒花是否太朴素了些?” 伊清歌转头看过去,眼神微冷,道:“你是第一天服侍我?” 晴风被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是,奴婢马上换。” 伊清歌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道:“来的都是贵妇小姐,穿金戴银只能落入俗套,更何况绒花更配着浮云锦。” “是,奴婢愚钝,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晴风将金钗取了下来,换上了兰花式样的绒花,随后站在一旁打量了打量,奉承道:“果然清新脱俗,真是太美了!” 伊清歌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笑,道:“走吧,去母亲那儿。” 第010章 接风宴(二) 侍郎府,王婉舒正询问伊忠宴会的准备情况,见伊清歌走了进来,不由怔了怔,随即笑着说道:“也就这浮云锦能配得上我女儿,简直美不胜收!” 伊清歌来到近前,微微福了福身,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别弄脏了衣服。” 浮云锦是专供皇室的贡品,伊新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也就得了一匹,一直被王婉舒藏在库房里,本打算给伊清歌当嫁妆,可为了今天她能有个完美的亮相,便忍痛给她做了身衣裙。 两母女各自落了座,伊清歌径直问道:“母亲,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放心,都准备好了,有母亲盯着,保证不会出任何差池。” 伊清歌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道:“母亲,今日能否顺利,还要看兄长。” “待他过来,我会再叮嘱一遍,让他好生配合你。” “母亲,我总觉得兄长在记恨我,不然他怎么会将替嫁一事告诉王妃,还唆使王妃让父亲写下文书,不过这也不怪他,是我欠他的。”伊清歌这话说的,既把状告了,还让人怪不了她。 王婉舒皱紧眉头,道:“他作为兄长,为妹妹做点事是应该的,没什么欠不欠的。若他敢记恨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兄长如今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深受王爷和王妃的宠爱,哪里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伊清歌急忙找补道:“当然父亲母亲的话,兄长还是要听的。” 王婉舒闻言对伊华然越发厌恶,道:“你不用替他说话,无论他什么身份,我都是他母亲,若敢对我不孝,我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莫说只是个空有名头的世子妃,就算他是王妃,也是他理亏。” 目的达到,伊清歌心情愉悦,应和道:“母亲说的是。” 王婉舒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只要过了今日,伊梦瑶的名字就会传遍京都大街小巷,成为新的‘京都第一才女’。” 想到自己被逼着改了名字,伊清歌就觉得屈辱,深吸一口气,道:“这还多亏了母亲为女儿筹谋,否则女儿哪能有今日,女儿在此谢过母亲。” “你可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不为你筹谋,为谁筹谋。不说这些,快些用膳,待会儿便会有宾客上门。”王婉舒说完,便招呼人备膳。 平阳王府,伊华然也在陪着柳如珺用膳,随口问道:“母妃,您可知去参宴的都有谁?” 偌大的王府,也就只有伊华然陪她用膳,压根不讲什么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 “除了想要巴结伊家的,就是与伊家交好的,还有就是像咱们这样沾亲带故的。” 伊华然给柳如珺夹了块笋,道:“母妃,其实我自己去就好。您没必要屈尊,赏他们这个脸面。” 无论平阳王府与侍郎府的真实关系如何,只要柳如珺现身宴会,旁人都会认为她是去给伊家撑场面,仅凭这一点,去参宴的人就不会少。 “我去是为给你撑腰,他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柳如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接着说道:“况且,现在满京都都在传,你那妹妹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我怎么着也得去瞧瞧,长长见识。”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父亲为了妹妹可谓是煞费苦心!”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柳如珺转移话题道:“前两日我给你定制了几身衣服,还有几套头面首饰,待用完膳你试试。” “母妃,自我嫁过来,您都给我做了几十套衣服了,我哪能穿的过来。”若他是女子,定然十分高兴,可他一个大男人,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众多女装中挑选,那感觉实在一言难尽。 “这几套是用浮云锦做的,料子确实是好料子,尤其是夏天穿,自带凉意,只是不适合我的年纪,正好拿来给你做衣服。” “浮云锦?” 伊华然脑海中浮现原书中的剧情,伊清歌在宴会上亮相时,穿的衣裙就是用浮云锦所制,伊清歌见原主也穿着浮云锦,就到王婉舒面前告状,说原主抢她风头。王婉舒随后叫来原主,命令原主换了衣服,因为原书中柳如珺没有参加宴会,没人给他撑腰,只能逆来顺受。宴会结束后,原主不仅没能拿回衣服,还被王婉舒臭骂了一顿。 第17章 “我记得母亲说过浮云锦是皇室贡品,普通人连见都没见过,父亲做官多年也只得了一匹,被母亲珍藏至今,一直不舍得用,说要为妹妹当嫁妆。今日的接风宴对妹妹十分重要,我猜想母亲十有八九会拿出浮云锦,给妹妹做衣服,让她在宴会上惊艳众人。若我也穿着,定会被他们认为居心不良,惹来麻烦,还是母妃留着自己穿吧。” “若当真如你猜想的这般,那你就更得穿着,让旁人瞧瞧到底谁更胜一筹。”因为替嫁一事,柳如珺十分看不上伊清歌,能让伊清歌难受,她心里就痛快,道:“况且,他们当成宝的东西,咱们库房里多的是,我还嫌它的颜色太素,不耐烦穿。不过换成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个年纪,这个相貌,穿上定然好看。” 伊华然忍不住感慨,普通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他们却堆在库房里,还嫌弃颜色太素,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 “既然这样,那华然就收着,谢母妃恩典。” 饭后,伊华然一一试了那几套衣裙,专门挑了套白色的换上,一是这身衣服他看着最顺眼,二是为了恶心伊清歌,因为她那匹浮云锦就是白色的。避免太素,影响美观,柳如珺给他挑了套红翡首饰戴上,就好似漫漫大雪天盛放的点点红梅,衬得他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柳如珺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我家华然一出场,保证艳压群芳。” 伊华然佯装羞涩地笑笑,随后又有些担忧,道:“妹妹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如今又穿了同样料子的衣裙,怕是妹妹又要怪我了。” 伊华然是一有机会,就在柳如珺面前上眼药,说伊清歌的坏话,这样就算将来齐方岑回来,两人想要在一起,也得先过柳如珺这一关。 “那是她小肚鸡肠。”柳如珺丝毫不掩饰对伊清歌的厌恶,道:“即便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我也能一眼认出哪个是你。” 伊华然上前挽住了柳如珺的手臂,小女儿家的姿态尽显,道:“母妃,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若非知道他的真实性别,没人会对此产生怀疑。 两人坐上马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甚至还去逛了一下首饰铺,买了一些小食,压根不在乎时间是否晚了,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来到伊府大门口。 就在他们优哉游哉地往这边赶时,伊家这边已经等得心焦不已。除了伊清歌外,伊华然可是担负着今天最重要的角色,他这个垫脚石不来,伊清歌又怎么往上爬。可伊清歌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便吩咐晴风去大门口守着,一看到平阳王府的马车,即刻过来禀告。自己则站在王婉舒身旁,招待着过来赴宴的宾客。 “咦,怎么不见世子妃?”开口说话的是淮安伯爵府的小姐孙瑜华,也是伊清歌的闺中好友。 刑部侍左郎家的小姐吴芳菲应和道:“是啊是啊,自世子妃出嫁之后,我都没见过她。” 看着昔日的闺中密友,伊清歌心中颇有些不满,自己就站在她们眼前,她们却认不出来,以往的情谊怕是没有几分真。 “姐姐如今的身份已然不同,还请大家多多体谅。” 伊清歌这话明面上是在为伊华然解释,实际是在说他仗着世子妃的身份,端架子拿乔,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哪能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是伊华然的身份今非昔比,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现在情况不明,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吴芳菲一听她这么说,顿时皱紧了眉头,道:“世子妃向来知书达理,这是京都人尽皆知之事,今日来得晚了,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你身为她的嫡亲妹妹,不帮着解释也就算了,怎么还拿着她的身份说事,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家误会吗?” “就是啊,好在大家都是明白人,否则还不知该如何想呢。”孙瑜华接话道:“这位梦瑶妹妹,以后说话做事还要三思才行,以免惹人误会。” 伊清歌和伊华然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如今的身份已然不同,在外人眼里伊华然才是伊清歌,而伊清歌只是不为人知的伊家二小姐伊梦瑶。即便现在的她和以往一样,不曾有一丝一毫地改变,可在别人眼中,是她在刻意模仿伊华然,而越是模仿的像,越让人感觉别扭,甚至是厌恶,尤其是她那些不知情的闺中密友。 “孙姐姐,吴妹妹,你们误会了,我是想说姐姐如今已嫁做人妇,许多事都身不由己,来得晚了些也是情有可原,并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意思。” 第011章 接风宴(三) 小心思被昔日的闺蜜当场戳破,伊清歌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委委屈屈地解释了一句。 “梦瑶初来京都,若有言语不当,还请诸位夫人小姐见谅。” 听她们为难伊清歌,王婉舒心中不满,不过今日的宴会十分重要,不容有失,不得不含笑地解释道:“我家梦瑶自小在佛寺长大,心思单纯,说话直接,难免惹人误会,还望大家多多体谅。” 吴芳菲还想再说,被她母亲高敏拦了下来,道:“夫人客气了,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小孩子,说话做事难免没那么周到,大家伙儿就当听了个笑话,不必当真。” 孙瑜华的母亲刘美珍也接话道:“高姐姐说得对,都是小孩子在玩笑,咱们大人若是当了真,那才成了笑话。” 第18章 吴芳菲不服气地瞪了伊清歌一眼,起身说道:“母亲,这里太闷,我想和华姐姐去院子里转转。” 孙瑜华也站了起来,意思很明显,她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高敏无奈地笑笑,道:“今儿天气不错,院子里的花也开得艳,你们出去转转也好。” 吴芳菲和孙瑜华微微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伊清歌心里恼恨,面上却有些不安,道:“两位夫人,真是对不住,是梦瑶不好,惹了两位姐姐生气。” 在座的女人们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谁家没有几个糟心的妾室,她们能安稳地坐在正妻的位置上,那可都是宅斗中的高手,伊清歌这种手段对付男人很好用,可在她们眼中那就是小儿科,至于如何反应,就看对她们是否有利了。 高敏微笑地打量着她,道:“是她们被宠坏了,性子骄纵,与梦瑶小姐无关。” 刘美珍顺着她的话说道:“梦瑶小姐有所不知,我家那丫头与世子妃是闺中密友,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这才有所误会。” 兵部郎中徐涛的夫人李玉莲打圆场道:“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方才我尝了这桂花糕,居然吃出了茶香,味道十分特别,大家不妨尝一尝。” 听李玉莲这么说,王婉舒脸上堆着的假笑真了几分,得意道:“这是我家梦瑶亲手做的,全京都独一份,别处可吃不到。” 底下陆陆续续有人捧场道:“那我们可要好好尝尝了。” “梦瑶小姐手艺真好,这糕点味道香而不腻,十分可口。” “可不是嘛,我们算是有口福了。” …… 就在此时,厅外有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回禀道:“夫人,平阳王府的马车到门口了。” 王婉舒紧接着问道:“王妃可来了?” 丫鬟答道:“应该是来了,马车外跟着李嬷嬷。” 王婉舒微微蹙眉,说实话她真不想柳如珺过来,给她递帖子完全是碍于身份,不好越过她只邀请伊华然,没想到她真来了。 见王婉舒在发怔,伊清歌急忙提醒道:“母亲,既然王妃和世子妃都来了,那咱们赶紧去迎吧。” 王婉舒点点头,起身说道:“那诸位夫人便随我去迎一迎吧。” 众人相继起身,跟着王婉舒往外走。 伊府门口,平阳王府的马车停了下来,柳如珺却没有下车的打算,直到王婉舒上前来请,她才和伊华然施施然地下了马车。 众人纷纷行礼道:“妾身等参见王妃,见过世子妃。” 柳如珺笑了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多谢王妃。”众人相继起身。 柳如珺扫了一眼众人,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想到今日侍郎府竟这般热闹,比我们迎娶华然那日还要热闹。” 那些没参见婚宴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想到柳如珺会说得这么直白,那感觉就像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一巴掌。可碍于身份,她们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王婉舒和伊清歌两母女,那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气得要命,却还要扬起笑脸,道:“王妃真会说笑。” 伊华然无视王婉舒看过来的眼神,站在一旁看戏,不找她们麻烦,她们就该烧香拜佛了,还指望他帮他们解围,想什么呢。 柳如珺不置可否地笑笑,看向王婉舒身边伊清歌,道:“这就是华然的孪生妹妹吧,长得确实很像。若不是打扮……咦,二小姐这衣裙也是用浮云锦所制?据我所知,前些年伊侍郎有功,皇上赏了他一匹浮云锦,只是一直不曾见侍郎夫人穿过,即便是华然出嫁,也不见裁下一块,给华然做身衣服,没曾想竟舍得给二小姐穿。可见在侍郎夫人心中,还是二小姐更受宠啊。” 王婉舒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浮云锦是专门给伊清歌添彩的,没曾想伊华然也穿着同等料子的衣服,且衣服无论做工还是款式,都要好于伊清歌,两相比较之下,伊华然明显更胜一筹,伊清歌反倒成了陪衬。 伊清歌心里也是气闷至极,却不能多说什么,“王妃说笑了,姐姐自幼在母亲身边,什么好物件没见过,而梦瑶却常年在外,母亲这也是心疼梦瑶刚被接过来,这才用浮云锦做了一身衣服。” 柳如珺没搭理伊清歌,而是看向王婉舒,道:“王夫人,就算这孩子是从乡下接来的,也得给她置办几套像样的头面首饰,这是京都,天子脚下,不能太寒酸。” 本想以清新脱俗的打扮脱颖而出,没曾想被柳如珺说成寒酸,上不了台面,王婉舒和伊清歌相继变了脸色。伊华然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在心里给柳如珺点了个赞。 “王妃……“ 伊清歌拦住想要说话的王婉舒,出声说道:“王妃说的是,只是父亲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实在比不得王府。梦瑶心疼父亲,舍不得买那些浮华之物,又不想让诸位夫人小姐觉得梦瑶对此宴会不够重视,故而亲手做了这绒花。只是手艺粗陋,还是让王妃见笑了。” 伊清歌的这番话,不仅说伊新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还给伊新和自己立了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设,如果传到民间,定然会受百姓追捧。只可惜他们虽然在伊府门口,却离那些围观的百姓有些距离,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当然,以伊家那些人的不择手段,事后定然会让下人将此事绘声绘色地传出去。 第19章 王婉舒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梦瑶自小生活在山上,青灯古佛,节俭惯了,不喜那些金银首饰。” 柳如珺听得一阵好笑,道:“你们听听二小姐说的这番话,人家伊府的人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而咱们就是那试图污染他们高洁品性的淤泥。” 一旁那些穿金戴银、雍容华贵的夫人小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伊清歌这话彻底将她们放在了对立面。 “王妃,您怕是误会了,梦瑶没这个意思……” 伊清歌说着红了眼眶,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相,若被男人看到,百分百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只可惜这里唯一的男性是伊华然。显然他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看戏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哎呦呦,怎么还哭了?你们瞧瞧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这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指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呢。”柳如珺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紧接着看向王婉舒,道:“王夫人,这孩子到底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说话做事一副小妾做派,比不得我们华然一星半点,还得好好调教才成啊。” 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的伊清歌,竟被说成小妾做派,柳如珺真是杀人诛心啊!伊华然急忙垂下头,遮掩眼底那藏不住的笑意。 “王妃……”王婉舒心里的火有些压不住,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伊清歌拦了回去,道:“王妃说的话,民女不敢反驳,但民女即便再不堪,也不会让母亲为难。” 伊清歌这是在暗讽伊华然不孝,眼看着柳如珺为难王婉舒,却无动于衷。 话说到这儿,伊华然不得不出声,道:“母妃,外面太阳大,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吧。” “说的兴起,差点忘了你身子不好,赶紧随我进去,别着了暑气。”柳如珺攥住伊华然的手腕,拉着就往府门走,道:“这侍郎夫人也是,来了这么久,也不让我们进门。” 柳如珺这明显是倒打一耙,听得伊华然差点乐出声。 围观的人也不禁扬起嘴角,瞥了一眼王婉舒和伊清歌,紧跟着追了上去。她们算是看明白了,柳如珺这不是来赴宴的,是来找茬的。 王婉茹和伊清歌看着走进去的众人,眼神顿时阴沉了下来,他们隐隐有些预感,这场宴会不会如预想中的那般顺利。 伊清歌深吸一口气,小声叮嘱道:“母亲,您要切记,无论平阳王妃怎样挑衅,您都要忍住,要以大局为重,只要今日的宴会顺利进行,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回去。” “那个贱人!”王婉茹骂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让人听见,道:“早晚有一日,我会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第012章 接风宴(四) 伊清歌心里也恨,从小到大自己都是众星捧月,哪受过这般屈辱,只是她清楚自己的处境,“母亲,我们现在首先要确定他会不会配合我们,若他也是来搅局的,那我们就得改变策略。” “那个小畜生若是敢搅局,我绝饶不了他!” “母亲,他现在有王妃撑腰,压根就不怕我们。”伊清歌算是看明白了,现在伊华然就是有恃无恐,压根不受他们钳制。 “他的身份……” “母亲!”伊清歌急忙打断王婉舒的话,小声说道:“若此事暴露,平阳王府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倒霉的不止是他,还有我们整个伊家!” 王婉舒终于清醒了过来,道:“那我们岂非投鼠忌器?” “没错。”伊清歌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道:“他就是仗着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我们现在只能先稳住他,等女儿如愿坐上了太子妃,再放手整治他们不迟。”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众人在正厅落座,丫鬟们赶忙上了茶点,柳如珺坐在上首,伊清歌就坐在她旁边,俨然是一副主人家的姿态,而那些贵妇小姐都打着与他们交好的主意,各种奉承的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浮云锦这种皇室贡品与世子妃的美貌真是相得益彰,一般人可比不上。” “可不是嘛,世子妃穿上这身衣裙,再配上这套红翡首饰,简直是美若天仙!” “有世子妃这样的儿媳,王妃真是好福气!” …… 王婉舒和伊清歌进来一看,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算稳住了情绪。 “姐姐,妹妹许久不曾见你,想与你说说悄悄话,成吗?”伊清歌率先开了口,她必须先确定伊华然的态度。 王婉舒应和道:“你们姐妹多年未见,也该好好叙叙旧。” 她们想做什么,柳如珺和伊华然心里都清楚,就算找理由躲过去,待会儿肯定又得换个花样,总之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顺着她们的意思,至少她们想做什么,都在掌握之中。 “正好我也有许多话要与妹妹说。”伊华然看向柳如珺,道:“母妃,华然去去就来。” 柳如珺瞥了一眼伊清歌,随即叮嘱道:“华然,你要切记,你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代表的是平阳王府的脸面,可别被人欺负了去。” “华然谨记母妃教诲。”伊华然看向在座的贵妇小姐,道:“诸位,华然先失陪一会儿。” 伊华然朝着柳如珺福了福身,随即转身朝着厅外走去。伊清歌也微微欠了欠身,紧接着快步追了上去。 第20章 “姐姐随我来。”伊清歌追上伊华然,笑着说道。 伊华然没说话,跟在伊清歌身后走着,这个方向应该是伊清歌所住的捧月阁。捧月阁,呵呵,还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伊华然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缓步往前走着,还习惯性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伊清歌每走上几步,便要回头瞧一瞧,唯恐他突然消失不见。伊华然嘲讽地笑笑,无聊地推测着待会儿她要说的话。 待走进院子,伊清歌便将菊香和翠兰拦了下来,道:“我与姐姐有话要说,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两人没搭理伊清歌,而是看向伊华然。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两人这才应声道:“是,世子妃。” 两人先后进了小厅,伊清歌转身看向门外的晴风、晴雨,朝她们使了个眼色,见她们微微点头,这才随手关上了房门。 伊华然在软塌上坐下,看向走过来的伊清歌,道:“梦瑶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听到伊华然这么叫她,伊清歌神色一滞,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不过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她走到伊华然身边坐下,愧疚道:“兄长,我知道你心里怨恨……” “怨恨?”伊华然打断她的话,淡淡地说道:“从何说起?” “清歌心里明白让兄长以男儿身代我出嫁,是对兄长的侮辱,可这也是父亲再三权衡之下所做的决定,这么做无论是对伊家,还是对兄长,亦或者对我,都是利大于弊。兄长如此聪明,应该能想明白才是。”伊清歌微微蹙着眉,为伊华然分析着利弊。 伊华然平静地看着她,问道:“我的利在何处?” “兄长自幼体弱,看了多少大夫,依旧如是。父亲担忧兄长,却无能为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平阳王府,他们是皇亲国戚,权势滔天,能给兄长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这样兄长的身子就有可能被治好。只是父亲不善表达,这才让兄长有所误会。”伊清歌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伊华然看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我是男儿身,你觉得哪个大夫诊不出来?还是说你以为平阳王府的人在得知真相后,依旧能容得下我?” 伊清歌闻言一阵语塞,随即争辩道:“就算不能用最好的大夫,却也能用最好的药,这是父亲无法做到的。兄长,当初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但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你要相信父亲这么做真的是为你好。况且,兄长现在有平阳王和王妃的宠爱,想要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伊华然不想再听她那些冠冕堂皇的狡辩,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配合你,让出‘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 “不是让,这本身就是我的,我只是把它拿回来。” “在你们做出让我替嫁这么荒唐的决定时,你的一切都不在是你的,是我的。”伊华然身子往后靠,懒懒地看着她,道:“如今你想拿回去,就要付出代价。” 伊清歌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兄长想要什么?” “一口价,十万两,如果你拿的出,我就让给你。” “十万两,这怎么可能!”伊清歌皱紧了眉头,道:“兄长,你自幼在乡下生活,不清楚在京都的开销有多大,莫说十万两,就是一万两,我也拿不出。” “你拿不出,不是还有父亲母亲吗?且不说父亲是兵部侍郎,就说外祖家世代经商,给母亲的嫁妆就不止十万两,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拿出这点钱还是可以的。” 王婉舒的娘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伊新的官途能如此顺畅,多亏王家拿钱上下打点,这也是王婉舒能坐稳当家主母的关键。 “兄长,父亲虽位居三品,但俸禄有限,侍郎府支撑到现在,全靠母亲的嫁妆银子支撑,这么多年早就入不敷出了,哪来那么多银子。更何况,兄长出嫁时,父亲母亲还置办了许多嫁妆,光是那些就价值几万两银子。” 伊府的情况和伊清歌所说的差不多,若光靠伊新那点俸禄,确实难以支撑这么一大家子的花销。不过伊新这些年没少贪墨,还伙同兵部的一些官员吃空饷,十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他肯出的可能性不大。 “那些嫁妆确实值个几万两银子。”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你再给我五万两,我便答应配合你。” “兄长……” 伊清歌还想再说,被伊华然拦了下来,毫不遮掩地威胁道:“若你不答应,那宴会上会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兄长可曾想过,若你不配合,那丢人现眼的是你。”伊清歌自持才高,又知晓伊华然的底细,这才出言威胁。 “丢人现眼的是伊清歌,不是我。”见伊清歌阴沉了脸色,伊华然笑了笑,道:“妹妹别忘了,你写给我的那封信,还在我手里,若我一不小心弄丢了,被别人看了去,会是什么结果?” “兄长果真如此绝情?” 伊华然平静地与她对视,“是你们舍弃我在先。” 伊清歌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没出声。 伊华然轻咳了一声,道:“我劝妹妹快点做决定,说不准一会儿我就忘了那些诗啊、棋的,到时候妹妹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伊清歌猛地起身,转身往门口走去,却在门前顿住脚步,道:“兄长且耐心等着。” 第21章 看着伊清歌那张想要弄死他,却拿他无可奈何的脸,伊华然顿感神清气爽,道:“梦瑶妹妹放心,我有耐心得很。” 伊华然故意叫‘梦瑶’来恶心她,伊清歌的双手紧握,紧接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伊清歌终于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盒子,来到近前,将盒子放在桌上,道:“这里面是五万两银票。” 伊华然伸手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银票数了数,道:“妹妹爽快!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记得想着兄长,我保证配合到底。” 伊清歌看着他那副得意的嘴脸,恨不能冲上去撕个稀巴烂,奈何自己有把柄被他握着,只能投鼠忌器,深吸一口气,道:“既如此,那就走吧。” 伊华然点点头,利落地抱起盒子,抬脚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他将盒子递给菊香,道:“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你把它送回王府。” “是,奴婢这就回去。”菊香接过盒子,转身走了出去。 第013章 接风宴(五) 当两人回到正厅时,已经临近中午,王婉舒让人预备酒席,招呼着众人在院子里落座,这里专门搭了棚子,可以一边赏花,一边饮宴。 收了银子的伊华然很是配合,按照伊清歌给的剧本开演,先是以院子里的花为题作诗一首,伊华然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随后提笔默写了伊清歌帮他写好的诗,随后交由众人品读、传阅。 诗确实是伊清歌写的那首更有意境,可在众人看了伊华然写的字后,意境什么的都被抛之脑后,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了字上,那字写的潇洒、飘逸,堪比大师之作,获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以至于伊清歌明明赢了,却有种输了的感觉。 吴芳菲忍不住出声问道:“世子妃,你何时练得行书?之前不是都写梅花小楷吗?” “最近看了世子留下的手稿,练了有一段时间了,写的不好,大家看看就好。” 伊华然在现代除了训练,剩余时间都用在练字上,无论什么字体他都会,最得意的就是行书。自他进入平阳王府后,便经常出入齐方岑的书房,发现齐方岑也在练行书,便想了这么个借口。 “原来是这样。”吴芳菲感慨道:“世子妃只练了些许时日,就能把字写得这么好,可见是下了苦功夫。” 高敏接话道:“世子妃对世子一往情深,真是让人动容!” 柳如珺看向伊华然的眼神越发温柔,道:“能娶到华然,是我儿的福气。” 见众人的注意力被伊华然吸引,伊清歌被气得咬牙切齿,脑海中只有‘他是故意的’五个字。 王婉舒见状出声说道:“梦瑶的棋艺也丝毫不输世子妃,你们姐妹不妨下上一盘,给咱们解解闷。” 如此生硬且目的性极强的转移话题,让在场的人想装傻都难,纷纷与相熟的人对视一眼,没人接话。 “母亲说笑了,我的棋哪比得上姐姐,还请姐姐多多指点。” 见母女俩看过来,伊华然心中一阵好笑,慢悠悠地开了口,道:“那就陪妹妹下一盘。” 听他这么说,两人纷纷松了口气,急忙招呼人摆上了棋盘。为了方便观看,还专门用了立起的大棋盘,棋盘是用铁制成,棋子则是用的磁铁,他们走一步,大棋盘上便也跟着走一步。 一开始伊华然按照剧本一步一步地走,后来不知怎么就下进去了,后来伊清歌越下越吃力,每落一个子都要想许久,眼看着再有几步就要输,伊清歌忍不住用眼神提醒伊华然。伊华然恍然回神,随后胡乱下了几步,伊清歌这才以半子的细微差距,赢了这盘棋。 同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围观的人中有不少会下棋的夫人小姐,自然能看出问题所在,明显是伊华然在让伊清歌,否则伊清歌压根赢不了,只是碍于情面,没人拆穿罢了。 宴会结束后,伊华然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自愧不如’,便想和柳如珺起身离开,被吴芳菲和孙瑜华拦了下来,“世子妃稍待。” 宴会期间,伊华然小声询问过柳如珺,在座的都是谁,再结合原书的内容,便对那些人的身份了解个七七八八,直到吴芳菲和孙瑜华是伊清歌之前的闺中密友。 “瑜华,芳菲,可是找我有事?” 孙瑜华看了一眼柳如珺,出声说道:“自世子妃出嫁,我们已许久未见,想和世子妃叙叙旧。” “确实是许久未见。”伊华然转头看向柳如珺,道:“母妃,我想请芳菲和瑜华去王府做客。” 伊华然对外还是伊清歌,若是拒绝两人,难免引人怀疑。 “平阳王府是你家,你想邀请谁,便邀请谁,不必问我。” “多谢母妃。”伊华然转头看向两人,道:“那你们便随我回王府,我们好好叙叙旧。”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和母亲禀告。”吴芳菲拉着孙瑜华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柳如珺见状小声说道:“你可能应付?” “母妃放心,华然心里有数。” 与他而言,应付这两个未经世事的少女,是小菜一碟。 柳如珺点点头,便在李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伊华然则在外面等着吴芳菲和孙瑜华,随后和她们一起上了马车。 待回到王府,吴芳菲和孙瑜华便随伊华然在王府逛了逛,随后一起去了芙蓉园。她们拉着伊华然说了许多话,多是询问他的近况,随后又说起了宴会上的事,表达了她们对伊清歌的不满。 第22章 孙瑜华忍不住说道:“清歌,宴会上的比试,你可是有失水准。” “今时不同往日。”伊华然叹了口气,道:“我已嫁做人妇,那些虚名已与我没什么用处。” 孙瑜华皱紧了眉头,猜测道:“是他们逼你这么做的?” “你们知道就好,千万别到处去说!”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道:“我已然做到这一步,不想再惹来不是。”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吴芳菲也听明白了,气愤道:“那个梦瑶,就是东施效颦,哪里比得上你。” “妹妹如今是伊家的希望,而我……”伊华然神情黯然地叹了口气。 孙瑜华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就很奇怪,为何你父亲母亲能狠得下心,让你与平阳王世子冥婚,如今算是明白了。” “清歌,你别难过。”吴芳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没事。王妃带我视如己出,我嫁到王府也算因祸得福。” “今日见王妃处处维护你,便知你的日子不难过。” “以后若是想我了,便常来看看。” “好。” 伊华然一直应付到傍晚时分,才将她们送上了来接人的马车,忙碌的一天也宣告结束。 接风宴结束后,伊家收买了不少水军,在京都给伊清歌造势,在水军的大力吹捧下,‘伊家二小姐伊梦瑶’在不明就里的百姓中打出了些名气。但在京都的上层圈子,尤其是贵妇圈,伊清歌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了。 “什么京都第一才女,你们都被骗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伊家的接风宴上,伊二小姐不是赢了平阳王世子妃吗?” “你们知道什么,那是世子妃故意输给她的,是为了抬举那个二小姐。” “这是为何?” “世子妃虽然身份尊贵,到底是没了未来,伊家就想着再推出个二小姐,说不准又被哪个皇子龙孙看上,那伊家不就平步青云了吗?” …… 有了这样的名声,尽管之后王婉舒带着伊清歌出席了不少宴会,她也在宴会上表现得近乎完美,可那些人还是认为她伊清歌不如伊华然。这样的认知再加上赔进去的五万两银子,让伊清歌几乎咬碎银牙,有种吃了黄连的感觉,既恶心又吐不出来,难受极了!她恨不能冲到平阳王府,把伊华然给撕了。 相较于伊清歌的忙碌,伊华然就显得悠闲许多,每日除了陪柳如珺用午膳,其他时间都在做自己的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唯一让他烦心的事,大概就是每天要穿女装,夹着嗓子说话。 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的日子,伊华然以上山为齐方岑上香为由,带着人出了王府,跟在他身边的是菊香和翠兰。他的身子经过两个月的调养和锻炼,比之前走两步就喘的情况好了许多,不过大夫依旧是他要面临的问题,伊家那边靠不住,未免和原主一样被人毒害,他要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而今天他出门的目的就是这个。 书中伊清歌是女主,身边围绕着不少能人,其中就包括一名神医,是她去百花山上香时,在半路上救下的乞丐,原主中的毒就是出自他的手,伊华然打算半路截胡,先将那个乞丐救下,这样他这条小命也算有个保障。 百花山是京都有名的旅游景点,之所以叫百花山,是因为山上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开,是京都百姓常去游玩的地方。除此之外,山上还有座观音庙,据说十分灵验,每逢初一十五,上山的人特别多。 马车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伊华然不放心地吩咐道:“我们上山的目的,一是为世子上香,二是为父王母妃祈福,但凡在路上遇到的乞丐,每人给十个铜板,不可有遗漏,可明白了?” “世子妃放心,奴婢们明白。” 为了今天的计划,他可是拿出五百两银子,全部换成了铜板,如果这都碰不到,那只能说明女主气运太强,那他就该考虑是否换个策略,不跟男女主硬刚,早点拿钱跑路。 每当听到外面有动静,伊华然都会掀开车帘往外看,确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书中有写那神医的脸上有刺字,曾经被人陷害,坐过几年的大牢。 他们一路行到山脚下,钱发了不少,就是不见他要找的人,伊华然苦笑,人找不到,但戏还得唱下去,于是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今日若找不到人,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014章 百花山(一) 原书中,伊清歌身边有个医术精妙的追随者,是她在去百花山上香的路上救下的,救人的时间是景安二十三年七月十五,伊华然打算截胡,便提前一天上山碰碰运气,若是实在碰不到,那就明日再来。 虽然这具身体较之前强了些,却还是不如普通人,刚爬了没多久,他就开始头晕目眩,扶着一棵大树,慢慢地调整呼吸。 “少夫人,您怎么样?若实在不行,还是让奴婢背您吧。”出门在外,伊华然不想暴露身份,便叮嘱菊香改了称呼。 伊华然摆了摆手,道:“无妨,我稍微休整一下便可。” 翠兰拿过水囊,道:“少夫人,您喝点水吧。” 伊华然接过了水囊,直到调整好呼吸,才掀开面纱喝了一口。 “啊!”一声惊叫,吸引了伊华然的注意,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第23章 “放肆!”菊香拦在小丫鬟身前,厉声喝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若是冲撞了少夫人,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跪在了地上,惊慌地说道:“奴婢不敢,少夫人恕罪。” 伊华然拍了拍菊香,示意她让开,抬脚走到小丫鬟身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惊慌?”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答道:“回、回少夫人,那边有个人,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走,去瞧瞧。”伊华然感兴趣地走了出去。 菊香急忙招呼侍卫跟上,劝道:“少夫人,避免有意外发生,还是先让侍卫去瞧瞧吧。” “我只在边上瞧着,不靠近就是。”伊华然并未停下脚步。 侍卫们收到菊香的眼神,快步走到伊华然前面,找到了小丫鬟口中满身是血的男人。那男人一身脏污,趴在地上,看不清脸。 胡斐小心地上前,将男人的身子翻转过来,伸手探了探鼻息,道:“回少夫人,这人还活着。” 胡斐是王府的侍卫副统领,柳如珺知晓伊华然去百花山上香后,便让胡斐带人一路保护。 伊华然离得有些远,隐约能看到他脸上有块印记,眼睛不禁一亮,随即说道:“他脸上那是什么东西?” 胡斐答道:“回少夫人,那是刺字,此人应是个囚犯。” 得到了肯定的伊华然心中一喜,急忙说道:“先给他瞧瞧伤。” 菊香眉头微蹙,道:“少夫人,这人脸上有刺字,即便不是逃犯,也是坐过牢的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犯了错,也该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观音菩萨送我们的功德,怎能拒之门外。”伊华然好不容易找到人,怎么可能放他走。 胡斐再次上前,查看男人的伤势,他的身上有不少伤痕,大部分是剐蹭的痕迹,应该是不小心失足,从上面滚了下来。伤的最重的是右腿,被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刺穿,还在不停流血。 伊华然见状出声说道:“先给他止血。” 胡斐应声,撕开男人的裤腿,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瓷瓶,往伤口上撒了止血药,他们不是大夫,未免出现意外,并没有拔出刺进去的树枝。 待他的伤口止了血,伊华然出声说道:“他的伤需要医治,今日暂且下山,明日再来上香祈福。” 见伊华然拿定了主意,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跟着来的四名侍卫,轮流背着男人下山,而菊香和翠兰则专心照顾伊华然。许是心情不错,伊华然的脚步比上山时轻快了不少,没耽搁多久,众人便下到了山脚。伊华然让胡斐将人安置在丫鬟们坐的马车上,径直上车朝着王府驶去。 一个时辰后,众人回到了王府,伊华然命人请了大夫,并让胡斐在一旁照顾,叮嘱他若是人醒了,第一时间禀告。 折腾了多半日,伊华然的身子也到了极限,让菊香回禀柳如珺一声,便径直回了卧房。他没有直接上床休息,而是练起了瑜伽,在剧烈运动后,要及时拉筋,才能保持好的身材。做完这些,他又泡了个热水澡,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脑袋刚沾到枕头,就睡熟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落西山,他侧过身子,看向窗外的夕阳,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在现代,除了高强度的训练,就是行走在危险之中,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他倒是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想睡就睡,想吃就吃的生活。不过他心里清楚,此时的安逸只是表象,危险随时会来临,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伊华然起身,在菊香的带领下,去了安置男人的院子。 胡斐见伊华然进来,行礼道:“属下见过世子妃。” “免礼。” 伊华然看向床上的男人,不仅微微有些惊讶,之前他的脸上全是脏污,压根看不清长相,如今清洗干净,没曾想竟长得十分英俊。怪不得书中隐晦的写过他和伊清歌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以伊清歌高傲的性子,若非他长得英俊,也不可能和他沾染上关系。 收回思绪,伊华然出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回世子妃,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养上几日便能痊愈。” “若他醒来,及时回禀与我。” “是,世子妃。” 伊华然刚走到院子里,胡斐就急匆匆地追了上来,道:“世子妃,他醒了。” 伊华然脚步一转,又走了回去,视线与男子警惕的眼神撞上。男子看清伊华然的脸,不禁一阵发怔,直到菊香出声喝止,他才回过神来,移开了视线。 翠兰搬了椅子过来,伊华然弯腰坐下,看向床上的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因何会晕倒在百花山上?” 男人再次看向伊华然,不答反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菊香厉声喝道:“放肆!世子妃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少说废话。”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菊香,你退下,我有话问他。” “是。”菊香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依旧警惕地看着男人。 “这里是平阳王府,今早我去百花山上香,恰巧碰到了你晕倒在山上,便命人带了回来。”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问的,我答了,如今该你回答了,你叫什么,因何晕倒在百花山?” 第24章 男人如实答道:“我叫余明磊,想去观音庙上香,不慎滑下山坡,摔晕了过去。” “余明磊。”伊华然长出一口气,果然没错,这就是他要找的神医,“你脸上的刺字是怎么回事?” 余明磊下意识地摸了摸,随即撇开了视线,道:“我坐过牢。” 伊华然如愿以偿地截了胡,将书中伊清歌的死忠粉带回了平阳王府,打算让其换个偶像,就从相互了解开始。 “听口音,你不是京都人,祖籍何处?” 伊华然的声音温柔,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只是那张脸太美,他不敢直视,低垂着头答道:“祖籍江北。”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刑满释放,还是逃狱?” 余明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伊华然,随即说道:“刑满释放。” “你伤的不轻,先在这儿好好养伤吧,有何需要直接跟胡斐说,他会帮你。”伊华然边说,便指了指胡斐。 “你……”余明磊刚开口又停了下来,沉默片刻道:“世子妃不问我犯了何事?” 伊华然笑着说道:“为了王府的安全,我会派人去核查,问与不问皆可。” 余明磊闻言一怔,没想到伊华然竟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好生养着吧。”伊华然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余明磊才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胡斐,道:“她是世子妃?” “是。”胡斐走到桌前给他倒了杯水,道:“你还真是幸运,正巧碰到世子妃去百花山上香祈福,否则十有八九会死在山上。” 余明磊接过水杯,握在手中,道:“我脸上有刺字,世子妃为何还要救我?” “世子妃人美心善,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犯了错,也该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便不顾反对把你救了回来。” “改过自新……”余明磊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第二日,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伊华然又起了个大早,带着人第二次上山。他这次上山还有个目的,就是吃瓜看戏。 原书中伊清歌这次上山除了救了余明磊以外,还撞见了上山游玩的五皇子齐方玖,两人因此有了一段唯美浪漫的邂逅,以至于齐方玖对伊清歌念念不忘,成了她的备胎之一。 一行人爬到半山腰,被眼前的一片火红吸引了目光,伊华然忍不住走近枫林,抬头看向层层叠叠的枫叶,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给这满目鲜红镀上了一层金色,星星点点地美不胜收。 一阵风吹过,掀起脸上的面纱,在这红胜火的映照下,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让原本就美的面容,美得更加不可方物,就好似降下凡间的仙子,让在场众人深陷其中,久久回不了神。 第015章 百花山(二) ‘咔嚓’一声轻响,惊醒了众人,胡斐急忙转头看过去,只见数名年轻男子,正站在不远处,为首的男子身穿锦衣华服,英俊的脸上有几分惊慌,好似做了什么心虚之事。 胡斐快步上前,挡在了伊华然面前,出声喝道:“什么人?” 锦衣男子没有理会胡斐,出声说道:“这位小姐莫要误会,我们是上山游玩的行人,见这枫林景色怡人,便过来瞧一瞧,不曾想打扰了小姐的雅兴,实在唐突,还请小姐见谅。” “胡斐退下,都是来赏景的,不必大惊小怪。” “是,少夫人。”胡斐听命,退到了一边。 伊华然看向锦衣男子,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转身就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众人应声,跟在伊华然身后走了出去。 那锦衣男子想要出声挽留,却找不到借口,下意识地抬脚跟了上去。 同伴见状出声阻拦,道:“公子,方才那下人称呼女子‘少夫人’,显然她已嫁做人妇。公子若追上去,岂非落人话柄?” 锦衣男子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同伴,道:“你没听错?” 同伴无奈地笑笑,道:“那下人说了两次,我怎么可能听错。” 身后跟着的侍从开了口,“公子,奴才认得方才出声的男子,好似是平阳王府的侍卫。” “平阳王府,少夫人……”锦衣男子想了想,随即说道:“难道她是平阳王府新娶的世子妃伊清歌?” 同伴奇怪地问道:“你不是见过嘛,不记得了?”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眼熟,可能是许久未见,一时没认出来。”锦衣男子看着伊华然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如此倾国倾城之貌,竟……可惜了。” “听闻她有个孪生妹妹,最近活跃在各大世家举办的宴会上,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公子不妨考虑一下。” “你说的是伊梦瑶?” “没错。前几日在一场诗会上见过,无论是模样,还是做派,都与伊清歌十成相似,而且吟诗作赋十分不俗,确有些才学。” 锦衣公子眉头微蹙,眼神中有几分厌恶,道:“鹦鹉学舌,东施效颦。” “可就算伊清歌再美再有才,如今也已是别人的妻子。公子不妨考虑一下伊梦瑶,即便她才华不如伊清歌,到底还有美貌在,当个花瓶在府中摆着,倒也赏心悦目不是。” 锦衣公子没说话,抬脚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胡斐忍不住回头瞧了瞧,总觉着锦衣公子有些眼熟,紧接着脑海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伊华然身边,道:“少夫人,方才枫林中的那名锦衣男子好似五皇子。” 第25章 伊华然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胡斐,道:“你确定?” 胡斐点点头,道:“世子在时,五皇子偶尔会来王府做客,属下见过几次,应该不会认错。” 伊华然叮嘱道:“既然五皇子不想被别人知晓身份,我们便装作不知,做自己的事便好。” “是,属下明白。” 伊华然回头瞧了瞧,忍不住在脑海中搜索剧情,齐方玖和伊清歌见面的场景写的很详细,是在观音庙后院的一棵银杏树下,伊清歌矫情的赋诗一首,恰巧被齐方玖听到,顿时惊为天人。两人便开始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想到这儿,伊华然愣了愣,随即被自己逗乐了,也不知怎么就串台了,只能说那段台词太魔性。 就在伊华然和齐方玖离开不久,伊清歌一行人也来到了枫林,护卫在枫林里找块干净的地方,让伊清歌坐下来休息。 伊清歌接过晴风递过来的水囊,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干涩的嗓子顿时舒服了许多,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现在正值巳时初。” “休息一会儿,继续往上走,定要在午时之前到达观音庙。” “是,小姐。” 伊清歌之所以今日来百花山上香,是因为伊新打听到,齐方玖会来百花山游玩,这可是制造偶遇的绝佳时机,只要能碰到,她就有自信让齐方玖喜欢上她。 歇了有一会儿,伊清歌这才起身继续往上走,她的身子虽然不似伊华然那般弱,却也是身娇肉贵的大小姐,爬起山来情况相差不多,走走停停,临近午时才上到了山顶。 而此时伊华然已经拜完佛,跟主持要了间厢房,坐等看戏。 “少夫人,您要的花生瓜子拿来了。”翠兰端着托盘走进来。 “放桌上便可。”吃瓜就该有吃瓜的样子,花生瓜子是标配。 菊香朝着窗外看了看,道:“少夫人,你在看什么?” “在看外面的那棵银杏树。这棵树又高又大,应该存世很多年了吧。”伊华然随手抓了把瓜子,刚想放到嘴里,又停下了动作,用手剥起来瓜子。 “据说有一百多年了。”翠兰见他剥瓜子,道:“少夫人,还是奴婢帮您剥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成。”不能用嘴嗑已经少了几分意思,如果再让旁人剥,那就太没劲了。 等了半个多时辰,等得伊华然都困了,也没见男女主登场,便不知不觉趴在窗前打起了盹。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吹来的风也带着温暖的味道,在这初秋的午后,听着蝉鸣,打会儿盹,也是一种享受。 “公子,已经午时了,要不要备膳?” 对面的厢房内,齐方玖站在窗前,看着已经睡着的伊华然,虽然面纱遮了脸,那双明亮的杏眼也闭着,可阳光下的少女依旧深深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少女?没错,就是少女,齐方岑死了,即便她进了平阳王府,如今也还是少女之身。 想到这儿,齐方玖深吸一口气,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道:“不急。” 乔南昆走了过来,顺着齐方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微蹙,道:“公子,我劝你收起心思,不要打她的主意。” 齐方玖正要说话,一道人影遮挡了他的视线,不悦地看过去,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厌恶地皱紧了眉头,道:“她怎么也来了?” 乔南昆看了过去,不禁眼睛一亮,道:“难不成她们姐妹约好来上香?” “若是约好,应该一起上山。”齐方玖话音落下,伊清歌便朝着另一间厢房走去,就在他们的隔壁。 “方才那伊梦瑶进门时好似看到了公子一眼。” 齐方玖没搭理乔南昆,再次看向伊华然,可窗前已经没了人影。他不悦地收回视线,走到桌前坐下,吩咐道:“备膳吧。” “是,公子。”仆从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打盹的伊华然突然感觉到有人窥视,便睁开眼睛看了过去,随即便看到了伊清歌那张脸,吓得他赶紧躲了起来,瞌睡全跑了,忍不住吐槽道:等了这么长时间,主角终于登场了。 翠兰见他醒了,请示道:“少夫人,已经午时了,是否备膳?” “那就备膳吧,让个脸生的丫鬟去。” 翠兰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方才我瞧见伊梦瑶了,若是被她瞧见,难免应酬。” “伊家二小姐也来了?”菊香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看向翠兰,吩咐道:“那就让小巧和小玲过去。” “是,那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另一间厢房内,伊清歌将晴风叫到身边,小声说道:“假装出去,瞧瞧五皇子是否还在窗边。” 晴风领命,抬脚走出房门,状似无意地看向齐方玖方才站立的地方,窗前已经没人,不过依旧能看到厢房内有两名男子对坐,正在喝茶聊天。她装作忘了东西,转身又走了回去。 伊清歌见状急忙出声问道:“怎么样,五皇子可还在?” 晴风如实说道:“五皇子已不在窗前,正在房内与一位公子喝茶。” “不在窗边了?”伊清歌的眉头皱了起来。 “主子,现在正值午时,正是用膳的时辰,五皇子也不例外。” “说的也是。那你也吩咐人去拿些膳食回来。” 第26章 “是,奴婢这就去。” 三个人也算是一同用了午膳,饭后伊华然便让小薇和小玲站在窗边看着,一旦伊清歌出来第一时间知会他。伊清歌也打得同样的算盘,只是她要盯的是齐方玖。而齐方玖则让人盯着伊华然。 伊清歌不出来,伊华然就不露面;伊华然不露面,齐方玖就不出来;齐方玖不出来,伊清歌就不露面,就这样狗血的三角关系奇妙地形成了。 等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再不下山,天黑之前到不了山脚,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菊香应声,招呼着众人开始收拾东西,一盏茶后伊华然出了房门。齐方玖听到回禀,急忙带着人跟了上去。一看齐方玖露面,等待多时的伊清歌也走出了厢房。 胡斐很快便发现了齐方玖等人,即刻回禀了伊华然。伊华然听得一愣,如果齐方玖也离开了观音庙,那齐方玖与伊清歌的浪漫邂逅也就没了,也就意味着书中的剧情发生了重大改变。 “难道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原来的剧情?”伊清歌心里泛起了嘀咕,“可我也没做什么啊。” 第016章 百花山(三) 伊华然心中有事,脚步自然就慢了,跟在后面的齐方玖,也放缓了脚步,紧赶慢赶的伊清歌终于逮住了机会,在越过齐方玖时,脚下一滑,随即一声惊呼,向后倒去。 伊清歌的丫鬟提前被警告过,不许坏了她的好事,所以尽管看着她倒下去,也没人去扶。随着伊清歌的身子慢慢靠近齐方玖,淡淡的龙涎香钻进鼻子,甚至都能感受到齐方玖的体温。本以为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得意的笑容都已经挂上嘴角,谁知齐方玖竟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伊清歌的距离。‘砰’的一声,伊清歌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别提有多狼狈。 听到惊呼的伊华然转头看过去,正巧看到了全过程,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吟诗作赋变成了碰瓷搭讪,风花雪月的浪漫邂逅变成了社死现场,这剧情走向……他喜欢。 见伊华然看过来,齐方玖又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绕开伊清歌,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径直朝着伊华然走去。 美人就在眼前,若视而不见,实在可惜,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乔南昆迈步上前,想要将伊清歌扶起。 谁知竟被回过神来的伊清歌一把推开,羞恼道:“休得无礼!男女授受不亲,你想作甚?” 这个时代对男女大防要求十分苛刻,尤其是对女子,不能有半点逾矩,否则就会有损名节。伊清歌此番举动是冒着很大风险,不过她有绝对自信,能让齐方玖喜欢上她。可一旦乔南昆与她有了碰触,还是在齐方玖面前,那就另当别论了。 晴风和晴云见状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护在伊清歌身边,隔开了乔南昆,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还不扶我起来!”伊清歌心中恼恨至极,可在齐方玖面前,她不好发作,只是阴沉沉地瞪了两人一眼。 晴风、晴云心里一紧,慌忙扶着伊清歌站了起来。 伊华然见齐方玖走过来,本打算若无其事地离开,谁知他率先开了口,“嫂嫂留步。” 齐方玖这一声‘嫂嫂’,挑明了彼此的身份,伊华然也不好再装傻,待他走到近前,行礼道:“见过殿下。” “该我向嫂嫂行礼才是。” 伊华然见状往旁边迈了一步,让开了身前的位置,道:“殿下这是在为难我?” 齐方玖连忙解释道:“嫂嫂哪里话,我怎会为难嫂嫂。” “殿下见谅,我着急下山,不便逗留,告辞。”且不说他是男子,单说他如今的身份,就不宜与哪个皇子有牵扯。 “我也正要下山,便与嫂嫂同行吧。” 两人说话时,伊清歌也认出了伊华然,虽然他带着面纱,可那张脸太过熟悉,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没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又被他看在眼里,而且对她不假辞色的齐方玖,竟对他和颜悦色,这简直是赤裸裸地羞辱! “姐姐。”尽管气得恨不能将伊华然撕碎,可伊清歌还是忍了下来,红着眼睛走了过去,道:“姐姐看见妹妹,为何不打声招呼就走?可是觉得妹妹方才不小心摔了,丢了姐姐的颜面?” “妹妹倒是有自知之明。”伊华然拧着眉看她,“不过你丢的是伊家的颜面,不是我的。” 伊清歌一怔,没想到伊华然竟会这么说,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姐姐可是还在生妹妹的气?” “妹妹可是想说上次接风宴的事?”伊清歌的那点小伎俩,伊华然一猜一个准儿。 伊清歌神情一滞,顺着伊华然的话说道:“上次是妹妹不对,不该有那么强的好胜心,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妹妹在此给姐姐赔礼,还请姐姐看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妹妹。” “我本就不在意那些虚名,妹妹想要,拿去便是。不过年幼无知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妹妹别忘了,我们是孪生姐妹,我也只不过比妹妹早生了一刻。” “姐姐……” “打住。”伊华然打断伊清歌的话,道:“妹妹若是想邂逅五皇子,人就在这儿,我不拦着。不过天色不早了,我着急下山,就不陪二位了,告辞。” 第27章 伊华然说完转身就走,无视伊清歌涨红的脸,以及齐方玖紧皱的眉头。吃瓜看戏是一回事,如果自己也成了戏中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伊清歌镇定心神,佯装惊讶地看向齐方玖,道:“你是五皇子殿下?” 伊华然的那番话,让齐方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越发难看,阴沉地看了看伊清歌,抬脚追了出去。 “殿下,你误会了,事实不像姐姐所说,姐姐只是气梦瑶在接风宴上赢了她,你听梦瑶解释。”伊清歌急忙追了上去。 伊华然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既不想被卷入其中,又好奇伊清歌会怎么做,这矛盾的心情…… “殿下,梦瑶真不知您的身份,您听梦瑶解释。”见齐方玖不理会她,伊清歌又将目标转向伊华然,道:“姐姐,就算你再生气,也不该拿妹妹的名节开玩笑,若是这莫须有的罪名传出去,妹妹该怎么活,姐姐这是想逼死妹妹吗?” 伊华然顿住脚步,这一阵子快走,让他有些气喘,顺势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一只手指着伊梦瑶,脸色铁青地说道:“伊梦瑶,你……” 不等说完,伊华然两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齐方玖见状急忙上前,想要伸手去扶,却被伊华然身边的菊香和翠兰抢了先,将他挡在了外面。 “少夫人,您怎么了?少夫人,您醒醒!”菊香气愤地抬头看向伊梦瑶,质问道:“二小姐明知我家少夫人身子孱弱,还处处紧逼,这下满意了?” 看着伊华然苍白的脸色,伊清歌心里痛快极了,嘴上却说道:“姐姐方才还生龙活虎,怎会突然晕倒。” “若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平阳王府不会善罢甘休!”菊香不再理会伊清歌,转身将伊华然背在身上,急声道:“快下山,回府!” 众人不敢耽搁,在一旁招呼着往山下走去。 齐方玖想要跟上,被胡斐拦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跟了,有碍我家少夫人的声誉。” 齐方玖看着走远的伊华然,脸色阴沉得可怕,随即看向伊清歌,道:“伊二小姐若不想今日之事传出去,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伊清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道:“殿下,我……” “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齐方玖的眼神中充满鄙夷,道:“明明是孪生姐妹,品性却天差地别,真是令人唏嘘!” 齐方玖没再多说,抬脚走了出去。 乔南昆走上前,嘴角勾着轻佻的笑,道:“即便脸长得再像,到底不是一个人,这差距确实大了些。” 伊清歌愤恨地看着走远的众人,两眼通红,双手攥得生疼。 “不该是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伊清歌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两句话,最后定格在‘伊华然’三个字上,“都是那个该死的病秧子,若不是他,事情不会变成这样,没错,就是他!” “小姐,您没事吧?”虽然有些害怕,但晴风还是上前询问道。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脸上,晴风被打得脑袋歪向一边。 伊清歌面目狰狞地扫视着众人,迁怒道:“没用的东西!什么都做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小姐息怒,奴婢们知错!”众人急忙跪在地上。 眼角余光瞥到几道身影从远处走来,伊清歌狰狞的脸瞬间恢复平静,轻声说道:“都起来,别再让我丢人现眼。” “是,小姐。”众人又急急忙忙地起身。 伊清歌理了理头发,挺直腰背,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几名丫鬟轮流背着伊华然往下走,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下了山,将伊华然安置在马车上。 车帘放下,昏倒的伊华然睁开了眼睛,看向菊香和翠兰,轻声说道:“你们辛苦了。” 菊香笑了笑,道:“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这是山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你们还得背着我。待回去,每人赏三个月的月钱。” 菊香和翠兰对视一眼,道:“多谢少夫人。” 又是半个时辰后,马车径直驶进了平阳王府,关上的大门,遮挡了跟随而来的视线,伊华然在菊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菊香,你去跟母妃说一声,今日我有些累,便不陪母妃用膳了。”伊华然这是给菊香机会,向柳如珺禀告。 “是,奴婢这就去。” 菊香没有耽搁,直接去了芙兰院,将山上发生的事,详细地说给柳如珺听。 “哼,这个伊家二小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奈何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人家不搭她的茬儿。”柳如珺讥讽地笑笑。 “奴婢实在想不通,那个二小姐为何要拐弯抹角地诋毁世子妃,这对她有何好处?”菊香对此颇为不解。 “这有何想不通的,她不过是想踩着华然往上爬。” “为何偏偏是世子妃?她们可是亲姐妹,相互扶持不是更好吗?” “有时候最看不得你好的,恰恰就是这些所谓的亲人。”柳如珺叹了口气,道:“华然还是心太软,若换成我,定让她没脸见人。” 李嬷嬷插话道:“世子妃到底年轻,不过有王妃调教,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独当一面。” “但愿如此吧。” 第28章 第017章 死而复生 转眼过去十日,余明磊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溜达。只是他脸上的刺字,经常会吸引来异样的目光,每每他都会神情落寞地转身离开。 十日的功夫,也足够将他的身世查清,虽然书中有提到过,却只是被作者一笔带过,伊华然只知道他是被同行陷害,才被诬陷入狱,具体情况如何并不清楚。伊华然想要人家死心塌地跟他,就必须将这些事调查清楚,一点也省略不得。 被派去调查的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骁,回到王府后,即刻来了芙蓉园,回禀此事,“世子妃,那余明磊原本是一名大夫,开了一家回春堂,既给人看诊,又出售药材,在江北一代十分有名。 景安二十年五月初五,他给一位七旬老汉看诊,诊断为风寒,随后便给老汉开了药,老汉拿着药离开,谁知第二天竟被发现死在家中。那老汉的儿子将余明磊告了,说他是庸医,治死了老汉。 江北知县受理了此案,余明磊坚称自己没诊错,那老汉只是得了风寒,还要求仵作验尸。可那老汉的儿子以不想老汉死无全尸为由,不肯让仵作验尸,还坚持说老汉是吃了余明磊开的药才死的。 后来,江北知县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当地的一名大夫查看余明磊给老汉开的药,得出的结论是余明磊开的药中有一味草药抓错了,这才导致老汉死亡。于是江北知县就判了余明磊三年监禁,另外赔偿老汉的儿子五百两银子。” “原来是这样。”伊华然点点头,道:“那他后来认罪了吗?” “没有,余明磊坚称自己没开错药,是有人栽赃陷害。”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你派人好好查查,我觉着这事有蹊跷。那个帮忙查看药材的大夫,应该是此案的关键。” 原书中只说伊清歌利用伊新在官场的权势,查清了余明磊的案子,还了他清白,却并未详写,伊华然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以及直觉,给出指引。 陆骁犹豫了一瞬,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世子妃解惑。” “陆统领有话不妨直说。” “世子妃为何对余明磊另眼相待?”陆骁问出心中疑惑。 伊华然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想积德行善,为父王、母妃积福,并非对他另眼相待。若那日遇上了别人,我也一样会帮。” “是,属下明白了。” “既然要帮,那就帮到底,这件事就劳烦陆统领多费心。”要想余明磊死心塌地地跟他,还得把这件事解决。 “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世子妃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告退。” “去吧,若是有消息,记得及时来回禀。” “是,属下告退。” 陆骁从芙蓉园离开后,便径直去了芙兰院,将此事禀告了柳如珺。 “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只可惜……”柳如珺叹了口气,道:“此事就按世子妃说的做。若是有了结果,直接禀告世子妃便可,不必再过来了。” “是,属下告退。” 待陆骁离开,青竹出声说道:“王妃,可是想留下余明磊?” “若他真是被冤枉的,留下也未尝不可,毕竟名医可不是说说而已,得有真材实料才行。华然身子骨弱,离不了大夫,与其去外面请,不如养一个在身边。” “王妃事事为世子妃着想,真是让奴婢羡慕!” “华然是个好孩子,她愿意嫁给岑儿,我就不能委屈了她。” “王妃说的是。” 八月初一,伊华然正在房里练瑜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兰香略带喘息的通禀声:“世子妃大喜!” 伊华然收势,盘膝坐在软塌上,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兰香激动地说道:“世子回来了!世子没有死!” 伊华然闻言心头一跳,日子过得太悠闲,把那个死鬼给忘了。 “世子妃?”听不到伊华然回话,兰香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声。 “你说的是真的?世子真的回来了?”伊华然的眉头皱紧,却佯装不敢置信地问道,尾音甚至还有些发颤。 “千真万确!王妃特意让奴婢过来禀告世子妃,世子现在就在前院。” “那你快进来帮我更衣。”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好在那个死鬼现在满心想得都是如何夺权,压根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所以他暂时不用太过担心。 兰香进了卧房,帮着伊华然更衣,还特意给他打扮了一番,这才一起朝着前院走去。 前院,柳如珺眼眶通红,明显是哭过,齐方岑坐在轮椅上,眼睛也有些发红。在最初的激动之后,母子俩都平静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边关会传来你战死的消息?” “当时我与敌军交战,敌军大败,我率军追击,谁知竟落入敌人圈套,带去的人为了掩护我撤离全部战死,我也在中箭之后落入了河中。许是我命大,被河水冲上了岸,被好心人救了,只是我伤得很重,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之后又养了两个多月的伤,因为我被救起的地方是敌国的一个小村落,我怕暴露身份,便一边东躲西藏,一边往边境走,又耽搁了几个月,才回到齐国。” “那为何不让人捎个信儿回来,也能让我和王爷放心。” 第29章 “我到边境后,才得知他们已经回京报了丧,未免横生枝节,便没有给父王母妃报信,还请母妃原谅。” 听齐方岑这么说,柳如珺不禁一阵心疼,道:“岑儿受苦了!” “只要能回来,受再多的苦,我也甘之如饴。” 柳如珺擦了擦眼角,道:“岑儿,有件事母妃要与你说说。” “母妃请说,儿子听着呢。” “三个月前,由王爷做主,为你大婚,娶了伊家大小姐。” 齐方岑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我进京都前,已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伊侍郎竟同意冥婚。” “有件事你不知情。”提起这事,柳如珺心里就气闷,道:“现在住在王府的,并非与你有婚约的伊清歌,而是伊清歌的孪生姐姐伊华然。” 齐方岑诧异地看着柳如珺,道:“伊清歌还有个孪生姐姐?” 柳如珺点点头,将替嫁一事,详细地说给齐方岑听,“当初你父王与伊家商量冥婚一事,若伊家不答应,你父王也不会强求,可伊家答应了,伊清歌也说愿意与你冥婚,却在大婚当日让自幼体弱的华然替嫁,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实在让人气愤!” 齐方岑蹙起眉头,道:“母妃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是华然告诉我的。”柳如珺叹了口气,道:“华然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小被父母抛弃,扔在乡下十几年不管不问,若非要与你冥婚,她现在还在明州过苦日子。” 齐方岑没接话,接着问道:“她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母妃?” “伊新夫妇让她代替伊清歌冥婚,就是把她当成棋子,利用完再抛弃。这孩子不甘心被摆布,便想与我们示好,求个依靠。”柳如珺心里清楚伊华然告知她实情的原因,只是与她并无妨碍,所以没有挑明。再加上他心甘情愿与齐方岑冥婚,甚至毫不犹豫地喝下毒酒,所以即便知晓他的心思,柳如珺也愿意宠着他。 “母妃似乎对她很满意?” 提起伊华然,柳如珺脸上露出笑意,道:“华然是个好孩子,这段时日若非他的陪伴,我也无法这么快振作起来。” 齐方岑点点头,道:“只要父王、母妃喜欢,儿子便认她这个世子妃。” 柳如珺满意地笑了,道:“她比伊清歌可强得多了,以后你也会喜欢的。” “儿子如今成了残废,已不想儿女情长,只要她孝顺懂事,儿子便会待她好。” 柳如珺心疼地握紧了他的手,道:“岑儿,我已让人进宫去请太医,说不定你的伤还能治。” 齐方岑摇摇头,道:“母妃,我看过许多大夫,也吃过很多药,都没什么用,我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岑儿……”柳如珺再次红了眼眶。 齐方岑握住柳如珺的手,道:“我能活着回来,再见父王、母妃,已经不幸中的万幸,不敢再多做奢求了。” 两母子正说话,青竹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妃、世子,世子妃到了。” 柳如珺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快,让她进来。” “是。”青竹转身来到门前,看向伊华然,道:“世子妃请。” 伊华然佯装有些紧张,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脚走了进去。在那些丫鬟看来,他既紧张又期待,还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涩,其实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十分排斥。 伊华然进了门,抬头扫了一眼,书中对齐方岑的形容是五官俊美无俦,轮廓棱角分明,腰背挺直,身材健硕,是妥妥的美男子。如今当面一看,除了身材不够健硕外,其他都算属实。 柳如珺见他进来,慈爱地笑着,道:“华然来了。” 伊华然走到近前,行礼道:“华然见过母妃。” 第018章 应对之法 齐方岑审视着面前的女子,这张脸并不陌生,与伊清歌一模一样。只是印象中的伊清歌无论是行走,还是坐着,都是高昂着头,挺直着腰背,就像是骄傲的孔雀。而面前的女人却低垂着头,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红晕,就好似胆小的兔子。 “华然快过来。”柳如珺笑着招呼道。 伊华然起身走了过去,柳如珺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笑着说道:“他就是岑儿,你未来的相公。” 伊华然抬头瞧了一眼,又快速地垂下了头,白皙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将女儿家的娇羞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随即微微福身,行礼道:“华然见过世子。” “免礼。”齐方岑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柳如珺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道:“华然,世子受了伤,双腿不能行走,以后还要辛苦你照看。”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该做的戏还得做足,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可不想在自己还未达到目的之前,被识破身份。 “世子负伤,是因为国征战,为保国之太平,百姓之安乐,在华然心中世子是英雄,能照顾世子是华然之幸。” 伊华然的声音虽不大,却能让人字字听得清楚,齐方岑狭长的凤眸闪了闪,出声说道:“我不止双腿落下残疾,不良于行,还不能人道,若你不想独守空房,直说便可,我可以写下和离书,放你离去。” 伊华然在心里‘呵呵’了两声,能独守空房,他求之不得。 虽然齐方岑为了登上帝位不择手段,但就他登基后的政绩来看,不得不说他是个合格的君主,不止一次地进行改革,鼓励百姓开垦土地,减免赋税,积极开展国际贸易,互通有无等等,在他在位的那几十年,让齐国百姓的日子过得安稳。所以伊华然虽然对他不满,却不会阻碍他夺权。 第30章 “世子落下这一身伤病,都是为国征战所致,华然若因此弃世子而去,那就是不仁不义,不说旁人,就是华然也会瞧不起自己。”伊华然状着胆子抬头看向齐方岑,郑重地说道:“只要世子不负华然,华然绝不负世子!” 伊华然在心里嘀咕道:“我没发誓,只是信口胡说,老天爷千万别当真。” 齐方岑与他对视良久,方才移开视线,道:“既如此,那便留下吧。” 柳如珺满意地看着两人,笑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岑儿定然累了,你们先回院子歇歇,待王爷下了朝,再一起过来用膳。” “是,儿子告退。” “儿媳告退。” 伊华然主动走到齐方岑身边,推着轮椅往外走。齐方岑愣了愣,倒也没多说什么。 门口的于海见他们出来,急忙上前一步,道:“世子妃,还是奴才来吧。” “不必,我推世子回去便可。” 于海看看齐方岑,见他没有阻止的打算,便退到了一边。 这一路行来,两人都没说话,身边跟着的仆人也不敢吱声,就这么一路静默地回到了芙蓉园。反正他刚才立下的人设就是害羞的小白兔,紧张、害羞、不知该说什么才符合。 丫鬟们上了茶,便识趣地推了下去,临走之前兰香还将于海拉走了,就是想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他们完全不会去想,这两个人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却是婚后第一次见面。 伊华然有种被迫相亲的感觉,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完全不成问题,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齐方岑,手指不停地搅着手里的帕子,装作很紧张的模样。事实上他在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他这个女人可是冒牌的,穿上衣服还好,没人看得出,一旦脱了衣服,那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怎能才能不住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出现,随即便灵光一闪,他深吸一口气,出声说道:“既然世子活着,为何会有战死的消息传来,可是有什么隐情?” 齐方岑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心里想着两人分明是孪生姐妹,怎么性子完全相反,突然听到伊华然的问话,不禁微微蹙眉。 伊华然好似被吓到了,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急忙起身说道:“世子若不想说,那便不说吧,华然还有事,便先行退下了。” 伊华然朝门口走去,开门,走出去,关门,吩咐人进去侍候,眼眶红红地快步离开,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齐方岑被他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兰香见状一愣,急忙追了上去,道:“世子妃,您等等奴婢。” 于海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您刚回来,就算对世子妃不满意,也要慢慢来,别太心急。” “我何时说过对她不满意了?” 于海下意识地反驳道:“那世子妃怎么哭着跑出去了?” 见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于海慌忙跪倒在地,道:“奴才该死,主子恕罪。” 齐方岑冷声说道:“再敢有下次,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于海闻言松了口气,道:“是,主子。” “她哭了?” 于海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如实说道:“世子妃出去时,眼睛红红的。” 齐方岑沉默了一会儿,道:“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晚上我在那儿睡。” 于海壮着胆子说道:“主子,这不好吧,您刚回来就搬出去,让世子妃如何自处。” 齐方岑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在质疑我的命令?”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吩咐下去。”于海不敢再说,脚步飞快地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来到花园的伊华然也下了同样的命令,“兰香,你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我今晚睡那儿。” 兰香不赞同地说道:“世子妃,世子有伤在身,还需您照顾,您怎能去东厢房。” “世子有伤在身,我身为妻子,理应侍候在侧,可……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世子不喜。”伊华然失落地垂下眼,道:“世子有伤在身,需要潜心静养,若我在,世子难免心中生厌,与世子养伤不利。” 兰香见状有些心疼,道:“世子妃人美心善,哪有不好之处?应是世子受伤,心有郁结,这才让世子妃生了误会。” “是吗?”伊华然转头看向兰香,漂亮的杏眼中多了丝期待。 兰香笃定地点点头,道:“自然。” 伊华然的眼睛亮了亮,转头看了看芙蓉园的方向,挣扎片刻,道:“兰香,你去把余明磊叫来,我有事问他。” 兰香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应声道:“那世子妃在此稍候,奴婢去去就来。” 刚才伊华然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误以为齐方岑对他不喜,这样就有理由搬出正房,守住自己的秘密,计划才能顺利进行。至于齐方岑,他也有自己的秘密,自己搬出去也算遂了他的心意。 伊华然坐在亭子里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兰香才将余明磊带来。余明磊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无需再用拐杖,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不太敢用力。 余明磊走到近前,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妃。” “不必多礼。”伊华然指了指亭子里的长椅,道:“你腿上有伤,在一旁坐吧。” 第31章 “有劳世子妃记挂,草民的伤已无大碍,站着便可。”两人身份悬殊,纵然伊华然不在意,余明磊也要恪守礼仪,这是对他的尊重。 伊华然也没勉强,问道:“听闻你的医术不错,可是真?” “草民家中世代从医,草民不敢自夸,只能说通晓医术。” “你过来帮我把把脉。”伊华然起身走到石桌前坐下,伸出手放在了石桌上。 余明磊一怔,随即走了过去,在伊华然旁边的石凳上坐下,道:“请恕草民冒犯。” 余明磊的手搭在伊华然的手腕上,仔细把着脉。伊华然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很快便看到他脸上闪过诧异,紧接着便是吃惊。他下意识地抬头,撞上了伊华然的视线,看着那双清透的杏眼,心脏漏跳了一拍,急忙转开视线。 伊华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大脑在飞速运转,如今齐方岑回来了,他暴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要尽快找到应对的方法,将暴露的时间尽量往后拖。虽然这个王府里的人对他都很好,但他们都是王府的人,对她好也是建立在他是世子妃的基础之上,一旦他的真实身份暴露,这些人根本不会帮他,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对伊清歌手下留情的原因,因为一旦把她逼急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他现在急需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跟自己打配合,而且这个人不能是王府的人,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余明磊。 书中写过余明磊的性格,正直善良,知恩图报,为了报答伊清歌,他赌上了自己一辈子,直到病逝。说实话,伊华然这么做确实有赌的成分,不过他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第019章 暗度陈仓 过了好半晌,余明磊才收回了手,不等他说话,伊华然率先开了口,道:“我的脉象可有不妥?” 余明磊斟酌片刻,出声说道:“世子妃的脉象较常人要孱弱得多,应是先天不足所致。” 不出所料,余明磊没有揭破这个事实。 伊华然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接着问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余明磊想了想,道:“并非不能医治,不过需潜心静养,至少三年以上,方有成效。” “当真?”伊华然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抬头看向兰香,道:“我有些口渴,你去泡壶茶来,再拿些茶点。” “是,奴婢这就去。”兰香也为伊华然高兴,没有丝毫怀疑,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直视余明磊的眼睛,郑重地问道:“你可愿帮我?” 余明磊清楚伊华然在问什么,不答反问:“这是为何?” 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你来王府这么久,应该对我的事有所耳闻吧。” 余明磊确实听说了冥婚的事,也打听了伊华然的情况,道:“你不是……” 余明磊并未把话说完,但伊华然明白他想说什么,道:“你觉得这种事哪家小姐肯答应?” 余明磊沉默,不说世家小姐,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若非逼不得已,也不可能答应冥婚,这是要搭进去一辈子的事。 “世子回来之前,我虽是被人抛出来的弃子,到底还能活。可如今世子回来了,我怕是……” 余明磊明白伊华然的意思,齐方岑若是个死人,只要他小心留意,就不会被人识穿身份。可齐方岑活着回来了,一旦两人圆房,那他是男子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王府的人为了遮丑,十有八九会下令处死伊华然。 见余明磊迟迟不表态,伊华然决定以退为进,失望地移开视线,道:“此事凶险,你不愿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怪你,你走吧。” 余明磊见他如此,心脏不禁疼了一下,急忙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世子妃对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愿为世子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真?”伊华然暗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闪烁着希望的光。 余明磊见状郑重地点点头,道:“当真。” “多谢!”伊华然脸上扬起明媚的笑,承诺道:“你放心,我也会帮你沉冤昭雪,挽回声誉。” 看着他脸上的笑,余明磊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谢世子妃恩典。” 不远处,齐方岑看着亭子中的两人,出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于海摇摇头,道:“看着面生,许是府里新来的下人。” “嗯?”齐方岑的语气中带着淡淡地不悦。 于海一听,慌忙说道:“奴才这就去查问。” 伊华然的感觉向来敏锐,在齐方岑看过来时,便已经有所察觉,不过他并没有看过去,而是一切如常的和余明磊说着话。 去泡茶的兰香碰到了齐方岑,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 “你不跟着世子妃,去哪儿了?” “回世子,奴婢去给世子妃泡茶了。”兰香顿了顿,随即问道:“世子可是来寻世子妃的?世子妃正在那边的亭子里。” 齐方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道:“那男子看上去有些面生,是新买来的奴才?” 若于海听到他此时的话,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是,他叫余明磊,是个大夫。上个月世子妃去百花山上香祈福,在半山腰碰到了他,那时他重伤昏迷,世子妃心善,就把他带了回来,一直在王府养伤。” “他是因何受的伤?” 第32章 兰香如实答道:“登山时不小心滚落山坡,被树枝刺穿了右腿,现在走路还有些瘸呢。” “可派人调查他的身世?” “世子妃让陆统领专门跑了一趟江北,核实了他的身份,王妃也知道此事,留他在王府,也是王妃准许的。”见齐方岑似乎很在意此事,兰香忍不住为伊华然说好话。 “知道了,你去忙吧。” 兰香犹豫了一瞬,道:“世子,世子妃真的很好!她对王爷王妃十分孝顺,若不是世子妃的陪伴,王妃不可能那么快振作起来。还有,世子妃对府里的下人也很和善,从不责罚打骂。您只要和世子妃相处久了,一定会喜欢上她!” 齐方岑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这是世子妃教你说的?” “不是,这是奴婢的心里话。”兰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世子妃方才吩咐奴婢收拾东厢房,世子妃说世子对她不喜,为了让世子安心养病,她要搬去东厢房。世子刚回来,世子妃便搬出正房,这若是传出去,世子妃该如何自处。可明知是这样,世子妃还处处想着世子,足见她对您的情谊。” “她果真如此说的?” “千真万确!”兰香重重地点了点头,“世子,您之前对这场婚约十分满意,如今得偿所愿娶了世子妃,为何如今又突然改变了态度?” 齐方岑没有回答,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推我过去。” 兰香闻言心中一喜,叫来一个小丫鬟,将手中的托盘递过去,随即推着齐方岑往亭子里去。 伊华然朝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他们是朝着这边过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余明磊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以为他是心有不安,小声安慰道:“世子妃放心,草民会帮您度过难关。” “好。”伊华然强笑地点点头,佯装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起身看着他们过来的方向,余明磊就躬身站在他身边。 亭子外有台阶,轮椅推不上去,兰香便招呼来小厮,将齐方岑抬上去。伊华然站在一旁,杏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心,却又畏缩着不敢上前。直到齐方岑进了亭子,伊华然才上前福了福身,道:“华然见过世子。” 余明磊也随之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 “免礼。”齐方岑淡淡地应了一声。 “谢世子。”余明磊直起了身子,看了一眼齐方岑的双腿。 离得近了,齐方岑看清了余明磊脸上的刺字,眉头微微蹙起,径直说道:“你是囚犯?” 余明磊心里一紧,道:“回世子,草民已刑满释放。” 齐方岑径直问道:“犯了何事?” “回世子,草民本是个大夫,行医时被诬陷开错药致死人命,坐了三年牢。” 伊华然唯恐齐方岑因此赶走余明磊,便出声说道:“世子,华然派人查过,余大夫的案子确实疑点重重。” “哦,如何疑点重重?”齐方岑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见他看过来,急忙垂下了头,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与之前洋溢着明媚笑脸的他,判若两人。 齐方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重复道:“世子妃不妨说来听听。” 伊华然佯装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快速地看了一眼齐方岑,又移开视线,道:“命案发生后,余大夫要求仵作验尸,可原告坚决不肯,这是疑点一。后来,知县做主让别的大夫查看他开的药,说其中一位药抓错了,导致病人服药后死亡。之后知县便不顾他喊冤,着急结了案,这是疑点二。” 有关案子的事,伊华然从未问过,余明磊原以为他只是派人核实了自己的情况,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番话。余明磊心中突然涌现一股被认同感,越发坚定要帮他的决心。 齐方岑闻言反驳道:“原告不肯让仵作验尸,是不想亲人在死后,还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是人之常情,不能算作疑点。” “既怀疑他是被人害死,就该尽可能配合查出真凶,这样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而不是因为这些所谓的人之常情,草草定案。”似乎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伊华然的神情有些慌张,却依旧小声争辩道:“这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齐方岑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倒是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道:“既已确定药材有问题,那知县便有权定罪,这也算不上疑点。” 伊华然抬头看看齐方岑,又看向余明磊,眉头微蹙,似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说道:“且不说那大夫是否有问题,单说那药材,谁能确定那就是余大夫开的,难道不能被掉包吗?明显证据不足,却要草草结案,这还不是疑点?” 就在这时,出去打听消息的于海回来了,脚步匆匆地走进亭子,瞧了一眼伊华然,又瞧了一眼余明磊,道:“世子,王妃派人来催了,让您去前厅看诊。” “嗯,那就走吧。” 于海应声,忙招呼小厮,将齐方岑抬出亭子。 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见他没有跟着的打算,出声说道:“世子妃也一起吧。” 伊华然一怔,神情中满是意外,随即应声道:“好。” 伊华然看向余明磊,小声说道:“你好生养伤,不必多想。” 余明磊躬身行礼,感激道:“多谢世子妃。” 伊华然并未像之前那样去推轮椅,而是跟在一旁,还故意让出了半个身位,让齐方岑只有回头才能看到他。 第33章 “世子妃对他很是上心啊。” 第020章 太医看诊 “世子妃对他很是上心啊。” 伊华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步停了一瞬,紧接着又跟了上去,佯装焦急地说道:“世子莫要误会,华然与他清清白白,甚少来往,兰香和菊香都能作证。” 兰香闻言应和道:“世子妃说的是,自从他来府上,世子妃只见过两次,每次都有奴婢们在场。” 齐方岑不置可否地笑笑,接着问道:“世子妃为何帮他?” “之前帮他,是因为我想多做善事,为父王、母妃积福。” 见他停顿了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齐方岑好奇地问道:“那现在呢?”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帮他,是因为他能治好我的病。” “你的病?” 伊华然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道:“华然自幼体弱,时常缠绵病榻,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一直不见好。方才我有心试探,让他帮我诊脉,想着若他当真医术了得,兴许能治好世子的伤病。诊脉过后,他很快便说出我的病症所在,还说只要静心调养,只需三年,便能让我如常人一般,至少不会短寿。” “你想让他为我看伤?”齐方岑有些惊讶。 “嗯,世子是华然的夫君,华然自然想世子能好起来。” “只可惜是假的。”伊华然心中忍不住在想:“如果是真的,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齐方岑认真地看着他,直看得他脸色绯红,才移开视线。之后,齐方岑便没再说话,伊华然暗中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尽快完成复仇计划,他可不想整天穿着女装,拿腔拿调地演着小白花的戏码,真怕时间久了,变成心理变态。 伊华然觉得占了原主的身体,就是占了他的便宜,理所当然地要为他做点事,比如复仇。书中欺负过原主的,他都照样欺负回去。其中就包括齐方岑,齐方岑利用原主的感情,那他就让齐方岑爱上自己,再狠狠甩了他,让他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而完成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搬出正房,避免自己身份暴露。 来到前厅门口,伊华然犹豫了一瞬,还是代替了于海,小声说道:“世子,母妃最近身子不好,你……就算对华然再不喜,也暂且忍一忍,别让母妃担忧。” 兰香和于海就站在旁边,将伊华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又错开了目光。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我何时说过对你不喜?” 伊华然下意识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慌忙说道:“是,世子没说过,是华然多心了。” 兰香和于海见伊华然这种反应,心中越发认定齐方岑不喜伊华然,而且之前在房中,齐方岑定对伊华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齐方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不过并没多说什么。 柳如珺见人站在门口不进来,忍不住出声叫道:“岑儿。” 伊华然像是回了神,这才推着齐方岑走了进去。 待来到近前,伊华然行礼道:“儿媳见过母妃。” 齐方岑也说道:“儿子见过母妃。” “免礼。” 一旁的太医吴恩成行礼道:“下官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妃。” 齐方岑出声说道:“吴太医不必多礼。” 柳如珺笑看着两人,随口问道:“方才怎么不进来,都聊了些什么?” 伊华然没说话,而是看了齐方岑一眼。 齐方岑见状笑着说道:“世子妃说母妃最近身子不好,想着既然太医来看诊,便也让太医瞧一瞧。” “还是华然想着我。”柳如珺朝着伊华然招了招手,道:“华然过来坐,让吴太医给岑儿看诊。” 伊华然有些惊讶地看了齐方岑一眼,随即垂下了视线,温顺地走到柳如珺身边坐下,等着吴恩成给齐方岑诊脉。齐方岑将他的惊讶看在眼里,并未多做表示。他这些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柳如珺的眼睛,联想芙蓉园传来的消息,她心中也有几分猜测,只是有外人在场,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拉着伊华然说着闲话。当然,这小动作都是伊华然故意为之,就是让他们看在眼里。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吴恩成收回了手,神情有些凝重,随即又要求看了看齐方岑的外伤。齐方岑解开衣服,露出上半身,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疤,纵横交错,看上去十分狰狞。不过那些伤都已经痊愈,唯有腹部一处伤还被纱布裹着,还渗出了血。 “世子且忍忍,下官需解开纱布,仔细看看伤。” “无妨,索性也该换药了。” 齐方岑抬头看了伊华然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不由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吴恩成小心地解开纱布,露出了伤口的全貌,他的腹部被刺穿了一个洞,血肉模糊,压根没有愈合的迹象。 柳如珺见状微微一愣,随即担忧地问道:“这伤不是已经有一年了吗?为何还没有愈合?” 吴恩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仔细查看着伤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世子的伤迟迟不见愈合,是中毒所致。只是这种毒十分罕见,下官医术浅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不知如何解。” “中毒?”柳如珺的脸色变了,紧接着问道:“这种毒可危及生命?” 第34章 “这种毒虽然不会危及性命,却能让世子不良于行,甚至是……”吴恩成看了一眼伊华然,并没有说下去,相信他们能听得懂。 虽然之前听齐方岑说过,柳如珺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如今听吴恩成也这么说,心里有些难以接受,道:“就没有解毒的法子吗?” 吴恩成摇了摇头,道:“下官无能,还请王妃恕罪。不过下官治不好,不代表旁人治不好,民间有专门研究毒物的毒医,王妃不妨让人请来瞧瞧,说不准能有解毒的法子,毕竟术有专攻。” “这样啊。”柳如珺担忧地看向齐方岑。 齐方岑见状出声安慰道:“母妃,相较于那些战死的士兵,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这样也好,能安安心心地守在父王母妃身边,尽一尽孝心。” 伊华然对齐方岑的情况心知肚明,那所谓的奇毒就是他自己服下的,解药自然不会缺,目的就是麻痹藏在暗中的敌人。不过他没想到齐方岑竟为了达到目的,对自己这么狠,果然能做皇帝的都是狠人。 收回思绪,伊华然知道该表现的机会到了,柔声劝道:“母妃,世子说的是,人能回来就已是万幸。况且,太医不是说了嘛,民间有专门研究毒物的毒医,说不准就有人能解世子的毒呢,只要我们不放弃,我相信终有一日会找到解毒的人。” “你们说得对,岑儿能回来,已是万幸。”听到伊华然这么说,柳如珺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吴恩成,道:“今日麻烦吴太医了。” “未能帮上世子,下官很是惭愧。” 齐方岑出声说道:“劳烦太医给母妃诊诊脉。” “不用。”柳如珺摆摆手,道:“我已找大夫看过,没什么大碍,修养两日便可。” “王妃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就先告退了。”皇上还等着回禀,他可不敢耽搁。 柳如珺隐晦地说道:“世子的伤病还请吴太医不要外传。” 身为男子却不能行房事,这事若是传出去,齐方岑的名声就毁了,吴恩成明白他们的忌讳,保证道:“王妃放心,下官定守口如瓶。” “那就多谢太医了。”柳如珺看向孙全,道:“管家,替我送送吴太医。” “是,王妃。”孙全应声,跟着吴恩成走了出去。 待吴恩成离开,柳如珺扫了一眼厅内的仆人,冷声说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你们心里有数,若此事传出去,不管是谁说的,在这儿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处死!” 众人闻言心里一紧,急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们不敢。” “不敢最好,都退下吧。” 一众丫鬟相继退出了正厅,只有齐方岑和伊华然还在,柳如珺直言道:“听他们说,你们方才吵架了?” 伊华然起身,跪在地上,道:“母妃,都是华然不好,笨嘴拙舌,问了不该问的,惹得世子不快,还让母妃跟着操心,华然甘愿受罚。” “地上凉,快起来。”柳如珺起身,将伊华然扶了起来,道:“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岑儿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母妃,此事确实是我不对,可能是还没适应身份的转换,不过您放心,您会尽快适应,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伊华然垂下的视线闪了闪,齐方岑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像他这种心机深沉的人,这点小事应付起来还不手到擒来。 柳如珺握住两人的手,随后放在了一起,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岑儿,华然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亏待了她,听到没?” 齐方岑看了看交握的手,又抬头看向伊华然,果然见他俏脸微红,害羞地不知该看向何处。齐方岑收回视线,笑着应承道:“母妃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柳如珺慈爱地看着两人,道:“如今我最大的愿望,便是你们两个能相敬如宾,白首偕老,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是,母妃。” 第021章 东厢房 午时,齐恒下朝回府,见到了齐方岑,不由红了眼眶,齐方岑是他唯一的子嗣,若是齐方岑没了,平阳王这一脉就断了香火。可没等他庆幸,又听说了齐方岑的病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在有大家的劝导,这才慢慢释然开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了午膳,随后两父子便去了书房。伊华然则陪着柳如珺聊了会儿天,说了余明磊给他看诊的事,柳如珺听后十分高兴,便做主让余明磊做了伊华然的专属大夫。 午后,伊华然回了芙蓉园,在小厅里坐下,道:“兰香,可让人收拾了东厢房?” 兰香犹豫了一瞬,道:“世子妃,世子让人收拾了东厢房,说是晚上在那儿睡。” 伊华然一怔,脸色白了几分,道:“世子有伤在身,怎能睡东厢房,还是我去吧。趁现在世子没回,你让人把东西收一收,省得待会儿难堪。” 送上门的借口不用白不用,趁齐方岑还没回来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世子妃,您要不再等等,说不准世子改变主意了呢。” 等是不可能的!走晚一秒,他都不姓伊。 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自己过去,总好过被赶出去,至少还能保有一点尊严。你若是为我好,便去收拾吧。” 第35章 兰香看得一阵心疼,心里对齐方岑多了几分不满,道:“是,奴婢这就去。” 兰香招呼人收拾东西,伊华然则带着菊香先去了东厢房,在菊香的侍候下摘掉头上的首饰,随后便躺上了床,在这儿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不睡的话下午就没精神。 等齐方岑从前院回来,就听说了伊华然搬去东厢房的事。 “世子妃说您有伤在身,若是要搬,也是她搬。”兰香被叫来回话。 “还说了什么?” “没了。”见齐方岑不说话,兰香出声说道:“世子若没其他吩咐,奴婢便先退下了,世子妃午睡过后,还需奴婢侍候。” 齐方岑没搭兰香的话茬,道:“世子妃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看书、习字、练舞。” “练武?”齐方岑脑海中浮现伊华然纤细的身子。 见齐方岑有所误会,兰香急忙解释道:“是跳舞,并非习武。世子妃说她身子孱弱,练舞可以强健她的身子。” 兰香所说的练舞,其实就是瑜伽和体操。 齐方岑点点头,接着问道:“大婚后,伊家可有人来过?” “人没来过,不过给世子妃送过书信,是为接风宴一事。” 接风宴的事,柳如珺跟他提起过,“就只有那一次?” “是。”兰香顿了顿,接着说道:“伊家对世子妃并不好,若非王妃护着,世子妃还不知要受多少欺负。以前世子妃在伊家当小姐的时候,也没听说伊家对她不好,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想到世子妃那样的人儿,日子过得竟也那么苦。” 替嫁一事是丑闻,除了柳如珺和齐恒,下人中就只有李嬷嬷知晓。其他人都以为伊华然是伊清歌,只是名字与齐方岑不和,才改成了伊华然。 “母妃说世子妃的棋下得不错?” “世子妃可是京都第一才女,棋下得自然好。可那伊家要捧二小姐,逼着世子妃当垫脚石,这才在接风宴上输给了她。”提起这事,兰香就觉得愤愤不平。 “世子妃乖乖照做了?” “世子妃去伊府后,那伊家二小姐非要拉着世子妃去说什么体己话,还不让我们跟着,其实就是逼世子妃就范,不过世子妃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跟那二小姐要了五万两银子。” 当时侍候在伊清歌身边的是菊香和翠兰,这些事还是事后兰香听菊香说的。 “五万两?”齐方岑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这是她说的?” 兰香点点头,道:“嗯,世子妃说她如今已嫁为人妇,这些虚名已经重要,还是换些银子实在。” 齐方岑知晓替嫁一事,这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本身就是伊清歌的,如今她想拿回去,却要付五万两银子,这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虽然他当时并不在场,却能想象伊清歌的心情,而能让伊清歌吃这么大的亏,他这个世子妃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兰香转身走了出去。 于海见状出声说道:“主子,您当真要和世子妃分房睡?” 齐方岑淡淡地看向他,道:“你想说什么?” “世子妃既长得美,又温柔善良,还处处为主子着想,这么好的人,到底哪里惹到您了,让您这般不喜?没成婚前,也没听您说世子妃不好啊?”于海对此事颇为不解。 “我们回来还不到一日,你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压根没相处过,怎么好似非常了解她?” 不过短短半日,伊华然便成功收买了他身边的人,而且还是在这人不自知的情况下……这样的人若是敌人,该多么可怕。 伊华然正在午睡,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随即睁开了眼睛,齐方岑那张英俊的脸映入眼帘,就坐在他的床边。 齐方岑刚来到房间,伊华然便醒了过来,未免太巧了些。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世子妃醒了。” 伊华然眨了眨眼,紧接着坐了起来,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紧张地看着齐方岑,道:“世子,你……你怎么在这儿?” 齐方岑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淡淡地说道:“我们既然是夫妻,就应该住在一起,待会儿搬回正房吧。” 齐方岑的话让伊华然一愣,好不容易搬出来的,哪那么轻易再搬回去,道:“我睡觉沉,还不规矩,晚上怕是不能照顾世子,还是留在东厢房吧。” 齐方岑紧盯着伊华然的眼睛,道:“你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心甘情愿照顾我,怎么这才半日不到,便改了主意?” 伊华然闻言急忙解释道:“并非是改了主意,是怕我晚上睡觉时不规矩,伤到世子……” 说到这儿,伊华然害羞地垂下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齐方岑看得一阵发怔,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道:“我刚回来,我们便分房睡,这与你的名声有碍,还是搬回去吧。若你不想与我同床,便睡在软榻上。” 齐方岑说完,便用手推着轮椅,朝着门外走去,明显打定了主意,不给伊华然反对的机会。 看着出去的齐方岑,伊华然眉头微蹙,总觉着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他仔细着回想今天发生的事,眼角余光看到了梳妆台上的铜镜,神情不由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人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第36章 “不可能!”伊华然否定了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他这么精明的人,一定是看出了我的意图,对我产生了怀疑,想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想到这儿,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犯了这么致命的错误,愚蠢地认为自己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无论是掌握的知识还是认知,都高这里的人一等,而且还拥有了解剧情的金手指,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轻易玩转这里的所有人,却忘了在皇权时代,他们才是玩阴谋诡计的老祖宗。 “该怎么应对呢?是继续演下去,而是另想办法?” 嗓子突然有些痒,伊华然本能地咳了两声,守在门外的兰香听到后,出声问道:“世子妃可是醒了?” “进来吧。” 兰香走了进来,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问道:“世子妃,您脸色不好,可是没休息好?” 听她这么一问,伊华然有了主意,道:“感觉有些头晕,也不知是不是着凉了。” “那奴婢去叫余大夫。” 伊华然点点头,“也好。” 兰香转身走了出去,让翠兰进来侍候。 约莫一盏茶后,兰香回来了,身后跟着余明磊,来到近前,行礼道:“草民参见世子妃。” “免礼。”伊华然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有些头晕,还有些胸闷,你帮我瞧瞧。” “是。”余明磊坐到了伊华然对面,伸手替伊华然把脉,过了许久方才收回手,如实说道:“世子妃,您感染了风寒,需喝上几服药,养上几日才能好。” “这身子真是不中用。”伊华然瞧着余明磊不像在撒谎,再加上自己确实有些不舒服,不由苦笑着说道:“那就劳烦余大夫帮我开几服药吧。” “这是应该的,世子妃不必这般客气。” “兰香,你带他去见见世子,也让他给世子瞧瞧。” “是。” 伊华然看向余明磊,道:“方才太医来过,说世子的病……你也无需有太大的负担。” “是,草民定竭尽全力。” “待你诊完脉,再过来回个话。” “是草民遵命。” 见伊华然没再多说,兰香便带着余明磊走了出去。 伊华然抬头看向翠兰,道:“你退下吧,我想再歇一歇。” “是,奴婢告退。” 待翠兰出去,伊华然下了床,来到桌前,提笔写了张纸条,晾干后,小心地握在手中。 第022章 感染风寒 齐方岑从东厢房离开后,便径直去了书房,正埋头写着奏折,门外突然传来于海的通禀:“主子,世子妃让余大夫来给您看诊。” “让他在门外候着。” 齐方岑并未停下动作,继续在奏折上写着,他回来了,辽东的事也得有个交代,好在那场战役虽然他们损失惨重,却也斩杀了敌军的首领,此战之后双方有默契的偃旗息鼓,辽东恢复平静。否则即便他回来了,也八成会被削官罢爵,甚至是小命不保。 一炷香后,齐方岑才停下了笔,随即将写好的奏折拿起来通读了一遍,见并无错处,这才合上奏折,放在了手边,出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于海率先走了进来,余明磊紧随其后,待走到近前,行礼道:“草民参见世子。” “免礼。” “谢世子。” 齐方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禁微微皱眉,随后便又放在了桌上。于海见状上前端起茶杯,道:“主子,茶凉了,奴才去给您换一杯。” 于海去泡茶,齐方岑抬头看向余明磊,径直问道:“听闻余大夫医术精湛,能医好世子妃的病?” “回世子,世子妃的病是先天不足,不过并不严重,只是以前未能好好将养,这才迟迟没有转好。草民虽不敢以医术精湛自居,却有自信能治好世子妃的病。”余明磊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 齐方岑点点头,道:“世子妃可曾提过我的病症?” 余明磊如实说道:“世子妃只说太医来给世子诊过脉,说世子的病不好治,其他并未多说。” 齐方岑伸出手,道:“那就帮我瞧瞧吧。” “恕草民冒犯。” 余明磊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齐方岑旁边,伸手为他搭脉。 于海端着茶走了过来,见余明磊在给齐方岑看诊,便将茶杯轻轻放在一边,随即退到一旁候着。 待诊完脉,余明磊出声说道:“世子,能否让草民看看您受伤的地方?” 齐方岑解开了上衣,露出了包着纱布的伤口。余明磊小心地揭开,仔细地查看了伤口,道:“世子地伤迟迟无法愈合,是因为体内的毒,这种毒十分阴毒,不会让世子有性命之忧,却能让世子不良于行,受尽苦楚。” 听余明磊这么说,齐方岑点点头,道:“你可有解毒之法?”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毒药,那便一定有解药,只要知道这毒是用什么所制,草民便有把握配出解药。” “我不知这是什么毒。” 余明磊犹豫片刻,出声说道:“若世子信得过草民,便取血给草民研究。” “取血?”齐方岑的眉头皱了起来,道:“若你研究不出,那又该如何?” “草民不敢夸下海口,只能说竭尽全力。”余明磊不傻,治不治得好,又与他没有多大妨碍,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挖坑,道:“世子只需提供一些血样,不仅不会损伤身体,还多一分治愈的可能,何乐而不为。” 第37章 齐方岑不满余明磊的表现,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不悦,道:“怎样取血不会损伤身体?” “草民自有办法,只要世子肯让草民取血便可。” 齐方岑沉默了一会儿,道:“明日吧,今日我累了。” “世子若无其他吩咐,草民告退。” 余明磊躬身退后两步,随即转身离开书房。 于海走到门前,看着余明磊走远,这才关上房门,道“主子,您说他真的能解毒吗?” “看他的样子好似有几分把握。” 于海闻言不禁有些惊讶,道:“那您打算怎么应对?” “这样的人才自然要争取。”齐方岑突然想到了伊华然,道:“世子妃可搬回正房?” “兰香和翠兰都在东厢房外守着,没见她们有什么动静。” 齐方岑将写好的奏折递了过去,道:“你把这个交给父王,让父王明日待我转呈皇上御览。” “是,奴才这就去。”于海接过奏折,犹豫了一瞬,道:“主子,余大夫去的方向好似是东厢房。” 齐方岑闻言皱了皱眉头,“是世子妃让他过来给我看诊的,他去回禀应该也是世子妃吩咐的。” “倒也是。”于海点点头,好奇地问道:“您之前去东厢房,是怎么跟世子妃说的,为何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时我做事还需向你回禀了?” “主子恕罪,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帮主子出出主意。”于海不敢再多问,道:“奴才这就去送奏折。” 齐方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已临近黄昏,推着轮椅来到窗前,抬头看向远在天边的夕阳,几乎映红了半边天,就像是泼上了艳丽的红墨。 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东厢房,伊华然那张绝美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明明看上去是只无害又胆小的兔子,却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他在伊清歌那只骄傲的孔雀身上,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伪装吗?那她到底是谁,又抱着怎样的目的,她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齐方岑忍不住轻声呢喃道。 东厢房内,余明磊从书房出来后,便径直过来回禀。 “世子的病怎么样?” “回世子妃,导致世子不良于行的原因是中毒。” “没错,太医也是这么说的。”伊华然的眼睛亮了亮,接着问道:“那你可知世子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余明磊摇了摇头,如实说道:“草民从未见过这种毒,所以也不知如何配置解药。不过,草民可取世子的血样研究,一旦确定是什么毒,便能配置解药。” “真的?咳咳……”伊华然激动咳了起来。 兰香急忙端起茶杯,想让他喝点茶压一压,哪知打开一看,茶杯竟是空的,道:“世子妃,您暂且忍忍,奴婢这就去倒茶。” 见兰香离开,伊华然趁机将一张纸条递给余明磊,小声问道:“世子是否不同意取血?” 余明磊紧忙将纸条收好,压低声音答道:“世子说‘明日吧,今日累了’,确实有些不情愿。” 两人还想再说,兰香从门外走了进来,便打住了话头。 兰香将茶杯递给伊华然,道:“世子妃,您喝点水压一压。” 伊华然接过茶杯喝了两口,道:“今日有劳余大夫了,待会儿你把药方给兰香,便回去歇着吧。” “是,草民告退。”余明磊起身离开,兰香紧随其后。 “翠兰。”伊华然叫了一声。 翠兰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婢在。” “你去书房跟世子禀告一声,就说我感染了风寒,未免过了病气给他,便不过去了。之后再去一趟芙兰院,禀告母妃一声。”现成的借口,没有不用的理由,至于他写的那张纸条,就是知会余明磊,帮忙拖延时间。 “是,奴婢这就去。”翠兰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齐方岑的毒是他自己服下的,目的就是麻痹敌人,自然是越难治,敌人就越放心,那他就越安全。那余明磊的出现,就危及了他的安全,处理的方法有两个,要么将余明磊变成自己人,要么将余明磊变成死人。 余明磊的医术精湛,甚至高于太医,是难得的人才。而齐方岑现在缺的就是人才,所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试探和拉拢余明磊,若余明磊成为自己人最好,若不成,那就只能将他变成死人。 所以他想要摆脱困境,也只有两种方法,要么变成齐方岑的人,要么让齐方岑变成死人。 难不成要改变计划,索性直接把齐方岑弄死?伊华然忍不住想道。 反正他体内本就有毒,再给他下点慢性毒药,让他一命呜呼,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只是他是男主,如果他死了,那这个世界会不会崩塌,剧情又是什么走向?况且,柳如珺对他那么好,如果他把她失而复得的儿子弄死,那她还不伤心死,这样做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努力让齐方岑爱上自己,待他爱到无法自拔,那么所有问题便都不是问题。 华灯初上,齐方岑陪着齐恒和柳如珺一起用了晚膳,随后便回了芙蓉园。 正房内,于海将一张纸递给齐方岑,道:“主子,这是余明磊给世子妃开的药方,奴才已经让人看过,第一张是治疗风寒的药,第二张是调理身体的药。” 第38章 齐方岑仔细看了看药方,道:“她真的病了?” 于海点点头,道:“确实病了,是菊香亲自熬得药,又亲自服侍世子妃喝下的,听说晚膳都没吃几口。” 齐方岑将药方放在桌子上,道:“既然病了,那便好生养着吧。” “主子,天色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齐方岑在于海的服侍下躺上了床,不过他并没有着急睡觉,而是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合上书躺下睡觉。 转眼,伊华然借病在东厢房住了半个月,当然病就该有病的样子,除了那间套房,他哪也没去,直到伊家递了拜帖。 第023章 不速之客 伊华然一边看着手里的拜帖,一边回想剧情,很快便明白了他们送来拜帖的目的。 再有半个月,就是禹王齐方宇的生辰,为了迎合齐璟勤俭节约的号召,齐方宇不想大操大办,只给皇亲国戚下了帖子,办个家宴庆贺一下便可。齐恒身为他的亲皇叔,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这齐方宇是齐璟的第三子,淑贵妃的儿子,因皇后没有嫡子,他便成了诸多皇子中,母亲位份最高的皇子,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更是自诩凤命的伊清歌的目标,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接近目标的机会。 伊清歌给他下拜帖,无非是为了此事,想跟着他一起前往禹王府参宴。百花山的浪漫邂逅变成了社死现场,齐方玖那边应该是没戏了,伊清歌有段时日没有消息,他还以为她消停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这边还有个齐方岑要应付,实在没空搭理她,也不想顺她的意,将拜帖递给菊香,道:“退回去吧,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待客。” 菊香应声,接过了拜帖。 谁知头天退了拜帖,第二天王婉舒便带着伊清歌登门。母亲登门,女儿没有不见的道理,否则传出去,定会被骂不孝。 得了信儿的伊华然笑了笑,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把她们接过来吧。” 闷了这么久,确实有些无聊,拿她们解解闷也不错。 菊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东厢房,正巧遇到出门办事的于海。 “姐姐,你这是去哪儿?”于海向来嘴甜。 菊香随口答道:“伊府那边来人了,世子妃让我把人接过来。” “世子妃不是还病着呢嘛,怎么这会儿要待客了。” 齐方岑有意让伊华然搬回正房,可伊华然一直病着,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是病着,可来的是侍郎夫人,世子妃的亲生母亲,她登门,难道世子妃还能拒之门外?”菊香忍不住抱怨道:“世子妃昨儿退了拜帖,说‘抱恙在床,不方便待客’,可她们就像听不懂似的,索性连帖子也不递了,直接上门。” 于海也跟着皱起了眉,道:“这伊家还真是没规矩。” “谁说不是。”菊香心疼道:“世子妃病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好,又来了扰人清静的,真是……你这是去哪儿?” “世子让我去府外办点事。” “那你快去吧,别耽搁了。” “成,那我先走了。” 菊香刚出了后院,就碰到了过来传话的青竹,“青竹,你这是去哪儿?” “你来得正好。”青竹三两步来到近前,道:“王妃让我给世子妃传话,让她好生养病,不必操心这些琐事,王妃会亲自打发。” 菊香闻言松了口气,道:“还是王妃心疼世子妃,哪像伊家那群人。” “谁说不是。”青竹也跟着应和了一句,道:“你快回吧,我也回去复命了。” “好,我这就回去。” 前厅内,柳如珺在坐在上首,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婉舒和伊清歌,道:“侍郎夫人和二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即便是穷苦人家待客,也会端上一杯水来招待,可她们坐了半天,竟连水的影儿都没见着,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柳如珺的吩咐。不说两方身份悬殊,就说她们过来是有求于人,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王婉舒挤出一个笑脸,道:“不瞒王妃,我们是听闻世子妃病了,特意过来探望。” “既然知道华然有病在身,就该让她安心静养,待她病好以后,再来探望。你们现在过来,是想让她病上加病?” “王妃说笑了。”王婉舒脸上依旧带笑,却明显有些僵硬,道:“人一病,就容易想家,我们与世子妃是骨肉至亲,过来探病也是想他能身心愉悦,与他的病情有好处。” “身心愉悦?”柳如珺笑了起来,道:“侍郎夫人真会说笑,不速之客上门,何来身心愉悦?” 见王婉舒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伊清歌不得不接话道:“王妃,我们是递了拜帖的,只是姐姐怕母亲担忧,才将帖子退了回来,可越是这样,母亲越是担忧,这才贸然登门探望,不妥之处,还请王妃见谅。” “心意领了,探望就不必了,华然还在病中,我都舍不得过去打扰,你们回吧。”柳如珺直接下了逐客令。 伊清歌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不过目的没达到,她们不能就这么走了,道:“王妃,虽然姐姐嫁到了平阳王府,却还是我们伊家的女儿,如今姐姐病了,我们过来探望,王妃却一直拦着,很难不让我们起疑心。” 柳如珺挑了挑眉,道:“起疑心?疑心什么?” 第39章 伊清歌深吸一口气,道:“疑心姐姐是否安好。” 柳如珺的神色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怀疑我虐待华然?” 被柳如珺的眼神盯着,伊清歌有些头皮发麻,却依旧强撑着,道:“王妃息怒,我们也不想有此疑心,只是从接风宴之后,我们便再未见过姐姐,唯一收到的消息便是姐姐病了,母亲忧心不已,让人送来拜帖,可当即就被退回。如今母亲亲自登门,依旧见不到姐姐。此事无论说给谁听,也难免会起疑心。” 王婉舒赞赏地看看伊清歌,应和道:“是啊,王妃,我们只是想确定华然安然无事,还请王妃不要阻拦。” “七月十五你们不是还在百花山碰上了吗?” 柳如珺讥讽的眼神,凌迟着伊清歌的自尊,她心中恼恨至极,却依旧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道:“那日至今也已有一月有余,我们担心姐姐,故而登门想要见上一面,这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妥?王妃却横加阻拦,不让母亲见姐姐,此事若传出去,难免会惹人猜想,损及王府声誉。” 柳如珺冷笑地看着两人,道:“你们怕是忘了这是哪里?” “王妃,我们实在……” 柳如珺一抬手,打断了伊清歌的话,道:“若你们再纠缠不休,伊侍郎所写的那封文书,便会出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两母女顿时变了脸色,伊清歌不死心地说道:“王妃,我们只是想见一见姐姐,确定他的安全,并无他意。” “我方才说得不够清楚?”柳如珺的神情越发冷了,“还是说你们以为我不敢这么做。” 那封文书一旦现世,那她的名声就全毁了,她赌不起,转头看了一眼王婉舒,起身说道:“既然姐姐不便见客,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王婉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嬷嬷,替我送送侍郎夫人和二小姐。” 李嬷嬷应声,来到王婉舒和伊清歌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伊清歌和王婉舒不甘不愿地出了正厅,在李嬷嬷的目送下离开了王府。 李嬷嬷回到正厅,不解地问道:“王妃,您说她们这次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柳如珺轻蔑地笑了笑,道:“还能为何,还不是想攀高枝。” “攀高枝?”李嬷嬷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王妃说的是禹王?” “禹王妃身子骨弱,多年无所出,若非她身后的国公府,怕是早就下堂了。那个伊梦瑶自视甚高,自认为只有皇子才配得上她,而禹王又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她不打主意才奇怪。”柳如珺顿了顿,接着说道:“先是五皇子,再是禹王,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将整个皇室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有这样的妄想,怕是早晚惹出大祸。” 见李嬷嬷脸上浮现担忧之色,柳如珺安抚道:“别担心,王爷好歹是皇上的亲兄弟,又落得如今的境地,皇上还是会念及几分手足之情,牵连不到我们身上。” “王妃,您放宽心,奴婢相信世子的病一定能治好。” 柳如珺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劝我,我早就想通了,只要岑儿好好活着,其他不重要。” “王妃能这么想,奴婢就放心了。” “这两个孩子也不知何时能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相亲相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柳如珺已经完全认可伊华然这个儿媳。 “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这个王妃不必担心。” “岑儿也是,华然多好的孩子,他怎么就……”柳如珺皱紧眉头,道:“难不成他心里还放着伊清歌?” 芙蓉园那边传来的消息是齐方岑提出要搬进东厢房,伊华然担心他在东厢房住不习惯,有碍他养病,便主动住进了东厢房。 李嬷嬷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无可能。大婚之前,世子对这个婚约还是挺满意的。” 柳如珺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道:“不行!那个伊清歌绝对不能进平阳王府的门!那就是个祸害,谁娶她谁倒霉!” “王妃别急,许是相处时间短,世子还未发现世子妃的好,时间一久就好了。” “华然病着,他们又分房睡,两人压根见不着面儿,岑儿怎么发现华然的好?” “那就等世子妃病好了,劝世子让世子妃回正房。” “也就只能这样了。” 第024章 装傻充愣 王婉舒和伊清歌被赶出去没多久, 伊华然就得了信儿,不禁有些好笑,“上次接风宴, 她们被母妃怼得话都接不住,如今又送上门来, 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菊香笑了笑,接话道:“听青竹说为了能见到主子,那二小姐还壮着胆子威胁了王妃, 结果被王妃一句话给拿捏了。” “她威胁母妃?”伊华然有些惊讶。 “是啊,说她们来探病,王妃一直拦着不让见, 怀疑王妃虐待主子,还说这事要传出去, 有损王府声誉。” “为了达到目的,她还真是豁出去了。” “只是奴婢不懂, 她们为何执意要见您?” “若我猜的不错, 应该是为了半个月后的禹王生辰宴。” “禹王办的是家宴, 邀请的都是皇室中人, 与二小姐有何关系?”菊香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随即说道:“难道二小姐此次过来,是想让主子带她去参加宴会?” 第40章 “多半是。如若不然,母亲和妹妹又怎会来看我。”伊华然神情落寞的笑了笑。 菊香见状安慰道:“主子不必难过, 她们不心疼主子,还有王妃呢。” “母妃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很庆幸能嫁到王府, 好过待在那个家里。” 菊香见伊华然有些感伤,转移话题道:“二小姐倾心五皇子, 此次想尽办法去参加宴会,应该是为了接近五皇子。” “妹妹向来心气高,打心眼里认为只有皇子才能配得上她。只是百花山一行……”伊华然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五皇子那边怕是没了希望。” “那日主子说得那般明白,五皇子但凡是个明白人,都不会与二小姐有什么牵扯。”菊香认同地点点头,道:“可成年的皇子也就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若二小姐的目标不是五皇子,难不成是三皇子?” 在伊华然的循循善诱之下,菊香终于说出了正确答案,“可禹王已经大婚多年,王妃还是国公府的嫡女,就算二小姐得了禹王的青睐,也只能做个侧妃。” 伊华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听闻禹王妃体弱多病,不知真假?” 菊香点点头,道:“确有此事。禹王妃因此大婚多年未能诞下子嗣。” “那就难怪了。”伊华然再次引导道:“若禹王妃与我一般,那即便不会短寿,也难有儿女傍身,这就是机会。” 书中有交代禹王妃林美婷死于两年后,作者没有明写她的死因,而是隐晦地提到这件事跟伊清歌有关。 “原来二小姐是打的这个主意。”菊香恍然地点点头,道:“禹王这次的生辰办的是家宴,邀请的人不多,若没有主子带着,她去不成。奴婢觉着二小姐不会善罢甘休。” 伊华然不在意地笑笑,道:“咱们都能猜到她打得什么主意,母妃自然也不例外,有母妃在前面挡着,她就算再不甘心,也没辙。况且,我还在病中,她总不能……” 说到这儿,伊华然停顿了下来,随即苦笑着说道:“除非双亲重病,我必须前往探望。” 菊香愣了愣,随即说道:“主子的意思是他们假借重病逼您回伊府,避开王妃?” “可若是父亲母亲病重的话,妹妹需在床前侍候,在这时去赴宴,怕是落人话柄。”伊华然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道:“应该是我想差了。” “奴婢觉得主子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菊香顺着伊华然的思路想下去,道:“到时候二小姐只需说他们的病情有所好转,侍郎大人和侍郎夫人心疼她这段时日的辛苦,让二小姐出来散散心。这样孝顺的名声有了,还能达到目的,岂不两全其美?” 伊华然佯装惊讶地看着菊香,道:“菊香,你还真是聪明,我怎的就没想到呢?” “主子没想到是因主子纯良,不会把人往坏了想。奴婢在王妃身边多年,听说过太多腌臜事,想得也就多些。不过咱们王府没这些事,王爷只娶了王妃一人,又只有世子一个子嗣,没有争权一说,主子放心便是。”菊香安慰了伊华然几句,又问道:“主子,若真如奴婢所想,您打算如何应对?” “若她们当真这么做,我也只能回伊府探望,至于是否带她出席宴会……”伊华然清楚伊家那些人肯定会想尽办法逼他就范,道:“那就要看他们怎么说了。” 书房内,于海办完事回来复命,道:“主子,您吩咐的事办妥了。” “嗯。”齐方岑仅是应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于海犹豫片刻出声说道:“主子,方才奴才出门办事,遇到了菊香,听说侍郎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齐方岑闻言抬头看了过去,道:“可有说来王府作甚?” “说是来探病。”见齐方岑有了兴致,于海接着说道:“奴才听菊香说,侍郎府昨日递了帖子,被世子妃以抱恙为由退了回去,没曾想人家索性连帖子都省了,直接上了门。” “世子妃见了?”齐方岑并不在意伊府的那对母女,而是好奇伊华然的反应。 “没有,被王妃拦了下来,几句话就打发走了。” “她们怎么说的?” “就说来探病,有王妃拦着,她们依旧不肯罢休,还怀疑世子妃在王府受到了什么虐待,所以王妃才千方百计的阻拦。”于海皱紧了眉头,道:“奴才觉着这母女俩来见世子妃是另有目的,绝非探病那么简单。” “这话是谁说的?” “话?”于海被问得一愣,随即问道:“主子问的哪句话?” “‘怀疑世子妃在王府受了虐待’,这话是谁说的?”齐方岑又重复了一句。 “是伊府二小姐。” 齐方岑点点头,又垂下头继续看书。 “说起这个二小姐,奴才还听闻了一件事。”于海见状接着说道:“上次世子妃去百花山,恰巧碰到了这个二小姐。” “救余明磊那次?”齐方岑并未抬头,依旧看着书。 “不是,是次日,世子妃下山时,遇到了二小姐,当时五皇子也在场,二小姐故意在五皇子面前摔倒,本以为五皇子会扶她,结果您猜怎么着?”于海故意卖了关子,可脸上的笑意出卖了他。 “老五也在场?”齐方岑抬头看向于海。 “是,也不知那二小姐从哪儿得了信儿,得知五皇子上山游玩,便想制造偶遇,没曾想五皇子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见她往身上倒,非但没有去扶,还躲了过去,让那二小姐摔了个四脚朝天。”见齐方岑有了兴趣,于海说的越发起劲。 第41章 “你怎知她是故意摔倒,这件事你是从何处听来?” “奴才是听菊香说的。当时这个二小姐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一直拿话诋毁世子妃,说什么‘姐姐是不是在生妹妹的气,就因为接风宴上赢了姐姐’。”于海拿腔拿调地学着,还真有几分像,道:“这分明就是在说那场接风宴世子妃不仅输给了她,还输不起,真当别人都是傻子,这都听不出来?世子妃被逼急了,这才戳穿了二小姐的目的。” 想到伊清歌让伊华然替嫁,齐方岑便释然了,道:“她不会承认。” “这是自然。她不依不饶,说世子妃冤枉她,还说想逼死她,世子妃实在被逼得没办法,装晕才躲过去。” “装晕?”齐方岑顿觉有些好笑,道:“还是性子太软。” “可不是嘛,王妃就是怕伊家人又欺负世子妃,这才将她们拦了下来。” 齐方岑淡淡地开口,道:“她们不会善罢甘休。” 于海听得一怔,随即问道:“主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们还会再来?” “王府里有母妃拦着,她们见不到人,会想办法让世子妃出去。” “想什么办法?世子妃现在病着,别说王府,连东厢房的门都不出。主子,您说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于海对此十分好奇。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过几日便是禹王生辰。” “禹王生辰?”于海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便明白了齐方岑的提示,道:“她们是想让世子妃带着二小姐去参加禹王的生辰宴。” “不算笨。”齐方岑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于海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道:“这个二小姐的品性真是一言难尽,如此不知廉耻,竟还说是什么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真是大言不惭!” 想到之前两人相处时的情形,伊清歌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让人神往,又不敢亵渎,没曾想这才多久没见,竟好似变了副模样,爱慕虚荣,争强好胜,自私自利,脑海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慢慢变得狰狞。看来之前皆是伪装,如今才是真性情。 “去问问世子妃的风寒好些了没。” 于海还在愤愤不平,突然听到齐方岑的话,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奴才这就去。” 见于海走到门口,齐方岑又改变了主意,“还是我去吧。” 于海顿住脚步,又走了回来,笑着说道:“主子早就该去了,世子妃病了这么久,您都没去看过,世子妃该多伤心呐。” “她会伤心?” 虽然这段时日两人没怎么见过面,但齐方岑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伊华然在躲着他,若非他回来得太突然,伊华然没有反应的时间,他都要怀疑他的风寒是故意为之。 “那当然!世子妃对主子可谓是一往情深,即便是在病中,世子妃也在时刻关注主子的动向,主子吃了什么,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世子妃每日都会派菊香过来问,还叮嘱奴才好生侍候主子。”于海推着他往外走。 经过半个月的修缮,王府许多地方都把台阶换成了斜坡,方便轮椅上下。 表面功夫做得倒是挺周全。齐方岑忍不住在心里想。 东厢房,伊华然将人都支了出去,自己在房中锻炼身体,突然听到菊香通禀,“主子,世子来了。” 伊华然动作一顿,急忙擦了擦额角的汗,以最快的速度躺倒在床上,随即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道:“我还在病中,未免过了病气……” 还不待他说完,房门被推开,齐方岑出现在门口。 菊香急忙走了进来,道:“主子恕罪,奴婢没拦住。” “不怪你,世子想做什么,你怎能拦得住。”伊华然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齐方岑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可看他满面潮红,不由微微蹙眉,让于海将轮椅推到床边,朝他伸出了手。 伊华然一怔,下意识地往后躲。 “别动!”齐方岑见状开了口,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伊华然回了神,有些紧张地问道:“世子,你这是作甚?” 齐方岑摸了摸伊华然的额头,入手的温度让他皱紧了眉头,道:“去把余明磊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菊香转身走了出去。 见齐方岑收回了手,伊华然长出一口气,将枕头下的簪子放了回去,就差一点他就动手了,完全是本能反应。 齐方岑原以为伊华然是在装病,没曾想竟真的还在病中,看着他那张绝美的脸,心中不免心生怜惜,道:“病了半月有余,怎么还在发烧?” 方才运动量有点大,以至于出了不少汗,体温也升了上来,压根不是发烧。当然,这美妙的误会伊华然求之不得,自然不会说实话,苦笑着说道:“华然身子骨弱,别人得病七日便能好,华然得折腾月余才能痊愈。” 齐方岑见他嘴唇有些干,吩咐道:“于海,去给世子妃倒杯温水来。” “是,主子。”于海领命,转身去倒水,随后递给齐方岑,还不停地给他使眼色。 齐方岑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却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截了胡。 伊华然见他看过来,笑着说道:“谢世子。” 齐方岑再次感受到了伊华然对他的排斥,心里有些不舒服,随即移开了视线。 第42章 伊华然确实有些口干,抱着水杯喝了几口,小心留意着齐方岑的表情,总感觉他似乎有些不悦。想想刚才发生的事,伊华然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难道刚才他真的想喂我?” 想到这个可能,伊华然不由一阵恶寒,佯装关切地说道:“世子,华然还在病中,未免过了病气给你,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听着是在为他着想,实则是不想看见他。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形,齐方岑心里的不悦越发强烈,就当他要开口说话时,菊香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余明磊。 “见过世子、世子妃。” “免礼吧。”齐方岑淡淡地应了一声。 “许是病情有反复,我有些发烧,所以让你过来瞧瞧。”他压根就没发烧,未免余明磊露馅,只能先开口。 余明磊心领神会,提着药箱走到了床边,这药箱是伊华然派人给他置办的。 看着伊华然脸上的笑,齐方岑觉得有些刺眼,他好似对谁都很亲和,唯独对自己避之不及。 余明磊给伊华然把脉,很快便收回了手,道:“世子妃身子弱,病情总是反复,还需静养才好。” 齐方岑闻言开口说道:“世子妃病了半月有余,却依旧不见好转,还是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伊华然心里一紧,急忙说道:“世子有所不知,我先天不足,身子本就弱,只要生病总是反反复复,拖上月余才能好,并非是余大夫的医术有问题。” “既然世子怀疑草民的医术,那草民便没必要再留在王府,自请离开。”就在昨天,他确定了齐方岑所中之毒的成分,并告知了齐方岑,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就能研制出解药,所以才说出这番话,他笃定齐方岑不会放他走。 此事伊华然并不知情,听他这么说虽有些奇怪,却还是配合道:“余大夫,世子也是担心我的病情,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世子,余大夫医术精湛,是难得的人才,若因一些误会,让余大夫负气而去,那就是咱们王府的损失了。” 就凭余明磊研究出自己体内毒素的成分,齐方岑也不能放他离开,方才那么说,只是在试探,他要确定伊华然到底是不是在借病躲着他。他现在要做的事,就好似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他要确保身边的人都在掌控之中。 “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世子妃的病若再无好转,那便趁早离开。” 余明磊强忍着看向伊华然的冲动,应声道:“是,草民遵命。”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道:“你好生歇息吧。” “劳世子挂念。” 齐方岑没再逗留,让于海推着他出了东厢房。 “余大夫别放在心上,世子也是关心我的身子。” 有外人在场,伊华然也不好多说。 余明磊顺势说道:“跟世子妃说句心里话,草民被冤枉入狱三年,早已心灰意冷,本不想再行医,若非世子妃对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也不会留在王府。” “我明白,你放心,你的案子已在调查,相信很快便能查明真相,还你个公道。” “劳世子妃挂心。”余明磊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妃好生歇息,草民再给您换个药方试试。” “好。” 余明磊微微躬身,转身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扫了一眼菊香,“你也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伊华然看着空了的房间,不由长出一口气,齐方岑这么一闹,装病是不成了,否则余明磊怕是要留不住,还是得想别的办法。想了半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果然人情债最难还。” 隔天下午,伊府派人送信到王府,说是昨日王婉舒回去时惊了马,马车侧翻,王婉舒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得信儿后,柳如珺便派人去查问,果然许多人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略微一思量,柳如珺便亲自去了芙蓉园。 “母亲受了重伤?”伊华然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菊香忍不住插插话道:“果然让我们猜中了!” “猜中?”柳如珺惊讶地看着伊华然,道:“这话怎么说?” 伊华然解释道:“昨日听菊香说母亲和妹妹执意要见华然,甚至不惜威胁母妃,华然便觉得她们这次来怕是别有目的,便仔细琢磨了琢磨,联想上次在百花山上发生的事,又想到再过几日便是禹王的生辰宴,便猜测她们此来应该是想让华然答应带妹妹出席宴会,只是因为母妃的阻拦,她们未能达到目的。” 嗓子有些痒,伊华然捂着嘴巴咳了两声,菊香见状急忙接了杯水给他,他接过水杯喝了两口,道:“菊香,我嗓子不适,你来说吧。” “是。”菊香应声,沉吟片刻,道:“主子觉得他们此行未能达到目的,一定会另想办法,便与奴婢一起思索。王府里有王妃坐镇,她们便是来一百次也无用,只能想办法逼主子出去,而主子又在病中,唯一能让主子出去的理由,便只有双亲病重,主子身为女儿不得不前往探望。没想到竟真的被猜中了。” 伊华然赧然地笑笑,道:“华然愚笨,这都是菊香想出的。” 菊香急忙说道:“主子是心性纯良,没听过这些腌臜事。” “菊香说的没错,你就是太过纯良,并非愚笨。”柳如珺亲昵地握住伊华然的手,道:“那华然打算如何应对?” 第43章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华然以为还是去瞧瞧吧。方才说说皆是猜测,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是真的,若华然不去,实在良心难安,对王府的名声也有碍。” “可你的身子……”柳如珺担忧地皱起眉头。 “母妃不必担心,华然多穿点,不受风便是。” “若当真如猜测的那般,你是打算答应,还是不答应?” “自然是不答应。”伊华然毫不犹豫地回答,接着说道:“若华然带她去,在宴会上闹出什么事,整个平阳王府都会受牵连。母妃放心,华然现在的身份,他们不敢太过为难华然。” 柳如珺是越看他越喜欢,道:“真是个傻孩子!事事为旁人想,也不想想自己。” “母妃,如今华然是平阳王府的人,只要平阳王府安然无恙,华然就有好日子过。您看,华然不仅不傻,还聪明着呢。” “是是是,我们家华然最聪明!”柳如珺被他逗笑,略微停顿了一瞬,转移话题道:“华然呐,待病好了,就搬回正房吧。” 伊华然神情一滞,扫了一眼房中侍候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柳如珺见她们没有动,不悦道:“都没长耳朵?还不赶紧退下!” “是,奴婢告退。”众人急忙退了下去。 柳如珺见状出声说道:“华然想说什么,直说便可。” “华然虽与妹妹长得相像,可到底不是一个人,世子不喜,华然可以理解,也勉强不得,只是不想成为妹妹的替代品。”伊华然跪在了地上,抬头看向柳如珺,道:“华然想和世子慢慢相处,直到世子心里有了华然,再搬去正房与世子同住。华然知道这么做有些任性,但华然是真心想与世子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求母妃成全。” 这是目前伊华然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柳如珺伸手去扶伊华然,道:“傻孩子,那个伊清歌哪里比得上你,世子怎会不喜欢……” “母妃,世子与妹妹早有婚约,却从未有过半句不满,可……可世子一回来,便想搬去东厢房,足以证明世子对华然不喜。” 伊华然说的有理有据,柳如珺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无奈道:“快起来,你身子不好,若再有个什么,母妃非得心疼死不可。” “那母妃可是答应了?” 看着伊华然希冀的眼神,柳如珺拒绝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而且这件事本身就是齐方岑不对,她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道:“好,母妃答应。” 伊华然闻言长舒一口气,又争取了些时间,真心地感激道:“多谢母妃!” 看着他脸上明媚的笑,柳如珺也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道:“岑儿本是个聪明的,怎么在这件事上这般糊涂,那个伊清歌哪里比得上你,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大概是世子并未亲眼所见,对旁人的话半信半疑吧。”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随即又善解人意地说道:“这都是人之常情,假如旁人说华然的不是,母妃若不亲见,也定不会相信,不是吗?” “倒也是。”柳如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母妃不必担忧,华然相信日久见人心,世子终归有一日会看到华然的好。只是……” 见他停了下来,柳如珺出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华然身子骨孱弱,怕是陪不了世子一辈子。这样一想,世子不喜华然也好,即便华然哪日走了,至少世子不会伤心。”伊华然反握住柳如珺的手,道:“母妃再给世子娶个侧妃吧,待华然走了,也能有知冷知热的人,陪在世子身边。” 柳如珺神情一怔,看着伊华然的眼睛问道:“华然这话可是心甘情愿?” 伊华然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缓缓垂下头去,道:“若非这场意外,华然哪里能嫁给世子,说不准到死也是孤身一人。如今世子回归,华然一见……” 说到这儿,伊华然停了下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泛上了淡淡的红晕,虽然他并未说完,柳如珺却明白了他的话,心中难免得意。即便齐方岑如今不良于行,但他的品貌也是少有人能及,伊华然一见倾心,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华然是愿,还是不愿?”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柳如珺,道:“若非华然身子骨孱弱,自是想像母妃一般,独享世子的宠爱,只是华然命薄,没有母妃那样的福分。” 柳如珺拍了拍他的手,道:“那余明磊不是说过嘛,你虽然先天不足,却并非不能治,只要静心调养三年,便能如常人一般,无需胡思乱想。我已认定你这个儿媳,旁人再好,也没用。” “母妃,能有您这样明事理的婆婆,是华然的福气!” 伊华然深知就算再难啃的骨头,只要拿下他身边的人,那拿下他也就是早晚的事。所以在攻克齐方岑前,他要先将柳如珺拿下。而柳如珺待他好,是因为他是齐方岑的世子妃,若抛开齐方岑,那他就什么都不是,柳如珺也就没理由再对他好,所以拿下柳如珺就要表现出事事为齐方岑着想。 “能娶到华然,也是岑儿的福气。”柳如珺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这次你回伊府,便索性答应她们。” “答应她们?”伊华然一愣,随即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我仔细想了想,你方才说的没错,旁人说的再多,岑儿也未必信,就得让他亲眼所见,才能彻底死心。那就答应伊清歌,带她去参宴,让岑儿亲眼瞧瞧,他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品性。” 第44章 伊华然担忧道:“这……万一伊清歌做出什么蠢事来,牵连王府怎么办?” “她去参宴,无非是想表现自己,吸引禹王的主意,她就算再蠢,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况且,不是还有我们看着嘛,不会出什么事的,放心吧。” 柳如珺能说出这番话,足以看出她对伊清歌的不喜。 伊华然犹豫了犹豫,道:“那好吧,华然听母妃的。” “乖。”柳如珺满意地笑着。 柳如珺又和伊华然聊了会天,这才起身离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伊华然勾唇一笑,方才那番话并非无意间说出,而是有意引导柳如珺,他就是想带伊清歌去参加宴会,不然怎么有机会让她在人前出丑。 柳如珺出了东厢房,并未回芙兰院,而是去了正房,见了齐方岑。 柳如珺直截了当地说道:“岑儿,你与母妃说实话,是否还想着那个伊清歌?” “怎么会?她既能做出替嫁一事,那就说明心里没我,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对这样的女子恋恋不舍。” 有了伊华然的铺垫,柳如珺对齐方岑的话半信半疑,道:“那你当初为何提出要搬去东厢房?” 齐方岑不答反问:“母妃去找世子妃所为何事?” 柳如珺虽然不满他逃避问题,却还是回答道:“方才伊府过来送信儿,说昨日她们母女回去时惊马,王婉舒身受重伤。” “那世子妃怎么说?” “华然说明日回去看看。” “母妃应该清楚所谓的惊马是假,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世子妃回去。” 柳如珺没好气地说道:“看来你也没被感情冲昏头脑,知道这是他们的算计。” 齐方岑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母妃,在您心里儿子是那种感情用事的蠢人?” 柳如珺看着齐方岑的眼睛,道:“你当真对伊清歌断了念想?” “怎么说儿子曾经也是统领千军的将军,即便如今不良于行,也有男儿的尊严在,又怎会对一个瞧不上自己的女子念念不忘?即便她再倾国倾城,再才华盖世,也与我不再有任何关系。” 见他不似在撒谎,柳如珺长出一口气,道:“没有最好。岑儿,华然可是我认定的儿媳,你要对她好,听到没?” “明明她和伊清歌长着同样一张脸,为何母妃对她另眼相待?”齐方岑问出心中疑惑。 “当初华然向我坦白,说出替嫁一事,还说甘愿为你殉葬,我便命人拿了毒酒试探,她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母妃就因为这个便对她深信不疑?” “我知道这有赌的嫌疑,那也只能让我接纳她,后来的一段时日,她时常陪伴我左右,排解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让我重新振作起来,那才是我疼爱她的理由。”柳如珺看向齐方岑,道:“你这么问,是对她有所怀疑?” 齐方岑摇摇头,道:“我只是好奇母妃为何对她这般好。” “将心比心。”柳如珺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明明过得都是苦日子,却事事想着别人,方才还跟我说,她身子骨孱弱,怕是陪不了你一辈子,想让我给你纳个侧妃。”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她是这么跟母妃说的?” “是啊,她怕自己走后,没人陪伴你,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提了出来。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我……”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齐方岑沉默了片刻,道:“母妃,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她孝顺父王、母后,我便认她这个世子妃。” “不是认。”柳如珺恨铁不成钢,起身说道:“方才华然说了,不想做别人的替代品,若想她搬回正房,就需你心里有她,我同意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柳如珺离开的背影,齐方岑的眉头皱紧,伊华然进府不过几个月,竟将王府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甚至连他这个正主的地位都快不保了,若他是敌人,该多么可怕。 “来人。”齐方岑叫了一声。 于海听到召唤,急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齐方岑吩咐道:“你去把枭叫来。” 于海一怔,随即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隔日清晨,伊华然懒洋洋地起了身,和平时一样的时辰,并未因今天要回伊府而早起。许是他昨天睡得太晚,一起来就感觉脑袋有些昏沉,伸手摸了摸额头,倒是不发烧。 “主子今日想穿哪身衣服?”菊香出声问道。 伊华然想了想,道:“就那身浅蓝色绣百合的裙子吧。” “是,奴婢这就去取。” 菊香取来衣服,和翠兰一起帮着穿上,随后又给伊华然梳头、上妆,待头发梳好,菊香又问:“那主子觉得搭配哪套头面合适?” 伊华然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首饰盒,又看了看镜子里的打扮,道:“就那套黄翡头面吧。” 菊香取出首饰,小心地给伊华然戴上,退后一步仔细瞧了瞧,不禁感叹道:“主子,您可真会搭配,奴婢自愧不如。” “是你嘴巴甜。”伊华然笑了笑,道:“今日便不用上妆了,越素净越好。” 菊香一怔,随即应声道:“奴婢明白。” “你去找余大夫,问问他有没有提神醒脑的药,我这头昏沉得厉害,提不起神来。”伊华然边说边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第45章 “是,奴婢这就去。” 伊华然洗漱过后,翠兰便招呼人送来了早膳,他刚拿起筷子,就听外面的丫鬟通禀道:“主子,世子来了。” 伊华然眉头微皱,沉吟片刻道:“请世子进来。” 伊华然象征性地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迎了两步,见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微微福了福身,道:“给世子请安。” “免礼。”齐方岑看向伊华然,见他脸色苍白,精神倦怠,不禁微微蹙眉,道:“世子妃昨日没睡好?” 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道:“世子可用过早膳?” “没有,就在这儿用些吧。”齐方岑说得一个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客气的打算。 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向翠兰,道:“去厨房再拿些饭菜过来。” “是。”翠兰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碰上了回来的菊香,随即停住脚步,提醒道:“姐姐,世子在房里,要和主子一起用膳。” “我知道了,你快去厨房,别忘了拿碗筷。” “姐姐放心。” 见翠兰快步走了出去,菊香抬脚进了房门,“奴婢见过世子。” “起身吧。” 菊香将一个荷包递给伊华然,道:“主子,这是余大夫配的草药,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您随身带着便可。” 伊华然伸手想要接过来,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截了胡。齐方岑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确实只是些草药,随即说道:“这荷包太丑,与世子妃的身份不符。” 说着,齐方岑解下身上的荷包,将草药塞了进去,又重新递给伊华然,道:“用这个吧。” 伊华然心里吐槽在他面前装什么霸道总裁,却面带微笑地伸手接了过来,道:“世子有心了。菊香,将余大夫的荷包收起来,待明日再还回去。” “是。”菊香上前将余明磊的荷包收了起来,心里越发认定伊华然是个温柔细致又懂得照顾他们心情的主子。 齐方岑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可伊华然做得无懈可击,既不会让人觉得他与余明磊有何关系,又照顾了余明磊的自尊心,他压根没有理由说什么。怪不得这些下人对他这么信服,他是真的在顾及他们的情绪,哪个下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主子。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早膳,伊华然是对齐方岑没话讲,齐方岑是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饭后,齐方岑方才出声说道:“我陪你去伊府。” 伊华然愣了愣,随即说道:“世子有伤在身,还需静养,华然自己去便可,就不劳烦世子了。” “就这么定了。”齐方岑自顾自地做了决定,随机抬头看向于海,道:“推我回去换身衣服。”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离开。 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算什么,大男子主义?幸好他不是女子,否则有个这样的老公,非得气死不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呢,不过有一笔算一笔,都给他记上,早晚会讨回来。 第025章 如意算盘 伊华然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一边等着那个‘霸道总裁’,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是露了面, 随后两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车,伊华然便开始闭目养神, 手里拿着那个装着草药的荷包,丝丝缕缕的草药香钻进鼻子,确实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虽然他脑袋昏沉, 却思维清晰,之前齐方岑接过余明磊的荷包,看似随意, 实则是有所怀疑,在检查荷包, 确定里面只有药材后,才找了个荷包太丑的理由蒙混过关。 看似一切进展顺利, 伊华然想立的人设都立住了, 身边的人也都被他收得服服帖帖。可事实证明, 能够左右全局的齐方岑, 却对他产生了怀疑,这才是最致命的。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家伙不愧是能夺取皇位的人,当真是不好骗啊! 伊府,王婉舒躺在床上, 伊清歌坐在床边,母女俩正说着话。 “昨儿个下午送去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来, 这个小畜生心里就没我这个母亲。” 昨日下午他们回去时,确实是惊了马, 不过很快便被马夫稳住了,她们母女也就磕碰了几下,压根没受什么伤。不过这次惊马,倒是给伊清歌带来了灵感,这才有了谎称惊马重伤,骗伊华然出来的主意。 “母亲别生气,今时不同往日,兄长如今的身份已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 伊清歌这么一挑拨,王婉舒心里的火气越发大了,道:“别说他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世子妃,就算他成了天王老子,我也是生他养他的亲娘,他也不能对我不孝。” “母亲,世子回来了,平阳王府未来的几十年又有了人撑着,若不出意外,兄长将来就是平阳王妃。” 说到这儿,王婉舒心里的怒气变成担忧,道:“世子回来了,若两人圆房,那岂不是要露馅儿?” “母亲,世子已经回来半月有余,可王府那边平静如常,兄长依旧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这说明什么?” “说明两人还未圆房。”王婉舒眉头皱紧,道:“可两人是夫妻,圆房是迟早的事,一旦他身份暴露,那我们可就全完了!” 伊清歌依旧气定神闲,道:“母亲有所不知,父亲昨儿刚从太医那儿得了消息,世子中了奇毒,如今不仅不良于行,还不能人道。” 第46章 “还有此事?”王婉舒惊讶地看着伊清歌,随即问道:“消息可准确?” 伊清歌点点头,“那是自然,父亲为此可没少花银子。” 提起银子,王婉舒就想起被伊华然讹去的五万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那个小畜生竟敢讹自家的银子,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次他回来,我得让他连银子带嫁妆,全部吐出来!” 那银子最初是伊清歌拿的私房钱,就是怕王婉舒不肯出银子,节外生枝。宴会结束后,她便将此事说了出来,气得王婉舒在房里骂了两个时辰,事后又给了伊清歌五万两。 这事也是伊清歌的痛处,她也想连本带利把钱拿回来,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她不得不提醒道:“母亲,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让他同意带我去参加宴会。那可是皇室的家宴,所有皇子都会到场,只要女儿抓住这个机会,何愁嫁不进皇家。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王婉舒闻言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叮嘱道:“清歌,你要记住,你的目标是禹王、五皇子、六皇子其中一人,其他人再好也不行。” “论品貌,论才华,谁能比得过平阳王世子,女儿不是也果断舍弃了吗?”伊清歌安慰道:“母亲放心,女儿清楚该怎么做。” 王婉舒满意地笑了起来,道:“我女儿可是‘贵不可言’的命格,母亲将来的荣华富贵可就靠你了。”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王婉舒长出一口气,道:“平阳王世子不能人道,只要那个小畜生藏得好,以王妃对他的偏爱,世子妃之位就坐稳了,以平阳王府的权势,能帮我们做不少事,真是天助我也!” 伊清歌眉头微蹙,“我只担心兄长从中作梗,不肯帮我们。” “他敢!他要敢不帮,我就打断他的腿!” 经过两次的交锋,伊清歌深刻地认识到,现在的伊华然已不是任他们摆布的伊华然,要想利用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母亲,他如今是世子妃,身后有平阳王府撑着,还有咱们的把柄握在手中,一旦把他逼急了,自爆了身份,那咱们可就完了。” 王婉舒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道:“难不成我们还让他拿捏了?”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拿捏不了的人,只要我们用对方法。” “那对付他该用什么方法?” “银子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婉舒一愣,随即说道:“他可是王府的世子妃,能缺银子?” “兄长自幼长在乡下,尝够了穷困的滋味,最爱的就是钱。上次接风宴,他讹我银子就是证明,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让他做什么事都成。” 王婉舒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那得多少银子往里填?” 伊清歌握住了王婉舒的手,劝道:“母亲,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无论您填进去多少,以后都能连本带利地拿回来,您就当存进了钱庄。” 王婉舒一想也对,便点了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 “多谢母亲。” 马车上,虽然伊华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来自齐方岑的注视,他没有丝毫掩饰,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剖开,看看里面什么构造。他做特工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应付起来信手拈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齐方岑的目光,故意往一旁挪了挪身子,神色中有几分紧张,却又强装镇定地开口说道:“世子,华然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齐方岑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答反问道:“你怕我?” “怎么可能!”伊华然毫不犹豫地反驳,外人看来就是下意识反应,紧接着放轻了声音,放缓了语调,解释道:“我只是……只是不习惯与男子独处。” “上次你与余明磊在亭子里好似也是两个人。” 他怎么就揪着余明磊不放,而且这语气,不会以为我和余明磊有一腿吧。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亭子通透,没有遮挡,而且四周都有人,与现在不同。” “为何要与母妃说我对你不喜?” 伊华然佯装大着胆子看向他,反问道:“那世子喜欢我吗?” 齐方岑没想到伊华然会是这种反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伊华然垂下了眸子,道:“所以华然并未说谎。” 齐方岑又是一阵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不回正房了?” “世子何时心里有了华然,华然何时再搬过去。”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若世子对华然不满,也可以纳妾,华然……不拦着。”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沉默了许久,道:“你是在躲着我,你并不想与我有任何接触。” 伊华然心里一紧,佯装紧张地握紧手里的帕子,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是,因为华然不想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哦,此话怎么说?” 不待伊华然回答,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于海的声音,“主子,世子妃,咱们到了。” 伊华然抬头看向齐方岑,清亮的杏眼中映出他的影子,眼中的情绪一览无余,像只六神无主的小白兔,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齐方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道:“下车。” 第47章 伊华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顺从地点点头,起身往外走。齐方岑看着她的背影,又蹙起了眉头,直到他在门口回了头。 “我……我能帮到什么?”伊华然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齐方岑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道:“你是世子妃,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便可。” 伊华然这才掀开车帘走了出去,随即吩咐道:“于海,帮世子下车。” “是。” 待伊华然下了马车,春海和胡斐走了上去,合力将车上的轮椅弄了下来。 伊府的门房听说他们过来的消息,急忙往里传信,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伊清歌带着人走了出来。在看到齐方岑的一刹那,她微微愣了愣神,一是没想到不良于行的齐方岑竟会跟来,二是没想到齐方岑竟没有半分颓废的样子,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依旧那么英俊潇洒。 伊清歌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不过很快便收拾了心情,快步迎了上去,行礼道:“梦瑶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妃。” “免礼。”齐方岑淡淡地看着她,穿衣打扮与以往没有区别,依旧偏好清雅的衣裙和首饰,和风格多变的伊华然相比,显得单调了些。 “谢世子。”伊清歌站直了身子,道:“外面风大,还请世子、世子妃进府说话。” 伊华然没说话,跟在齐方岑的身后进了侍郎府。 伊清歌见两人都没说话的打算,出声说道:“姐姐脸色不好,可是还在病中?” 齐方岑在场,伊华然还得维持清纯小白花的人设,不好直接怼回去,道:“若非在病中,不想过了病气给母亲和妹妹,前日你们登门,我又怎会不见?” 明明‘明知故问’四个字就能解决的事,为了假装小白花,废了这么多话。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伊清歌哪能听不明白他话中的讽刺,苦笑着说道:“姐姐这般说,可是在生母亲的气?母亲并非要打扰姐姐养病,只是过于担心姐姐的身子,这才不顾阻拦上门探望,可没曾想……” 伊清歌没把话说完,伊华然和齐方岑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妹妹为何每次都这么说?”伊华然眉头紧皱,气得涨红了脸,道:“上次在五皇子面前,你张口就说我在生你的气,现在在世子面前,你又说我在生母亲的气。我为何要生气,哪来那么多气要生?” 提到齐方玖,伊清歌的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伏低做小,道:“姐姐莫气,妹妹说错话,妹妹再也不敢了。” 在伊华然的咄咄逼人下,伊清歌的楚楚可怜,更能勾起男子的保护欲,他们会认为伊华然任性霸道惯了,经常欺负伊清歌。 伊华然见齐方岑皱起了眉头,神情中似有不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呵,男人。” 第026章 吃瓜看戏 “华然, 你还在病中,不易动怒。” 齐方岑担忧的语气、亲昵的称呼,让吐槽中的伊华然一愣, 佯装的愤怒也随之一滞,转头看向齐方岑, 惊讶地眨眨眼,那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爱。 伊华然的模样取悦了齐方岑,他的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 无奈地说道:“你啊,就是太单纯,连吵架都不会。以后切记, 愤怒是在给对方制造机会,只有冷静才能让你占据上风。” 这温柔似水的笑, 这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还有‘太单纯’这三个字, 生生让伊华然打了个寒颤, 脸上的表情差点转换不过来。他佯装刚刚回神, 脸红地应声道:“世子说的是, 华然受教了。” 他这么做是什么用意?演一出浓情蜜意的戏码给伊清歌看,让她后悔?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也太拙劣了吧。 被人强行塞了一嘴狗粮,伊清歌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 脑海中窜出一个念头,如果当初嫁的是她,那被齐方岑温柔对待的也是她, 这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幸福,可如今…… 若伊华然能听到伊清歌的心声, 一定会忍不住感慨,这他喵的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敢演,一个敢信。 “二小姐。”见伊清歌看着自己发呆,齐方岑眉头微蹙,冷淡地叫了一声。 伊清歌回了神,急忙调整脸上的表情,解释道:“世子,方才梦瑶没有别的意思,是姐姐误会了。” “我什么都知道,二小姐不必在我面前演戏。”相较于面对伊华然的温柔,齐方岑在面对伊清歌时,可以用冷漠来形容,道:“像华然这么单纯的人,都能听出你话中的意思,我又怎会听不出,她不会与人争辩,我会。若二小姐不想闹得太难堪,那就在说话之前好好思量思量,不要张口就来,让人听得厌烦。” “世子……”伊清歌的脸色变得难看,没想到齐方岑竟说的这么直白,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就好似以前那个待她温柔体贴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这是因爱生恨?伊清歌站在一旁吃起了瓜,只可惜没带瓜子。 齐方岑无视伊清歌看过来的目光,冷漠道:“二小姐还是带路吧,华然还在病中,不易过度劳累。” 伊清歌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耻辱的感觉在心里不断升腾,却还是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看着齐方岑的眼神既委屈又难过,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口似的,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开了口,道:“是梦瑶的不是,光顾着与姐姐说话,忘了带路,还请世子见谅。” 第48章 演技还行,就是脸上表情的切换有些生硬,还得多练习。伊华然兴致勃勃地在心里想着。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伊华然主动上前,推着齐方岑的轮椅,让开空间让两人有充分发挥的可能,再占据最好的吃瓜位置,顺便回想一下书中的剧情。 原书中,原主替嫁之后,伊清歌便以原主的身份重新登场,可齐方岑到底与伊清歌相处过,原主和伊清歌虽然长得像,原主也在刻意模仿伊清歌,只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习惯还是能看出区别的。齐方岑是个精明又多疑的人,在察觉不对之后,便派人调查此事,也就知晓了替嫁一事。只是为了夺权他不动声色地将错就错,冷眼看着伊清歌徘徊于各个皇子中间,而他则来回于原主和伊清歌之间,打造深情人设,让两兄妹心甘情愿为他做事。利用原主为他出谋划策,利用伊清歌为他套取情报,最后登基为帝。 而早在得知齐方岑要夺位之时,伊清歌便让晴云、晴雨给原主下了慢性毒药,以至于原主在齐方岑登基之前,便已病入膏肓。之后,原主便求伊清歌代替自己,继续陪在齐方岑身边,自己则回了伊府,没多久便病死在院子里,被伊新派人用草席卷了,扔到了乱葬岗。 之前看到这儿,伊华然便气得看不下去了,以为结局就是齐方岑和伊清歌一对狗男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今日再一看,原来还有后续。 齐方岑的登基典礼和伊清歌的封后大典在同一天举行,只是在宣读敕封诏书时,皇后的名字竟写的是‘伊华然’。事后,伊清歌质问齐方岑,却被齐方岑囚禁在坤和宫。之后没多久,伊清歌便得了病,症状与伊华然一样,半年后伊清歌病死,尸体被草席卷起,悄悄扔去了乱葬岗。 而举行盛大丧礼,被送去皇陵的尸体,是死去多时的原主,原来齐方岑在伊清歌和原主再次调换身份时,便得知了消息,因为登基迫在眉睫,便没有拆穿此事,而是派人保护原主,在他的尸体被送去乱葬岗后,便有人现身将尸体带走,运回了平阳王府的冰室。直到伊清歌被折磨致死,齐方岑才下令举行国丧,将原主葬入皇陵。 在伊清歌死后没多久,齐方岑便找了个借口,夺了伊新的官,将伊家人全部发配至辽东。剧情看到这儿,伊华然才明白伊新为何对原主这么不在乎,原来他在外面养了外室,给他生了两个私生子,压根就不愁传宗接代的人选。 不过,因为他的出现,齐方岑提早知道了替嫁一事,也不知他是否还会像书中那般行事。想想今日齐方岑对伊清歌的态度,以及伊清歌复出后的名声…… “华然。”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齐方岑的声音,伊华然猛地回了神,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走过了。”齐方岑回头看他,指了指一旁的院门。 伊华然回头看了看,有些赧然地笑笑,道:“头有些昏沉,没留意走过了头。” “再忍忍,待会儿太医过来,让他给你瞧瞧。” “太医?”伊华然和伊清歌异口同声地说道。 伊华然抬头看了看伊清歌,又看向齐方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母亲重伤,确实需要太医诊治,还是世子想得周到。” 齐方岑请太医过来,怕是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拆穿王婉舒装病的事实,二是确定他是否真的如余明磊所说,先天不足。他虽然明白齐方岑的意思,却不能阻止,那样只会加深齐方岑的怀疑,只能另想办法应对。更何况现在更担心的应该是伊清歌,王婉舒就是点皮外伤,连大夫都不用看,太医一来肯定露馅,更何况还有他这么一枚定时炸弹。 果不其然,伊清歌即刻开了口,“父亲已请了太医给母亲诊治,实在不必再次劳动,不过还是多谢世子的好意。” “请了哪位太医?” 吴恩成的名字在脑海中闪过,伊清歌紧接着脱口而出,道:“太医院的吴太医。” “吴太医。”齐方岑点了点头,道:“太医院除了院正,也就他的医术最好,我刚回来时,就是他帮我看的诊。” 不知是不是错觉,伊华然总觉得齐方岑说这话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而在看到伊清歌的眼神变化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不禁在脑海中搜索有关‘吴太医’的剧情。这么一看才知道,原来在齐方岑回来后,伊新收买了给齐方岑看诊的吴恩成,从他口中得知了齐方岑的病情,这才没有因为齐方岑的回归而做出应对。 伊清歌明显是听出了齐方岑的画外音,勉强扯出一抹笑,道:“父亲便是因此,才请了吴太医给母亲看诊,所以世子还是派人去一趟太医院,省得太医白跑一趟。” “也好。” 齐方岑看了一眼于海,于海会意,随意点了一名下人去办差。 伊清歌悄悄松了口气,道:“母亲就在院子里,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伊华然则是十分意外,原来齐方岑的目的是为了试探伊新收买吴恩成的事,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这个男人还真有些捉摸不透,看来还要提高警惕才行。 一行人进了院子,伊清歌将齐方岑让到了小厅,道:“世子在此歇息片刻,梦瑶带着姐姐进去探望母亲。” 虽然齐方岑是晚辈,却只是女婿,还是要守男女大防的。 齐方岑抬头看向伊华然,叮嘱道:“你进去瞧瞧,若身子撑不住,那便出来,咱们回府。” 第49章 “嗯。”伊华然温柔地笑笑,跟着伊清歌走向卧房。相较于应对这俩不要脸的母女,他更乐意看男女主互撕的戏码,可惜了。 菊香本想跟着,却被伊清歌拦了下来,道:“母亲伤重,受不得打扰,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菊香没有搭理伊清歌,而是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见状出声说道:“我这边没事,你去侍候世子吧。” “是。”菊香这才退后了两步,转身进了小厅。 伊清歌看了看跟在身边的晴风、晴雨,道:“你们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主子。” 伊华然仅是看了伊清歌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抬脚进了卧房。他既然敢来,就没带怕的,不讹上一笔,赶他都不走。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王婉舒自持外面有人守着,外人进不来,连装都不装了,就靠坐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进来的伊华然。 一切皆在意料之内,伊华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重伤?母亲瞧上去比我的精神头可好多了,怕是我死了,母亲还活得好好的。” 王婉舒眉头皱紧,道:“你就是这么对母亲说话的?” 伊华然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压根不搭王婉舒的茬儿,道:“直说吧,你们这般大费周章地把我诳来,到底所谓何事?” 伊华然的态度没有半分恭敬,一下子勾起了王婉舒的怒火,道:“小畜生,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伊清歌走到床前坐下,劝道:“母亲切莫动怒,兄长听闻您重伤,即刻赶来探望,足以证明兄长对母亲的重视。”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王婉舒的火气更大,道:“我们昨日下午给王府送去的消息,他今日晌午才过来,这是对我的重视?我看这个小畜生是巴不得我死,忘恩负义的东西。” 伊清歌心里也是十分纠结,清楚不能逼急了伊华然,否则他自爆身份,他们伊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可她又看不得伊华然好,每每看着他这张脸,就会恨不能毁了。 这些年王婉舒和伊新对伊华然不闻不问,也有伊清歌的功劳。因为王婉舒给他们兄妹算过命,自小她就被灌输将来会嫁入皇家的思想,慢慢的也深信了这一点,尤其在她出落的越发美丽之后。可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每当想到这个,她的心里就十分不舒服。她这倾国倾城的容貌,本该是独一无二的,却因伊华然的存在拉低了她的价值,这是不可原谅的。所以她拼命的在王婉舒和伊新面前表现自己,强调自己的价值,给他们灌输只有她嫁得好,伊家才能更好的思想。待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之后,再说出还有一个伊华然在威胁着她的价值,这样他们便会觉得伊华然是累赘,从而无视他的存在,放任他留在明州自生自灭。 可天不遂人愿,那个有真龙之相的未婚夫,被传来战死的消息,其实这个男人死与不死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触动,她唯一伤心的是演了多年的戏,最后竟错付了。 更过分的是,平阳王府竟痴心妄想的让她与齐方岑冥婚,她本可以拒绝,可恰巧伊新被人参奏贪赃枉法,不想在此时再得罪齐恒,为了保住官位,伊新开始犹豫,她意识到了危机来临,于是想到了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兄长,便有了后来的替嫁。 为了事情顺利进行,她亲自去了明州,见到了那个只活在传闻中的兄长。接触过后,她认定伊华然就是个软弱可欺的主儿。没想到大婚后再见,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不仅向柳如珺坦白了替嫁一事,还拢住了她的心,曾经的软弱可欺变成了有恃无恐,甚至反咬一口,讹走了她五万两银子。 “我们之间关系如何,彼此心知肚明,这里没有外人,没必要装腔作势。若你们实在无话可说,那我就先走了。” 伊华然的话打断了伊清歌的思绪,急忙出声阻拦,道:“兄长莫急。我们找兄长来,确实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伊华然嘴角微勾,懒洋洋地看着两人,道:“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第027章 禹王生辰宴(1) “我一进门, 老的就对我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小的则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老的火气不够大, 骂得不够狠。我还以为是自己哪天梦游,刨了你们家祖坟, 你们才这般激动,没曾想竟是你们有事相求。许是我从小长在乡下,孤陋寡闻, 不曾见过求人是这副态度,真是让我开了眼了!”伊华然讥讽地看着两人。 “混账东西,你怎么说话呢, 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王婉舒哪受过这种气,说着就要下床, 被伊清歌拦了下来,道:“母亲, 您别忘了今日让兄长过来的目的。” 王婉舒看看伊清歌, 强压下心里的火气, 颐指气使地说道:“再过几日就是禹王生辰, 到时平阳王府会去参加宴会,你记得带上你妹妹。” 伊华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道:“我为何要带上她?” “你要敢……” “行了!”伊华然打断王婉舒的话,他的脑袋越发昏沉, 不想再与她们浪费时间,道:“母亲,你要认清现实, 我不再是任你们拿捏的软柿子,但凡你们敢动我一下, 平阳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没有他们,我也不是没有依仗,把我逼急了,我自爆身份,不仅妹妹的皇后梦泡汤,就是父亲的官途也会到此为止。” 第50章 “你……” 见王婉舒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伊华然的心情相当愉悦,道:“我劝母亲对我客气点,否则……只要我叫一声,世子就会派人冲进来,到时候你们想做什么都晚了。” 王婉舒被气得直喘粗气,却不敢再和之前那般骂骂咧咧。 “母亲消消气。”伊清歌在一旁替她顺气,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兄长,就算你对我们心中有怨,但母亲到底是你亲生母亲……” “还是那句话,有事说事,我没功夫跟你们耗。”伊华然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伊清歌的脸色变了变,深吸一口气,道:“兄长要怎样才能带我去参加宴会?” “五万两。”伊华然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道:“只要妹妹肯出五万两出场费,我就答应带你去。” 王婉舒双眼圆睁,怒瞪着伊华然,“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抢劫犯法。”伊华然抚摸着手腕上带着的帝王绿手镯,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实话,我如今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实在不缺这五万两,肯出价是因为看在咱们到底是一家人的份上,若母亲心疼银子,就当我没说。” 见两人眉来眼去的不说话,伊华然站起身,“我身子不适,不便久留,母亲好生养着吧。” 见伊华然转身就走,伊清歌急忙上前阻拦,道:“兄长前段时日刚拿去五万两,如今又要五万两,我们实在拿不出,能不能少点?” “这可是皇室家宴,到场的都是皇子龙孙,若有机会参加,别说五万两,就是五十万两也有人肯出。我只跟你们要五万两,已经是亲情价了,少一分都免谈。” “小畜生,你也别忘了,一旦你的身份爆出,第一个活不了的是你!”王婉舒现在恨伊华然恨得咬牙切齿。 “母亲莫非忘了,你给我批的命格是‘命薄如纸’,我本就是随时会死的人,又怎会怕这个。”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神经质的笑,道:“母亲,你们怕吗?若是也不怕,那我现在就出去,将这件事公告天下,如何?” “你疯了!”王婉舒震惊地看着伊华然,眼神中还有几分害怕。 “五万两就五万两。”伊华然不怕死,可伊清歌怕,她还有大好的年华,不想因为区区五万两,给这个疯子陪葬,“不过避免你反悔,我先给你两万两,剩下的三万两等宴会结束后再给你。” “不成,五万两一次付清,否则免谈。” 伊清歌皱紧眉头,“若你反悔,那五万两岂不是打了水漂?” “放心,只要你给了钱,我就一定会带你去。” 伊清歌沉默地与伊华然对视,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五万两不是小数目,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在宴会当日一次性付清。” “成交。” 伊华然没再逗留,绕开伊清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可是五万两!”王婉舒想到要往拿五万两,就一阵肉疼,道:“这个混账贪得无厌,咱们再有钱,能让他讹几次?” 王婉舒的性子,伊清歌再了解不过,知道怎么让她心甘情愿的掏钱,柔声劝道:“母亲放心,女儿定会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只要吸引了皇子们的注意,我们便不再需要他,他也就没了讹我们的机会。” 想到伊清歌的批字,王婉舒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叮嘱道:“清歌,还有几日就是禹王的生辰宴,你要好生准备才行。” “母亲放心就是,女儿心里有数。只是让母亲为女儿破费,女儿心中十分愧疚。” 王婉舒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只要你能坐上皇后之位,别说十万两,就是一百万两,我也舍得。” 小厅内,齐方岑正在喝茶,见伊华然进来,随即放下了茶杯,出声问道:“夫人的病情如何?” “没什么大碍。”伊华然脸上是遮不住的疲倦,道:“世子,我们回吧。” “好。”齐方岑也没多问。 伊清歌从卧房出来,见两人要走,客气道:“世子,姐姐,留下吃顿便饭吧。” “二小姐可是有眼疾?” 伊清歌被问得一愣,随即问道:“世子这是何意?” “看不到华然的脸色?”齐方岑冷漠地移开视线,道:“让伊侍郎请吴太医给二小姐好好瞧瞧吧。” 伊清歌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委屈道:“世子,梦瑶知道您心中有气,这才羞辱梦瑶出气,可梦瑶也是有苦衷的……” “回府。”齐方岑无视她的楚楚可怜,径直吩咐道。 以前会被她的装腔作势所蒙蔽,那是因为他对她的本性一无所知,如今若再被她牵着鼻子走,那就是真的蠢。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的轮椅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道:“气气气,每次都来这一套,真把别人当傻子了。” 伊华然看着伊清歌猪肝似的脸色,心情舒畅了许多,脑袋似乎也没那么昏沉了。 尽管如此,伊清歌还是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那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复杂无比,有隐忍、有委屈、有愧疚、还有爱恋和不舍。啧啧,这微表情的拿捏,真是恰到好处,怪不得能欺瞒齐方岑那么久。只可惜啊,因为他的到来,提早揭穿了替嫁的真相,让她贪慕虚荣的本性彻底暴露,即便现在演得再像,齐方岑也不再相信。 第51章 车上,伊华然靠着马车闭目养神,齐方岑也没像之前那般盯着他不放,他不必再如惊弓之鸟般,想着该如何应对。耳边除了车轮转动的声音,便是外面时不时传来的人声,还有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所有声音交杂一起,就好似一首催眠曲,让他的脑袋更加昏沉,慢慢地便睡了过去。 齐方岑抬眼看过去,伊华然的脑袋随着车子的行进左摇右晃,而且幅度越来越大,很明显是睡着了。看得他眉头皱紧,忍不住有些担忧,想要靠近,却因为轮椅固定在车上,根本动不了。他掀开窗帘,看向马车外的侍卫,道:“停车。” 胡斐听到命令,急忙叫停了马车。 伊华然身子微微前栽,茫然地睁开眼睛,无意识地看着马车的帘子,直到听到胡斐的说话声,大脑才缓慢开始运转,转头看向齐方岑,道:“是到了吗?” “没到,天渐凉,别再车里睡。”齐方岑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若想睡,便靠我近一些。” 伊华然听得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琢磨他又在算计什么,却红着脸说道:“谢世子关心,华然睡醒了。” 齐方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吩咐道:“那就走吧。” 胡斐应声,马车紧接着动了起来。 齐方岑出声问道:“侍郎夫人的病情……” 提起王婉舒,伊华然明亮的眼睛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下来,道:“生龙活虎,无伤无病。” “她们都说了什么?” “和母妃猜的一样,母亲想让我带妹妹参加禹王的生辰宴。” 伊华然说得很平静,齐方岑却听出了他话中的苦涩,道:“你怎么说的?” 伊华然垂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齐方岑,道:“我要了五万两。” 齐方岑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她们答应了?” 伊华然点点头,嘴角勾起苦笑,道:“只要妹妹能嫁进皇室,莫说五万两,就是再多,母亲也愿意给。而我在明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就怕病了没药吃。五万两啊……能买多少药啊。” 齐方岑看着他脸上的苦笑,心里有些不舒服,沉吟片刻道:“母妃有意让你管家。” 伊华然闻言抬头看过去,拒绝道:“华然自幼生活在乡下,没学过掌家,恐难担大任,更何况华然身子孱弱,怕是要辜负母妃的好意了。” 若他打算在王府长住,那掌家也未尝不可,可以将王府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可他就只打算报复齐方岑,然后收拾包袱走人,掌家反而会束手束脚,不便行动。 不知为何,伊华然的这种态度,再次让齐方岑觉得他是在刻意逃避。相较于在侍郎府伊清歌的殷勤,伊华然的态度让他不满。 “你是世子妃,掌家是早晚的事。况且,母妃年岁大了,身子也不太好,你总要分担一些。” “好。” 方才在侍郎府还跟他浓情蜜意,如今又变了副态度,这个渣男果然是在故意气伊清歌。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应承了下来,反正这都是许久以后的事了。到时候他打包袱走人,管他去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禹王生辰宴这天,伊华然刚起床,就收到伊清歌上门的消息,来送钱的人到了,他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让菊香把人带到了偏厅等着,自己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兰香出声问道:“主子,今日要参加宴会,是否穿的隆重些?” “今日我又不是主角,穿得过于隆重,会让人觉得喧宾夺主。”伊华然略微思量了思量,道:“就穿那身鹅黄色的浮云锦吧,首饰就用那套苹果绿的翡翠头面。” “还是世子妃考虑周全。” 兰香照着伊华然的吩咐为其梳妆打扮,随后又上了淡淡的妆,伊华然看着镜中的自己直叹气,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每天都要花半个时辰梳妆打扮,还要扮做女人说话做事,都快分不清自己的性别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百无聊赖之下,伊华然随口问道:“今儿妹妹什么打扮?” 提到伊清歌,兰香不自觉地撇撇嘴,道:“二小姐穿了件白底绣兰花的衣裙,头上戴了翡翠兰花簪,两朵兰花造型的绒花,配上一对珍珠吊线耳坠,一条蓝宝石项链,最吸引目光的就是她额间的兰花花钿,真可谓是盛装打扮!” 说到花钿,兰香瞧了瞧伊华然的眉心,道:“主子,要不奴婢也给您画个花钿?” “不必,我不喜浓妆艳抹。”伊华然果断拒绝。 “主子,于海来了,问您收拾好了没,世子让您过去用膳。”门外传来翠兰的声音。 自那日从伊府回来,齐方岑便每日与他一起用膳,这与他来说都是小场面。齐方岑不说话,他就当他不存在,该吃吃该喝喝。齐方岑说话,他就应上两句,让他挑不出毛病就是了。 见伊华然没出声的打算,兰香答道:“让世子稍候,主子还在上妆,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 于海应声,转身去禀告,“世子,世子妃还要一盏茶的功夫。” 齐方岑点点头,道:“去把那条东珠项链拿来。” “是,奴才这就去。”于海将一个正方形的锦盒拿了过来,双手呈给齐方岑。 齐方岑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串东珠做成的项链,每颗东珠都大小均匀、圆润鲜艳、晶莹剔透,是齐璟为了安抚齐方岑,所给的奖赏,价值连城,即便是宫中的嫔妃,也少有这种好东西。 第52章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伊华然终于露了面,身上的装扮一如往常,不会太寡淡,也不会太繁复,将他与世无争的性子体现的淋漓尽致。 伊华然微微福身,道:“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齐方岑抬头看向于海,道:“备膳吧。” “是,主子。”于海转身走到门口,吩咐人备膳。 伊华然在桌前坐下,道:“今日起得晚了些,让世子久等了。” “无妨。”齐方岑推着轮椅朝着伊华然走了过去,腿上放着那个黑色的锦盒。 伊华然见他来到身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听他阻止道:“别动。” 伊华然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道:“世子?” “你颈子上太空。”齐方岑打开锦盒,拿出那串东珠项链,“转过去,我帮你戴上。” 伊华然看着盒子里的项链,惊艳地睁大眼睛,道:“这是……” 于海插话道:“世子妃有所不知,这条项链是御赐之物,其上每颗珠子都是价值连城的东珠,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几人有。” 东珠可是皇室的象征,这串项链的价值是他那只帝王绿的翡翠手镯几倍不止,伊华然自然是想要,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如此贵重之物,华然怎能收,还是送与母妃更为合适。” “母妃的首饰有父王置办,用不着我越俎代庖。”齐方岑重复道:“转过去,我给你戴上。” “既如此,那华然便收着。只是待会儿要去参加禹王的生辰宴,若是戴着,难免有喧宾夺主之嫌,还是收起来吧。” “先戴上试试,待会儿再取下来。” 见齐方岑坚持,伊华然心里吐槽他‘霸总’上身,面上却温顺地转过了身,任由他帮自己戴上。 戴好后,齐方岑回到方才的位置,端详了端详,道:“很适合你。” 伊华然也想瞧瞧,只是他压根看不见,“谢世子赏赐。” 这么好的东西他自然是要的,这些可都是他将来跑路的资本。 外面有下人陆续走了进来,将早膳摆上了桌,不过是两个人吃个早饭,饭桌上便摆得满满当当,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奢侈生活。 齐方岑将伊华然爱吃的小油条端到他手边,道:“听他们说,二小姐来了有会儿功夫了。” “是,我让人把她安置在偏厅了,待用完早膳再过去。”伊华然抬头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怎么着,又想利用我演戏? “今日的宴会父王、母妃就不去了。” 伊华然佯装疑惑地问道:“皇上不是也去吗?父王、母妃不去,是否会落人话柄?” 齐方岑解释道:“前日来报,江南闹了水灾,皇上和父皇要忙赈灾一事,无暇参加宴会。皇上不去,皇后和淑贵妃也不会去,母妃便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原书中确实是这么写的,这次的宴会去的都是小辈,到场的人也不多,其中包括五位皇子,三位公主,还有几位郡主、郡王。他们表面对齐方岑很是热情,可暗地里难免奚落,尤其是与齐方岑素来不和的七皇子齐方浩,甚至把话说到了明面上。 在这场宴会上,齐方岑还遭遇了刺杀,是齐璟的授意,目的就是为了试探齐方岑。而刺杀时,原主和齐方岑在一处,为了保护齐方岑,不惜为其挡刀,以至于右手手筋断裂,落下了后遗症。 而这场宴会最大的受益者,非伊清歌莫属,因为准备充分,她大放异彩,不仅牢牢地抓住了齐方玖的心,还得到了齐方宇的青睐,以伊梦瑶的身份再次成为京都贵公子追捧的对象。 伊华然小声说道:“母妃不去,华然心里没底。” “有我在,不必担心。” “若华然给世子丢了颜面,还请世子多担待。” 齐方岑无所谓地笑笑,道:“我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还有什么颜面可丢,不必在意这些。” “世子怎能如此说。”伊华然皱紧了眉头,像只发怒的奶猫,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有威慑力,道:“世子不良于行,是为国征战所致,谁也不能这么说,世子也不行。” 伊华然的模样取悦了齐方岑,嘴角勾起笑意,道:“那便听你的,以后不提便是。” 两人用完早膳,伊华然取下了东珠项链,让菊香放回了卧房。伊华然本想起身去前厅,被齐方岑拦了下来,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件紫色翡翠项链给他戴上,端详过后,这才一起前往偏厅。 伊清歌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得心焦不已,唯恐伊华然反悔。直到他们现身,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些许,起身行礼道:“梦瑶见过世子,见过姐姐。” “妹妹不必多礼。”伊华然直奔主题,道:“东西可带来了?” “带来了。”伊清歌转头看向晴风。 晴风见状上前一步,举起了手中的木盒。伊华然让兰香接过木盒,随后便打开数了数,丝毫没有避讳的打算。伊清歌瞧了一眼齐方岑,见他无动于衷,脸上多少有些诧异,没想到齐方岑竟对他这般纵容。 “兰香,把东西放回卧房。” 兰香应声,抱着木盒,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转身看向伊清歌,道:“妹妹这一身打扮清新脱俗,让人一见难忘,看来是做足了准备。” 伊清歌瞥了齐方岑一眼,见他的目光落在伊华然身上,压根没看她一眼,心中顿觉不悦,嘴上却说道:“蒙姐姐不弃,愿意带妹妹参加宴会,单凭这一点,妹妹便不能给姐姐丢脸。” 第53章 “妹妹说的是,还望妹妹在宴会上能谨言慎行,别给平阳王府和伊家惹来麻烦。” “姐姐放心,妹妹心中有数。”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头看向齐方岑,问道:“世子,我们何时出发?” “现在什么时辰了?”齐方岑看向于海。 “巳时中。” “那就备车出发吧。” 备好车后,伊华然推着齐方岑出了偏厅,一起上了马车。 伊清歌本想一起上去,却被于海拦了下来,指向后面的马车,道:“二小姐,您上那辆马车。” 伊清歌转头看向后面的马车,跟面前的马车简直没法比,若她从这样的马车上走下来,定会沦为笑柄,车上的两人分明是在羞辱她。好看的杏眼中闪过愤恨,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心态,道:“我还是坐伊府的马车吧。” “也好。”于海笑了笑,转头看向驾车的马夫,道:“走吧。” 马夫应声,轻轻扬起马鞭,马车便缓缓驶了出去。 伊清歌见状急忙让晴风去备车,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道:“快跟上去!” 伊华然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压根看不见伊府马车的影子,道:“世子,妹妹的马车没跟上。” “禹王府在何处,她比你清楚,不必为她费心。” 伊华然沉默片刻,道:“世子这般为难妹妹,可是由爱生恨,还在怨恨妹妹让我替嫁一事。” 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睛,不答反问道:“你为何这般问?” “我……”伊华然移开视线,白皙的脸上染上绯红,小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世子心里可还有她。” “若我说没有,你信吗?” 伊华然绯红的两颊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深吸一口气,道:“若世子心里还有她,我……我可以劝妹妹各归各位。” 齐方岑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道:“你想多了,我对她并无感情。” 伊华然偷瞧了齐方岑一眼,随即又垂下了头,道:“听说世子和妹妹之前情投意合,在京都百姓心中也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那是以前。现在你才是我的世子妃。” 伊华然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却羞涩得不敢抬头看向齐方岑,假装掀开车帘往外看。他之所以这么问,是确定伊清歌在齐方岑心里是否真的没了位置,这样才能更好的实施报仇计划。压根就没想过,他这样的举动有多勾人。 齐方岑见状也随之扬起嘴角,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伊华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一步靠近名为爱情的陷阱。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于海的声音,“主子,世子妃,咱们到了。”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我们还是等等妹妹吧,总归是一起来的。” “嗯,那就等等吧。” 他们的马车刚在门口停下,禹王府的门房便急忙去报信。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伊清歌的马车便追了上来,而禹王府的管家蒋林也恰巧出来迎客。 蒋林快步来到马车前,出声说道:“世子,世子妃,我们家王爷已恭候多时,还请移步下车。” 齐方岑和伊华然相继下了马车,伊清歌急忙走了过来,亲昵地站到了伊华然身边。 蒋林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人,神情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道:“想必这位就是世子妃的孪生妹妹伊梦瑶伊小姐吧。” 伊华然点点头,眼中颇有些无奈,道:“今日得了空,便一起过来给王爷祝寿。” 王府管家最擅察言观色,蒋林一瞧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又瞧了一眼伊清歌,笑着说道:“三位里面请。” 第028章 禹王生辰宴(2) 禹王府内, 蒋林头前带路,引着众人朝前厅走去,刚走出去没多远, 便瞧见有一群人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五官端正,身材修长, 身上穿着件黑色蟒袍,走起路来气势十足。即便伊华然从未见过,也猜得出他的身份, 应该就是今日的主角禹王齐方宇。 齐方宇的身旁站着一名二十左右的女子,女子是鹅蛋脸,五官秀美, 身材窈窕,身上穿着件正红色衣裙, 其上绣着百鸟图,头上插着点翠的凤钗, 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映衬的多了几分颜色, 这应该就是禹王妃林美婷。 跟在他们身旁的还有一位熟人, 正是与伊华然有过一面之缘的五皇子齐方玖。齐方玖在看到伊华然和伊清歌时, 神色微微一怔,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伊华然身上,两人虽然长得像,可眉眼间的神情有明显不同, 接触过的人很轻易便能认得出。 “方岑,你可算来了。”齐方宇快步来到齐方岑面前,抱怨道:“你说你都回京多久了, 既不待客,也不出门, 我想见你都不成。” 齐方岑笑笑,道:“我有病在身,需要静养,还请三哥见谅。” 齐方宇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到你这样,我这心里难受。” “三哥不必难过,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齐方岑转头看向李美婷,拱手行礼道:“见过皇嫂。” “方岑不必多礼。”林美婷的目光看向伊华然和伊清歌,最后落在伊华然身上,道:“这就是弟妹吧,果然是倾国倾城之貌,方岑好福气!” 伊华然行礼道:“华然见过三哥、皇嫂。” 第54章 “弟妹不必多礼。”林美婷连忙去扶,笑着说道:“你们大婚时,我正卧病在床,未能前去观礼,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弟妹能来,我很是高兴。” “皇嫂若是过意不去,便多陪华然聊聊天。”伊华然佯装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接着说道:“前段时日,华然受了风寒,养了多半个月才算好,整日待在院子里,都快闷死了。” “成,今日弟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齐方宇看看伊清歌,又看看伊华然,道:“早就听说弟妹还有个孪生妹妹,与弟妹长得一模一样,没曾想传言竟是真的。” 伊清歌见状上前行礼道:“梦瑶参见王爷、王妃,给王爷、王妃请安。” “免礼。”齐方宇打量着伊清歌,看上去对她倒是有些兴趣。 “谢王爷。”伊清歌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任由他打量。 伊华然在一旁看着,虽说伊清歌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却也只在贵妇小姐们的宴会上露过脸,这种宴会那些皇子龙孙不会参加,所以这些人中少有人见过伊清歌。若非见人都如此之难,伊清歌也不会费尽心机,愿意花五万两来买个入场资格。 至于伊清歌与齐方岑的婚约,还是因为伊新的刻意算计,给两人制造了偶遇的机会。而齐方岑对伊清歌的才貌也比较满意,又不想自己的婚事被齐璟拿捏,这才在两人认识半年后,便主动请求皇上赐婚。 普通百姓之所以知晓这事,也是伊新的刻意营销,目的就是让齐方岑潜移默化地认为,伊清歌才是能配得上他的世子妃。不得不说伊新若不当官,做生意也定是一把好手。 林美婷将齐方宇的神情看在眼中,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齐方玖跟齐方岑打了声招呼,便转头看向伊华然,开口问道:“上次在百花上偶遇,嫂嫂突然晕倒,不知身子可好些?” 自他一来,这个齐方玖就一直盯着他看,现在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真是一点分寸没有,不愧是恋爱脑的人设。不过就算他搅和了两人的美好邂逅,也不至于让这个恋爱脑盯上吧。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面上却笑着说道:“已无大碍,多谢五皇子关心。” 听齐方玖提起百花山,伊清歌的心就悬了起来,那件事并未传开,除了在场的人外无人知晓,她是真怕齐方玖说出来。 “事后我派人给嫂嫂送去了药材,也不知是否派上用场?” 伊华然茫然地看向齐方岑,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还有这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齐方岑心中不悦,却还是微笑着说道:“五皇子送的药材都十分贵重,暂时还未用上,便收进了库房。” 林美婷见场面有些尴尬,适时地插话道:“虽然都是自家人,但在这儿站着不大合适。王爷,您招呼方岑他们这些男客,妾身招呼弟妹等女眷。” “好。”齐方宇自然不会反对,转头看向齐方岑,道:“那咱们去前厅,好好聊一聊。” 齐方宇带着齐方岑去了前厅,而林美婷则招呼着伊华然走向后院。伊清歌跟在后面,看着伊华然的背影,心里愤恨。那日若非他捣乱,那齐方玖便是她的囊中之物,可如今竟对他起了心思,定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刻意勾引,真是不知廉耻! 伊清歌投射过来的视线实在过于炙热,让伊华然想自欺欺人都不成。不过他也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毕竟原本是她的备胎,如今却成了自己的舔狗,谁碰上了也会气不过。虽然伊华然厌烦齐方玖的不知分寸,不过若是能气到伊清歌,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伊华然心情愉悦,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结合剧情确定齐方岑被刺杀的地点。只可惜王府太大,到处都是弯弯绕绕,这一路走来,他压根没找到书中所写的位置。 牡丹园,林美婷招呼着伊华然进了正厅,里面已坐了不少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相继起身迎到了门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伊华然,以及他身边的伊清歌。 “皇嫂,你可算回来了,没你陪晴儿说话,晴儿都快闷死了!”一个身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过来,伸手挽住了林美婷的手臂。 “我这才刚走多久,这就闷死了?”林美婷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伊华然,介绍道:“晴儿,这是平阳王世子妃伊华然,你也得叫嫂嫂。弟妹,这是五公主晴儿。” 齐方晴与齐方宇是同胞兄妹,两人相差八岁,齐方宇特别宠爱这个妹妹,齐方晴与林美婷很投缘,与林美婷的关系十分亲密。 伊华然温柔地笑着,任齐方晴打量,道:“原来是五公主,跟王爷长得真像,难怪看着有些眼熟。” 听伊华然这么说,齐方晴看过来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道:“听人说平阳王世子妃容颜倾世,以前还不信,今儿见了倒也算名副其实。” “五公主谬赞了。我觉得还是公主好看,尤其是眼睛,水灵灵的,就像会说话一样。” 齐方晴和齐方宇长得确实像,尤其是那双凤眼,而齐方晴最爱听的就是夸她的眼睛好看,伊华然研究过这段剧情,清楚应该怎么说。 果然,齐方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皇兄与岑哥哥的感情最好,我叫你一声‘嫂嫂’,倒也是应该的,以后你就叫我‘晴儿’吧。” 第55章 齐方晴是出了名的任性、刁蛮,没想到竟被伊华然这么快就收服了,让林美婷有些刮目相看。 “晴儿。”伊华然温柔地叫了一声。 “看来晴儿和我一样,与弟妹很是投缘。”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也凑了过来,神情中有几分忐忑,小声叫道:“皇嫂。” 林美婷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关切地问道:“涵儿这是怎么了?” 齐方涵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齐方晴,道:“涵儿想皇嫂了。” “装模作样。”齐方晴冷哼一声,明显不喜欢齐方涵。 伊华然在脑海中搜索剧情,齐方晴的母妃是淑贵妃高明月,是齐国公高宏的嫡女。齐方涵的母妃是琪贵人张玉琪,是吏部郎中张琛的女儿。按说以两人母妃的身份,齐方晴要更受宠,只是张玉琪虽然位份不高,却十分受齐璟的宠爱,对齐方涵也是爱屋及乌,甚至比齐方晴更受宠,这也是齐方晴不待见齐方涵的原因。 “晴儿。”林美婷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看向伊华然,道:“弟妹,这是七公主涵儿,涵儿快叫嫂嫂。” 齐方涵抬头看向伊华然,小声叫道:“嫂嫂。” “七公主好。”无视伊清歌投射来的目光,伊华然出声说道:“外面风大,皇嫂身子不好,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还是弟妹知道心疼人。” 伊华然跟在林美婷身边,一起进了正厅,在林美婷的介绍下,相继和众人打了招呼,便各自坐了下来。从头到尾,伊清歌只是个陪衬,伊华然仅用了一句话介绍了她,众人也在她行礼后,便移开了目光,压根没人多问一句。 伊清歌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更让她尴尬的是,坐在这里的人就数她身份低,若是按照这个排座次,她只能坐在最外面的位置,林美婷到底顾及她是伊华然的妹妹,便让人在伊华然后面放了个圆凳,让她坐在了后面。 伊清歌心里恼恨,面上却不显,端坐在伊华然身后,等着机会一展所长,震惊所有人。 丫鬟们急忙端上茶点,随后相继退出前厅。 林美婷看向伊华然,道:“这茶味道不错,弟妹不妨尝尝。” 伊华然端起茶杯,小小地品了一口,夸赞道:“香味馥郁,还有回甘,确实是好茶。” “这都是我亲手炒的,若是弟妹喜欢,走时带着些。” “这是皇嫂炒的茶?”伊华然吃惊地看着林美婷,随即赞叹道:“皇嫂真是心灵手巧,华然望尘莫及。” “那当然!除了茶艺,皇嫂插花、制香也是一绝!”齐方晴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皇嫂真不愧是国公府嫡女,华然佩服!”现在到了互吹的环节,反正怎么说好听怎么说。 “我那都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哪比得上弟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咱京都有名的才女。”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道:“皇嫂可别打趣华然了,那些都是儿时争强好胜得来的虚名,不值一提。” 伊清歌本以为话说到这里,一定会引出她,这样她便可顺势而出,谁知伊华然竟会这么说,若她此时冒头,那就是为了虚名争强好胜,非但不会被众人认可,反而会惹人厌烦。伊清歌那个气啊,看着伊华然的背影,恨不能冲上前把他撕碎。 伊华然何其敏锐,自然感受到了她投射在身上的灼热目光,压根不用猜,他也知道伊清歌在想什么,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齐方晴无意间捕捉到了伊清歌看向伊华然的眼神,秀气的眉头微蹙,出声说道:“听闻前些日子在伊二小姐的接风宴上,嫂嫂输了比试,可真有此事?” 若换成旁人,定不会这么问,这明显是给伊华然难堪。不过这与伊华然来说,应对起来就是小儿科。 “确有此事。”伊华然苦笑着点点头,道:“晴儿,你可真会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啊。” 齐方晴并未停下,接着说道:“我还听闻是嫂嫂故意输的,为的是让二小姐在京都站稳脚跟?” “输了就是输了,哪有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晴儿莫再揭我伤疤了,疼得很!”伊华然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给齐方晴点了个赞。 “嫂嫂不必伤心难过,我们又不是那蠢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倒是某些人……”齐方晴说着看向伊清歌,毫不避讳地说道:“还真以为自己成了人物,到处招摇卖弄,实在惹人生厌!” “公主殿下,那日接风宴上确实是梦瑶做得欠妥,不该不顾姐姐的颜面,梦瑶在此向姐姐赔礼。”伊清歌说着便跪在了地上,两眼通红,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伊华然见状急忙伸手去扶,道:“妹妹,你这是作甚?晴儿就是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赶紧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多不好。” 伊华然看似在规劝,实则在挑拨,尤其是齐方晴,自小被母兄宠着,养得刁蛮任性,丁点委屈也受不得。 齐方晴冷哼一声,道:“还说什么自小长在山上,吃斋念佛,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如此贪慕虚荣,还惯会弄虚作假,也不怕亵渎神灵,遭了报应。” 林美婷见齐方晴越说越不像话,急忙阻止道:“晴儿,快别说了,来尝尝厨房新做的点心。” 伊清歌被说得脸色涨红,道:“公主殿下,梦瑶虽身份低微,却也不是毫无尊严,不能任人践踏。梦瑶自小长在山上,心思单纯,不通人情世故,故而未能顾及姐姐的颜面,率性而为,赢了姐姐。梦瑶此举虽欠妥,却有真才实学,并未有半分弄虚作假,如若不信,梦瑶愿再次与姐姐比过。” 第56章 伊华然眉头蹙起,无奈地说道:“今日是禹王的生辰宴,不是妹妹的接风宴,莫要任性。别忘了来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伊清歌两眼含泪地看着伊华然,道:“姐姐,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那受得起这样的流言蜚语,妹妹求姐姐,心疼心疼妹妹,让妹妹有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伊华然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向伊清歌的眼神越发失望,道:“非要将我踩在脚底吗?” 伊清歌听伊华然的话音不对,道:“姐姐,我只想……” “你只想证明我不如你,对吗?”伊华然站起身子,转身看向众人,深吸一口气,道:“接风宴上的比试,确实是我输了,请大家不要再议论此事,华然将感激不尽。” 伊华然朝着众人行了个福礼,随即转身看向林美婷,道:“皇嫂,抱歉,华然有些不适,想出去透口气,失陪。” 伊华然礼数做足,不顾跪在一旁的伊清歌,起身离开了正厅。兰香和菊香愤怒地瞪了伊清歌一眼,紧接着追了上去。 “弟妹……”林美婷叫了一声,见伊华然并未停下,也便没有强求,转头看向齐方晴,道:“晴儿,你去瞧瞧,华然从未来过王府,不要迷了路才好。” 齐方晴应声,转头看向伊清歌,道:“这下满意了?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容不下,还什么童女转世,护佑齐国百姓,真是可笑!” “梦瑶不是……” 齐方晴说完便起身追了出去,压根不听伊清歌的解释。 林美婷冷淡地开了口,“华然都走了,二小姐也别跪着了。” 伊清歌脸上火辣辣的,即便不去看,也能猜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羞恼、委屈、憎恨等等负面情绪一涌而来,她强忍着羞耻心,起身说道:“王妃,梦瑶衣裙脏了,想去换身衣服。” 林美婷转头看向身边的银杏,道:“你带二小姐去西厢房。” “是,王妃。”银杏来到伊清歌面前,道:“二小姐请。” “谢王妃。”伊清歌低垂着头,跟着林美婷走出了前厅。 伊华然出了牡丹园,根据来时的记忆来到了小花园,这里依旧在后院的范围内,除了女眷,外男不能进入。当然,他这个男扮女装的除外。 伊华然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伊清歌难堪。他有意无意地引导齐方晴提到接风宴,引出接风宴上弄虚作假的比试,就是要坐实这件事。这时,他只需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承认是自己输了,那别人便会认定那场比试是弄虚作假。以伊清歌争强好胜的性子,无论是为了虚荣心,还是为了声誉,势必会提出重新比试。这时,他也无需多做什么,只需表现出失望和伤心,承认自己不如她,随后躲出来就成了。这样伊清歌爱慕虚荣、自私自利、弄虚作假的名声就坐实了。 伊华然心情不错,连带着看花园里的花,也觉得格外好看。不过该做的戏还得做足,他眉头微蹙,装作一副忧郁的模样。 兰香看得一阵心疼,忍不住出声说道:“主子,您就不该心软带她来。” 伊华然苦笑地叹了口气,道:“我想着我们到底是一母同胞,能帮一把便帮一把,没曾想……她大概是记恨我要了银子吧。” “这可是皇室宴会,来的都是皇子龙孙,主子要为她的言行承担风险,要些银子那是应该的。更何况,这场宴会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场天大的机遇,莫说五万两,就是五十万两,也有的是人肯出。”兰香愤愤不平道。 “但我们毕竟是姐妹,在她想来,跟她要银子,就是不对吧。可我也只是想走个过场,希望她能因此珍惜这个机会,待事后再悉数还给她。没曾想她竟恨我至此,非要踩着我往上爬。” “嫂嫂就不该给这种人机会。”齐方晴从一处花丛后面走了出来。 伊华然惊讶地看着齐方晴,道:“晴儿?你怎么……” 伊华然何等敏锐,在齐方晴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方才的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以防伊清歌恼羞成怒,将他讹银子的事说出来。 “皇嫂不放心你,便让我追了出来。”齐方晴走到伊华然身边,“方才在厅内说话时,那个伊梦瑶看嫂嫂的眼神,就像看仇人,正巧被我看到,嫂嫂以后千万小心,别养条毒蛇在身边。” “不瞒晴儿,在收到禹王送来的帖子后,妹妹便有意让我带她参加宴会,可王爷办的是家宴,来的都是皇子龙孙,我也不好带个外人,便想方设法拒绝。可……”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可我到底是伊家的女儿,总归要遵父母之命,便以王府的名义给他们出了难题,向他们索要五万两银子,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曾想他们竟真拿了银子,我骑虎难下,只能带她过来。” “嫂嫂就是性子太软,若换成我,才不会做这种事,都是父母生养的儿女,凭什么捧着一个,踩着一个。”说到这儿,齐方晴想到了自己和齐方涵,对伊华然又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晴儿命好,有贵妃那样的母亲,又有王爷这般好的兄长,自是不用怕。而我……不过是为家族谋取利益而舍弃的棋子。”伊华然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伤感,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齐方晴握住伊华然的手,安慰道:“嫂嫂不必难过,如今嫂嫂嫁进平阳王府,有王妃和岑哥哥护着,没人敢再欺负嫂嫂。” 第57章 提到齐方岑,伊华然暗淡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好在老天有眼,世子活着回来了,而且父王、母妃对我疼爱有加,我这日子比之从前好过了许多。”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伊华然长出一口气,笑着说道:“别看晴儿年纪小,还真是会安慰人,我这心里好受多了。” “那当然!母妃和皇兄常夸我是知心小棉袄。” 伊华然温柔地笑笑,转头看向花园里盛开的花朵,道:“这秋日的菊花最是好看!” “可不是嘛。这花园里可是种了许多菊花,现在开花的不多,待再过些日子,所有的菊花都开起来,那才是美不胜收!”齐方晴顿了顿,接着说道:“嫂嫂可是才女,不妨以‘菊花’为题做首诗,也让晴儿拜读一番。” 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齐方晴的用意,她是在试探,试探他是否真有文采,从而确定那场接风宴的事实到底如何。所以齐方晴对他的话并非深信不疑,也不似看上去那么单纯。 不愧是皇家出来的,都是属藕的,心眼子忒多。 第029章 禹王生辰宴(3) 齐方晴看似单纯, 却也是个有心机的,想用这种方式试探他。虽然他没系统地接受过教育,可一有空他就喜欢读书、练字, 脑海中的存货还是不少的,当然都是盗版。 “那便让人准备笔墨吧。” 齐方晴闻言连忙招呼丫鬟, 为伊华然准备笔墨。 很快,笔墨便已备好,伊华然起身走到桌前, 提起笔蘸了墨,看着花园里的菊花,道:“这里的景致让我想到在明州度过的一段时日, 那时我曾外出游玩,路过一处园舍, 那里也种满了菊花。” 伊华然在为自己接下来要写的诗作铺垫,随后在砚台上舔了舔墨, 在纸上落了笔, 写道:“秋丛绕舍是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 此花开尽更无花。” 这是唐代文学家元稹写的一首诗,名字就叫《菊花》,不过伊华然改了一个字,将‘似’改成了‘是’, 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陶渊明这个人,这样一改解释起来相对要容易些。 齐方晴就站在一旁看着,且不说这首诗如何, 就说伊华然这一手字,就让人赞叹不已, 女子能写出这般飘逸的字,实属罕见! “嫂嫂,你的字写得真好!之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言是真。” “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手字了。” 伊华然这次并未妄自菲薄,他对自己的字也是有十足的自信,其实最初练字只是静心,后来接了个任务,目标人物酷爱书法,尤其喜欢行书,他要接近目标,便从书法入手,那几个月他没日没夜的苦练,最后不仅完美地完成了任务,还练了一手好行书。 齐方晴随后将注意放在了诗作上,轻声读道:“秋丛绕舍是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伊华然放下笔,笑着解释道:“当初我见此景致流连忘返,一时看到了夕阳西下,若非惊扰了那院中主人,我怕是还不知时间流逝,竟逗留了那么久。” 听着伊华然的解释,再读这首诗便有了画面感,一位美丽的少女驻足在开满菊花的房舍前,流连忘返,直到院中主人出现,才意识到已近黄昏。这种很唯美又很浪漫的画面,与齐方晴这种初长成的少女来说,吸引力十足,顿时惊为天人,看向伊华然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 “嫂嫂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我这就拿去给皇嫂瞧瞧。” “晴儿,等等……” 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伊华然心里长舒一口气,好在他看过这里的历史,与他所知的历史完全不同,那些他熟知的诗人也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不然,如果真让他作诗,那怕是要现原形了。 “世子妃,您写的这首诗真是越品越有韵味,写得可真好!”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元稹这个人,剽窃了也没人知道,但剽窃就是剽窃,伊华然难免心虚,道:“其实这首诗之前心中便有个大概的模样,只是一直没写出来,今日取了个巧而已,不值一提。” 西厢房内,银杏带着伊清歌进了房间,道:“二小姐,门外有丫鬟侍候,您换完衣服后,随便找个丫鬟引路便可,奴婢还得侍候王妃,不便逗留,告退。” “晴风替我送送这位姐姐。” “是,小姐。”晴风急忙应声。 “二小姐不必客气。”银杏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伊清歌面上的平静被打破,杏眼中满是愤恨,道:“伊华然,你个贱人!想方设法的作践我!” 晴云小心翼翼地看着伊清歌,道:“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 伊清歌猛地抬头看向晴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如那个贱人!” “不是。”晴云被吓了一跳,慌忙说道:“小姐才是京都第一才女,他……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乡下土包子,怎能跟小姐相提并论,是那些人瞎了眼,才被他蒙骗。” 伊清歌的脸色依旧难看,道:“听晴雨说,你们跟在他身边时,你深受他的信任,还得了不少赏赐?” 晴云心里一紧,急忙跪在了地上,道:“小姐,奴婢只认您一个主子,也只有您一个主子,还请主子明鉴。” 伊清歌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晴风就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许久后,伊清歌方才收回目光,道:“去把那身桃红色衣裙拿来。” 第58章 “是,奴婢这就去。”晴云如临大赦,赶紧爬起身走了出去。 伊清歌转头看向晴风,道:“你说晴云这丫头如何?” 晴风被问得一怔,沉吟片刻道:“我们四个自小跟在小姐身边,心中只有小姐一个主子,绝无二心!” “你在替她求情?”伊清歌淡淡地看着她。 晴风也跪了下来,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说晴云与晴雨之间,我该如何取舍?”伊清歌并未打算放过她。 见晴风一直不回答,伊清歌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难以抉择,那便由你顶替她们。” “不!”晴风下意识地拒绝,随即紧张地开口,道:“晴雨,奴婢选晴雨。” 晴风和晴云的关系更加亲近,如果真在两人之间做个选择,她会选择留下晴云,舍弃晴雨。 前院正厅内,齐方岑等人正喝茶闲聊,管家蒋林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回禀王爷,七皇子到了。” 齐方宇眉头微蹙,起身说道:“我出去迎一迎,你们便在此处喝茶。老五,你帮忙招呼着。” 齐方玖点点头,道:“皇兄放心便是。” 齐方宇带着人走了出去,厅内陷入了静默当中。齐方岑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便又将茶杯放下,百无聊赖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绿扳指,心里忍不住在想,伊华然现在在做什么,是否能应对这样的场面,又是否受了欺负。 齐方玖瞧了瞧齐方岑,起身来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道:“今日世子过来参宴,不仅带了世子妃,伊家二小姐也跟了过来,世子可是有意将二小姐也收了?” “之前只是听说,今日见了真人,才发现两姐妹长得真是一模一样。”说话的是高阳郡王齐方质,他说话时眼神中尽是垂涎之色,道:“若世子将两人共收房中,那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齐方岑看得眉头直皱,道:“高阳郡王可是对我平阳王府有何意见,若是有,便说出来,咱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齐方质神情一滞,随即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子妃是我的结发妻子,可你说起她时,不见半分尊重,我完全可以视为挑衅。” 在齐方玖心中,伊华然就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齐方质竟如此亵渎与他,实在让他无法忍受,道:“高阳郡王,你好歹是皇室中人,不为皇室争光也就罢了,竟如此损害皇家颜面,实在让人不齿!” 原本不服气的齐方质见齐方玖也加入讨伐,自知惹了众怒,悻悻地说道:“方才是我言行失当,还请平阳世子见谅。” 齐方岑冷哼一声,道:“我只是不良于行,并非死了,任何人在欺辱我平阳王府前,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这个能耐。” “好大的口气!” 门外传来说话声,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见齐方宇和齐方浩并肩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七皇子齐方浩。 “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镇辽大将军。” 齐方浩虽然是七皇子,却与齐方玖只差了一岁,只是他的长相与齐方宇、齐方玖大不相同,压根跟英俊搭不上边。一双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下巴堆得一层又一层,大腹便便,走起路来浑身发颤,步伐重的像是在擂鼓。 俗话说心宽体胖,这个齐方质明显不再其中,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仅是因为儿时被齐方岑打过,便一直与齐方岑不对付。 齐方宇眉头皱紧,警告地看过去,道:“老七,说话注意点,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就这样一副不讨喜的性子,除了那些巴结他的人,没人喜欢。 “我哪儿敢啊,人家可是镇辽大将军,如今都坐轮椅了,还张口闭口打一场,我这胆子都快吓破了。”齐方浩的讥讽就摆在明面上,压根不顾齐方宇的警告。 齐方岑之所以能如此年轻就当上大将军,完全是临危受命,他本是先锋将军,可大将军王威突发急症,没多久便一命呜呼,当时又面临蛮人入侵,齐璟不得已便任命齐方岑暂代大将军。谁知自齐方岑做了镇辽大将军之后,屡战屡胜,他因此在军中建立了很高的声望,也引起了齐璟的警惕。 齐方宇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先不说两人有什么私怨,这场宴会是他举办的,齐方浩这么做就是在给他难堪。 “若你一意孤行,那便离开我禹王府。” “三哥息怒,我可是来贺寿的,若是被赶出去,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又要说咱们兄弟不和,传到父皇耳朵里也不好,你说是吧,三哥。”齐方浩眯着眼睛笑着,明显是有恃无恐。 “下不为例。”齐方宇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松了口。 “三哥放心,我心里有数。”齐方浩朝着齐方岑走了过去,肥胖的肚子在锦衣华服的包裹下微微颤动,道:“五哥也在啊,刚才发生了何事,惹得咱们镇辽大将军如此盛怒?” 齐方玖对齐方浩也十分不喜,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兄弟关系,道:“七弟,今日是三哥的生辰,你要注意言行。” “我怎么了?不过是问了一句话,哪里错了?至于你们一个两个的不顾兄弟情分,来兴师问罪?” 齐方宇出声说道:“方岑这一身伤病是为国征战所致,七弟如此冷嘲热讽,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也难免惹来一顿教训。” 第59章 “冷嘲热讽?”齐方浩笑了笑,道:“三哥怕是误会了,我只是关心咱们的镇辽大将军,并无嘲讽的意思。” 齐方岑淡淡地看着他,道:“若七皇子当真关心,不妨向皇上请命,接替我去辽东领兵,这样还能为皇上分忧,一举两得。” 齐方浩神情一滞,莫说让他领兵,就是让他独自上马都费劲,齐璟虽然没什么大作为,却也没糊涂到让他领兵的地步。 齐方浩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道:“听闻世子不良于行,并非是受伤所致,而是中毒,不止不能行走,还不能行房事,不知是真是假?” “不能行房事?”在场众人听闻此事,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是齐方玖和齐方质,他们一个若有所思,一个幸灾乐祸。 身为一个男人,却与太监无异,这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齐方浩就是在戳他痛处,让他成为全京都的笑话。 齐方岑变了脸色,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冷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七皇子有何关系?” “与我倒是无关,只是可惜了世子妃,如此倾国倾城之貌,却只能独守空房……” 齐方浩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便看到一只茶杯朝着面门飞了过来。他心中一惊,慌忙往旁边躲去,却还是晚了一步,茶杯‘砰’的一声砸在脸上,杯中的水随之泼了出来,浇了他一脸。不过因为他肉太厚,只是红了一块,连点皮都没破。 齐方浩低头看向身上的狼狈,随即不敢置信地看向齐方岑,怒道:“齐方岑,你竟敢对我动手!” 齐方岑冷眼看着他,道:“你如此辱我,未对你动刀兵,已是手下留情。若你不服,我们现在就进宫,到御驾之前辨个对错。” 齐方宇的脸色也十分难看,齐方浩这么做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冷声说道:“老七,若你再这般一意孤行,便马上滚出禹王府!” 齐方浩看看齐方岑,又看看齐方宇,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道:“齐方岑,今日的事没完,咱们且等着!” 齐方浩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贴身侍从急忙跟上,却被他甩手给了一巴掌,道:“废物点心!老子养你们有何用!” 侍从被打倒在地,随即认罪道:“奴才知错,殿下息怒!” 临走之前,齐方浩又看了齐方岑一眼,那眼神阴冷、怨毒,就好似一条毒蛇。侍从不敢怠慢,急忙爬起来,追了上去。 齐方宇转头看向齐方岑,道:“方岑,今日是我招呼不周,你别往心里去。” “此事跟三哥没关系。”齐方岑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最后看向齐方宇,道:“三哥,外面天气不错,我去透透气,失陪。” “园子里的花开的不错,大家一起去转转吧。另外,我还让人请了戏班,安排了投壶、射箭,还可对弈、弹琴,有兴趣的都可以去玩玩,不必都在这里拘着。” “王爷有心了。” 众人在齐方宇的招呼下离开前厅,于海推着齐方岑紧随其后,齐方玖就走在他旁边,“世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方岑并未抬头,淡淡地说道:“五皇子有话直说便可。” “那个二小姐心术不正,还是让世子妃离她远一点为好。” 齐方岑闻言眉头微蹙,心里顿时有些不悦,道:“多谢五皇子提醒,她的安危由我负责,就不劳五皇子费心了。” 齐方玖低头看了看齐方岑,道:“我听闻你一回来,便让世子妃搬出了正房,世子妃至今仍在东厢房独居。” 齐方岑抬头与齐方玖对视,道:“这与五皇子有何关系?” “世子妃肯答应与你冥婚,可见其对你是真心实意,你不感动就算了,还在回归当日将她赶出正房,你可知外面那些人怎么说她?”齐方玖因此对齐方岑十分不满。 “先不说其他,我只想知道,为何五皇子对平阳王府的事如此了解?” 齐方玖神情一滞,看着齐方岑沉默了一会儿,抬脚走了出去。 齐方岑看着他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道:“看来府里的人该清一清了。” “主子啊,您还是快点接世子妃回正房吧,外面可有的是人对世子妃虎视眈眈。” 齐方岑没有回应,心里的不悦却越发明显。 突然,一名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呈给了齐方宇。齐方宇打开一看,不禁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齐方岑,随后抬脚走了过来。 “方岑啊,你这个世子妃果然才貌双全啊,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 齐方岑奇怪地问道:“三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齐方宇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道:“你瞧瞧这个。” 齐方岑伸手接了过来,很快便被纸上飘逸的行书吸引住目光,随后才将注意力放在诗句上,“这是?” “这是弟妹写的。且不说这诗如何,单是这字就让人刮目相看,如此清俊飘逸的字体,也就只有你能写的出,没想到弟妹竟也能写的如此好。” 齐方岑点点头,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诗句上,“秋丛绕舍是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弟妹说之前在明州,外出游玩时,曾碰到过种满菊花的房舍,被其中的景致吸引,流连忘返,直到主人家发现,才发现已近黄昏,故而有了这首诗。”齐方宇将丫鬟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第60章 齐方岑闻言顿时有了画面感,道:“那这个陶家,应该就是指那户人家了。” “是啊,弟妹文采斐然,不愧才女之称啊!” 听到齐方宇的夸赞,齐方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三哥谬赞了。” 齐方玖似乎听说了这边的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道:“听闻世子妃做了首诗,不知能否也让我品鉴品鉴。” 齐方岑脸上的笑意消失,虽不情不愿,却还是递了过去。 齐方玖看着纸上的字体,不禁有些惊讶,道:“没想到世子妃竟写的一手好行书。” “确实难得,大概是因为方岑酷爱行书,世子妃投其所好吧。方岑啊,世子妃对你如此情深义重,你莫要辜负才是。” 齐方玖闻言眼神闪了闪,继续看着手中的诗作,目光停留在最后两句上,吟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我猜这最后两句是在以物喻人,这‘菊’应该指的方岑,表达了世子妃对方岑的倾慕之情,以及世子妃的坚贞不渝。” 这话不止齐方宇在说,牡丹园里的贵妇小姐们也在说,听得伊华然在心里直翻白眼,心道:“元老啊,您老人家千万别当真,是这群人没文化,跟我没关系。” 见伊清歌走了进来,议论的人们这才停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她们已经认定接风宴上的比试是在弄虚作假。 “二小姐回来了。”齐方晴上下打量着伊清歌,见她穿的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中对她越发不满,道:“怎么,这是心知比不过嫂嫂,又开始模仿我了?” 伊清歌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说道:“公主说笑了。梦瑶之前从未见过公主,也不知公主今日的着装,怎会有模仿一说。” “晴儿。”林美婷无奈地叫了一声。 今日是齐方宇的生辰宴,齐方晴也不好闹得太过,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看向面前的棋盘,道:“皇嫂,怎么一晃神的功夫,这局面就不一样了?” 林美婷苦笑着说道:“华然棋艺高超,我能下到这一步,是她一直在让我。” “皇嫂可别这么说,方才是皇嫂晃了神,下错了地方,我这才钻了空子。” 林美婷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你啊,事事为着旁人,谁若说你一个不好,我第一个不信。” “皇嫂可别夸我了,再夸下去,华然该无地自容了。” “无地自容的不该是嫂嫂,而是某些人。”齐方晴虽然没有题名道姓,眼睛却是毫不避讳地看向伊清歌。 伊清歌看了棋盘一眼,接风宴上与伊华然对弈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当初明明已经设计好,最开始伊华然也按照设计好的步骤走,可走着走着就变了,她应对起来逐渐变得吃力,眼看着要输了,这才不得已提醒他,也正是因此那场宴会的走向彻底变了。她不明白一个长在乡下的土包子,怎会有如此精湛的棋艺。 伊清歌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委屈,笑着说道:“姐姐的棋艺确实精湛,那日梦瑶也是险胜,若是再来一局,怕是输赢难料。” 伊华然闻言挑了挑眉,没想到向来自傲的伊清歌竟会这么说,不过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这样一回答,即便之后与他对弈输了,也不会被说得太难听。 听伊清歌这么说,齐方晴眉头一皱,似乎也没想到伊清歌会这么说,道:“那就再与嫂嫂对弈一局,瞧瞧谁输谁赢。” 林美婷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道:“对弈就算了,马上就到午时了,咱们也该去前院开宴了。” 伊华然感激地看着她,随后又无奈地笑了笑。这样会让林美婷认为他是在给伊清歌留颜面,以及感受到他的身不由己。其实他就是不想逼伊清歌太紧,以免她狗急跳墙。 林美婷叹了口气,道:“你啊,就是性子太软。” 伊华然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林美婷的反应证明他要传达的情绪,已经传达到位。 林美婷起身,扫了一眼众人,道:“走吧,咱们去前院。” 众人相继起身,跟着林美婷往前院走,伊清歌落在最后,看着伊华然的背影,心中升腾起浓重的阴霾,阴冷在眼中一闪而过。 第030章 禹王生辰宴(4) 因为来的人不多, 又都是亲戚,所以并未如以往一般,太过在意男女大防。宴会便在前院的花园中进行, 只是男女不同桌。 “二小姐。” 伊清歌顿住脚步,看向出声的少女, 若她没记错,这是肃王家的庶女齐艾华。除了齐璟的儿女,皇室中他们这一代只有嫡出才能用‘方’字, 庶出不能用。 伊清歌福了福身,道:“梦瑶见过郡主。” “免礼。”齐艾华看着伊清歌,脸上浮现怜悯之色, 道:“你为何要来这儿,受这样的屈辱?” 伊清歌转头看向伊华然, 苦笑道:“前几日母亲受了伤,梦瑶一直在床前侍候, 母亲心疼梦瑶, 便央求姐姐带我出来散散心。没想到……” 齐艾华不置可否地笑笑, 道:“你姐姐是个厉害的, 你斗不过她,还是收收心,好好过日子吧。” “梦瑶并无争斗的心思……”伊清歌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道:“没错, 之前的接风宴是梦瑶考虑不周,但当时梦瑶并未想那么多,只觉得是姐妹间的游戏而已, 谁输谁赢都没有妨碍,没想到竟成了一场笑话。” 第61章 “我也有个厉害的姐姐。”齐艾华看向她的嫡姐齐方黎, 在一众贵女间如鱼得水,与她这个透明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郡主的处境也与梦瑶一般?” 齐艾华并未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道:“若有空,便来肃王府坐坐。” “多谢郡主,梦瑶感激不尽。”伊清歌的眼睛亮了起来。 “二小姐只要不嫌弃我是个庶女便好。” “自然不会!郡主若不嫌弃,以后便唤我‘梦瑶’吧。” 即便是王府的庶女,那也是皇室成员,若与她交好,以后出席宴会,便不必再求伊华然,省银子不说,还不同看他那副可恶的嘴脸,一举两得。 齐艾华点点头,“那我们也赶紧跟上吧。” 齐方晴一直在留意伊清歌,见齐艾华与她聊了许久,转身走到齐方黎身边,道:“黎姐姐,你那个庶妹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齐方黎转身看了一眼,随即盈盈一笑,道:“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公主多见谅。” 齐方晴闻言捂嘴笑了起来,道:“黎姐姐这话,我爱听。” 伊华然自然也看到了伊清歌和齐艾华的互动,不由在脑海中搜索有关齐艾华的剧情,这一搜不要紧,还真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个齐艾华看着不声不响,其实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三年后塔塔将进犯边境,一举拿下齐国三座城池,眼看着有长驱直入的趋势,齐璟不得已提出和谈,不仅割让了城池,还答应了和亲。 齐璟不舍得自己的女儿远嫁,便下旨从皇室宗亲中挑选,肃王齐惟为了在齐璟面前表忠心,便主动提出由齐艾华来和亲。齐璟自然不会反对,便想着定下此事,谁知和亲的诏书还没下,齐艾华这边就出事了,起了一身的疹子,尤其是脸上,密密麻麻得十分可怕。 那时的塔塔王子塔拉莫已经到了京都,要求看一看和亲对象,而齐艾华那副恐怖的模样实在无法见人,齐璟无法,只能临时换人。齐惟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齐艾华,另一个就是齐方黎,齐惟自然不想齐方黎去和亲,本想和齐璟求情,偏偏这时候督察院有人参他,说他贩卖私盐,侵占田产。为了保住自己,齐惟不得已只能带齐方黎进宫,被塔塔王子一眼相中,和亲的人选这么便定了下来。之后齐方黎远嫁塔塔,齐艾华则成了肃王府唯一的郡主,后来嫁给了护国公府的嫡子林烨,也就是林美婷的胞弟。 世人不知道的是,向督察院匿名举报齐惟的正是齐艾华。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两人凑在一处,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众人出了后院,径直朝着花园走去,越是走进,唱戏的声音越清晰。 林美婷出声说道:“已经开锣了,好像唱的是《海乔传》。” 伊华然对戏曲没研究,更何况还是这个世界的戏曲,更是听都没听过,他只含笑听着,并不打算接话。 “听这唱腔,应该是李大家。”出声接话的是齐方黎。 “没错,王爷可是早早就定了李大家来王府唱堂会。” “那我们可有耳福了,这李大家一年在京都也呆不了多久,能请到他可不容易。” 伊华然在一旁瞧着,这个齐方黎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是太过骄傲,最后被自己瞧不上的人给坑害了。 众人一走进花园,便看到来来往往的不少人,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投壶,还有的在听戏。伊华然的目光很快便捕捉到了齐方岑的身影,即便在众多俊男帅哥中,他的容貌和气质也是最出色的。 齐方岑也是一眼便看到了伊华然的身影,转头看了看于海,吩咐道:“推我过去。”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朝着伊华然走了过去。 齐方玖看着走出去的齐方岑微微蹙眉,想要跟上却没有理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林美婷注意到齐方岑的动向,转头看向伊华然,笑着打趣道:“这才多久没见,世子便迫不及待来寻你了。” “皇嫂可别取笑我了。”伊华然白皙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粉,恰到好处的羞涩让众人看得莞尔一笑。 齐方岑来到近前,先跟林美婷打了招呼,这才看向伊华然。其他人都识趣地躲了出去,给他们让出独处的空间。 齐方岑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应付得来吗?” “还好,王妃很照顾我。”伊华然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我……还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伊华然的小动作取悦了齐方岑,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若你不喜,以后这种宴会能推便推,实在推脱不掉,便让母妃陪你出席。” “好。”伊华然闻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春日里午后的阳光,让人看后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也随之勾起嘴角。 “你以前就写行书?” 伊华然被问得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抬头看向于海。 于海回了神,道:“那什么,奴才突然想起有点事,告退。” 待于海离开,伊华然这才脸红地开了口,“之前练的是楷书,行书是进王府后练的。” 因为原主之前写的是楷书,所以伊华然才会这么说。 “你是……” “好像有人在叫我,我先过去一趟。”不待齐方岑说完,伊华然便脸红走了出去。 第62章 “华……然。”齐方岑看着逃也似的伊华然,心中难免得意,嘴角一扬再扬,压都压不住,“难道真的是那个意思?” 花园的一处凉亭中,齐艾华和伊清歌相继坐下,立即有丫鬟端上了茶水。看着不远处微笑着伊华然,齐艾华忍不住出声说道:“二小姐可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伊清歌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不知,还要劳烦郡主解惑。” “方才二小姐去换衣服,世子妃则做了一首诗。”齐艾华停顿了停顿,吟道:“秋丛绕舍是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这是姐姐做的诗?”伊清歌脸上的神情有些挂不住。 “世子妃说她曾在明州老家住过一阵子,出去游玩时,路过一处房舍,房舍外种满了菊花,引得她流连忘返,竟忘了时间,直到惊扰了主人家,才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齐艾华转头看向伊清歌,道:“多美的诗句,不是吗?” 伊清歌闻言蹙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二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当然,若有不方便之处,就当我不曾问过。” “我与郡主一见如故,哪有不方便一说。只是……”伊清歌看了一眼伊华然的方向,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沉吟片刻,道:“那我便只说与郡主听,还望郡主不要说与旁人听。” “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其实那首诗并非姐姐所做。姐姐自小跟在父亲母亲身边,已经许久没去过明州,是……” “怎么?二小姐是想说,这首诗是你所做?” 齐方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了伊清歌一跳,急忙说道:“梦瑶不是那个意思,五公主千万不要误会。” “误会?方才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齐方晴看向齐艾华,道:“你也听到了,不是吗?” 齐艾华为难地看看伊清歌,又看看齐方晴,道:“五公主,方才二小姐只说那首诗并非世子妃所做,并未说是自己所做。” “之前二小姐在接风宴弄虚作假,踩着孪生姐姐的名声上位,如今二小姐又想故技重施,在我皇兄的生辰宴上出风头。你哪是什么童女转世,我看你是恶鬼投胎,专门祸害亲姐。” 齐方晴就是看伊清歌不顺眼,压根没息事宁人的打算,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伊清歌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在棋艺上或许不如伊华然,但在吟诗作赋上,她自信能赢他。 “五公主,梦瑶到底哪里得罪了您,您要如此针对梦瑶?”伊清歌眉头蹙起,眼眶微红,一副委屈却又强忍着的模样,道:“之前的接风宴确实是梦瑶思虑不周,没有顾及姐姐的颜面,可梦瑶已经多次道歉,为何五公主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伊华然怎会不知她的用意,上前两步拉住了齐方晴,道:“晴儿,妹妹年幼,说话难免不中听,今日是三哥的寿辰,你就看在我的情面上,别跟妹妹一般见识。” “即便梦瑶身份卑微,也不容不得他人污蔑。既然旁人都觉得接风宴上是妹妹在弄虚作假,不妨今日咱们姐妹再比一场,让大家仔细分辨,事实到底如何。”伊清歌福下身子,两眼含泪地恳求道:“求姐姐成全。” 伊华然失望地看着伊清歌,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便依你。你想比什么?” 听伊华然这么说,伊清歌心中难免得意,急忙说道:“既是证明接风宴上并非弄虚作假,那便与接风宴上一样,比诗词……” “既是皇兄的生辰宴,那便由皇兄来出题,这样最为公证。”齐方晴打断伊清歌的话,讥诮地看着她,道:“以免某些人作弊。” “五公主这话说得在理。”齐方黎跟着应承。 “既如此,那便请王爷过来主持吧。”林美婷一锤定音。 很快,就有奴才将齐方宇请了过来,其他人听到有比试,也跟过来看热闹,比试的双方既是绝色美女,还是亲生姐妹,这热闹可不是一般的好看。 齐方宇看了看伊华然,又看了看伊清歌,沉吟片刻,道:“古人有七步成诗的雅事,咱们今日不妨也效仿古人,来个七步成诗,不设题目,不拘一格。弟妹,二小姐,你们以为如何?” “全凭三哥做主。”伊华然微微福了福身。 伊清歌闻言松了口气,她早早就在为今日做准备,没有题目的限制,那诗词就都是现成的,这次她赢定了。 “全凭王爷做主。” 齐方晴眉头微皱,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林美婷拦了下来,朝她摇了摇头。齐方晴只得悻悻地坐了回去。 “既然两位没有异议,那便准备笔墨吧。” 仆人准备好笔墨,伊华然便径直走到桌前,抬头看向林方岑,毫不避讳,甚至看得出了神。围观的人纷纷看来,小声地窃窃私语,更加认定之前那首诗是写给齐方岑的。 过了许久,他恍然回神,提笔便写,一气呵成,随后将笔扔在桌上,径直朝着齐方岑走去。来到近前,他低头看齐方岑,眼神温柔似水,嘴角勾着笑意,随即朝他伸出了手。齐方岑一怔,抬头看他,不自觉地伸出手与他交握。两人是俊男美女,脸上又是浓情蜜意,画面看起来十分美好,让围观的人不禁心生羡慕。 齐方晴心急地跑到桌前,低头看向伊华然写的诗,半晌没有说话。其他人见状更加好奇,也纷纷上前,看后皆是愣在原地。 第63章 “这是怎么了?”齐方宇奇怪众人的反应,抬脚走了过去,在看到伊华然写的那首词后,不由一阵惊叹,读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伊华然淡然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就如他每次读这首词一样,这是辛弃疾的词作当中,他最爱的一首,可谓千古绝唱,就算伊清歌再有才,也绝对比不过。他之前之所以看向齐方岑,也是为写这首词做铺垫,包括写完后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他设计好的。 齐方岑听完齐方宇的吟诵,不敢置信地看向伊华然,眼中尽是惊叹,甚至能与他产生共鸣,且久久无法散去。 齐方宇拱手说道:“弟妹之才情,令人佩服!” 伊华然脸红地福了福身,道:“三哥谬赞了,华然不敢当。” 齐方玖在心里默念着那首词,再抬头看向伊华然时,心中那炽烈的爱慕之情,几乎藏不住。他忍不住在心中反问:这样的奇女子,为何偏偏是别人的妻子?为何他们没有早点相识? 其实在伊华然放下笔的前一刻,伊清歌便已经写完了一首诗,不过她并未出声,想让众人看完伊华然的诗作后,再欣赏自己的,这样更能凸显她的诗作好。哪曾想伊华然竟有如此大才,她写的诗与之相比黯然失色。 齐方晴转头看向伊清歌,轻蔑地看着她,道:“二小姐,这还有比的必要吗?” 伊清歌心里再没了之前的得意,脸色涨得通红,不愿相信伊华然赢过她,只是若继续比下去,她只会更加难堪,不得不说道:“姐姐大才,梦瑶自愧不如,梦瑶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伊华然见伊清歌落荒而逃,想要追出去,却忘了自己还与齐方岑十指相扣,“世子,我担心妹妹会出事,想过去瞧瞧。” “这是她自作自受,华然已经仁至义尽,不必再管。” “可……”伊华然眉头微蹙,明显有些担忧。 齐方晴也上前劝道:“嫂嫂,方才她还污蔑你,说之前那首诗不是你写的,这分明就是要欺负嫂嫂,想继续踩着嫂嫂上位,嫂嫂不要再心软了。”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道:“若我不管,父亲母亲那边不好交代。况且她是跟着我来的。” 齐方岑出声说道:“那就让菊香过去瞧瞧。” 伊华然犹豫片刻,到底是点了点头,道:“也好。菊香,你去看看二小姐,若是有事,便立即过来禀告。” “是,奴婢这就去。” 伊华然本以为伊清歌会自行离开,没曾想在开宴的前一刻,又看到了她的身影,和肃王府的齐艾华一道,出现在花园内。伊华然不禁挑了挑眉,不禁感叹伊清歌承受打击的能力,还真像打不死的小强。 午时一到,宴席准时开始,伊华然就坐在林美婷和齐方晴旁边,而伊清歌则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与齐艾华坐在一处。 齐方晴鄙夷道:“若换成我,早就走了,她竟然还来饮宴。”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晴儿,看在我的情面上,便少说两句吧,她到底是我妹妹。” “那好吧。”齐方晴被伊华然的才华折服,爽快地应了下来。 王府的宴席自然是丰盛无比,一盘接一盘,一碟接一碟,不仅色香味俱全,摆盘还十分讲究,看得人赏心悦目。 伊华然一边吃,一边留意着齐方岑那一桌的情况,今日的刺杀可是他取信齐方岑的绝佳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齐方晴拿起伊华然面前的小碗,盛了些圆子给他,道:“嫂嫂尝尝这个,这是我的最爱,每回来皇兄这儿,我都会点这道菜。” 伊华然低头看看碗里的东西,以为是汤圆,便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没想到竟吃出了淡淡的酒香,神情不由一怔,随即看向齐方晴,急忙问道:“这是什么菜?” 齐方晴笑着答道:“酒酿圆子啊,嫂嫂是不是也觉得很好吃?” 不待伊华然回话,就听一声惊呼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丫鬟惊慌的说话声,“奴婢该死,世子恕罪!”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只见齐方岑眉头紧蹙,身边跪着丫鬟。这就是书中所写的剧情,一名丫鬟在上茶时,不小心洒在了齐方岑衣服上,齐方岑不得不去换衣服,在这途中遇到了刺杀。 伊华然捏了捏有些昏沉的眉心,起身说道:“嫂嫂,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这奴才笨手笨脚的。”林美婷明显有些不悦,道:“华然,你陪方岑去客房换身衣服吧。” “好。”伊华然朝着齐方岑的方向走去,兰香和菊香急忙跟上。 齐方岑看着打湿的裤子,眉头越皱越紧,刚要说话,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他转头看过去,只见伊华然缓步走了过来,皱紧的眉头一松,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道:“起来吧,以后做事留心些。” 丫鬟闻言松了口气,道:“奴婢定谨记,多谢世子宽宏。” 齐方宇怒道:“还不快滚!” “是,奴婢告退!”丫鬟急忙收拾了掉在地上的茶盏,转身退了下去。 齐方岑看向齐方宇,道:“三哥,我去换身衣服。” 齐方宇点点头,道:“我让人带你们去客房。” 说话间,伊华然已经走到近前,朝着众人微微福了福身,便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推着齐方岑走了出去,吩咐道:“于海,你去拿衣服。” 第64章 “是,奴才这就去。” 伊华然关切地问道:“世子可有伤到?” 听他关心自己,齐方岑心里的那点不悦消失,道:“没有,不必担忧。” “那茶不热?”伊华然佯装奇怪地说道:“不是刚泡的茶吗?” 齐方岑闻言一怔,不动声色地看向前面带路的小厮。小厮弓着身子在前面带路,一点反应也无。 齐方岑回道:“应该是那个丫鬟偷了懒,上的是之前泡的茶。” “也有可能,毕竟今日生辰宴,王府里的下人都很忙。”伊华然顺着齐方岑的话说道,又抬手捏了捏越发昏沉的脑袋,心中暗骂道:“伊华然啊伊华然,亏你自诩是顶级特工,这点警惕心都没有,真是丢死人!” 伊华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能沾酒,一沾酒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性情,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完全不受控。他也曾怀疑自己有双重人格,而酒就是另外一个人格出现的诱因,只是他没去看过心理医生,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就只有黄莺,也是她告诉他这种情况的。 轮椅突然停了下来,齐方岑疑惑地转头,只见伊华然眉头紧锁,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不禁关切地问道:“华然,你怎么了?” 伊华然没说话,看着齐方岑发怔。 “华然?”齐方岑越发奇怪。 兰香和菊香对视一眼,也觉得有些奇怪。 伊华然依旧没出声,紧皱的眉头却在慢慢舒展,看向他的眼神也在发生着变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齐方岑?” 齐方岑眉头皱紧,眼中尽是疑惑,道:“华然,你怎么了?” “无事,方才喝了点酒,有些晃神。” 伊华然微微一笑,继续推着齐方岑往前走,而一旁的小厮从头到尾都未说过一句话。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你饮酒了?” 伊华然如实说道:“也不算,就吃了些酒酿圆子。” 齐方岑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哪里奇怪又说不清,若有所思地闭了嘴。 第031章 禹王生辰宴(5) 一行人一路往东走, 越走人越少,当他们走进竹林后不久,突然从旁边林子里窜出一个黑影, 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在阳光的反射下, 一道刺眼的光射来,齐方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 那人已经来到近前,闪着寒光的短刀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他握紧双拳,控制着想要还手的本能,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兰香和菊香惊呼一声,吓得呆愣在原地。站在齐方岑身后的伊华然突然动了, 上前两步,在短刀即将刺到齐方岑的面门时, 一只手攥住了刺客的手腕, 顺着刺客的去势, 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刺客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冲,另一只手则握紧发簪,狠狠朝刺客的脖颈刺去,‘噗呲’一声, 皮肉被撕裂,簪子毫无阻碍地刺了进去,动作干净利落。 刺客惊恐地转头看向伊华然, 倾国倾城的容貌被溅上了几滴鲜血,就好似用笔勾勒出的花钿;波光流转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随即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温润的双唇轻轻开合,用极致温柔的语调说道:“我的人,你也敢动,找死!” ‘砰’,刺客的身子摔在地上,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伊华然,惊艳取代了恐惧,仿佛要将他深深刻在灵魂里。 兰香和菊香震惊地看着伊华然,久久无法回神,她们实在无法将面前的伊华然,与她们朝夕相处的人重合。 同样震惊的还有齐方岑,以及隐在暗处的暗卫,完全无法想象平日里病恹恹,看到一只蚂蚁死了都伤春悲秋的女子,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把一个人杀了。 伊华然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带路的内侍此时已不见了踪影。他眉头微蹙,转头看向兰香,道:“愣着作甚,去叫人。” 兰香猛地回神,慌忙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微微的刺痛传来,伊华然抬起右手,只见衣服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袖。他皱眉想了想,应该是刺客在自己的手腕被攥住以后,转动短刀划伤了他的手臂。 “你受伤了!”齐方岑看向他的手臂,紧张地说道:“过来,我瞧瞧。”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嘴角微勾,道:“你关心我?” 伊华然此时的眼神与往常的羞涩与胆怯不同,具有极强的侵略性,看得齐方岑一怔,一时竟忘了回答。 伊华然上前两步,朝着齐方岑伸出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看吧。” 齐方岑回神,压下心里的疑问,仔细查看他手臂上的伤,扒开被割破的衣袖,一道近两寸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鲜血还在往外流,可伊华然却好似感觉不到疼似的,不遮不掩地盯着他看。 齐方岑不知为何竟被他看得脸上一阵燥热,道:“伤口很长,还在流血。菊香,快去找于海要止血药,再拿套衣服过来。” 菊香总算回过了神,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而就在此时,竹林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伊华然看向入口的方向,道:“这次刺杀只是试探,而我却杀了他,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齐方岑的瞳孔骤然一缩,紧紧地盯着伊华然,道:“你究竟是谁?” 伊华然听他这么问,转头看了过去,勾唇一笑,道:“我是你的世子妃啊,还能是谁。” 第65章 “你会武功?” “不会。”伊华然一本正经地摇头,“只是学过一些防身术,我如此美貌,难免会遇到一些宵小之徒,方才能杀了他,是他对我没有防备,我借力打力罢了,若真让我跟他打,死得只能是我。” 齐方岑的眉头皱紧,道:“你之前只是伪装?” “非也,我只是喝了酒而已。” “喝了酒而已?”齐方岑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齐方岑还想再问,被出现在竹林入口的人群打断。 齐方宇快步走到近前,看都未看刺客一眼,径直看向齐方岑,关切道:“方岑,你没事吧?” “我没事,华然受伤了。” 见齐方宇看过来,伊华然开了口,道:“世子为国征战,落得一身伤病,这本是武将之荣耀,理应受人尊敬、仰慕。可事实却是,他因此遭人白眼,受人耻笑。世子心胸宽广,不予计较,只想余生与家人安稳度日。可如此简单之期望,竟也成了奢望,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府,遭遇刺杀,险些丧命。” 伊华然边说边扫视众人,语气中尽是悲愤,最后将目光落在齐方宇身上,道:“王爷,您是否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齐方宇的脸色不太好看,“此事确是我的疏忽,弟妹放心,我定会给方岑一个交代。” 林美婷也跟着劝道:“是啊,华然,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还是尽快医治为好。” “不必,今日世子受了惊吓,实在不敢逗留,告辞。”伊华然转头看向兰香,道:“那发簪是母妃所赐,不能遗失。” 兰香一怔,随即看向倒在地上的刺客,那发簪正插在刺客的脖子上,插得很深,只剩簪头在外面。待她再一抬头,伊华然已经推着齐方岑走了出去。兰香又低头看向插在刺客脖颈上的发簪,一咬牙走上前,猛地拔了出来。鲜血喷溅而出,溅在她脸上,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她强忍着恶心,用衣袖擦了擦脸,紧接着追了上去。 “方岑……”齐方宇三两步追了上去,道:“方岑,今日之事确实是三哥的疏忽,弟妹还受着伤,还是先治伤再说其他吧。” 齐方岑看向齐方宇,神色淡淡地说道:“三哥,方才若非华然舍命救我,我已经死了。” 齐方宇神情一滞,道:“此事我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我相信三哥。”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华然一介女流,为了救我不惜伤人性命,她如今只是强装镇定,靠着心里的一股怒气撑着,我们需快些回府,三哥便不要再阻拦了。” 齐方宇看向伊华然,果然见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仿佛下一秒便会晕倒,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那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 “那就有劳三哥了。”这次齐方岑没有拒绝。 待他们坐上马车,于海将包扎用的东西放在车上,随后便在侍卫的护送下,出了禹王府。 齐方岑看向面色惨白的伊华然,道:“你过来,我帮你止血包扎。” 伊华然往齐方岑身边挪了挪,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上,抬起受伤的手臂,道:“那你可要快点了,不然伤口便止血了。” 若非他脸色惨白,就连唇色都变了,就他目前的状态,没人会觉得他受了伤。齐方岑没有多问,伸手将伊华然的衣袖撕了下来,随后便上药和包扎。包扎期间,伊华然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毫无避讳,可谓是大胆至极。 齐方岑被他看得不自在,抬眼看过去,道:“为何这般看我?” “不这么看,那要如何看?”伊华然突然靠近,近到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轻声说道:“这么看吗?” 齐方岑下意识地后仰,脑袋磕在了车上,疼痛让他皱紧眉头,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只觉得嘴唇突然一凉,伊华然竟大胆地吻了上来。 齐方岑不由一阵错愕,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攥住了手腕,紧接着他又想开口说话,谁知伊华然得寸进尺,竟将舌头伸了进来。很快,他便沦陷在陌生的快感中,无法自拔,直到下/身被握住,他的神智才算被强行拉了回来。 齐方岑脸色通红,恼怒地看着他,道:“你……你在做什么?” 伊华然松了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道:“还真硬不起来,怎么做到的?” 如此直白的话,让齐方岑脸上火辣辣的,怒道:“你!不知廉耻!” 伊华然微微一笑,道:“我们可是夫妻,若夫妻之间讲什么礼仪廉耻,还怎么行房?” “这是白日!”齐方岑说完这话,自己先愣住了。 伊华然眼神灼热地看着他,就好似在用眼睛一层一层地扒着他的衣服,略带蛊惑地说道:“那以你的意思,晚上就可以了?” “我何时这般说过?”齐方岑的脸色涨得通红。 “呵。”伊华然轻笑一声,便转开了视线,自顾自地脱起了衣服。 “伊华然,你到底要干什么!”齐方岑压低声音怒斥道。 “自然是换衣服。”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道:“世子以为我要做什么?” 齐方岑神情一滞,心虚地别开了眼。 伊华然却没打算放过他,道:“就算我想做点什么,世子的身子也不允许啊。” 第66章 “你!你简直不知羞耻!”齐方岑恼羞成怒,说出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此时的心情。 “世子何时把毒解了,我再让世子知道什么是不知羞耻,现在嘛……”伊华然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下/身,嫌弃地摇摇头。 齐方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一直被伊华然掌控着,直到马车停下,车外传来于海的声音。 “世子,我们到了。” 齐方岑就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理智一下被拉了回来,看向伊华然的眼神充满戒备,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伊华然,你的世子妃,如假包换。”说话间,伊华然已经换好了衣服,当然只换了外衫。 “你以为我会信?” 伊华然勾唇一笑,道:“若只想要你的小白花,就不要让他沾酒。当然,若世子想我了,也可以骗他喝点,我会马上来见你。不过,我希望我来时世子的毒已解,那我便能让世子尝一尝什么是欲/仙/欲/死的滋味。” 尽管齐方岑已恢复冷静,可未经人事的他还是被说得两颊发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伊华然说完便起身下了车。 齐方岑坐在车上,脸色变了又变,方才他竟被女子轻薄了,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若他没有中毒,岂非……这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伊华然!” 伊华然下了车,径直回了东厢房,无力地靠在软榻上,吩咐道:“去把余大夫叫来。” 菊香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兰香则来到近前,将擦干净的发簪递了过去,道:“主子,奴婢把发簪拿回来了。” “放着吧。”伊华然虚弱地瞥了她一眼,道:“今日在竹林发生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听清了吗?” 兰香看着如今的伊华然,再想想在竹林的伊华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道:“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别忘了告诫菊香。”见她点头,伊华然接着说道:“去换身衣服吧。” 兰香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被溅了不少血点子,道:“是,奴婢告退。”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余明磊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伊华然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过去,道:“我受了伤,失了不少血,现在头重脚轻,过后怕是会大病一场,你先给我瞧瞧吧。” 余明磊闻言变了脸色,道:“敢问世子妃是何处受了伤?” “右臂内侧,只是简单地做了包扎,并未缝合。” “那血可止住了?” 伊华然抬起手臂,刚换好没多久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道:“没有。” 余明磊也看清了被染红的衣服,道:“许是伤口太长太深,需要缝合才能快速止血。” 伊华然淡淡地说道:“那便缝吧。” 余明磊打开药箱,拿出一包药,道:“世子妃,这是麻沸散,缝合伤口太过疼痛,还需先行服用吃药。” 伊华然点点头,吩咐道:“菊香,倒杯温水过来。” 菊香应声,转身去倒水。伊华然示意余明磊附耳过来,余明磊会意,走上前弯下了腰,伊华然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余明磊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退了回去。伊华然则脱掉鞋子,半躺到了软塌上。 “主子,水来了。” 伊华然接过水杯,把药吃了下去,药效发作后,让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沉更重,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余明磊转头看向菊香,道:“你把世子妃的衣袖卷起来。” 菊香有些犹豫,道:“余大夫,男女授受不亲,世子妃的声誉……” “世子妃本就体弱,现在又受了伤,若不及时医治,极有可能危及性命,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余明磊顿了顿,接着说道:“更何况,我治伤时你全程在一旁看着,还能有什么逾矩不成?” 菊香看看脸色惨白的伊华然,没再犹豫,上前卷起他的衣袖,露出了被鲜血浸湿的纱布。 余明磊见状出声说道:“我需要清水,高度白酒。” “好。”菊香应声,来到门口,吩咐了下去。 齐方岑刚回到芙蓉园,便看到东厢房有人进进出出,不禁皱紧了眉头,道:“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于海应声,抬脚走了出去。 遇刺的消息迟早会传到王府,避免柳如珺担忧,马车在进了王府后,齐方岑便先去了芙兰院,向柳如珺禀告了此事。柳如珺一听伊华然为了保护他受了伤,本想过来看看,被齐方岑劝住,说伊华然受了伤,身体虚弱,已回房休息,不易被打扰,柳如珺这才松了口。在伊华然的反常未调查清楚之前,齐方岑不想柳如珺再接近他,以免出现意外。 于海很快便走了回来,道:“主子,余大夫在给世子妃治伤,听说是世子妃的伤一直流血不止,需要缝合伤口。” 齐方岑听得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推我过去。”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进了东厢房。 兰香和菊香见他进来,急忙行礼道:“见过世子。” 余明磊正在给伊华然缝合伤口,压根没有起身的打算,道:“草民无法行礼,还请世子见谅。” 第67章 齐方岑看着软塌上伊华然,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嘴唇泛着淡淡的青色,就好似重病垂危一样。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疼痛。 齐方岑没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余明磊给伊华然治伤,菊香和兰香对视一眼,不禁长出一口气,只要齐方岑不在意,旁人就说不得什么,便不会影响伊华然的清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余明磊缝完最后一针,并打了结,这才长出一口气,将带血的针放进一旁的水盆里,起身洗了洗手,随后便又坐到软塌前诊脉。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余明磊方才收回了手,转身看向齐方岑,道:“世子,世子妃的伤虽然不算重,却失了不少血,这对普通人或许不算什么,养伤一段时日便可,可世子妃身子本就孱弱,这一折腾怕是要大病一场。” “大病一场是什么意思?” “失血过多会导致心脏供血不足,甚至脑部供血不足,若不能及时补回来,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还有这伤口,虽然不算太深,却足有两寸多长,差一点便伤到筋脉,若是伤口发脓,会引起高热,后果将不堪设想。”余明磊英俊的脸上满是担忧。 齐方岑仔细看着余明磊,似乎再确认他话中的真实性,余明磊则任他打量,他说的是实话,任何大夫过来,得出的结论也是这样,他只是担忧伊华然男子的身份会暴露。 过了许久,齐方岑方才开了口,道:“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她安然无恙。” 在还没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还不能让他死。齐方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是,草民定竭尽全力。” 伊华然这一睡,就睡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柳如珺听闻消息,不由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来到了芙蓉园,看着他一脸病态,不禁一阵心疼,道:“这孩子刚养好了身子,怎么就……” 齐方岑不能放任伊华然与柳如珺单独相处,便赶了过来,劝道:“母妃别担心,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孩子如今受这样的苦,可都是为了救你。岑儿,你可不能辜负了华然,否则母妃也不答应。” 齐方岑只说伊华然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并未说具体如何受的伤,也叮嘱过菊香和兰香,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齐方岑看向昏睡的伊华然,道:“母妃放心便是。” 深夜,伊华然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得厉害,喉咙也是干涩难忍,咽口唾沫都好似被小刀剌过,还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就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他转头看了看,发现翠兰正趴在桌上睡着,便出声叫道:“翠兰。” 声音嘶哑难听,在这样的深夜,听上去还真有些恐怖。 翠兰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看向伊华然,见他醒来,赶忙走了过去,道:“主子,您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难受?” 翠兰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余大夫说主子失血过多,需卧床静养。” “失血过多?”伊华然摇了摇昏沉的脑袋,终于想起宴会时吃了酒酿圆子,右臂传来疼痛,他抬起一看,右臂上被缠着纱布,内侧的位置还有浸染的血渍。联想之前的记忆,可以推测身上的伤应该与那场行刺有关,而他因为沾了酒的缘故,性情大变,定会惹来齐方岑的怀疑,现在唯一的应对之法,就是装疯卖傻。 他眉头紧皱,佯装困惑地问道:“我不是在禹王府参加宴会吗?怎么会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翠兰惊诧地看着他,道:“主子,您……之前发生的事,您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自己在饮宴,一个丫鬟洒了世子一身水,我推着世子去换衣服……”伊华然停了下来,痛苦地捂着脑袋,道:“头好疼!后来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主子,您等等,我这就去叫余大夫。”翠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伊华然想要叫住她,给自己倒杯水,只是她跑得太快,一溜烟便没了人影儿。 正房内,床上的齐方岑双眼紧闭,眉头蹙紧,双手死死地攥着床上的被子,似乎在做噩梦。突然,他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大口的喘息着,额角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于海。” 睡在隔间的于海听到动静,披了件衣服便跑了进来,道:“主子,您可是想喝水?” 齐方岑点点头,没说话。 于海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给他,见他额头上全是汗,忍不住出声问道:“主子又做噩梦了?” “嗯。”齐方岑喝了水,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 “您日日做噩梦,这身子怎么撑得住。”于海担忧地说道。 “你退下吧。” “是,那主子好生歇息。” 于海转身离开,待来到门前,发现东厢房的灯亮着,翠兰急匆匆地从房中出来,径直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于海沉吟片刻,转身又回了正房,道:“主子,奴才方才看到翠兰急匆匆跑出了东厢房,不会是世子妃出事了吧。” “推我过去瞧瞧。” “是。” 于海侍候齐方岑上了轮椅,又推着他来到了东厢房。 此时守在床边的已经换成了菊香,见他们进来急忙行礼道:“见过世子。” 第68章 见伊华然想要撑起身子,菊香急忙去扶,关切道:“主子,您小心点,您的手臂还伤着呢,别又撕裂了伤口。” “嘶。”小小的一声惊呼后,伊华然蹙起了眉头,杏眼中闪烁着委屈的泪光,就好似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看得人直心疼。他虚弱地看过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安地说道:“惊扰世子休息,是华然的错,还请世子见谅。” 此时的伊华然又恢复了他认知中的模样,与之前敢于轻薄他的人完全不同。 齐方岑没有回应伊华然,而是说道:“你们都出去。” 于海与菊香对视一样,应声后退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见他们离开,神色中的不安越发明显,压根不敢去看齐方岑,当然这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齐方岑推动轮椅,靠近伊华然。伊华然则下意识挪了挪身子,与他拉开距离。若之前那个是极具侵略性的猛兽,那眼前这个便是胆小怯弱的小白兔,他完全看不出伪装的痕迹,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同一个人,怎会有两幅完全不同的面孔? “你究竟是谁?” 第032章 质问与应对 “你到底是谁?” 伊华然被问得一怔, 茫然地抬头看着齐方岑,困惑地说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在禹王府的竹林中你杀了行刺的刺客,还在马车里……”说到这儿, 齐方岑停了下来,神色中有些许的不自然。 “我……我杀了人……”伊华然惊恐地睁大眼睛, 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杀人?” 齐方岑仔细地看着伊华然的表情,试图找到他伪装的可能,只可惜他没找到, 伊华然的神情自然,看不出丝毫漏洞。难道真像那个伊华然说的,他一沾酒就会变成另外一副面孔? “你不记得?” 伊华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嘴唇微微颤抖,好似沉浸在自己杀了人的惊恐中失了神一般, 压根听不进他说的话。 “伊华然……”齐方岑又叫了一声。 伊华然茫然地看向齐方岑,慢慢地好像认清了面前的人, 竟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的身子, 哭着说道:“我没杀人, 我怎么可能杀人, 呜呜……” 这还是伊华然第一次抱他,就算之前在马车上吻了他,也不曾抱过他,只是攥住他的手臂, 阻止他反抗而已。 齐方岑沉默了片刻,还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轻声安抚道:“别怕, 你是为了救我才杀的人,这不怪你。” 伊华然的身子一僵, 抱着他的手臂松了松,哭得更伤心了。 “别哭了,你本就身子不好,再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伊华然哭得太厉害,再加上本就失血过多,脑袋晕乎乎的,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撑着,早就昏过去了。 “我真的杀人了吗?”伊华然哭得没了力气,索性窝在齐方岑的怀里不动弹。 齐方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实话,道:“你是为了救我,若不是你,我已经死了。” “可我还是杀人了。”伊华然的语气里满是惶恐不安。 齐方岑试探地问道:“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只记得宴席上有个丫鬟洒了世子一身水,我担心世子会被烫伤,便起身走了过去,听世子说没事,就推着世子去换衣服,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齐方岑回想当时发生的事,伊华然正是在那之后变了副面孔,试探地问道:“你之前可有过类似的经历?” 伊华然皱着眉头,努力地想着,随即摇摇头,道:“对不起,我头好疼,感觉很晕。” 齐方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入手是滚烫的温度,他不禁有些懊恼,这么久了竟才发觉,扬声叫道:“来人!” 于海推开门走了进来,见两人相拥在一处,急忙转开目光,道:“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 伊华然见于海进来,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小声说道:“世子,松开。” 齐方岑没有为难,任由他离开了怀抱,只是怀里的温度迅速消散,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去把余明磊叫来。” “是,主子。” 方才翠兰去交了余明磊,因为齐方岑在,一直在房外候着,于海只需招呼一声便可。 余明磊来到近前,行礼道:“见过世子、世子妃。” “世子妃在发热,你快帮他瞧瞧。” 余明磊应声,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给伊华然把脉,之后又查看了伤口,随即说道:“奇怪,之前草民给世子妃诊脉时,并未发现心脉有所损伤啊,可如今……敢问世子这中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方岑皱紧眉头,道:“你可有诊错?” 余明磊笃定道:“草民不可能诊错。” 若余明磊没有欺瞒,那就是方才的惊惧让伊华然伤了心脉,也就能证明他确实没有撒谎,当真不知道当时发生的事。 “可严重?” “严重。”余明磊的眉头皱紧,脸上露出愁容,道:“世子,请容草民多说几句,世子妃的身子当真折腾不得了,否则就算这次能平安无事,也会影响寿数。”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如何你都要治好世子妃。” “草民明白。”余明磊转头看向伊华然,道:“世子妃,您需好生静养,不能劳神,也不能伤神,尽量让自己保持愉悦的心情,这样有助您快些好起来。” 第69章 “好。”伊华然虚弱地喘了口气,道:“今日有劳你了。” “这都是草民该做的。世子妃好生歇息,草民告退。” “去吧。”待余明磊离开,伊华然看向齐方岑,疲惫地说道:“世子,我好累,想睡会儿。”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守着,不用害怕。” 伊华然强打精神,道:“世子也有伤在身,需要好生修养,让菊香她们守着就好,世子快些去休息吧。” “不必担心,我没事,睡吧。” “好。”伊华然躺好,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轻声唤道:“世子。” 齐方岑一怔,随即伸出手,将他的手握住,道:“安心睡。” 伊华然的嘴角勾起安心的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本想装睡,可身子太虚,又在发烧,便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察觉到伊华然握着他的手松了,齐方岑便知他已经睡熟,只是他并未松开,依旧握着他的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他说的话真假各有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菊香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小声说道:“世子,世子妃的药熬好了。” “华然,华然。”齐方岑轻轻叫了两声,却并未将他叫醒,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似乎比之前还要烫了些,不禁又放大了音量,叫道:“华然,华然,醒醒……” 伊华然皱起了眉头,眼珠在眼皮下乱动,却并未睁开,有些干裂的唇微微张了张,发出一声呓语,“阿岑……” 虽然声音有些小,却被齐方岑捕捉到,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道:“华然,醒醒,把药喝了再睡。” “不喝,苦……”伊华然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齐方岑转头看向菊香,道:“去拿些蜜饯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菊香应声,想将药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被齐方岑阻止,道:“把药给我吧。” 菊香把药碗递了过去,被齐方岑接在手中,随即又轻唤了伊华然几声,道:“菊香去拿蜜饯了,你先把药喝了。” 等了好一会儿,伊华然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讨价还价道:“我想吃桂花糖。”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应声道:“好,明日我便让人去买。” 他们有的是时间,若他的一切皆是伪装,终有一日会露出破绽,他现在要做的是让他放松警惕。 伊华然虚弱地笑了起来,勉强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伸手去接齐方岑手中的药,却被他躲了过去,道:“你的手臂还伤着,我喂你吧。” 伊华然煞白的脸上染上绯红,道:“一勺一勺地喝,太苦。况且,华然只伤了右手,左手还能用。” 齐方岑没让他为难,将药碗递了过去。伊华然接过药碗,道:“劳烦世子叫一下于海,给我备一杯水漱口。” 齐方岑又将于海叫了进来,倒了杯温水。伊华然一口气把药喝完,又急忙用清水漱了漱口,这才好受了许多。 “躺下睡吧。” 伊华然也没逞强,重新躺回床上,没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于海见伊华然睡下,轻声说道:“主子,您今晚才睡了两个时辰,还是回房再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菊香和兰香守着,不会有什么差错。” “世子妃受了惊吓,今晚我便留在这儿,你出去吧。” “若您不放心世子妃,那便去软榻上歇着。” “不必,天快亮了,我也睡不着,你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于海不再强求,转身走了出去。 和方才一样,齐方岑握住伊华然的手,安静地陪在床边,仔细回想这段时日与他相处的种种,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只可惜失败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那纠缠不休的噩梦竟没有如期而至,直到天光大亮才从睡梦中醒来。 齐方岑有些发怔,自从他从战场上死里逃生,但凡他睡着都会被噩梦惊醒,从无例外,为何昨日噩梦没有来?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忍不住猜测道:难道是有人陪伴的原因? 齐方岑愣了会儿神,伸手摸了摸伊华然的额头,入手的温度让他松了口气,好在烧已经退了。他推着轮椅来到门边,伸手打开了房门。 守在门外的于海见状出声说道:“主子,您这是要回去吗?” “嗯。”齐方岑看向门外的兰香,道:“好好照顾世子妃,若有不对,即刻向我禀告。” 兰香急忙应声,“是,奴婢明白。” 于海上前,推着齐方岑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才终于有了点精气神,至少能靠在床上看会儿书。齐方岑每日都会过来陪他半晌,要么一起看书,要么一起下棋。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感情因为那场刺杀突飞猛进,用不了多久,伊华然就会搬回正房。这其中柳如珺最是高兴,不仅免了每日的请安,还免去了一起用晚膳的规矩,就想两人能快点增进感情,搬进同一个屋里住。 伊华然落下棋子,问道:“我们回来了,那妹妹呢?” 齐方岑一边思量着怎么落子,一边说道:“行刺一事搅了宴会,没多久就散了,听说她与肃王府的艾华郡主相谈甚欢,昨日还去了肃王府做客。” 第70章 “妹妹昨日去了肃王府?”伊华然眉头微蹙,看向齐方岑落下的棋子,道:“世子可了解那个艾华郡主?” 齐方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只见过几次,并不了解,不过听闻她不受肃王宠爱,在肃王府的日子不太好过。” 伊华然略微思量了思量,便落下了棋子,道:“那日我与肃王府的方黎郡主有过接触,却未与艾华郡主说上话。” 见他眉头微蹙,齐方岑径直问道:“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妹妹。”伊华然有些胸闷,不禁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进入胸腔,他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齐方岑见状关切地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有些胸闷,就好似有块石头压着,难受得紧。”伊华然的语气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可要余明磊再来瞧瞧?” “不用。”伊华然急忙拒绝,“许是累了,我休息会儿便好。” 伊华然的反应有些反常,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与我说实话,为何不让他来看诊?” 伊华然心虚地垂下头,小声说道:“他每来一次,都会加药。” 齐方岑听得有些好笑,道:“你可听过讳疾忌医?” “可是药很苦,日日喝,顿顿喝,嘴里只剩下药味。”伊华然漂亮的杏眼内尽是委屈。 齐方岑见状不禁有些心疼,他也曾体会过这种滋味,确实难熬,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伊华然的眼睛亮了起来,期待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不是,你还在病中,辛辣寒性的食物不能吃。” “这样啊。”伊华然眼中浮现失望之色,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盘,道:“我想躺会儿。” 齐方岑挑挑眉,道:“生气了?”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知道世子是为我好,又怎会生气,就是觉得有点累,想睡会儿。” “好,那就睡吧,这棋放着,等你睡醒了,再下。” 伊华然躺下,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这几日齐方岑对他很好,每日嘘寒问暖,还多有陪伴,只是越是这样,他越是警惕。他曾问过菊香当时发生了何事,菊香也仔细说过,那时他杀刺客的动作行云流水,压根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齐方岑这个有疑心病的人,怎会这般就相信了他,定是有所图谋。他现在的身体极为虚弱,还是得多休息,快点养好身子,以作应对。 至于为何表现出对余明磊的排斥,是不想让齐方岑对余明磊过多关注,齐方岑已经对他产生怀疑,若他再与余明磊频繁接触,难免会引起齐方岑的怀疑,在这个王府里,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余明磊,自然要护住他。 齐方岑见他睡熟,便推着轮椅来到门口。于海见他出来,急忙上前帮忙,推着回了书房。 “主子,刚才收到南边传来消息,说漕帮的人扣了咱们的粮船。”于海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齐方岑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道:“让他们给许天雷送份大礼。” 许天雷是漕帮的二当家,这次扣押他们的粮船,是找借口多加两成运费,若他这次应了,下次许天雷定会狮子大开口,这就是个无底洞。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个祸害知道,他手里有着他的把柄,不是他能招惹的。 “是,主子,奴才这就传信下去。”于海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许天雷是个很有野心的主儿,并且极有手段,他能坐上漕帮的第二把交椅,都是因为他给漕帮大当家高振南送了个女人。这个女人叫柳莺莺,与许天雷一起长大,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柳莺莺爱他如命,甚至违背父母之命,和他私奔。 他们刚到平洲,就遇上了高振南,而高振南一眼便看上了柳莺莺,就派人尾随二人,调查他们的底细。许天雷虽与柳莺莺私奔,却未与其发生关系,这一路行来也是以兄妹相称。许天雷得了高振南看上柳莺莺的消息后,便主动找上了高振南,说柳莺莺性子倔,越是逼迫,越是反抗,他会想办法让柳莺莺答应这门婚事,以此换个进漕帮的机会。高振南承诺,若是这事办成了,就让他在漕帮做个小头目。 许天雷回去后,给柳莺莺演了一场大戏,收买了一名郎中,欺骗柳莺莺,说他染了重病,需要一味昂贵的药材入药,否则便会一命呜呼。许天雷赶走了大夫,说大夫是个骗子,让柳莺莺不要相信。后来,又几次找借口赶柳莺莺离开,做出一副不想连累她的深情模样。柳莺莺因此深信不疑,于是便想到了纠缠她的高振南,心中虽然不愿,却还是决定委身于他,事后给了许天雷一千两银子,让他治病。因为怕高振南找许天雷麻烦,柳莺莺一直在隐瞒她和许天雷的关系,还时不时地在高振南面前,为许天雷说好话,让高振南提拔许天雷。 许天雷一路高升,成了高振南的左右手,坐上了漕帮的第二把交椅。除此之外,他还与柳莺莺一直维持地下情人的关系,甚至有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高振南最宠爱的小儿子高林岳。 齐方岑让人给他送去的大礼,便是这桩隐秘,此事若被高振南知晓,许天雷那一家三口定不会有好下场。齐方岑没想真把许天雷如何,毕竟以后要经常走船,有个被拿捏的许天雷,他这船会走得很顺当。 第71章 齐方岑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笔下的字并非他常写的行书,而是楷书,写完之后,他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印章,印在信的结尾处,随后封入信封。他推动轮椅,来到窗前,打开了窗子,将那封信放在了窗台上。一阵风吹过,床边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窗台上便已没了那封信的踪影。 下午时分,伊华然午睡刚醒,就见兰香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主子,禹王妃和五公主来看您了,方才已经进了院子。” 伊华然微微蹙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道:“禹王来了没?” 兰香答道:“来了,世子已去了前院,见主子睡着,便没打扰。您要起身吗?” “不了,你帮我去迎一迎吧,就说我有病在身,不能远迎。” “是,奴婢这就去。” 等了没一会儿,便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伊华然看向门口,帘子被掀开,兰香率先走了进来,和菊香一起打着帘子,林美婷和齐方晴相继走了进来。 “皇嫂、晴儿,你们来了。” 伊华然装模作样地要下床,林美婷见状急忙出声阻拦,道:“你别动,好好在床上躺着。” 说话间,林美婷已经来到床边,将伊华然又按了回去,道:“你还在病着,逞什么能。” 伊华然顺从地坐了回去,道:“皇嫂、晴儿,之前在王府,我……我说话有失分寸,你们可别怪我。” 林美婷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乱了分寸,我也不例外,不用放在心上。”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当时我吓坏了,就只想着要救世子,然后就拔下了发簪朝着刺客刺去,没想到竟把他杀了。” 竹林发生的事本是齐璟授意齐方宇对齐方岑的试探,这是隐秘,除了主使的两人,就只有隐藏在暗处的禹王府暗卫清楚,竹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那暗卫是齐方岑暗查在齐方宇身边的细作,所以知晓剧情的伊华然才会那般有恃无恐,否则若让齐璟对他起了疑心,那他的身份就离暴露就不远了。 “若非你误打误撞地杀了那刺客,世子便危险了,那我与王爷就真的不知该如何跟皇叔交代了。”林美婷握住伊华然的手,道:“华然,对不住,我们确有失察之责。” “皇嫂,王爷可查到那刺客的身份?” “今日我们过来,一是为了探望你和方岑,二就是为了此事。”林美婷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刺客是辽国安插在京都的奸细,刺杀方岑,大约是因为方岑杀了他们的领军大帅。” “辽国的奸细?”伊华然惊讶地看着她,说:“王爷如何判定那刺客是辽国人?” “那刺客右肩有刺青,是只展翅的鹰,王爷说这是辽国王室亲卫才有的标记。” 伊华然仔细观察着林美婷的表情,看模样她对此事应该不知情,道:“没想到辽国细作竟进了王府。皇嫂,王府怕是还有那不轨之人,你得好好查查才是。” 林美婷见他信了,不由长出一口气,虽然齐方岑成了残疾,但他在民间还是十分有声望的,如今他在他们王府出事,若不能给个交代,怕会影响齐方宇在民间的声誉。况且,齐方宇争夺太子之位,还需平阳王府支持,若因此让齐方岑转而支持旁人,那才是他们巨大的损失。 “华然放心,王爷已下令彻查,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肃清,到时华然再来王府坐坐。” 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我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受了伤,怕是没个一年半载养不回来。” 林美婷有些惊讶,道:“竟如此严重?” “自王府回来,华然昏睡了三日,一直高烧不退,险些进了鬼门关。” 林美婷闻言心中越发愧疚,道:“真是苦了你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 伊华然急忙安慰道:“皇嫂与华然一样,都是身子单薄之人,而偌大的王府要管起来,太耗费心神,难免有疏漏之处,皇嫂不必自责。” 林美婷看着脸色苍白的伊华然,心中突然涌现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感慨道:“华然,方岑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能嫁给世子,是华然的福气。” 一直未曾出声的齐方晴开了口,“嫂嫂,你那首诗果真是写给岑哥哥的?” “晴儿休要听她们胡说,我只是随便写写。”伊华然急忙否认,可脸上出现的红晕出卖了他,至少面前的这两人这般认为。 “嫂嫂明显是口是心非!”齐方晴取笑道。 “咳咳。”嗓子有些痒,伊华然捂住嘴巴咳了两声,道:“晴儿休要胡说,我说的是实话。” “那我去告诉岑哥哥,就说嫂嫂那首诗不是写给他的,让他别自作多情。”齐方晴站起身,作势要走。 “别!”伊华然哪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急忙出声拦住了她,配合道:“晴儿不许去!” “哈哈,还说不是,嫂嫂果然口是心非。”齐方晴笑了起来。 “皇嫂,你也不管管晴儿,你瞧她那副张狂的样子。” “我可管不了这个皮猴子。”林美婷跟着笑了起来,关心道:“倒是你,怎么还住在东厢房?” “自世子回来,华然就一直病着,世子本就有伤在身,再因我染了病气,那不是雪上加霜嘛,所以便搬到了这里。原本养好了身子,打算搬回去,哪知又遇到了这事,便索性没有搬。” 第72章 “原来如此。”林美婷点点头,道:“我就说方岑不是那种薄情寡姓之人,不能一回来,就赶新婚妻子出门,也不知是哪个烂舌根的到处乱传。” “那些闲言碎语,华然本不在乎,心中唯一不忿的,是他们竟诋毁世子。世子如今落得一身伤病,都是为了齐国,为了百姓,他们有何资格诋毁与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伊华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华然说的都是心里话,皇嫂莫要笑我。” “华然并未说错,我又怎会笑话?”林美婷顿了顿,接着说道:“老七是副什么性子,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况且王爷已将那日的事如实禀告父皇,相信父皇会给方岑一个交代。” 伊华然脸上流露出感激之色,道:“皇嫂代华然谢过王爷。” 第033章 一丘之貉 “这是应该的, 不说这些扫兴的,你瞧我给你带了些什么。” 林美婷看了看绿柳,绿柳会意, 抱着个檀木盒子上前两步。 林美婷将木盒接了过来,打开后递给伊华然, 道:“这是母妃让我送来的,说是宴会上让你受了委屈,这些是给你的补偿。” 盒子里放置着两套首饰, 一套红翡,一套黄翡,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伊华然心里乐开了花, 嘴上却推脱道:“这么贵重的首饰,华然受之有愧, 娘娘的心意,华然领了, 皇嫂还是拿回去吧。” “母妃的赏赐, 我可不敢退回去, 若要退, 你自己去退。”见伊华然面露为难之色,林美婷笑着说道:“你就安心收着,这么好的首饰,也就你这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 “皇嫂又取笑我。”伊华然伸手摸了摸脸颊, 苦笑着说道:“我如今的模样怕是与鬼相差无几。” “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你如今的模样比往日更惹人怜爱,若我是男子, 定会被你勾了魂去。”林美婷眼中难掩羡慕。 伊华然脸红道:“皇嫂怎的和晴儿似的,说话这般不害臊。” 林美婷闻言笑了起来, 道:“都是自家姐妹,自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有什么害不害臊的。” “自家姐妹……”伊华然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日我只顾着赶紧回来,没顾得上妹妹,皇嫂可知妹妹怎么回的府?” 林美婷闻言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你病了这么久,她竟没来看看?” “许是在生气吧。那日……她年幼不懂事,我竟也跟着负气,答应了那场比试,答应也就算了,还赢了比试,让她难堪。后来,我又只顾着世子,将她忘在宴会上,她恼我也是应该的。” 伊华然越是帮伊清歌解释,林美婷和齐方晴越是对她不满。 “什么叫她年幼不懂事,你别忘了,你与她是孪生姐妹。”林美婷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那日你受了伤,她不知上前照看,竟厚颜留在王府,继续饮宴,这种薄情寡姓之人,你还惦念着她作甚。” 齐方晴也跟着接话道:“皇嫂有所不知,那伊梦瑶巴结上了肃王府的庶女,这几日没少往肃王府跑。” “肃王府?”伊华然愣了愣,佯装不知情,道:“在王府时,就瞧见妹妹与肃王府的艾华郡主相谈甚欢,没想到两人竟成了闺中密友。” 齐方晴不屑地撇撇嘴,道:“一丘之貉。” “晴儿别这么说,妹妹自小不在父亲母亲身边,是有些疏于管教,但她本性不坏。”伊华然继续茶言茶语,为伊清歌辩解。 果然茶言茶语效果显著,齐方晴对伊清歌越发看不惯,道:“嫂嫂,你就是太善良了!你那妹妹哪里是疏于管教,那分明是坏到了骨子里,为了往上爬,不惜把你这个亲姐姐踩在脚底下,这种人……” “晴儿。”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林美婷出声打断了她,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华然,晴儿虽然口无遮拦,但说的都是真心话,你那个妹妹确实不是什么善茬,你跟她相处,定要多些防备,别傻傻的被人利用了去。” 伊华然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道:“嫂嫂可知那个艾华郡主秉性如何?” 提到齐艾华,齐方晴皱了皱眉头,道:“她平时闷不吭声的,我与她甚少交集,不过我总觉得她也不是什么善茬,说话做事阴里阴气的,一点不讨喜。” 不得不说这个齐方晴的直觉挺准的,那个齐艾华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那日在王府,我瞧着方黎郡主与艾华郡主之间好像有些嫌隙,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缘故?”女人在一起最喜欢聊得就是八卦,伊华然迎合她们的喜好,也能多探听些消息。 “皇嫂,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齐方晴扫了一眼房内的丫鬟,道:“你们都退下。” 菊香和兰香看了看伊华然,见他没有阻拦,便和其他丫鬟一起退出了房间。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秘?”伊华然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书中对齐艾华的介绍并不多,只说是齐惟的庶女,其母亲身份卑贱,生她的时候损了身子,在齐艾华五岁那年便离世了。 见齐方晴看向自己,林美婷无奈地笑了笑,道:“艾华郡主的母亲是肃王妃的陪嫁丫鬟,这个丫鬟是个有野心的,竟在肃王妃怀孕期间勾引肃王,还背着肃王妃爬上了肃王的床。之后不久,肃王妃生下了方黎郡主,而那个丫鬟也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便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对肃王妃不敬,还到处说自己怀的是男胎,肃王妃被气的病了好一阵儿,直到那丫鬟难产,生下个女儿,才算出一口气。” 第73章 “那丫鬟岂不是背主?” 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在伊华然看来,齐惟和那丫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里是男尊女卑的古代,男的在外面沾花惹草,顶多说是风流,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保不准还会被人说成是风流韵事,基本是有错,就会怪在女人身上。 林美婷认同地点点头,道:“可不是嘛,肃王妃得知这件事后,气得咬牙切齿,那可是她的陪嫁丫头,竟背着她做这种事。” “要我说肃王妃就是性子软,若换成我,这种贱婢早就拖出去打死了。”齐方晴稚嫩的脸上闪过煞气。 “肃王妃得知这件事时,那丫鬟已经怀了身孕,加之她又没能生个儿子,自然是投鼠忌器。”说到这儿,林美婷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伊华然见状出声安慰道:“皇嫂可别多想,皇嫂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这身子……”李美婷忍不住叹了口气。 “皇嫂到底还有点希望,华然……”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道:“不过华然想开了,只要世子能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齐方岑的病被传得沸沸扬扬,林美婷自然也清楚,相较于伊华然,自己确实要幸运得多,至少她能体会鱼水之欢,还有怀胎的希望。这样一想,林美婷心里好受了许多,对伊华然更加怜惜,道:“你不仅人长得美,还有这么好的心性,以后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见林美婷神色间少了些许愁容,伊华然笑了笑,这人呐,就是有这样的共性,无论自己过得多苦,只要身边的人比他更惨,他的心里就会舒服很多。 “托皇嫂吉言。” “咱们不是再说齐艾华嘛,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这儿了。” 齐方晴是齐方宇的妹妹,清楚没有子嗣一直是齐方宇的心结,他与林美婷的关系也不似表面那么好,甚至在物色侧妃的人选,只是她与林美婷亲近,一直在维护着她,也见不得她难过,转移话题道:“自生下女儿,那丫鬟的气焰便没了,身子也因大出血越发不中用,最后没撑几年便死了,肃王妃虽然不待见齐艾华,却还是将她好生养大。嫂嫂别看她不声不响的,仗着方黎姐姐性子傲,不跟她一般见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那这般说来那艾华郡主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她为何要结交妹妹,莫不是有什么目的?”伊华然佯装担忧地说道:“妹妹虽然与我并不亲近,到底是一母同胞,我不能坐视不管啊。” 伊华然这话倒是给两人提了个醒,那日伊清歌什么处境,她们一清二楚,其他人躲都来不及,齐艾华却往前凑,这举动实在奇怪。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都是在皇家讨生活的人,自然比旁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齐方晴出声说道:“赶明儿我去找方黎姐姐。”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见伊华然神色间有疲倦之色,林美婷便起身要走。 “皇嫂……” 林美婷转头看了过去,见伊华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华然可是有事?”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晴,道:“晴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皇嫂。” 齐方晴眉头微蹙,道:“嫂嫂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伊华然脸色微红,道;“有些话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能听。” 齐方晴似是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染上绯红,道:“嫂嫂不知羞,不听就不听,我先出去了。” 伊华然好笑地说道:“待我好了,看我怎么整治你。” 齐方晴朝着伊华然吐了吐舌头,转身出了东厢房。 林美婷重新坐了回去,好奇地问道:“华然想问什么?” 伊华然挣扎片刻,出声说道:“华然与皇嫂虽接触不多,却觉得格外投缘,有些话不说,我会觉得良心不安。” 林美婷更加好奇,道:“华然有话直说便可。” 伊华然眉头微蹙,一脸的为难,道:“事关我伊家的声誉,皇嫂能否答应华然,听后不要对外宣扬。” 林美婷正了神色,道:“华然放心,我不是那多嘴多舌之人。” 伊华然叹了口气,道:“皇嫂可知妹妹让我带她参宴的目的?” “目的?”林美婷怔了怔,随即问道:“有何目的?” “我们姐妹出生之后,母亲曾请大师给我们批过字,我是‘命薄如纸’,妹妹是‘贵不可言’。”伊华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慢慢引导。 “贵不可言……”林美婷闻言蹙起眉头,道:“这四个字如何解?” “一世荣华,贵不可言。”伊华然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八个字,道:“母亲因此十分重视妹妹,整日想得是如何让妹妹高嫁,甚至不惜牺牲我这个女儿。王爷的生辰宴虽没有大摆宴席,来的却都是皇室子弟,无论嫁给哪个皇子,将来妹妹都是身份尊贵的王妃。当然,若是能更进一步,那就更好了。” “更进一步?”林美婷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眉头越皱越紧,道:“她的目标是我家王爷?” “皇嫂,我能说的都说了。” 伊华然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林美婷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深吸一口气,道:“华然,你能跟我如此交心,我很感动,我在娘家也没姊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妹妹。” 第74章 “将心比心,皇嫂待我好,我自然要待皇嫂好。况且,我总觉着在此事上,母亲与妹妹都有些走火入魔,我怕她们不知轻重,惹出祸事。我身子孱弱,不知能活到几时,倒是不怎么在意,但父王母妃待我极好,还有世子……我不想连累他们。” “没错,将心比心。”林美婷会心一笑,道:“我看华然才是那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转世,才能如此良善,事事为他人着想。” “皇嫂又笑话华然。”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以后咱们就是亲姐妹。”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林美婷这才起身离开,伊华然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眼底闪过笑意,林美婷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不是没有手段,只是身体不争气,如今得知了伊清歌的心思,定会着手对付她,她至少有段消停的日子养病。 傍晚时分,齐方岑回了芙蓉园,在正房换了身衣服后,径直去了东厢房,进门后递给伊华然一个油纸包。 伊华然伸手接过,佯装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伊华然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点心,那双亮晶晶的杏眼又亮了几分,惊喜地扬起笑脸,道:“是桂花糖!” 其实一接过油纸包,闻到其间散发的味道,伊华然便已猜到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配合齐方岑,才做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这样能极大的满足他的虚荣心。 齐方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你尝尝味道可喜欢?” 站在一旁的于海出声说道:“世子妃有所不知,这桂花糖可是主子亲手做的,废了不少功夫呢。” “世子亲手做的?”伊华然的眼睛睁大了些,眼中皆是惊讶。 “奴才可不敢欺瞒世子妃。” 齐方岑转头看向于海,训斥道:“就你话多,还不退下。” 于海急忙应声,“是,奴才告退。” 伊华然见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果真不想让他说,他开口时怎么不阻拦,他都说完了,又说这话,真会装腔作势。 伊华然脸红地移开视线,捏起一颗桂花糖,小小地咬了一口,咬得时候动作很慢,还偷偷瞄了齐方岑一眼,那小模样既可爱又勾人,惹得齐方岑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好吃吗?” “嗯,这是华然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糖。”伊华然的脑袋垂着,耳朵和颈子都红了,特别像只害羞的小白兔。 齐方岑嘴角的笑意更浓,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还没尝过味道,给我也尝尝。” 伊华然想要放下咬过的那块,重新给他拿一个,却被他阻止,道:“我不喜甜食,吃整块的太浪费,就给我你方才吃的那块吧。” 伊华然下意识地抬头,漂亮的杏眼看向齐方岑,眼中的情绪发生着变化,惊讶、羞涩、欢喜、不知所措,能让他清晰地捕捉,给他一种容易掌控的错觉。 “华然给世子掰一块。” 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手腕突然被齐方岑攥住,慢慢地往他嘴边拉。伊华然满脸通红地移开视线,还闭上了眼睛,任由齐方岑拉着他的手,将那块桂花糖喂到嘴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糖被慢慢咬住,软软的唇在有意无意地碰他的指尖。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个男人真不要脸!” 心里骂归骂,该配合的还是得配合,在齐方岑的嘴唇碰到他的指尖时,他的身子一僵,随即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羞恼地说道:“世子,你怎么……” 齐方岑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道:“这糖太甜了,下次少放些蜂蜜。” “你……你无赖!”伊华然佯装生气地转过了身子,即便这样,还不忘将桂花糖抱在怀里。 齐方岑见状心情越发明媚,道:“我错了。世子妃大人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噗呲。”伊华然笑出了声,道:“那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齐方岑不置可否地笑笑,看着偷吃的伊华然,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就这样和他相守一辈子,似乎也不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一步一步落入伊华然织好的名为爱情的网中。 就在这时,于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道:“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那就备膳吧。” “是。” 菊香和兰香相继走了进来,侍候伊华然洗漱,随后又将桌子搬到床边,紧接着便看到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饭菜摆上了桌。 饭桌上,齐方岑替伊华然夹着菜,随口问道:“今日你与她们都聊了什么?” “我问刺客是怎么回事,王妃说那刺客是辽国细作,还说之所以刺杀世子,是因为世子杀了他们的领军大帅。”伊华然半信半疑地看向齐方岑,道:“这是真的吗?” “你不相信?”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世子。”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假的。” “假的?”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困惑地问道:“她们为何要骗我?” “不是骗你,是骗我们。” “那他们为何要骗我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伊华然睁大了眼睛,小声说道:“难道那刺客是禹王府的人?” “聪明!”齐方岑赞赏地看着伊华然。 伊华然皱紧了眉头,道:“这是为何?禹王与世子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为何要杀你?” 第75章 “自古皇家无亲情,不说我们隔了一辈,就是亲兄弟,为了权势自相残杀的也大有人在。”齐方岑的嘴脸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伊华然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可世子一身伤病在身,与他们并无威胁,他们为何还要斩尽杀绝。” 齐方岑伸手轻抚他的眉心,道:“别皱着,久了又头疼。” 伊华然紧皱地眉头舒展开来,却依旧担忧看着他,道:“我不懂。” “他们是在试探,我这一身伤病到底是真还是假?” “太医都来看诊了,这还能有假?”伊华然气鼓鼓地说道。 “君王都多疑。”齐方岑握住伊华然的手,安抚道:“别担心,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握手,不占便宜能死啊!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若世子再有个好歹,那我……”说到这儿,伊华然停了下来,随即说道:“母妃怕是会撑不住。” “那你呢?可会伤心?” 伊华然脸色微红,并未回答齐方岑,而是夹了菜放进他碗里,道:“再不吃,菜就凉了。” 齐方岑并没有勉强,松开了伊华然的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伊华然见状暗中挑了挑眉,对于齐方岑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才有游戏的乐趣。 “听说淑贵妃送了礼物给你?” “嗯,是两套翡翠头面。” 见伊华然扬起笑脸,齐方岑接着说道:“你好似对翡翠。” “嗯,母妃给我的首饰,基本都是翡翠的,我特别喜欢,尤其是这个镯子。”伊华然撸起袖子,露出了帝王绿的镯子,心中暗道:“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应该知道下次送什么了吧。” 齐方岑看过去,翠绿色的镯子在白皙的腕子上戴着,确实十分好看。 从早上起来,天就一直阴沉沉的,本就寒冷的天气,越发让人受不住,那‘呼呼’的北风刮在脸上,就好似小刀剌肉一样,往日热闹的街道,也变得人烟寥寥,偶尔有几个人走过,也是缩着头,抱着膀子,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于海抱着个檀木盒子从一间首饰铺子走出来,戴上兜帽快步往街边的马车走去,马夫见他过来,急忙跳下马车,双脚一落地,顿时感觉有些疼,小声嘟囔了一句。 于海利落地上了马车,打开车门走了进去,车内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盒子,把车门关上,“主子,这么冷的天,您干嘛非要跑一趟,交给奴才不就好了。” 齐方岑没有理会于海的抱怨,出声说道:“东西拿给我瞧瞧。” 于海将木盒递了过去,道:“一整套首饰都在这儿了。” 齐方岑打开木盒,翠绿的颜色映入眼帘,手镯、手串、项链、戒指、耳坠、发簪、发钗、步摇,这又是一套帝王绿的首饰。齐方岑一个一个拿起来瞧了瞧,道:“做的还算精美,配得上这难得的料子。” 于海笑着说道:“主子,这翡翠的成色,就算宫里的娘娘也没几个有,您真是把世子妃宠上天了。” “难得她喜欢。”提起伊华然,齐方岑的嘴角便会挂上笑意,道:“走吧,还要陪她用午膳。” “回府。”于海扬声说了一句。 车夫听命,马车缓缓驶了出去。 于海试探地问道:“主子,您到底何时接世子妃回正房?您回来都三个多月了,对世子妃又并无不满,也该接世子妃回正房了吧。” 齐方岑把木盒盖上,并非他不愿接伊华然回正房,而是伊华然不肯跟他回去。 见他不说话,于海也不敢再问,马车里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齐方岑又开口问道:“快到她生辰了,你说该送她什么?” 于海奇怪地看向齐方岑怀里的木盒,“这不是生辰礼吗?” “不是。” 于海提议道:“主子,这套首饰可是价值连城,您为何不等世子妃生辰的时候再送她?” 齐方岑自顾自地说道:“听说京都来了波斯商队,其手中有块罕见的粉色宝石,若买下来,给世子妃做首饰,她会喜欢吗?” “女子哪有不喜欢首饰的,更何况是那么珍贵的宝石。” “那明日你让余华过去瞧瞧,若价格合适,便买下来。” “好。”于海犹豫了犹豫,道:“主子,这马上就过新年了,您争取在除夕之前将世子妃接回正房,也能有个好彩头。” 齐方岑淡淡地看过去,道:“你为何对此事这般上心?” “奴才是为主子好啊,世子妃既长得美,又有才华,还待人亲和,外面可是有许多人对世子妃虎视眈眈,您若是不抓紧点,万一被旁人抢走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于海被齐方岑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 “说实话。” 齐方岑的语气听不出息怒,却让于海的心悬了起来。 “王妃吩咐的。”于海利落地说了实话。 齐方岑就这么盯着于海,直盯得他心里发毛,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道:“主子息怒,奴才知错。” 过了许久,齐方岑才收回视线,道:“下不为例。” “是,谢主子开恩。” 经过近两个月的调养,伊华然的身子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只可惜这段时间齐方岑一有空就过来,他锻炼的时间缩水了过半,让他心里十分不爽。只是他人设立在这儿,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压缩晚上睡觉的时间。 第76章 齐方岑好不容易出了门,伊华然支开所有人,又开始练了起来,那种无力的感觉实在让他厌烦,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下去。 短暂的热身运动过后,伊华然出了脑门汗,呼吸都有些喘,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才进入正题。有些动作看似简单,却极为耗费体力,不过能省去许多无用功。还有运动时一定要注意呼吸的节奏,这样能节省体力,增强耐力,这都是他常年训练总结出来的。 半个时辰后,他刚要结束训练,就听外面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门外传来菊香的声音,“主子,世子来了。” 第034章 得寸进尺 “主子, 世子来了。” “我乏了,要睡会儿,请世子回吧。” “我有份礼物要送你, 送完就走。”门外紧接着传来齐方岑的声音。 伊华然坚持道:“我真的乏了,世子有事, 便午膳时再说吧。” “也好,那你好生休息。”齐方岑没再勉强。 伊华然松了口气,来到桌前倒了杯温水, ‘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随后便开始拉筋,这是十分必要的环节, 否则练出的肌肉,线条会不完美。 训练结束, 他坐在塌上长出一口气,虽然很想泡个澡, 可碍于之前说要休息, 不好再有这样的要求, 只能强忍着身上黏腻的感觉, 等过会儿再提泡澡一事。 许是今日锻炼的强度有些高,靠在塌上没多久,伊华然便开始昏昏欲睡,之后便彻底睡熟了过去。虽然外面寒风刺骨, 可这房里烧了地龙,与现代的地暖类似,房里的温度也能达到二十度, 即便穿个单衣,也不会感觉到冷,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 一阵冷风吹过,伊华然的眉头蹙起,虽然并未睁眼,意识却清醒了过来。为了保暖,窗子是封死的,门外还挂了厚重的帘子,无论动作多轻,只要进门就会有动静,可他并未听到任何响动。更何况他之前已将房门闩死。若排除门窗,能让冷风灌进来的,就只有房顶。 有人在窥视。 伊华然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人应该不是齐方岑的人,即便齐方岑对他产生了怀疑,让人盯着他,也不可能偷窥他的卧房,他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占便宜。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是齐方岑派人窥视的可能,如果真是他的人,那这个暗中盯梢的要么是个女人,要么是齐方岑已经知晓他男子的身份。 就这些天两人相处的情况来看,被识破身份的可能性不大,他还是觉得暗中窥视的人,应该不是齐方岑的人。不是他的人,那又会是谁的人呢,谁有必要窥视他呢?伊清歌?禹王齐方宇?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齐璟? 冷意消失,温度在慢慢回升,伊华然又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抬头看向房顶。这样看,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可他确定刚才那人就是在上面窥视他。 “来人。”伊华然扬声说道。 门口的人听到动静,急忙应声,“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去备水,我要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 伊华然刚在桌前坐下,就听门外传来菊香的声音,道:“主子,可要奴婢侍候?” “给我拿身换洗的衣服过来。” “是。” 伊华然起身来到门前,将门闩拿了下来,等了没一会儿,菊香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淡紫色的衣裙。 “这是王妃给您做的,您还没上身穿过。” “那就这套吧。”伊华然又不是女子,对衣服压根不感兴趣,那些首饰在他眼中也都只是钱而已。 “方才世子过来,说了什么没有?” “世子说有礼物要送给世子妃。” “礼物?”伊华然感兴趣地问道:“你可知是什么?” “这个奴婢不知。”菊香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世子一大早就出了门,出门之前什么都没带,回来后便多了个盒子,奴婢猜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给世子妃的礼物。” “什么样的盒子?” “一个金丝檀木的盒子,上面雕刻着花纹,约莫这么大。”菊香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金丝檀木的盒子就已经价值不菲,里面装的东西定然十分贵重,伊华然不禁有些后悔,当时没让齐方岑进来。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又有人通禀:“主子,浴桶搬来了。” “进来吧。”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相继从外面进来不少人,搬浴桶的搬浴桶,灌水的灌水,好在是放在外间的小厅,即便进了点凉气,卧房也不至于冷。 “世子妃,这进进出出的,冷风一个劲儿地往里钻,您把斗篷披上吧,以免受了风寒。” 伊华然点点头,将斗篷披上,还戴上了兜帽,他可不想病歪歪地在床上躺着。 待一切准备就绪,伊华然将所有人都支了出去,方才那人已经窥探了一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在进了浴桶后,才脱掉身上的衣服,以免暴露身份。加上水面上撒上了花瓣,即便上面有人,也看不到什么。 是的,没错!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洗花瓣澡,而且每次的花瓣都不一样。他就只当这是这个时代的习俗。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伊华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唯一让他不爽的,就是这一头长发,洗起来麻烦,晾干也费时间,幸好有人给他梳头,否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待收拾齐整,这才叫人将东西收拾出去,自己则躲在卧房喝茶。 第77章 “今日那么冷,怎么想着沐浴了,也不怕着凉。” 伊华然抬头看过去,只见于海推着齐方岑进了屋,怀里抱着菊香提到过的檀木盒子。 “屋里不冷。”菊香在给他擦头发,他也就没动,柔声说道:“听闻世子一早就出了门,所为何事?” 齐方岑让于海将自己推到伊华然身边,接过菊香手里的帕子,细心地给伊华然擦着头发。 伊华然脸色微红,道:“世子,还是让菊香来吧。” 齐方岑停下动作,将怀里的木盒放在桌上,道:“这是送你的礼物,瞧瞧可喜欢?” “今儿不是什么节日,也并非我的生辰,世子为何要送礼给我?”伊华然好奇地打开盒子,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抹翠绿,杏眼微微睁大,眼中满是惊喜,忍不住赞叹道:“好美!” “喜欢吗?” 伊华然忙不迭地点头,高兴地笑弯了眉眼,道:“世子为何送我这般贵重的礼物?” 齐方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随之勾起唇角,道:“你喜欢翡翠,我又正好收了块料子,便给你做了这套首饰。” 看来前段时日的暗示没白费。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华然身边只有从伊府带过来的嫁妆,其中并没有什么珍贵的物件,也不能拿出来给世子当回礼。”伊华然眉头微微蹙起,一副十分烦恼的模样。 “若华然想送我回礼,不妨再给我写首诗吧。” “写诗?”伊华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脸红了起来,解释道:“上次在禹王府写的那首《菊花》,并非是写给世子的,是他们误会了。” “不是写给我的,那是写给谁的?” “没谁!”伊华然下意识地否认,随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大,脸色越发红了,道:“就是表达对菊花的喜爱,并无他意。” 齐方岑抬头扫了一眼于海和菊香,道:“你们退下吧。” 菊香瞧了一眼伊华然,见他没有阻止,便跟着于海一起退出了卧房。 “我知道那首诗不是写给我的。” 齐方岑继续给他擦拭着头发,低沉地嗓音在耳边响起,热气喷在耳朵上有些痒,伊华然下意识地躲了躲,白皙又可爱的耳朵迅速染上绯红。 齐方岑看得一怔,嘴角勾起一抹笑,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在你心里还没那么重要。”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眼中是难以掩藏的不安,略有些焦急地说道:“可那首《破阵子》是写给世子的。” “那首《破阵子》很好,我听后很有共鸣,感觉遇到了知己。不过《破阵子》与《菊花》不同,我想要的不是知己,而是爱人。”齐方岑温柔地笑着,安抚道:“不用紧张,我并未放在心上,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地说那首诗是写给我的。” 元老对不住,是他们把您的诗带偏了,跟我没关系。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明亮的杏眼内却尽是感动,主动伸出手握住了齐方岑的手,道:“谢世子体谅华然的任性,能嫁给世子是华然的福气。” 齐方岑低头看向他的手,手指白皙纤长,好似白玉雕刻而成,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的手还是那么凉。”齐方岑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上。 “华然身子虚,一到冬日就手脚冰凉。” 这动作有些暧昧,伊华然想要抽回手,却被齐方岑紧紧握住,道:“别动,我帮你暖暖。” 真是蹬鼻子上脸!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世子……” “叫我阿岑。”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 “这怎么行,皇室最重规矩,华然怎能直呼世子的名讳。”那日叫他那声‘阿岑’,完全是因为情况所逼,自己不得不使些小手段,谁曾想当事人当了真,竟还专门提出要求。 “只我们两人时。” 齐方岑至今忘不了伊华然在昏睡中呢喃地叫他‘阿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轻易敲开了他包裹在外的壳儿,让他试着去相信,去接纳除父母以外的人。 伊华然与齐方岑对视,试图看清他眼中流露出的感情是真是假,可还不待他确定,就见齐方岑慢慢靠了过来。伊华然虽然没谈过恋爱,却有丰富的恋爱经验,自然清楚齐方岑想干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在他得逞前开个口,“阿岑,我饿了。” 齐方岑的动作一顿,看着伊华然委委屈屈的眼神,到底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无奈地笑笑,一边帮他擦着头发,一边扬声说道:“来人,备膳。” 双手一解放,伊华然便急忙收回了手,暗自松了口气,幸好齐方岑没吻上来,否则他真会忍不住动手。 两人刚吃过午膳,就听菊香回禀道:“主子,伊二小姐有事求见。” “妹妹来了?” 伊华然有些惊讶,忍不住回想书中的剧情,原书中伊清歌在齐方宇的生辰宴上大放异彩,不仅赢得了在场所有男性的青睐,还和林美婷成了闺中密友,时常登门拜访,借此勾搭齐方宇,这时候正是打得火热的时候。 不过因为他的到来,剧情发生重大转变,伊清歌非但未能在宴会上大放异彩,还落得个弄虚作假踩着亲姐姐上位的名声,自然不可能成为林美婷的闺中密友,勾搭齐方宇的难度就大了许多。再加上他跟林美婷打了小报告,难度又提升了一大截,她应该没有机会再打齐方宇的主意,那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 第78章 见伊华然在发呆,齐方岑出声说道:“若不想见,不见就是。” 伊华然回神,道:“最近的天冷得很,若非有事,妹妹不会过来,还是见一见吧。” 齐方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随你。” 伊华然扬声说道:“菊香,请二小姐到厅中坐下。” “是,奴婢遵命。”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外面太冷,若是去正厅,又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我这么做是有私心的。”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问道:“有何私心?” “我与世子……” “叫阿岑。”齐方岑打断他的话。 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顺从地说道:“我与阿岑心里都清楚,原本阿岑要娶的世子妃是妹妹,而非我,我只是妹妹的替身。一想到你们曾经有过花前月下,我这心里就不舒服,不想阿岑见她。” 齐方岑伸手握住伊华然的手,道:“你说的可是心里话?” 伊华然点点头,道:“阿岑可怪我?” “不怪。”齐方岑心情愉悦,忍不住扬起嘴角,道:“华然,你记住,你不是谁的替身,你就是我想娶的世子妃。” “阿岑……”伊华然闻言红了眼眶,随即又扬起笑脸,含泪地笑着说道:“嗯,我记下了。” 齐方岑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傻瓜,哭什么。” “华然高兴!”伊华然笑得眉眼弯弯,得寸进尺道:“阿岑帮我梳头可好?” 齐方岑宠溺一笑,道:“好。” 伊华然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齐方岑竟真的会梳头,而且梳得很好,用的首饰正是他送的那套帝王绿的翡翠头面。 “这首饰太贵重,若是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我让人寻来料子,再做一套便是。” 万恶的皇权!伊华然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说道:“那不成,这是阿岑送的,怎能弄丢。” “戴着吧,好看。让她也瞧瞧,你在平阳王府过得什么日子。” 合着是拿我当成气伊清歌的工具了。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红道:“那就听阿岑的。” 齐方岑叫来了菊香,让她给伊华然更衣,白色的浮云锦做的的衣裙,外面套上了杏色的镶兔毛的袄子,配上一整套的翡翠头面,更趁得他的肤色白皙透亮,美得不可方物。 整装完毕,齐方岑亲手给他戴上兜帽,这才放他离开。 芙蓉园正厅内,伊清歌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头上簪着几朵腊梅,一对银质的步摇,笔直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妥妥地大家闺秀做派,十分养眼。 翠兰端着茶盘进来,将茶杯放在她旁边的小桌上,道:“二小姐请用茶。” 伊清歌径直问道:“世子妃何时过来?” 正厅虽然宽敞,却并未烧地龙,只临时燃了几个火盆,比不得伊华然的卧房暖和。为了能突显自己的好身材,伊清歌穿得不多,尽管怀里抱着手炉,却还是觉得冷,她现在的端庄模样,都是强撑的。 “世子妃过会儿就来,还请二小姐稍待。”翠兰说完便拿着托盘退出了正厅。 伊清歌左右看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下肚,身子顿时暖了起来,也不管这茶叶味道如何,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喝了个干净。身子暖和了,她的思绪也跟着活跃了起来,上次的生辰宴非但没得到好处,反而惹了一身骚,那五万两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一想到这事,她就恨得牙痒痒,可又因为伊华然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拿他也没什么办法。直到后来听闻他因刺杀一事大病了一场,还差点见了阎王,心里的气才顺了许多。 在她想来,虽然未能如愿地搭上禹王府,却阴差阳错地搭上了肃王府,和齐艾华成了闺中密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再参加这样的宴会,不用再来求伊华然,既省了银子,还不必防着他从中作梗,简直一举两得! 原本一切进展顺利,她跟着齐艾华参加了不少宴会,不仅露了脸,还挽回了些声誉。只是最近不知怎的,她和齐艾华好似被针对了一般,人人避之不及,已经许久不曾接到邀约。她递给肃王府的帖子,也统统被退了回来。她来此就是想问问伊华然,是不是他在从中作梗。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茶已不知喝了几杯,伊华然依旧没现身,伊清歌正犹豫着是否先去如厕,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帘子被挑起,伊华然弯腰走了进来。 其实伊华然从东厢房出来已经有那么一会儿了,一直在隔间的茶房磨蹭,等伊清歌喝光了第八杯茶,这才装模作样地进了门。 见他进门,伊清歌忙站起身子,往外迎了迎,“姐姐来了。” 伊华然笑着上前,握住了伊清歌的手,“让妹妹久等了。” “姐姐身子不好,妹妹等会儿是应该的。” 虽然他们都恨不得对方去死,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那脸上的笑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真,事实却是假的不能再假。 “妹妹快坐,有话咱们坐下再说。”表演结束,伊华然利落地松了手,在上首坐下,吩咐道:“翠兰,去把前个儿母妃赏我的碧螺春泡上,让妹妹也尝一尝。” “是,奴婢这就去。”翠兰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伊清歌闻言脸色一僵,越发想去如厕,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姐姐,妹妹有话想单独与姐姐说。” 第79章 伊华然眼中的笑意渐浓,道:“妹妹有话直说便可。” 伊清歌扫了一眼在场的丫鬟,道:“有些话妹妹只想说给姐姐听,还请姐姐让她们退下。” “那你们都退下吧,让我与妹妹好好说说话。” “是,奴婢告退。” 待她们都出去,伊华然看向伊清歌,道:“现在妹妹可以说了。” “兄……” “妹妹。”伊清歌下意识地想改口,被伊华然拦了下来,道:“这里是平阳王府,并非伊府,说话做事还得三思才行。” 伊华然清楚他身边的人全是眼线,这还不包括那些隐在暗处的,这里是正厅,并非卧房,齐方岑的那些暗卫可没那么多顾忌。 伊清歌一怔,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提醒,道:“姐姐说的是。” 听她这么说,伊华然便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问道:“听闻妹妹与肃王府的艾华郡主走得颇近,不知可有此事?” 伊清歌闻言皱起了眉头,心中对伊华然的怀疑越发深了,道:“姐姐为何问起此事?” “禹王的生辰宴后,禹王妃和五公主曾来探望过我,期间提及你与艾华郡主来往一事,好奇之下便问了问,妹妹为何如此紧张?”那些仅见过一面的人都知道来探病,原主那些骨肉至亲却无动于衷,这是何等的讽刺。 伊清歌明白伊华然这是在讽刺她,却并不接茬,径直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与艾华郡主很是投缘,如今已成了闺中密友,常常一起出席各家宴会。只是最近妹妹给肃王府递帖子,全被退了回来,姐姐可知这是为何?” “生辰宴后,我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这段时日都在养病,莫说出王府,就是这芙蓉园,我也未曾出过,怎知这是为何。”伊华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其实伊华然能猜出个大概,约莫是林美婷联合了齐方黎,来对付伊清歌和齐艾华,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只是这事就是他挑唆的,不可能告知伊清歌。 伊清歌审视着伊华然,道:“姐姐可是怨我没来探病?” “几月不见,妹妹长进了,这次没说‘姐姐可是还在生妹妹的气’,不过到底是换汤不换药。” 伊清歌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姐姐,并非是妹妹不来看你,实在是因为母亲病了,需要人照顾,妹妹也是分身乏术。” “妹妹刚才可还说了,这段时日常与艾华郡主来往,怎的这会儿又说分身乏术?”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妹妹不必解释,妹妹不来,我还少些烦恼,能专心养病,否则怕是再过几个月也好不了。” “妹妹知道姐姐心里有怨气,但姐姐到底是伊家的一份子,与伊家荣辱与共,若伊家没落了,那姐姐在平阳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伊华然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道:“妹妹,你瞧这玉镯怎么样,还有这戒指、项链、发簪、发钗、步摇。” 伊清歌一一看去,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道:“姐姐想说什么?” “这是世子今日送我的礼物,这些首饰都是同一块料子做的,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还有,方才是世子亲手为我梳的头,这些首饰也是他亲自给我戴上的。妹妹你说,我在王府的日子如何?” 伊华然的话就好似一把刀,在她心上一下一下地戳着。这原本是属于她的,无论是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还是这些价值连城的首饰,如今却成了别人的。 伊清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笑着说道:“听闻姐姐如今还在东厢房住着,不知这是为何?” 伊华然见状挑了挑眉,没想到伊华然竟能忍下来,道:“妹妹何必明知故问。” 伊清歌得意地笑笑,道:“妹妹这是想提醒姐姐,姐姐所谓的幸福都是假象,一戳就破,还是不要沉浸其中为好。” 伊华然刚想说话,感觉一丝冷风吹来,随即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妹妹这么说可是觉得世子心里还有你?” 伊清歌神情一滞,有些意外伊华然会这么说,随即反应了过来,以为是齐方岑对自己旧情难忘,才让伊华然搬出正房,便忍不住得意地说道:“姐姐与我长得再像,到底不是同一个人,脾气秉性才华气度皆不相同,世子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姐姐也不要太难过,说不准时日久了,世子也能从姐姐身上看到妹妹的影子,从而接受姐姐呢。” 伊华然沉默地看着伊清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仿佛是被人戳中了痛处。 自伊华然嫁给齐方岑,她们之间的交锋每次都是自己输,如今终于赢了一回,伊清歌心中自然是高兴万分,笑着问道:“姐姐不会真的爱上世子了吧?” “这跟你有何关系?” “有句话说的好,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你留也留不住,我劝姐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虽然很乐意看伊华然吃瘪,但伊清歌实在想去如厕,便起身说道:“姐姐好生养病,妹妹便不打扰了。” 伊华然见她要走,上前两步攥住了她的手腕,道:“你不能走,把话说清楚。” 伊清歌一怔,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攥得死紧,道:“姐姐这是作甚,快些放开!” 看到他变脸,不想着留下,却提出要走,明显是已经憋到了极致,伊华然要的就是这一刻,道:“世子知晓你让我替嫁一事,你这般薄情寡义,又爱慕虚荣,世子怎么可能还惦念你。” 第80章 第035章 一箭双雕 “若世子心里没有我, 你又怎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伊清歌轻蔑地看着他,道:“就算知晓我让你替嫁又如何,世子心里还不是装着我, 要知道以前我们也曾花前月下。伊华然,这一局你输得彻底,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如今的世子妃是我!”伊华然加重语气强调,语气中饱含愤怒和委屈。 伊华然越是这样,伊清歌心里越是得意, 说话也越发的没有遮拦,道:“没错,你是世子妃, 可那又如何呢?平阳王府只有世子一个子嗣,却落得个不能人道的下场, 平阳王这一脉注定断绝,没落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你这个名不副实的世子妃, 能得意到几时?” 伊华然眉头皱紧, 不悦道:“世子到底与你有过一场婚约, 你怎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怎么,心疼了?”伊清歌换了个姿势,讥讽地看着伊华然,道:“姐姐不会真的爱上世子了吧?” 伊华然白皙的脸上浮现红晕, 道:“与你无关!” “呵呵……”伊清歌用帕子捂着嘴巴,放肆地笑了起来,道:“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呵呵……” “你笑够了没有!”伊华然涨红了脸。 伊清歌因为笑得太过,尿意越发明显, 有种要溢出的感觉,她的脸色一变,急忙夹紧双腿,用力地甩了甩手,只是并未甩开,焦急地说道:“你松开!再不松开,我就动手了!” 伊华然死拉着她不松手,红着眼睛说道:“道歉!只要你道歉,我就松开。” “你这个疯子,赶紧松开!”伊清歌已经到了临界点,不能再与他纠缠下去,随即用力推了一下伊华然。 伊华然的手猛地松开,踉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 伊清歌一怔,随即厌烦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 伊清歌功夫多想,加快脚步朝着门口走去。伊华然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开门离开,他才蜷缩起来,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伊清歌一出门,便打了个寒战,尿意更加强烈,她顾不得穿上斗篷,便让晴风找来一个丫鬟带路,急匆匆地朝着茅厕走去,只可惜刚到茅厕门口,便已经控制不住地尿了出来。 晴风和晴云见她突然停了下来,心中疑惑,突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顺着声音看下去,只见她的绣鞋以及裙摆已被打湿,这才意识到她们家小姐竟然尿了裤子。 跟着过来的丫鬟急忙低下头,明显是看到了。 伊清歌羞得涨红了脸,一巴掌甩在晴云脸上,怒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扶我去如厕。” 晴云顾不得被打得嗡嗡作响的脑袋,急忙解下外衫,给伊清歌挡上,晴风则扶着她走向茅厕。 待来到茅厕,伊清歌转头看向晴风,命令道:“你去拿衣服,顺便让那个领路的丫鬟闭嘴。” “是,奴婢这就去。” 晴风急匆匆走了出来,却发现那个丫鬟已经不见了,她四下找了找,却并未找到,唯恐时间久了,伊清歌会着凉,便只能暂时作罢,又找了一个丫鬟带路,先去给伊清歌拿衣服。 ‘吱呀’,正厅的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伊华然泪眼朦胧地看了过去,见进来的是齐方岑,掩饰性地擦了擦眼角,起身说道:“世子,你怎么过来了?” 伊华然两眼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明显是哭过,却装作若无其事,看得齐方岑一阵心疼,推着轮椅来到近前,问道:“又被欺负了?” 伊华然摇摇头,手故意往背后藏了藏,道:“没有,方才有些头晕,就坐下歇了歇,让世子见笑了。” 齐方岑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道:“把手给我看看。” 伊华然并未照做,又把手往后藏了藏,道:“刚才弄脏了手,还是别看了。” 齐方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出来,擦伤的手掌出现在眼前,不仅破了皮,还肿了。齐方岑眉头皱紧,眼中闪过冷意,扬声说道:“于海,拿伤药过来。” 门口的于海应声,急忙去拿伤药。 齐方岑抬眼看他,道:“是她伤的?” “不是。”伊华然红彤彤的眼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小声说道:“是我不小心摔的。” 齐方岑见状缓了神色,却不打算就此罢休,道:“可有说谎?” 伊华然看着他委屈地眨眨眼,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哽咽道:“疼……” 齐方岑的心一揪,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帕子给他擦着眼泪,道:“还知道疼,为何不让人上药?” “没来得及。”伊华然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阿岑刚才凶我。” 齐方岑的心又软了几分,道:“方才语气不好,是我不对,那你可对我说了实话?” “是妹妹推得我。”伊华然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 “为何推你?” 对于这样的回答,齐方岑看似并不意外,伊华然心里也有了数,方才在头顶上窥视的是齐方岑的人,道:“我拦着她不让走,她就推了我。” “那你为何不让她走?” 因为她尿急。伊华然失落地撇开视线,道:“我不想说。” “不想说便不说。”刚才这里发生的事,齐方岑一清二楚,无奈地看着他,道:“以后有事不愿说,可不说,但不可撒谎,明白吗?” 第81章 伊华然温顺地点点头,道:“嗯。” 大厅的门被推开,于海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药箱,“主子,东西拿来了。” “再准备一盆清水。” “是。”于海又吩咐人准备了一盆温水。 “伤口需要清洗,你且忍一忍。” 他做特工多年,身上大伤小伤没断过,这点伤压根不算什么。伊华然迟疑地点点头,神色中难掩紧张。齐方岑给他冲洗伤口,当水接触伤口时,他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眼中迅速有泪光闪烁,只是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见他咬得嘴唇都白了,齐方岑心疼道:“疼就叫出来,别忍了。” 伊华然一眨眼,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看得人心一颤。 于海出声说道:“主子,要不奴才去请余大夫过来吧。” 伊华然闻言急忙出声阻止,“不用,我不疼了。” 齐方岑本来听于海那么说,心中隐有不悦,又听伊华然这么说,不悦变成了无奈,威胁道:“以后若再受伤,定让余明磊给你开最苦的药。” 小心思被戳穿,伊华然白皙的脸颊泛上绯红,“不会了。” 清洗完伤口,齐方岑又替他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菊香的通禀声,“主子,菊香有事禀告。” “进来吧。”伊华然看了看齐方岑,扬声说道。 菊香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 齐方岑摆摆手,道:“有何事说吧。” 菊香看了看伊华然,见他没有阻止,这才出声说道:“回世子,方才二小姐打了秋萍,还嚷嚷着要打死她。” 伊华然的眉头微蹙,道:“妹妹为何打人?” “这个……”菊香神色间有些为难。 见她吞吞吐吐,齐方岑脸色沉了下来,道:“说。” 菊香见状急忙说道:“秋萍说二小姐失禁了,二小姐说她造谣,二小姐便让丫鬟打秋萍。” “失禁?”伊华然茫然地眨眨眼,随即好似明白了过来,道:“怎么可能?” 菊香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竟然能失禁,这得憋得多狠,“秋萍说的有理有据,应该错不了。” “这事若是传出去……”伊华然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焦急地起身,道:“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这种场面怎么能少得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齐方岑一把攥住了伊华然的手腕,道:“你受伤了,此事便交给母妃去处理吧。” “我的伤不碍事,妹妹出了这种事,又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岂能坐视不管。”见齐方岑面露不悦,伊华然小心地揪住了他的袖子,撒娇似的小声叫道:“阿岑。” 齐方岑见状不由一阵心软,道:“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受欺负。” “好。”伊华然忙不迭地点头。 齐方岑看向菊香,严肃道:“世子妃受伤,你们竟完全不知,已是护主不力,若再让她伤到分毫,我定不轻饶!” 菊香闻言急忙说道:“是,奴婢定护主子周全。” 菊香帮伊华然穿上斗篷,主仆俩便急匆匆地赶去了现场。 看着伊华然走出去的背影,于海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世子妃就是心肠太软,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竟还这么关心她,要换成奴才,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齐方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把枭叫来,我有事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 于海刚出去没多久,正厅的门便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附耳过来。” “是。”枭领命,走到齐方岑身边,弯下了腰。 齐方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枭随即直起了身子,道:“属下告退。” 伊华然刚出芙蓉园,便听到了一阵说话声,随即放慢了脚步。 “王妃,此事一定要严惩,否则传出去,不仅我的声誉毁了,还会殃及姐姐的声誉。”伊清歌略显尖利的声音传来,哪还有半分方才面对他时的得意。 秋萍争辩道:“王妃,奴婢并未撒谎,王妃若不信,可派人去茅厕外瞧一瞧,那外面还有一滩……尿。还有二小姐更换下来的衣服,方才被这个丫鬟塞进了花丛,奴婢可以带人寻来。” 伊清歌脸色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道:“王妃,你们这是要逼死梦瑶,那梦瑶索性就不活了!” 伊清歌说完便作势朝着一旁的大树撞去,被一旁的晴风晴云拦了下来。晴风装模作样地大声嚷嚷了起来,道:“小姐,您千万不能做傻事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老爷夫人怎么办,大小姐也会一辈子良心难安啊。” “好了!”柳如珺不耐烦地呵斥道:“是嫌闹得不够大,想让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堂堂兵部侍郎家的二小姐,闻名于世的京都第一才女,竟然尿失禁?” 柳如珺这话就相当于当众扒光了伊清歌的衣服,让她羞愤难当,两眼含泪地说道:“王妃,就算您再对梦瑶不喜,也不能偏信这丫头的话,损我清誉。” “那是否让人将她口中的东西都找出来,你才认?”柳如珺冷眼看着她,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第82章 “王妃……” 见她还想狡辩,柳如珺不耐烦地打断,看向跪在地上的秋萍,道:“你去把东西找出来。” “是,王妃。”秋萍应声,起身跑了出去。 伊华然趁机走了过去,来到柳如珺近前,行礼道:“华然见过母妃。” “华然,快起来。”柳如珺将伊华然扶了起来,关切道:“你身子还没好全,怎的出来了?岑儿呢,怎么也不拦着点?” “世子拦了,只是妹妹出事,华然不能坐视不管。母妃放心,华然穿的厚实,又戴着兜帽,不会有事。” 柳如珺注意到伊华然的手竟缠着纱布,便出声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华然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皮,没事的。”伊华然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柳如珺转头看向伊清歌,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怒道:“伊二小姐好大的胆子,竟敢上门欺负我们家华然,是当我们平阳王府没人吗?” 伊华然急忙劝道:“母妃息怒,这事不怪妹妹,华然也有错,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伊华然这话就相差明着告诉柳如珺,他的手就是伊清歌伤的。 就在这时,秋萍拿着个包袱走了过来,道:“王妃,这就是二小姐换下来的衣物。” 柳如珺冷声说道:“打开。” 秋萍打开包袱,露出了里面的衣服,紧接着传来一股尿骚味。 柳如珺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道:“伊二小姐还有什么话说?” 伊清歌看着伊华然,终于想明白了,愤怒地说道:“是你!伊华然,是你害我!” 伊清歌原本让晴风去找秋萍,是打算用银子堵住秋萍的嘴,谁曾想秋萍是个长舌妇,她们去茅厕的那片刻功夫,秋萍已经将此事说了出去,等伊清歌从茅厕出来,她尿失禁这件事,整个芙蓉园都知道了。 伊清歌见王府的丫鬟对她指指点点,又听晴风没找到秋萍,便知此事瞒不住了,向来骄傲的她哪能受得了,恰巧看到了藏在暗处的秋萍,她一怒之下,让晴风和晴云将秋萍捉了过来,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还命令晴风、晴雨往死里打。秋萍见状哪肯就范,于是便吵吵了起来,有人去了芙兰院,有人去了芙蓉园,于是整个王府都知道了此事。如今伊清歌看着假惺惺的伊华然,再回想之前他拉着自己不让走,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伊华然蹙起了眉头,道:“妹妹这话是从何说起?” 如此大的打击,让伊清歌无法再维持冷静,道:“是你拦着我不让走,才会发生这种事,你就是在报复我!” “我为何要报复妹妹?又因何要拦着妹妹?况且,妹妹从未说过要去如厕的事。” “你报复我,是因世子心里的人是我……” “妹妹!”伊华然打断了伊清歌的话,转头看向柳如珺,道:“母妃,妹妹被气糊涂了,一时口不择言,还望母妃多担待。” 柳如珺听了伊清歌的话,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不禁开始怀疑齐方岑真的还念着伊清歌。她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道:“传令下去,若今日之事传出王府,在场所有奴才全部处死,无一例外!” 丫鬟们闻言心中一惊,急忙跪在了地上,道:“奴才不敢。” “都退下吧。” 丫鬟们相继起身,躬身退了下去。 柳如珺冷眼看向伊清歌,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你是伊清歌,还是伊梦瑶,也不管岑儿心里是否有你,以后都不许再踏足平阳王府一步,否则我就将那封文书,以及这套衣服,扔到大街上,让京都所有百姓都知道知道,他们口中的第一才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品性。” 伊清歌跪在了地上,道:“王妃,清歌知道您心里怨恨清歌,可清歌也是身不由己……” “闭嘴!”柳如珺再次打断伊清歌的话,道:“马上在我面前消失,否则后果自负。” 伊清歌看看柳如珺,又看看伊华然,随即垂下眸子,站起了身,眼神中皆是怨毒之色。 今日之耻辱,我伊清歌记下了,早晚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看着伊清歌离去的背影,伊华然张了张嘴,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中多了几分担忧。其实他心里别提多痛快,这个秋萍是跟翠兰一起买来的丫鬟,是个典型的长舌妇,最擅长造谣传谣,特别招人讨厌。今日本来不是她当值,是伊华然专门叫她来的,还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让伊清歌一出门就能看到她。于是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如今出了这事,秋萍这丫头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又让伊清歌出了丑,简直大快人心。 伊华然转头看向柳如珺,求情道:“母妃,这衣物还是毁了吧。” 柳如珺叹了口气,道:“随你吧。” “多谢母妃。” 伊清歌从平阳王府出来,坐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那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见晴风走了进来,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打的她脑袋歪向一边,耳朵嗡嗡作响。 伊清歌卸下伪装,美丽的面容狰狞起来,道:“没用的东西,让你办点事,你就给我办成这样?” “主子恕罪,奴婢知错!”晴风跪了下来,‘砰砰’磕着头。 为了巴结齐艾华,伊清歌将晴雨送给肃王府管家的儿子做妾,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晴雨就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实在受不住,偷跑回来求伊清歌,却被伊清歌又送了回去,活活被那男人打死。晴风不想成为第二个晴雨。 第83章 伊清歌一想到伊华然,就恨得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让我受了如此奇耻大辱,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晴风匍匐在车上不敢动弹,也不敢吱声。 伊清歌踹了她一脚,道:“你说我该怎么报仇?” 晴风被吓得一激灵,急忙说道:“奴婢愚钝,实在想不出,还请主子恕罪。” “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那我还留你作甚?”伊清歌语气中满是威胁。 晴风闻言心脏猛然一缩,大脑快速运转,道:“主子,如今王府我们进不去,他又缩在里面不出来,想要报复他几乎不可能,得想办法把他引出来,咱们才能成事。” “那你说要如何把他引出来?” “这个……”晴风绞尽脑汁想着,紧接着灵光一闪,道:“再过一段时日便是他的生辰,主子可以以夫人的名义,让他回府庆祝,一旦他来了,想怎么样,那就是主子说了算。” 伊清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晴风,直看得她头皮发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移开视线,道:“你没瞧见方才平阳王妃对他的态度?不过是手上破了点皮,就那般兴师动众地问罪,若他在咱们府上出点事,她能善罢甘休?” “奴婢愚钝,还是小姐思虑周全。”晴风唯恐伊清歌觉得她没用,接着说道:“既然这样不成,那就假借别人的名义,想办法把他约出来,约到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到时他是生是死,都有主子说了算。” “那你说要假借谁的名义,才能把他约出来?” “听闻最近他与肃王妃走得很近。” “肃王妃……”伊清歌小声呢喃了一句,杏眼中闪过冷芒,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马车在街道上走着,突然一阵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一颗小小的石子打在了马腿上,马儿吃痛躁动起来,紧接着又有一颗石子飞来,这次打在它的眼上。马儿彻底失控,狂奔了出去,无论马夫如何安抚都没用。 马车突然加速,伊清歌的身子猛地前栽,一下子磕在了地上,而且是脑袋先着地,她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头晕目眩。晴风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却因马车不稳,稳不住身子,朝着伊清歌就扑了过去,好不容易晕眩感稍轻,打算坐起来的伊清歌,再次以头抢地,差点扭断脖子。 晴风急忙爬起来,再去看伊清歌,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马夫见控制不住,急忙喊道:“小姐,惊马了,快跳车!” 晴风闻言都快急哭了,道:“主子晕过去了,怎么跳车?晴云呢,快进来帮忙!” “晴云姑娘被甩出去了。” 晴风一怔,随即说道:“那你快进来!” “小的是男子,怎能进小姐的马车,要是因此毁了小姐的清誉,那小的就死定了!” “那我怎么办?” “来不及了,马上就要撞墙了,快跳车!” 晴风掀开车帘一看,顿时俏脸一白,这要是撞上去,她们不死也得残。她转身看向伊清歌,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念头,最后一咬牙,拖着伊清歌来到车门前,在马车撞上墙壁之前,一同滚下了马车。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不少人,人群中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远处昏迷的伊清歌,如来时一般,走得悄无声息。 “翻车了,快救人啊。” 第036章 薄情寡性 人群中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 一看两个貌美的女子昏倒在地,急忙走了上去,嘴里吆喝着:“闪开!闪开!这是我家娘子, 你们都闪开!” 他们几个是京都有名的地痞流氓,很多人都认识, 一看这架势便知他们这是想占人便宜。不过他们虽心知肚明,却无人敢上前,有道是阎王好见, 小鬼难缠,没必要为了两个陌生人,被这样的人缠上。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 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两个姑娘碰到他们算是到了大霉了!” “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几人蹲下身, 想要将伊清歌和晴风带走,谁知晴风竟醒了过来, 见身边围了几名陌生男子, 心中大惊, 用力推开两名试图拉扯伊清歌的男子, 大声怒斥道:“放肆!你们滚开!我家小姐可是兵部侍郎的女儿,你们若敢碰她一下,侍郎大人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的男子眼珠子一转,扬手给了晴风一巴掌, 道:“你个贱婢,怎么照顾夫人的?把我家娘子伤成这样,着实该死!” 同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跟着应和道:“巧儿,你别胡闹, 快跟老爷赔罪。等回家,相公好好疼你。” 若伊清歌被污了清白,自己绝对活不了。晴风心中发狠,拔下发簪,猛地刺向身边的流氓,‘噗呲’一声将流氓的手掌刺穿,流氓哀嚎一声,急忙往后躲去。 晴风凶狠地看着他们,威胁道:“你们敢再走进一步,我保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领头的男子见状脸色阴沉下来,扬手又给了晴风一个耳光,骂道:“你个小贱人,竟敢行凶伤人!把她拖走!” 晴风到底是个女子,还受了伤,面对这么几个流氓,也无能为力。眼看着两人要被强行带走,跳车的马夫拎着棍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待来到近前,他见这几个流氓竟在拉扯伊清歌,面色顿时大变,大声呵斥道:“放肆!你们干什么,敢动我家小姐,我看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第84章 马夫说着轮起棍子将人赶走,挡在两人前面,威胁道:“我已经让人去禀告大人了,若你们还不走,待会儿我家大人来了,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领头的男子打量着马夫,这人长得身高马大,又看上去孔武有力,他们几个恐怕不是对手,若真的有人通风报信,那他们就麻烦了。几人对视一眼,没再过多纠缠,转身离开了。 晴风见状不禁长出一口气,随即眼眶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马夫见她两颊红肿,皆有清晰的指印,忍不住心生愧疚,道:“姑娘没事吧,是我来迟了。” 晴风紧紧握着那带血的发簪,哭的不能自已。 回府报信的不是旁人,正是被甩下车的晴云,王婉舒得了信,急匆匆地带人过来,一看伊清歌的惨状,不禁心疼不已,扬手又给了晴风一个耳光,怒骂道:“没用的贱婢,你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 晴风被打得十分委屈,但她身份卑微,不得不受着,道:“夫人息怒,奴婢知错。” “若是梦瑶有什么好歹,我要你们赔命!” 王婉舒没再多说,带着昏迷的伊清歌,急匆匆地回了府。 芙蓉园,伊华然让人拿了火盆,将伊清歌换下的衣裙烧了,这才回了房。 齐方岑见他被冻的脸色发白,不禁有些心疼,道:“过来。” 伊华然一怔,虽然十分不情愿,却还是走了过去,道:“世子……” “叫我什么?”齐方岑打断他的话。 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瞥了一眼于海,意思是‘房间里有外人,我叫不出口。’ 齐方岑抬眼看向于海,眼中隐隐有些不悦,心道:这奴才越发没有眼力见儿了。 于海被看得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奴才告退。” 伊华然走到近前,齐方岑拍拍身边的圆凳,柔声说道:“坐。” 伊华然温顺地坐下,刚想开口问他什么事,齐方岑便朝他伸出手,他强忍着出拳的冲动,下一秒温暖的掌心便贴在他的脸上。 “怎的这么凉?”齐方岑皱紧了眉头,扬声说道:“于海,让厨房熬碗姜汤。” 外面的于海听到齐方岑的命令,急忙应声。 伊华然好似刚刚回过神来,脸红地去拉他的手,却忘了手上有伤,疼得微微蹙眉。 齐方岑无奈地看着他,道:“手上有伤就不要乱动。” “我渴了。”伊华然委屈地眨眨眼,心道:再不松手,我可不保证这一拳会打到哪儿。 看看他发干的嘴唇,齐方岑松了手,道:“等着,我去倒水。” “阿岑行动不便,我自己来便可。” 这是喝水的问题吗?这是占便宜没够的问题!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手上有伤,好生呆着吧。” 见他坚持,伊华然也没再多说,乐意侍候,那就让他侍候,总好过自己当丫鬟。 齐方岑倒了杯温水,伊华然想要伸手去接,却被他躲了过去,“你手上有伤。” 伊华然一怔,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害羞地移开视线。麻蛋,又想占我便宜。 齐方岑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道:“不是口渴吗?快喝吧。” 伊华然佯装挣扎了一会儿,便凑过去小小喝了一口,漂亮的杏眼偷偷瞥他一眼,被发现后又匆忙躲过去,俏脸越发红了起来。 齐方岑见状眼中的笑意越发浓了,道:“可是水太烫?” “不……”伊华然下意识地想要回答,紧接着便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在一阵愣神后,忍着痛夺过了水杯,恼道:“我自己喝。” 见他走向一旁的软塌,还故意背对着自己,齐方岑跟了过去,道:“华然可是恼了?” 伊华然小小地哼了一声,身子还不忘往一边扭了扭,即便发脾气也是这般无害,没有丝毫威慑力,好似在撒娇一般。 齐方岑宠溺地看着,道:“世子妃大人大量,饶小的这一次,小的保证下不为例,可好?” 伊华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那若是还有下次,又该如何?” 齐方岑举起右手,笑着说道:“任凭世子妃处置,绝无二话。” “那……好吧。”伊华然将水杯放在桌上,捏了捏眉心,道:“今日没能午睡,头有些昏沉,我想歇会儿,阿岑不用陪着,去忙正事吧。” “那便上床睡会儿,我等你睡熟了再走。” 伊华然点点头,推着齐方岑来到床边,脱掉鞋子躺上了床。 齐方岑给他拉了拉被子,柔声说道:“睡吧。” “阿岑。”伊华然看着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齐方岑伸手轻抚他的头发。 伊华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可沉默良久也未曾说出口,随后神情落寞地闭上了眼睛。 联想之前发生的事,齐方岑自认为读懂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心里没有她。” 伊华然的睫毛微微一颤,晶莹的泪水涌出眼眶,打湿了两鬓的头发,他转身在枕头上蹭了蹭,却并未睁开眼睛。 齐方岑见状心脏猛地揪了一下,道:“你可是不信我?” 伊华然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外流。 第85章 齐方岑心疼地给他擦着眼泪,轻声哄道:“莫哭,你的身子才刚刚恢复,可是又想加药了?” “不想。”因为在哭,伊华然的声音变了,伸出被缠着纱布的手,撒娇道:“疼。” 齐方岑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指,“你且忍忍,睡着了便不疼了。” “嗯。”伊华然轻轻应了一声,又在枕头上蹭了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睡了过去。演戏虽然没什么成本,可哭多了还是会头疼,得多睡会儿,养足精神。 等他睡着了,齐方岑才出了东厢房,回了书房。 齐方岑一边看着桌上的书信,一边问道:“枭回来了吗?” 于海答道:“回了,说主子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去把他叫来,我有话问他。” “是。” 于海出去没多久,枭便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主子。” “说说。”齐方岑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信。 枭如实说道:“马车撞在了一处宅子的院墙上,院墙被撞塌,马儿当场死了,马车也四分五裂。不过,在此之前丫鬟拖着二小姐跳了马车,看她额头有伤,应该是在马车上就已经晕了,又从马车上滚落,应该伤的不轻。” “应该?”齐方岑的语气中似有不悦。 “属下这就过去确认。” “派人盯着,莫让她找到机会对华然不利。” “是,属下告退。”见齐方岑并未阻止,枭躬身退出书房。 侍郎府内,伊清歌昏迷不醒,王婉舒急得团团转,不仅让人请了大夫,还派人去给伊新送信,让他想办法请太医过来诊治。 “夫人,小姐的腿伤到了骨头,不过并无大碍,只需好生养着,过上个两三个月就能好。只是这头上的伤有些要紧,也是小姐昏迷不醒的原因所在。”说话的正是伊新曾经向伊华然提过同仁堂的黄子仁。 王婉舒急忙问道:“那该怎么治,她何时能醒?” “这个草民也说不准。”黄子仁沉吟片刻,道:“若小姐三日之内醒来,那便并无大碍,若小姐不能醒来,那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婉舒皱紧了眉头。 黄子仁躬身站在一旁,道:“草民才疏学浅,还请夫人见谅。” “我们伊府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用到你的地方,你就跟我说这个?”王婉舒愤怒地看着黄子仁,威胁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醒小姐,否则我要你给她陪葬!” 黄子仁心里一紧,急忙说道:“是,草民遵命。” 王婉舒越想心中越是气闷,转头看向王嬷嬷,道:“晴风和晴云那两个小贱人呢?” 王嬷嬷答道:“两人都在门外跪着呢?” “给我打!狠狠地打!”王婉舒面容狰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道:“主子伤成这样,她们竟跟没事人一样,该死!” “是。”王嬷嬷躬身退出门外,招呼来两个粗使婆子,将晴风和晴云按在长凳上,狠狠抽着板子。 晴风哭喊道:“夫人,冤枉啊,夫人!小姐受伤是因为惊马,奴婢已经竭尽全力护着小姐了,夫人!” 只是她的哭喊,并没有换来王婉舒的怜悯,反而让她更加火大,道:“把她的嘴堵上,狠狠地打,若我不说停,就不准停!” 板子高高扬起,狠狠落下,晴风疼得眼泪直流,却喊不出声。她本身就受了伤,不仅不给救治,还在挨打,很快便支撑不住。昏昏沉沉中,她心里只剩下懊悔,方才为何要救伊清歌,总归是要死,为何不拉着她陪葬。 “这是作甚,还嫌不够乱吗?” 恍惚间,晴风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过去,是他们的侍郎大人。 王嬷嬷出声说道:“大人,这两个贱婢护主不力,着实该死!” 王婉舒听到动静走了出来,道:“大人,你可终于回来了!” 伊新眉头紧皱,道:“他们是梦瑶的贴身丫鬟,梦瑶又伤重需要照顾,你把她们全打死了,谁来照顾?” 王婉舒冷眼看了看两人,道:“那就看在老爷的份上饶她们一条贱命。” 落在身上的板子终于停了下来,晴风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大人,太医呢?”王婉舒四下扫了一眼,出声问道。 伊新眉头皱紧,道:“皇上病了,太医都在乾坤宫。” “皇上病了?”王婉舒愣了愣,随即问道:“那梦瑶怎么办?” 说话间,两人进了卧房,伊新看向昏迷不醒的伊清歌,问道:“黄子仁怎么说?” “他就是个没用的!”提到黄子仁,王婉舒就来气,道:“说什么梦瑶三日之内若是能醒过来,就没有大碍,若是醒不过来,就救不回来了。他纯粹就是放屁,梦瑶的头就是磕破了点皮,怎么会救不回来。” 她就只有一双儿女,伊华然因为替嫁一事,已经与她翻了脸,她能指望的就只剩下伊清歌,所以她绝对不允许伊清歌出事。 听着她粗鄙不堪的言语,伊新的眉头越皱越紧,道:“现在太医是不用指望了,再去多请几个大夫吧。” 王婉舒丝毫没察觉出伊新厌恶的情绪,道:“大人,黄子仁都靠不住,其他大夫就更没用了,您还是想办法请个太医吧。” “我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皇上病了,太医都在宫中,我有多大的能耐能把他们请来?就算能请来,现在也不能请。”伊新语气中的不耐几乎掩藏不住。 第86章 “为何不能请?难道大人想看着清歌去死。” “若此时我们请了太医,恰巧皇上有个好歹,你可有想过后果?”伊新满心不耐地看着王婉舒,道:“那些与我有过嫌隙的人,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什么‘谋害皇上’、‘谋朝篡位’,哪一项罪名不是灭九族的大罪?到时不止伊家,就是你们王家也难逃一死!” 王婉舒固执道;“我们请太医是救命,他们怎能……” “现在正是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所有皇子皆虎视眈眈,若皇上有个万一,那我们就是送上门的靶子,现成的垫脚石……”面对愚蠢的王婉舒,伊新已经彻底失去耐心,警告道:“若你不想王家满门被灭,就赶紧打消请太医的念头。” “那清歌怎么办?”王婉舒看向伊清歌,不禁红了眼眶,道:“我女儿可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咱们伊家可就指望着她了。” 伊新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伊清歌,道:“若她真是‘贵不可言’的命格,那就不会有事。若她挺不过来,那就说明那和尚的占卜有问题,不可信。” 王婉舒不敢置信地看着伊新,伊清歌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他竟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大人,她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女儿!” “那个和尚就是个骗子!”伊新压低声音,道:“说什么平阳王世子是‘真龙之身’,如今却变成了残废,还不能人道,甚至连子嗣都断绝了。若非他是皇室成员,怕是早就被赶出朝廷了。” 伊新愿意宠着伊清歌,主要就是因为那个‘贵不可言’批字,后来那批字的和尚来京都游历,恰巧碰到了出游的齐方岑,仅看了一眼,便断定他是真龙之身,所以伊新才费尽心机促成了伊清歌和齐方岑的婚事。自齐方岑出事之后,伊新便开始怀疑那和尚,从而怀疑伊清歌批字的真实性。至于同意伊华然替嫁,并非他心疼伊清歌,而是觉得以伊清歌的才貌,完全可以另寻一个皇子嫁了,给他争取更大的利益。 “那大师可是得道高僧,一定不会看错,咱们的女儿就是‘贵不可言’的命格。至于那个平阳王世子,定是他看走眼了。” “‘看错’和‘看走眼’不是一个意思吗?”伊新不想再跟她争,道:“还是那句话,若她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就一定不会有事,你就不必担忧了。我还有公务要忙,先走了。” 伊新头也不回的离开,对王婉舒这个既愚蠢又粗鄙的女人,他是半分耐心也没有。若非他还有用得着王家的地方,早就让她下堂了。 王婉舒看着伊新的背影,心里涌现一股股寒意,冷得她直打颤,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伊新的凉薄,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在伊新心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无论是谁,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他会果断舍弃。 “夫人,您没事吧?”王嬷嬷担忧地扶住她的手臂。 王婉舒转头看过去,轻声问道:“王嬷嬷,你说我怎么嫁了这样一个人?” 王嬷嬷叹了口气,道:“夫人,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寻名医,救小姐吧。只要小姐挺过这一关,那就还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大人还会一如既往的疼她。” 王嬷嬷的话点醒了王婉舒,她说的没错,只要伊清歌挺过来,那就还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到时谁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道:“去,派人出去,寻找名医,只要能治好小姐的病,事后酬谢五千两银子。” “是,奴婢这就去。”王嬷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王婉舒坐到床前,握住伊清歌的手,道:“清歌,你可要挺住啊,母亲就只剩下你了。” …… “什么?妹妹惊马重伤垂危?”伊华然惊讶地看着菊香,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菊香肯定地点点头,道:“真的,伊家到处贴告示寻名医,说只要治好二小姐的病,便酬谢五千两银子。” “妹妹是何时惊的马?” “就是从王府回去的路上,在怀安巷附近。据说已经请了不少大夫,可二小姐至今昏迷不醒。” “这么严重?” 伊华然蹙紧了眉头,原书中伊清歌在入宫之前都是平平顺顺,别说重伤了,就是磕破皮的情况都没有。剧情跑偏他能理解,却不至于女主刚出来没多久,就下线了吧。 “收拾收拾,我过去瞧瞧。” “主子,这天寒地冻的,您当真要过去。” “妹妹重伤垂危,我这个做姐姐哪有不去的道理。” 过去就是想确定伊清歌的状况,以免她耍什么花样。 伊华然想了想,接着说道:“对了,知会余大夫一声,让他随我一同去。”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待菊香出了门,伊华然提笔写了张字条,藏在了袖子里。 “世子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伊华然刚出东厢房,就碰到了齐方岑,心中暗道晦气。 齐方岑打量着伊华然,出声问道:“华然这是要出门?” 伊华然如实说道:“我听闻妹妹重伤垂危,想回伊府看看。” “最近京都不太平,华然还是不要出门了。” “世子为何这么说?” 伊华然嘴上这么问,脑海里已经在搜索剧情,随即便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原书中,这个时间段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齐璟得了急症,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还是伊清歌让余明磊进宫,治好了齐璟。 第87章 也因为此事,伊清歌在齐璟面前露了脸,再加上当时她有个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让齐璟对她赞不绝口,那些想要争夺皇位的皇子,为了讨齐璟欢心,纷纷对伊清歌展开追求,这才给了她游走在各个皇子身边,却不被人诟病的理由。 余明磊被他截胡了,伊清歌又重伤在床,也就断了他在齐璟面前露脸的机会,再加上她现在不怎么好的名声,基本也就断了她成为皇子妃的可能,除非是不求名分,做个侧妃或者妾室。 “皇上病了。” 伊华然明白齐方岑的意思,也清楚他的顾虑。如今余明磊在平阳王府,如果他能治好齐璟的病,那说不准能治好齐方岑的病,以齐璟的多疑,多半会再次对齐方岑下手,齐方岑没有好日子过,那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伊华然想来想去,余明磊绝对不能露面。想到这儿,他眉头微蹙,道:“若我出门,是否会给王府带来麻烦?” “最好不要出去。”齐方岑没有正面回答。 伊华然垂下头,佯装挣扎了一会儿,道:“好,我听世子的。菊香,你去跟余大夫说一声,今儿不出去了。” “是,主子。”菊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松了口气,道:“既然不出去,那就进屋吧,外面太冷,别染了风寒。” 伊华然温顺地点点头,跟着齐方岑,重新回了东厢房。 兰香帮伊华然脱掉斗篷和夹袄,挂在一旁的屏风上,又塞给伊华然一个手炉,随后便和于海对视一眼,相继退了出去。 伊华然担忧地问道:“阿岑,妹妹的伤真的很重吗?” “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主要是伤了头,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伤了头?”伊华然眼中的担忧更甚,道:“父亲最是心疼妹妹,应该给妹妹请了太医吧。” “皇上得了急症,太医都在乾坤宫候着,伊侍郎请不到太医。即便能请到,他也不会请。” 最初伊华然或许没想到,经齐方岑这么一说,便已想到了理由,却还是佯装不解地问道:“为何?” “因为皇上得了急症。”齐方岑耐心地解释道:“若伊侍郎请了太医,一旦皇上有个万一,便是将攻讦的理由送给对头,那些拥有继承权的皇子们为了夺位,怎会放过这么个表现的机会,到时伊府便会背上‘谋权篡位’、‘谋害皇上’的罪名。” 伊华然震惊地睁大眼睛,分辨道:“可父亲请太医只是为了救妹妹啊。” “不重要。在皇位面前,人命如草芥,枉死再多也没人在乎。”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久久无法回神,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被吓得又白了几分,“那妹妹怎么办?” “只能在民间寻找大夫,听天由命。”齐方岑见状有些心疼,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道:“华然不必担忧,我会护着你。” 伊华然试探地问道:“我能让余大夫去给妹妹治病吗?” “恐怕不行。” “为何?” 齐方岑不答反问:“华然可还记得肃王府的刺杀?” “记得。”伊华然听他这么问,不禁心头一跳,暗道:难不成这是要与我坦白了? 第037章 侍郎府探望 “这与妹妹重伤有何关系?” 齐方岑摩挲着伊华然的手指, 道:“那场刺杀就是皇上在试探我,他想知道我是否真的不良于行。因为在他心里,我是那些皇子的威胁, 只有我真的病了,他才能放心, 才能放过平阳王府。你能明白吗?” 伊华然怔忪了半晌,才迟疑地点点头,道:“阿岑是担心余大夫治好了妹妹的病, 会让皇上怀疑他也能治好你的病,是吗?” 齐方岑欣慰地笑笑,虽然是个性子软的, 却一点就透,道:“是, 一旦皇上起了疑心,不管事实如何, 平阳王府都将陷入危机当中。” 一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顺着他绝美的脸颊落下, 流过他略显苍白的唇, 轻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时的伊华然就好似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脆弱得让人心疼。齐方岑靠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身子,道:“华然,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伊华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轻‘嗯’了一声, 带着浓重的鼻音。反正他的目的就是确定伊清歌受伤是真是假,能不去最好, 若非不得已,他真不想应付伊家那两个老东西。 只是伊清歌伤了脑袋这件事,让他有些在意,那些狗血小说里,一般穿越的、重生的很多都是因为伤了脑袋,伊清歌应该不会和原主一样,也被穿了吧。这事如果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这么想,可他穿书的事实就摆在这儿,怎能断定这个世界就只有他这一个外来者呢。 如果伊清歌真的换了芯子,也了解这本书的剧情走向,那他们就麻烦了。只要她在齐璟面前说上几句,平阳王府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旁的事都好说,没有证据不好发落,可这图谋造反压根不需要证据,只要引起帝王的怀疑,就算这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这种事历史上比比皆是。 要是之前的身子,莫说一个女人,就是来七八个壮汉,他也能轻而易举撂倒,可现在……手不能提,肩部能扛,走两步都喘,除非趁其不意,否则不可能把人杀了。 想到杀人,伊华然突然想起禹王府的那场刺杀,忍不住想道:要不再喝点酒? 第88章 “莫再哭了,你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耳边传来齐方岑的声音,打断了伊华然的胡思乱想。 “阿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伊华然语气中的内疚和不安,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疼。 齐方岑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怀抱,捧住伊华然的脸,“华然,现在这个世道,不能太善良,不然被欺负的就是你。尤其是在这皇家,一步走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你明白吗?” “我明白。”伊华然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道:“可……可我于心难安。”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算怎么回事。 “这事是我的主意,你也是被逼无奈,若是有罪,那便由我来承担。” 伊华然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分辨他说的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试探道:“阿岑,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齐方岑温柔地与他对视,道:“你是我的世子妃,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演技这么好,如果面前的不是齐方岑,说不定我就信了。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阿岑,我想去佛堂,给妹妹祈福,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齐方岑轻抚他散落下来的头发,宠溺道:“好,若这么做,你心里能舒服些,那便去吧。不过,千万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好。”伊华然答应得很痛快。 最近齐璟突发急症,齐恒和齐方岑应该会很忙,没空搭理他,那他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至于佛堂,门一关,谁知道他在做什么。 转眼又过去三日,这三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伊华然都在佛堂呆着,进行有氧锻炼。以前他是不信鬼神的,可现在连穿书这么离谱的事,都被他遇上了,那再发生其他更离谱的事,也不是没可能。所以不信归不信,形式还是得走的,他每次过来,都会跟佛主报备,相信只要不干犯戒的事,佛主也不在意他在干啥。 齐方岑唯恐他死心眼,累着自己,让人给他多备了几个软垫,就是希望他跪的时候,能舒服一点。那软垫让他用来铺在地上,当瑜伽垫使了,在上面做平板支撑的效果还不错。 这天吃完早膳,伊华然又准备去佛堂,被菊香拦了下来,道:“主子,伊府那边传出消息,二小姐醒了。” 伊华然愣了愣,随即问道:“真的?” “是,听说是今早醒来的。” 伊华然眼睛亮了起来,道:“可是父亲母亲请了神医?” “这倒是没听说。”菊香笑着说道:“定是世子妃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这才让二小姐醒了过来。”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妹妹终于是醒了!”伊华然说着,不禁红了眼眶,道:“醒了就好。” 可惜啊,怎么就醒了呢? “主子,人都醒了,您就不必再日日去佛堂了。” 伊华然擦擦眼角,道:“我还得去还愿,多谢佛祖保佑。” “主子,奴婢实在不明白,二小姐那么对您,您怎么还对她那么好?”菊香忍不住为伊华然抱不平。 伊华然温柔地笑笑,道:“我们毕竟是亲姐妹,她纵然对我再不好,我也不能坐视她出事。” 老天爷,我说的都是反话,您可别当真。伊清歌这样的祸害,您该收的还是得收。 “主子,您心善是没错,也得看对谁,像二小姐这样的……”似乎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妥,菊香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总之,您不能任人欺负。” “好,有你们护着,谁还敢欺负我。” “说的也是。”菊香忍不住打趣道:“世子现在对主子可是上心得很,若非主子不同意,恨不能长在东厢房里。” “说什么呢。”伊华然羞恼地红了脸,道:“青天白日的,怎能说这种浑话。” “奴婢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说到这儿,菊香忍不住劝道:“主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正房?” 伊华然没有回答,道:“帮我更衣吧,去佛堂还愿。” “是。”菊香见状也没多问。 伊华然装模作样地跪在佛像前,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主子。” 待所有人都退下,跪得笔直的伊华然顿时垮下了身子,抬头看了看佛龛上的观音,一屁股坐了下来。伊清歌醒了,也就意味着麻烦又回来了,如果是原本的伊清歌,那就不必太担心。如果是换了芯子的,那将会是大麻烦,所以如论如何也得回一趟伊家,而且是越快越好。 在佛堂活动了一个小时,伊华然平稳了一下呼吸,便起身走了出去,出声问道:“世子可回来了?” “回主子,世子刚回来,现在应该在书房。” 伊华然点点头,朝着书房走去,守在门口的侍从见他过来,急忙上前迎了两步,行礼道:“奴才参见世子妃。” 伊华然径直问道:“世子可在房内?” “回世子妃,主子正在房中。” “你通禀一声,就说我有事求见。” 伊华然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打开,于海出现在门口,道:“见过世子妃,主子请您进去。” 伊华然点点头,抬脚上了台阶,在于海的招呼下进了书房。 “华然来了。”齐方岑放下手里的奏折,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世子,听说妹妹醒了,我想回伊府瞧瞧。”唯恐齐方岑不答应,伊华然又补充道:“不过世子放心,我不带余大夫去。” 第89章 “好,你想去便去吧。” 伊华然没想到齐方岑答应得这么痛快,不禁有些意外,随后便是欣喜,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漂亮的杏眼中一一浮现,最后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齐方岑就喜欢这种轻易可以掌控的感觉,“我何时骗过你?” 伊华然闻言当真蹙着眉头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齐方岑看着他可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道:“是没有,不是好像没有。” “那我这就去准备。”伊华然说着就往门口走,待来到门口时,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齐方岑,道:“我傍晚之前一定回来,阿岑等我一起用晚膳 。”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嘴角的笑意更浓,叮嘱道:“叫上胡斐,让他多带几个侍卫。” 伊华然温顺地点点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待伊华然离开,齐方岑叫来了于海,吩咐枭跟上,暗中保护伊华然。 伊府捧月阁,王婉舒刚给伊清歌喂完药,见她精神萎靡,脸上毫无血色,不禁红了眼眶,心疼道:“清歌,你可吓死母亲了,我还以为……” “母……亲。”伊清歌迟疑地开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王婉舒一怔,随即问道:“你不记得发生了何事?” 伊清歌抚了抚额头,道:“我的头好疼,什么都记不得了。” 王婉舒转头看向守在床边的晴蓝,道:“这是怎么回事?” 晴蓝急忙禀告道:“夫人,小姐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知自己的身份。不过,奴婢当即就请了大夫,给小姐看了诊,大夫说许是因为伤了头,让小姐失去了记忆,待病情好转后,记忆会慢慢恢复。” 王婉舒闻言松了口气,又看向伊清歌,伸手摸向她的脸,道:“我可怜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罪。” 伊清歌下意识地躲了躲,重复道:“母亲,我为什么会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她这么问,王婉舒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怒道:“事后,我拷问过马夫,他说是有人打伤了马,马才失控,这是有人要暗害与你。” “暗害我?”伊清歌蹙起眉头,道:“那母亲……你可知是谁想要害我?” “一定是那个小畜生!”王婉舒愤怒的五官都扭曲了,道:“晴风和晴云说了你在平阳王府的遭遇,没想到那个小畜生竟敢那般羞辱你,定然也存了害你的心思,定是他为替嫁一事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与你。” “替嫁?”伊清歌一脸的茫然,随即问道:“母亲口中的那个小畜生是……谁?” 王婉舒被问得一怔,随即想起伊清歌失忆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将替嫁一事说了一遍。伊清歌听后久久回不了神,看着王婉舒直发怔。 王婉舒见状出声安慰道:“清歌,你别担心,大夫说了,只要你能醒来,身上的这些伤养上一些时日就能痊愈。” 伊清歌回了神,道:“母亲,我有些头疼,想睡会儿。”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伊清歌在王婉舒和晴蓝的搀扶下躺好,随即闭上眼睛假寐,整理方才从王婉舒口中得到的信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知为何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过不管什么原因,无论哪个世界,但凡想要活得好,就得努力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 如今这具身体的身份是兵部侍郎的嫡女,除了有个双胞胎哥哥外,还有两个构不成威胁的庶妹。她醒来后,让丫鬟给她照了镜子,这具身体的容貌十分出众,据说原主还是京都第一才女。这样既有才又有貌,身份还尊贵的女子,只要不作死,不愁嫁不好,一辈子荣华富贵,吃穿不愁。如果再好好谋划,嫁给皇子也不成问题,以她的能力,足以扶持他坐上太子之位,那将来的皇后也必定是她。 不过在此之前要想办法除掉她的双胞胎哥哥,否则与她来说永远都是威胁,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把柄握在别人手中。至于平阳王府,待她做了皇子妃,甚至太子妃之后,有了自己的势力,除掉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婉舒以为伊清歌睡了,便起身出了捧月阁,刚出门就碰到了过来禀告下人,见他脚步匆匆,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夫人,世子妃来了。” “什么,这个小畜生还敢来?”王婉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来得正好,看我今日怎么整治他!” 王婉舒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前院走去,正巧在花园里碰到了进府的伊华然。她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扬起巴掌就要打,却被跟来的胡斐一把攥住了手腕。 伊华然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看着王婉舒的眼神满是伤心。平阳王府的人见状心疼不已,纷纷上前,将伊华然挡在了身后。 胡斐质问道:“夫人,你这是作甚,我们世子妃也是你能动手打的?” “我是他母亲,我说打就打,把你的手松开!”王婉舒挣扎着想要抽回手。 胡斐眼神一冷,道:“夫人再敢动一下,就别怪我冒犯!” 王婉舒有恃无恐,道:“这是侍郎府,不是你们平阳王府,你们能把我如何?” “我们来之前王妃特别交代,若世子妃在侍郎府受半点委屈,便将二小姐写给世子妃的那封书信,交给茶楼的说书先生,让京都的百姓都知道知道,二小姐这京都第一才女是如何得来的。还有那封侍郎大人的手书,相信京都百姓,乃至文武百官都很感兴趣。”这些话确实是齐方岑叮嘱的,不过胡斐只是转述,他并不清楚替嫁一事。 第90章 王婉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道:“你敢!” “王妃和世子手中还不止这些东西,说不准哪日这侍郎府便不再姓伊,到时夫人这侍郎夫人的身份,怕也保不住。”胡斐这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道:“若夫人不信,大可一试。” 虽然看着王婉舒的脸如调色盘般变来变去十分有趣,可伊华然碍于人设却不得不开口,反正胡斐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道:“胡斐,不得无礼!” 胡斐松开了对王婉舒的钳制,躬身说道:“世子妃息怒,属下知罪。” “回府后再处置与你,还不赶紧退下。”伊华然温温柔柔的语气,压根没有半点威慑力。 “是,属下遵命。”胡斐退到一边,眼睛却盯着王婉舒,以防她再次动手。 伊华然看向王婉舒,“母亲,今日我回府,是来探望妹妹的。” “你少假惺惺,清……”王婉舒差点说露嘴,急忙改口道:“梦瑶之所以重伤,都是你暗中迫害。她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 伊华然眉头微蹙,困惑道:“母亲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妹妹受伤不是惊马所致吗?和我有何关系?” “那马夫说了,之所以会惊马,是因为有人打伤了它。”王婉舒理所当然地说道:“梦瑶从不与人结怨,除了你,还能有谁想害她?” 听到这儿,伊华然心里泛起了嘀咕,伊清歌这是得罪了谁,遭到这样的报复。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美婷,伊清歌在打齐方宇的主意,只有弄死她,伊清歌才能取代她,为了自身安全,她先发制人,也不是不可能。第二个想到的是齐方岑,但伊清歌是从平阳王府出来后出的事,若当真是被人迫害,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他……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姓齐的王八蛋又利用他! 伊华然辩解道:“自我在受伤以后,便一直在养伤,从未踏出过王府半步,母亲说我暗害妹妹,我要如何暗害?况且,就我这孱弱的身子,又如何打伤马儿?” “你不能,你可以指使这些侍卫行凶。”王婉舒说话时,眼睛毫不避讳地看向胡斐。 伊华然委屈地看着王婉舒,直接举起右手,道:“我伊华然对天发誓,妹妹惊马重伤,与我没有半分关系,若我有半句虚言,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竟被逼到发誓来证明清白,平阳王府的人对伊华然越发心疼。 王婉舒闻言一怔,信鬼神的人对这个都十分在意,听伊华然这么说,她脸上的神色稍缓,沉默片刻,问道:“真不是你?” “不是。我与妹妹是一母同胞,就算我们之间有些嫌隙,顶多也就是吵两句嘴,又怎会狠心暗害?况且害了妹妹,对我有何好处?” 王婉舒审视着伊华然,看了半晌也看不出有何不妥,道:“你明知梦瑶伤重垂危,为何现在才过来探望?” 不待伊华然说话,胡斐率先说道:“此事世子妃并不知情。世子妃原本身子就不好,那日又受了伤,王妃担心世子妃的身子,便下令不得将此事告知世子妃。世子妃今日来,也是今日才得知了消息。” 伊华然转头看向胡斐,眼中有惊讶一闪而逝,没想到齐方岑竟替他想好了说词。不得不说,齐方岑很入戏,这深情的人设还真给他立住了。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母亲,若我不关心妹妹,又何必回来自讨没趣。” 王婉舒了解柳如珺的性子,这事她真能做得出来,脸色稍稍缓了些许,可一想到伊清歌在王府受到的屈辱,不禁又阴沉了下来,质问道:“若你当真关心梦瑶,又怎会让梦瑶在平阳王府受那等屈辱?” “母亲当真要在这里说吗?” 王婉舒一怔,随即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在外面有平阳王府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还真不好动手,不如将伊华然引到室内,这样她就有借口把那些侍卫拦下,到时想怎么教训,便怎么教训,只要脸上不见伤就好,反正伊华然不敢脱衣服给旁人看。 “你不是要见梦瑶嘛,那就随我来吧。” 伊华然将王婉舒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撇撇嘴,就这样的智商,若非娘家有钱,早就被伊新给休了。 “是,母亲。” 胡斐等侍卫在后院门前被拦下,菊香和兰香又在捧月阁门口被拦下,待进了伊清歌的卧房,就只剩下伊华然一人。 伊华然瞥了一眼王婉舒,那眼底的不怀好意,那嘴角掩藏不住的笑意,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了。伊华然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若非他愿意,还没人能让他吃亏。 他们刚进卧房,房门便被王嬷嬷给关上了,还落了门闩,好似唯恐她跑了一样。 “王嬷嬷,把这个小畜生按住。”王婉舒迫不及待地命令道。 王嬷嬷领命,上前就要动手,却被伊华然一巴掌招呼在脸上,直打得她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伊华然一改方才的柔弱,冷声斥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对我动手,这次赏你一巴掌,再有下次要你的命!” 王婉舒看得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伊华然这一巴掌虽然打在王嬷嬷脸上,可在她看来就是赤裸裸地挑衅。她怎么可能忍得了,扬手就要打,压根忘了之前的打算。 ‘啪’,在场的人都以为伊华然会躲,不曾想竟结结实实地受了她这巴掌,漂亮的脸上留下五根清晰的指印,瞬间肿了起来。 第91章 王婉舒有些怔忪,原本想要说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伊华然看着她扬起嘴角,有些微微的刺痛,却不及脸上的疼,道:“母亲,我能去看妹妹了吗?” 王婉舒看着他已经红肿不堪的脸,终于回了神,道:“你是故意的!” “即便你待我再不好,到底是我的生身之母,母亲要打我,我也只能受着。”伊华然看向一旁的王嬷嬷,道:“这个奴才不行!” 王婉舒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气倒是顺了不少,道:“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不等她说完,伊华然绕开王婉舒,走到床边,看向坐在床上看戏的伊清歌,道:“妹妹的伤可还好?” “兄……” “妹妹。”伊清歌打断伊清歌的话,小声提醒道:“隔墙有耳,小心起见,妹妹还是莫要这般称呼的好。” 伊清歌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边说道:“有劳姐姐费心了,大夫说只要好好修养,这点伤很快就能好。” 伊华然看着伊清歌眉头微蹙,奇怪地说道:“妹妹今日好似与往日有些不同。” 伊清歌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我伤到了头,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还请姐姐见谅。” 伊华然那招叫敲山震虎,只是想诈一诈伊清歌,没想到她竟轻易上了套,失忆这种老套的借口,就算是小说都不这么写了,她竟还在用。他现在已经确定现在的伊清歌换了芯子,不过和他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既然用失忆这样的借口,应该是不了解剧情,这样他的麻烦就会小很多。不过也不能排除她刚醒,还没接收剧情,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那大夫怎么说的?妹妹的记忆可还能恢复?” “大夫说会随着伤势的康复,慢慢恢复记忆。” 伊华然点点头,道:“这就好。” “妹妹谢姐姐过来探望。” “你谢他作甚?”王婉舒坐到伊清歌床边,道:“你昏迷不醒时,也不见他来看看你,现在你醒了,却又巴巴地跑来。” “母亲,姐姐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这才没能过来探望。” “谁知道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提到此事,王婉舒心里就有气,接着说道:“他如今可是堂堂世子妃,却听闻你重病在床而无动于衷,连个太医都不给你请,这就是见死不救,你不用替他说话。” “母亲,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至亲。以前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嫌隙,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我们就该抛弃前嫌,相互扶持,这样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伊华然闻言不禁暗中挑了挑眉,心中猜测这个冒牌货在打什么主意。 第038章 相互试探 王婉舒突然想到伊新, 他的冷漠彻底刺伤了她,想想伊清歌的话,也有些回过神来, 沉吟片刻道:“若他能将讹去的十万两银子还回来,我就还认他这个儿子。” 不待伊华然开口, 伊清歌抢先说道:“那十万两就当母亲给姐姐的补偿,还望姐姐不计前嫌,原谅妹妹的任性。” 虽然不知十万两是怎么回事, 伊清歌还是开了口,要先稳住伊华然,拉进两人的距离, 这样才有机会动手。 王婉舒闻言刚刚想缓和两人关系的念头又被打散了,不悦道:“这怎么行……” “母亲。”伊清歌打断了她的话, 随后安抚地握住她的手,道:“是女儿任性, 才让姐姐受了委屈, 这些补偿是应该的。以后只要我们母女齐心, 莫说十万两, 就是百万两,也能再赚回来。” 好大的口气! 伊华然忍不住猜测这人之前的身份,说的好似赚钱犹如喝水一般简单,难道她之前的身份是商界大鳄?看她的模样, 好似对自己女子的身份并无多大反应,言行举止也是女儿家的姿态,之前应该也是女子的身份, 女子在古代很难做到这一步,那她十有八九也是现代穿过来的。 王婉舒收到伊清歌的暗示, 虽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却还是选择了配合,道:“既然清歌这么说,那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以后你要多利用自己世子妃的身份帮助清歌,听到没?” 听听这语气,哪像是求人的,分明是催债的。 伊华然没接王婉舒的话茬,而是问道:“妹妹有何打算?” “我现在首要任务是把伤养好。只是每天待在床上,实在无聊,如果姐姐能留下陪我几天,那就再好不过。” 虽然她已经在刻意去学古人的遣词用字,却还是难免听出现代白话的痕迹,伊华然更加确定她是来自未来的现代人。 “这怕是有些难,在我临出王府之前,世子曾叮嘱我,要在傍晚之前回去。” 其实伊华然也想留在侍郎府,多与伊清歌接触,这样才能做到知己知彼,应对起来才能得心应手。只是平阳王府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听他这么说,王婉舒越发不悦,道:“哼,你别穿上几日……” “母亲,我没忘自己的身份。”伊华然打断王婉舒的话,之前他都已经提醒过了,这个蠢货还不知收敛,真是蠢得和猪一样,若非要试探伊清歌,当真不愿跟她纠缠,道:“但我已嫁入平阳王府,自然也要守平阳王府的规矩。” 还好伊清歌是个明白人,拉住了想要争辩的王婉舒,道:“母亲,姐姐说的对!姐姐现在已嫁做人妇,自然要守婆家的规矩。” 第92章 伊清歌故意在‘姐姐’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用来提醒王婉舒。隔墙有耳的道理,她比谁都懂,虽然替嫁一事已经揭过,但男扮女装的事实绝不能让旁人知晓,就算在自己家也不成。 “还是妹妹善解人意。”伊华然站起身,道:“妹妹既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时辰不早了,我便不耽搁了。” “姐姐。”伊清歌见伊华然要走,急忙出声阻止道:“这眼看着到中午了,姐姐还是用完午饭,歇息一会儿,再回王府吧。母亲,让人给姐姐拿个热帕子敷敷脸吧,姐姐若是这样出去,让王府的人看到,岂不是要误会。” 伊华然心里冷笑,果然是个聪明的。可惜,也仅限于此,他这一巴掌,可不是白挨的。 王婉舒明白了伊清歌的意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转头看向王嬷嬷,道:“还不赶紧去办。” “是,奴婢这就去。” 王嬷嬷也被打了一巴掌,只是她皮糙肉厚,尽管伊华然已经用了全力,却也不如他脸上的伤看上去严重。这主要还是因为王府养得好,莫说被打了,就是稍稍磕碰一下,都会青紫一片。 王婉舒见伊华然依旧站着,不悦道:“你还站着作甚?没听你妹妹说了什么,还是说你就是想让王府的人看到,责问与我,给你报仇?” 伊华然顺从地坐了下来,他真是懒得搭理这个蠢货,不过有一点她倒是猜对了,他这一巴掌就是故意挨的,就是想瞧瞧这暗中是否跟着人,至于让王府的人看到责问与她,那都是顺带的。 伊华然看向伊清歌,既然不让他走,那就再问问,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呢,“以前的事,妹妹还记得什么?” 伊清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最初醒时,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妹妹那日从王府离开,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惊马?” “听母亲说,应是有人存心暗害。”伊清歌不动声色地回答,随后又将问题抛了回去,“姐姐可知此事?”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妹妹也觉得此事是我所为?” 伊清歌依旧没有回答,反问道:“听母亲说,我去王府那天,好像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姐姐能不能仔细跟我说说?” “我说的,母亲和妹妹大抵是不会信的,好在那日晴风、晴云也在场,妹妹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可以问问她们。” 这个伊清歌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三两句话便将转移了话题,将矛头对准了他。不过他也不是好拿捏的主儿,想从他这儿占便宜,除非他乐意。 “姐姐与我们是骨肉至亲,我们不信姐姐,还能信那些下人?”伊清歌笑了笑,接着说道:“姐姐就说说吧,咱们权当打发时间了。” 王婉舒见他一直在推脱,不耐烦道:“怎么,你是不敢说?” “没什么不敢说的。”伊华然深吸一口气,看向王婉舒的眼神满是失望,道:“那日妹妹说有话要单独与我说,我便挥退了下人,妹妹质问我,肃王府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是不是我在从中作梗。我说不是,自禹王府受伤后,我一直在王府养伤,从未踏出过王府半步,也没见过外人,更别提肃王府的人。后来,妹妹问我在王府过得如何,我便说世子待我很好,妹妹便说世子待我好,是把我当成了她,还说世子心里只有她……” 说到这儿,伊华然停了下来,脸色有些不好。 “清歌说的是实话,京中谁人不知清歌与世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非边疆传来噩耗,也不会让你嫁入平阳王府。你如今能有这样的好日子,都是清歌让给你的,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联合外人,对付自家人,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王婉舒说话时,嘴角勾着轻蔑的笑,好似忘了她鄙视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当初姐姐同意替嫁,都是为了伊家的将来,姐姐是伊家的功臣,我们应当感激才是。”伊清歌看向伊华然,愧疚道:“姐姐,母亲向来心直口快,没有别的意思,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若她当真不想王婉舒说,早就可以打断她的话,但她没那么做,而是等王婉舒说完,才又说出这番话,就是想在他面前装好人,拉进与他的关系。这点小伎俩,他怎能看不透。 “母亲的心直口快,我见识多了,自然不会误会,妹妹放心便是。” 伊清歌自然能听出伊华然语气中的怨气,只是她并不在意,道:“姐姐心胸宽广,事实为伊家着想,妹妹自愧不如!” 伊华然笑笑,没再说话。 很快,王嬷嬷便端来了热水,伊华然见她将帕子浸湿,又拧了拧水,便朝自己走了过来,阻止道:“不必了。我的脸一旦肿了,没有两三日消不下去,敷了也没用。妹妹失忆,忘了此事,母亲也不记得吗?” 王婉舒一怔,随即想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道:“敷过总比不敷强,东西都给你备好了,你说不用就不用?” “只因她备好了东西,我就必须用?母亲,在您心里,我竟还比不得一个奴才?”伊华然伤心地看着她。 伊清歌拉了拉王婉舒,道:“姐姐误会了,母亲是说热敷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 “母亲什么意思,我心知肚明,妹妹便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伊华然起身说道:“屋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第93章 伊华然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抬脚就往门口走。伊清歌急忙给王嬷嬷使眼色,王嬷嬷见状三两步走上前,拦在了伊华然面前。可还不待她说话,伊华然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这次比上次还用力,直打得伊华然的手火辣辣得疼。 “不长眼的狗奴才,我的路也敢挡。”伊华然的声音有些不稳,语气中既有愤怒,又有委屈,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害怕。 王婉舒一看,王嬷嬷又挨了一巴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小畜生,你又动手打人,真是反了你!” 伊华然转身看向王婉舒,眼眶通红,道:“母亲还想为了她打我?” “母亲!”见王婉舒又想上前,伊清歌急忙出声阻止,道:“您怎能为了个奴才打姐姐,这事如果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让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伊清歌的眉头皱得死紧,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王婉舒停在了原地,她不在乎伊华然,可在乎伊清歌,伊清歌可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 伊华然没再多说,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门口的丫鬟见状神情一怔,急忙出声阻拦,道:“世子妃,您这是要去哪儿?” 伊华然冷眼看过去,道:“我去何处,还需向你们禀告?” 腊梅笑着说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外面太冷了,世子妃的身子骨不好,还是进屋好生歇着吧。” 被带去小隔间的菊香、兰香,听到外面有动静,想要出去瞧瞧,却被两个小丫鬟拦住了脚步。 “外面怪冷的,两位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菊香和兰香对视一眼,一把推开两人,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了被拦住的伊华然,他脸上的伤是那么刺眼。菊香和兰香快步上前,一人拉一个,两个清脆的耳光扇了上去,打得两个丫鬟摔在了地上。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我们家世子妃的路,你们也敢拦!” 因为被伊清歌叫住,王婉舒出来慢了一步,一出来就看到菊香和兰香打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放肆!这里是侍郎府,不是你们平阳王府!” 菊香有恃无恐地看着她,道:“奴婢们知道这不是平阳王府,我们平阳王府可做不出奴婢拦主子路的事。” “你这个小贱蹄子,竟敢如此对我说话!”王婉舒气得脸色铁青,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伊华然拦在了菊香面前,怒视着围上来的丫鬟婆子。 菊香和兰香感动地看着伊华然,他分明自己都受了欺负,却还想护着她们,能遇到这样的主子,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小畜生,你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竟为了个丫鬟,在侍郎府耍威风。若非你妹妹拦着,今日我非打断你的腿!” “侍郎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我的世子妃是怎么得罪了夫人,让夫人竟嚷嚷着要打断她的腿。” 齐方岑的声音传来,伊华然转身看过去,只见于海推着他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脸色难看的伊新。 没想到这人竟跟了过来。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王婉舒见伊新也在,脸色还十分难看,不禁一阵心虚,勉强地勾起嘴角,道:“大人,这是后院,您怎么把世子带来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齐方岑是女婿,到底是个外姓人,被他看到这一幕,实在不是什么长脸的事。伊新脸色不太好看,道:“世子是华然的夫君,来接华然回去,有我陪着,怎么不能来?倒是夫人,华然哪里得罪了你,让你打成这样,还扬言要打断他的腿?” “他对我不敬,我身为母亲,出手教训,并无不妥吧?” 伊华然闻言伤心地抬头看向王婉舒,期间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让齐方岑看清他受伤的脸,随后低下头默默垂泪。一副受了委屈,却碍于情面,不去争辩的模样。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红肿不堪的脸颊,心中的怒气不断上涌,他在王府可是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养着的,没想到竟被欺负成这样,齐方岑怎能忍得下这口气,道:“华然素来知礼懂礼,不知做了什么对夫人不敬之事?” 伊华然做事面面俱到,王婉舒一时竟找不到令人信服的理由。她正思索间,菊香出声说道:“世子,奴婢知道。” “那就由你来说。” “主子刚进侍郎府的大门,侍郎夫人便二话不说,扬手就打,幸好被胡副统领拦了下来。胡统领质问侍郎夫人为何出手打人,侍郎夫人张口就说二小姐惊马受伤,是世子妃暗害,那模样哪像个母亲,是仇人还差不多,恨不能生吃了主子。” “菊香别说了。”伊华然出声阻止,说话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齐方岑听得一阵心疼,抬头看向王婉舒,道:“夫人说二小姐受伤是被华然暗害,可有证据?” “那日清……梦瑶前去平阳王府,与他发生过口角,回来的路上便遭遇此事,这未免太巧合了些,我怀疑他有何不妥?” 听她这么说,齐方岑的眼神越发冷了下来,道:“这般说来夫人是没有证据,仅凭猜测便定了华然的罪。若我朝官员,全和夫人一样,那还要这律法有何用?” “我……” “闭嘴!”王婉舒还想要争辩,被伊新出声打断,厉声呵斥道:“你还嫌不够丢人,想将此事闹大?” 第94章 王婉舒看着伊新越发阴沉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发怵,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伊侍郎,我平阳王府虽然大不如前,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人家,华然如今是世子妃,代表的是平阳王府,夫人打的不是他,是平阳王府的脸面。”齐方岑看着伊新,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我希望伊侍郎能给我一个交代。” 伊新看看齐方岑,又看看伊华然,走到王婉舒面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王婉舒被打得脑袋歪向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伊新,道:“你打我!” 伊新冷眼看着她,道:“二小姐重病,夫人急糊涂了,带她回院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 “伊新,你敢打我!你别忘了……” 王嬷嬷见状急忙捂住王婉舒的嘴,劝道:“夫人,您别说了,奴婢扶您回院子。” 自王婉舒嫁给伊新,一直都是强势的,从未被打过一下,如今竟被当众打了耳光,怎么受得了,扯开王嬷嬷的手,大声骂道:“伊新,若没有我们王家,你还是个吃不上饭的穷酸秀才,哪会有今日?现在你有了高官厚禄,就对我这个糟糠之妻动手,我要去圣驾面前告你!” 伊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谁来,道:“管家,还等什么呢?还不将这个泼妇拉下去。” 伊忠应声,急忙招呼了两个粗使婆子,将王婉舒拖了下去。 那一巴掌是伊华然没想到的,不过看她被打的时候,倒是赏心悦目,甭提多痛快。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伊华然担忧地看看被拖出去的王婉舒,又转头看向伊新,求情道:“父亲,母亲向来心直口快,其实并无恶意,父亲千万不要误会。” 伊新转头看向伊华然,意味深长地说道:“华然,父亲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前是父亲忙于政务,忽略了你,以后父亲定会加以补偿,希望你不要记恨父亲。” 伊华然闻言神情一怔,随即说道:“华然从未记恨过父亲。” “没有就好。”伊新转头看向齐方岑,道:“如此可能让世子消气?” “平阳王府既与侍郎府结亲,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的意义就在于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我们该当同心协力。而维系这份关系的是华然,若华然出了事,那咱们的关系也就断了。侍郎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伊新点点头,道:“世子说的是,我定当谨记。” 齐方岑来到伊华然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走吧,母妃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伊华然低头看着他,委屈地点点头,道:“好。”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伊新的眼神闪了闪,或许他最初就错了,真正能让伊家更上一层楼的,或许是这个被他忽视的儿子。想到这儿,伊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现在的不是男子,而是女子,那就一辈子只能是女子,他的身份在齐方岑活着回京都后,便变成了伊家的隐患。 “父亲。” 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晴蓝推着伊清歌走了出来。王婉舒的嗓门很大,伊清歌将外面发生的事听得一清二楚,气得直咬牙,急忙招呼晴蓝帮她更衣,坐着轮椅就出来了。 只是她的注意力全被人群中的齐方岑吸引住,无视了被拖走的王婉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齐方岑,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呼吸变得急促,有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她悄悄问了晴蓝,方才知道他就是平阳王世子,这具身体曾经的未婚夫,如今却是别人的相公。见齐方岑要走,她急忙出声阻止。 “父亲,姐姐、姐夫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是用过饭再走吧。” 伊新闻言眉头微蹙,道:“你才刚醒,不好生在房中养病,出来作甚?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还不赶紧送二小姐回房歇着。” 侍候在一旁的丫鬟心里一惊,急忙应声道:“是,奴婢遵命。” 伊清歌一愣,没想到伊新对她是这番态度,心里泛起了嘀咕:之前王婉舒不是说原主非常受宠吗?这是怎么回事? 早在伊清歌被推出房门那一刻,伊华然便已经注意到了,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禁暗自挑眉,这是一见钟情?不过想想齐方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倒也释然了,齐方岑的容貌比现代那些小鲜肉强太多,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哈,若是真像他猜得那样,那她又会怎么选呢?是选择权势,还是选择美男?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八卦着。 “华然。” 听到齐方岑的轻唤,伊华然抬眼看了过去,轻声说道:“阿岑,我想回家。” 齐方岑闻言心头一颤,握紧他的手,道:“嗯,回家。” 伊华然推着齐方岑往院外走,伊新紧随其后,没人再理会伊清歌。伊华然瞥了一眼伊新,很好奇他反常的态度,他向来宠爱伊清歌,几乎是有求必应,从小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怎么今日一反常态,对她这般不耐烦?伊华然觉得这应该与齐方岑有关,不禁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只可惜因为他的到来,剧情发生太大变动,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原因。 车上,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受伤的脸颊,脸色有些阴沉,自责道:“我的错,该陪你一起过来。” “怎能怪你?”伊华然自嘲地笑笑,道:“这是我自找的。明知道父亲母亲对我不喜,还巴巴地上门探望。” 第95章 “华然,以后侍郎府能不回便不回吧,我不想看你受委屈。” “好。”伊华然失落地点点头。 齐方岑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心地握住他的手,道:“以后王府才是你的家,侍郎府那些人不值得。” “我知道。只是……”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明明我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为何偏偏我不是受宠的那个?” “华然在王府也是如珠似宝被宠着的那个。” 伊华然感动地看着齐方岑,道:“阿岑,能嫁给你真好!” “你若真如此想,便把王府当家,莫再让自己受委屈。” 若非知道剧情,就齐方岑如今深情款款的模样,相信没几个人还能保持清醒。 “好。”伊华然擦了擦眼角,转移话题道:“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今日父亲有些反常。” “哪里反常?” “父亲今日竟为了我打了母亲,还对妹妹颇有些不耐,这种事以往从未发生过。”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的眼睛,担忧道:“阿岑,可是你做了什么?” 齐方岑安抚笑笑,道:“确实与我有关。不过并非我做了什么,而是伊侍郎有求于我。” “父亲有求于阿岑?求阿岑做什么?是与妹妹有关吗?”伊华然担忧地蹙起眉头,道:“如今的京都暗潮汹涌,父亲又是个有野心的,阿岑千万以王府为重,别为了我做什么冒险的事。”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越发欣慰,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做危及王府之事。” “父亲要求阿岑的事,不能说与我听吗?”听他这么说,伊华然心里越发好奇。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也并非不能,不过有个条件。” 伊华然无辜地眨了眨眼,道:“什么条件?” “我之前用的荷包丢了,华然若是能给我绣个荷包,我便告诉你。” “荷包?”伊华然脸色一僵,有些赧然地说道:“能不能换个条件,我没怎么做过女红。” “那……搬回正房?” 伊华然闻言脸色越发红了,道:“那我还是给阿岑绣个荷包吧,不过先说好,阿岑不能嫌弃。” 齐方岑不死心地问道:“华然不再考虑一下?” 伊华然脸红地摇摇头,小声说道:“我还没准备好。” 第039章 过生辰 “我还没准备好。” 齐方岑眼中难掩失望, 却并未勉强,道:“最近参奏伊侍郎的奏折有些多,最为严重的便是吃空饷, 涉及银两达近百万两。皇上突发急症,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伊侍郎以往我给他活动活动关系,补上这笔银子。” “近百万两?”伊华然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即又蹙起了眉头, 道:“我这儿有之前从妹妹那儿要来的十万两,嫁妆卖一卖,也能卖上几万两, 阿岑先拿去用。” 齐方岑听得一怔,随即回过神来, 道:“并非我来补,是伊侍郎来补, 我只是给他争取这么个机会。况且就算我来补, 也不能动你的嫁妆。” “原来是这样。”伊华然这么说当然是假装的, 想从他手里掏钱, 门儿也没有。 “华然可是想拿自己的嫁妆补贴伊侍郎?” 伊华然十分诚实地摇摇头,道:“外祖家世代经商,这些年又有父亲的扶持,一百万两还是拿得出来的, 根本无需我操心。我只是担心阿岑,才……” 齐方岑闻言不由心生感动,握住他的手, 道:“华然放心,王府也有自家产业, 不会缺了银子花。等你身子好了,母妃便将掌家权交给你,到时你便知王府的产业有哪些了。” “那就好。”伊华然好似松了口气,随即不解地问道:“阿岑,我有些奇怪,既然父亲要补银子,为何还要打母亲,他就不怕母亲不让外祖帮他吗?” “以前是你外祖在帮伊侍郎,如今是伊侍郎在撑着王家,只要伊侍郎还在官场,王家就能日进斗金,即便你母亲说再多伊侍郎的不是,王家也不会与伊侍郎翻脸。” “原来是这样。”伊华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那父亲对妹妹那般不耐烦,也是做给阿岑看的?” 齐方岑点点头,道:“他以为我对伊清歌因爱生恨,故意这么做,是为了平息我心里的怒气。” “因爱生恨……” 见伊华然神色不对,齐方岑急忙解释道:“那是他自以为是。我对她压根没有爱,哪来的因爱生恨。” 伊华然抽回手,往旁边坐了坐,小声说道:“世子不必跟我解释。” 由‘阿岑’变成‘世子’,伊华然将少女吃醋,耍小性子的分寸拿捏得相当准确。 齐方岑的轮椅被固定在车上,不能移动,好在他胳膊够长,一把便攥住了伊华然的手腕,道:“你是我的世子妃,我不跟你解释,跟谁解释?” “我这个世子妃就是有名无实……” 不待他说完,齐方岑迫不及待地插话道:“那你今日便搬回正房。” “不成。”伊华然好不容易才搬出来,打死也不能搬回去,“当初是你要搬进东厢房的,哪能你说搬回去就搬回去。” “当初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可好?”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道:“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齐方岑急忙说道:“你问。” “你心里是否有我?是否非我不可?”不待齐方岑回答,伊华然接着说道:“阿岑想清楚再回答,虽然我不如阿岑聪明,却并非没有判断能力。” 第96章 齐方岑与伊华然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华然,我心里有你,且非你不可。” 伊华然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并未看出任何不妥,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不信,尤其是后面那句。他失望地移开视线,道:“我有些累,想歇会儿。” 伊华然抽回手,坐到距离他最远的角落,确保他碰不着自己。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你不信我?” “阿岑,我可以等,多久都成,但……别骗我,好吗?”伊华然红了眼眶,眼中有泪光闪烁。 “我并未骗你!”齐方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心里真的有你,若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非我不可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伊华然的眼睛越发清澈明亮。 齐方岑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伊华然见状扬起了嘴角,眼泪却再次夺眶而出,道:“阿岑,谢谢你没再骗我。” “对不起,华然……” 齐方岑想要解释,却被伊华然打断,“没关系,我可以等,也希望阿岑不要勉强我。” “好。”齐方岑无奈地叹了口气。 伊华然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逃避似的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马车里安静下来,齐方岑不禁有些后悔,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一朝回到原点,年前让他搬回正房的目标,怕是完不成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外面传来于海的声音,“主子,咱们到了。” 伊华然睁开眼睛,起身走向门口,被齐方岑握住手腕。他转头看过去,只听齐方岑说道:“华然,你答应的荷包,还作数吗?” 这男人是在跟他撒娇吗?伊华然急忙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抽回自己的手,道:“我从不食言。” 看着伊华然走出去的背影,齐方岑微微蹙眉,忍不住在想:明明如此单纯的一个人,面对感情却又是这般敏锐,是因为儿时的遭遇吗? 伊华然下了马车,便径直走了出去,压根没有等齐方岑的意思。菊香和兰香对视一眼,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多问,而是快步跟了上去。 待回到东厢房,菊香又弄了热水要给他热敷,被他拦了下来,说:“余大夫曾说过,这样的伤要冷敷,若冷敷过后不消肿,再热敷。” “还有这番说法?”菊香没有多问,急忙又去拿了些冰块,用帕子包着,小心翼翼地给他冷敷着,心疼道:“主子,您以后还是别回侍郎府了吧,回去一次受一次委屈,奴婢看着都心疼,就别提世子了。”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口问道:“菊香,你老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老家在沧州,不过家里已经没人了。”菊香的眼睛暗淡了下来。 “怎么回事?”伊华然抬头看过去。 菊香长出一口气,道:“当年老家闹灾,一家人全饿死了,只有奴婢被人牙子救了,几经辗转,被带到了京都。奴婢很幸运,被王妃挑中,进了王府,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伊华然笑着安慰道:“以后别说家里没人了,不是还有我嘛,待你想嫁人了,我便给你准备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菊香闻言心里感动,道:“谢主子。不过菊香没打算嫁人,只想留在王府侍候主子。” “嫁不嫁人,随你心意,不必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只需记住,你想嫁人,我便送你出嫁,你不想嫁人,那便留在王府养老。”伊华然看向一旁的兰香,道:“还有兰香,你们都一样。” “奴婢们谢主子。” 转眼到了腊月,再有几天便是伊华然的生辰,柳如珺想给她办个生辰宴,被他拒绝了。笑话,平时扮女人已经够累了,再应付那些莺莺燕燕,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嘛。 柳如珺见他不肯,也没有勉强,不过并未因此忽视这件事,不仅给伊华然定做了十几套衣服,还定做了几套头面首饰,全都是他喜欢的翡翠玉石所制。 伊清歌的想法就跟伊华然相反,她想得是如何大肆庆祝,邀请哪些达官贵人,宴会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交际,形成自己的交际圈子,这样才能给她带来最大的利益。 伊清歌也给伊华然下了帖子,意思是想和他一起过生辰,只是被他一口回绝了。笑话,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侍郎府,哪里容得下他,但凡容得下定是在算计他,他可不想自投罗网。 腊月初九是伊华然的十七岁生辰,柳如珺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全是伊华然爱吃的,足见其用心和重视程度。 晚上,一家四口围坐在饭桌上,若是别人家这种情况应该日日有,可柳如珺心疼伊华然和齐方岑,取消了他们的晨昏定省,只是偶尔一家人一起吃顿晚饭。 齐恒和柳如珺相继送了伊华然生辰礼,柳如珺送的是衣服和首饰,齐恒送的是金子和地契,齐齐整整的二十根金条,每一根足有二斤多重,金灿灿的,深得伊华然的心。这礼收的,伊华然直感叹,怎么一年就一个生辰,若是多来几次,那他岂不是发了。 柳如珺看向齐方岑,道:“岑儿,你的礼物呢?” 齐方岑转头看向于海,于海见状急忙将礼盒递了过去。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笑着说道:“打开看看。” 第97章 伊华然打开礼盒,被里面的一整套首饰惊住,这竟是粉钻?这么大的粉钻,数量竟还这么多,在现代也要价值几千万了,甚至一个小目标了。 “好漂亮!” 物以稀为贵,如此梦幻的首饰,没有哪个女人能顶得住这样的诱惑。当然,对于它们能卖出的价钱,伊华然也顶不住。 一旁的于海忍不住插话道:“世子妃有所不知,这套首饰上镶嵌的宝石,是主子废了好大功夫才从波斯人手中买到,而且整套首饰的式样都是主子亲手设计。跟随主子这么久,奴才还从未见过主子对谁这般上心过。” 齐方岑取出里面的戒指,握住伊华然的手,轻轻给他戴上。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他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与你的手很配。” 伊华然脸红地笑笑,道:“谢世子,我很喜欢。” 柳如珺笑看着两人,道:“看着你们两个相亲相爱,我心里高兴。华然身体弱不能喝酒,岑儿便陪我和王爷喝上一杯。” 齐方岑闻言举起酒杯,道:“父王、母妃,儿子敬你们,愿父王母妃永远康健。” 伊华然也端起了茶杯,真心实意地说道:“华然祝愿父王母妃身体康健,相伴到老。” 抛开齐方岑不说,伊华然是真心喜欢柳如珺,齐恒对柳如珺的专一,也让他敬佩。 柳如珺看着两人,笑弯了眉眼,道:“好好好!不过华然还得好好养身体,待日后你的身子好了,我便将王府的掌家权交给你,到时我就能享清福了。你是说吧,王爷。” 齐恒应和道:“是,这些年多亏王妃操持,辛苦王妃了。”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相继喝下了杯中酒。当然,伊华然喝的是茶,只是这茶里为何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酒…… 伊华然微微怔了怔,随即看向齐方岑,他们离得最近,如果他的茶杯被人动了手脚,那就只能是齐方岑。 齐方岑见他看过来,出声问道:“怎么了?” 如果真是齐方岑动的手脚,也就说明他对他的温柔呵护,都只是伪装,不过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再加以试探。 伊华然微笑地看着他,佯装没有察觉,感动道:“从小到大,我从未过过生辰,今日太高兴了。” 柳如珺心疼道:“以后每年我们都陪你过生辰,你想要什么,母妃就给你准备什么。” “多谢母妃!”伊华然扬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 柳如珺夹了块鱼肉给他,道:“来,多吃点,都养了这么久了,也没见长肉,还是这么瘦。” 伊华然也给柳如珺夹了菜,道:“母妃也是,看着消瘦不少,可是胃口不好?” “没事,余明磊给我瞧了,说是脾胃不和,调养了些许时日,感觉好了许多,最近胃口好了不少。” 伊华然愧疚道:“都是华然不好,这段时日少去母妃的院子走动,竟没发现母妃病了。” “是我不让他们说的。你身子本就不好,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感染了风寒,又得卧床养上好一阵子。我可不想病了,还得担心你。” 伊华然感觉有些头晕,柳如珺明明就坐在他对面,说话的声音却时远时近,他努力想要听清,可越是这样,越是听不清,脑袋也跟着越发混沌。 齐方岑一直在留意伊华然,很快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和禹王府时一样,他两颊酡红,眼神涣散,就好似醉酒一般。 那件事一直是齐方岑心里的疙瘩,无论如何他都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伊华然平时吃饭时都十分注意,他也没有吃饭时喝酒的习惯,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是伊华然的生辰,又与柳如珺和齐恒一起用膳,人多能分散伊华然的注意,那他动起手来,就容易得多。 “华然,华然……”柳如珺也察觉到伊华然的不对劲,忍不住叫了他两声。 伊华然似乎听到了,茫然地看过去,眉头微微蹙着,漂亮的杏眼眨了眨。 柳如珺见状出声问道:“华然,你怎么了?” 伊华然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勾唇一笑,道:“母妃见谅,也不知为何那茶杯中竟有股酒味,华然从不饮酒,一时身体有些不适,现在好多了。” “茶中怎会有酒味?”柳如珺看向一旁侍候的菊香,道:“你可是弄错了?” 菊香急忙摇头,道:“回王妃,奴婢知晓主子从不饮酒,所以平日里格外注意,也特意叮嘱过厨房,送去芙蓉园的饭菜不许用酒做调味。” “许是不小心滴了一滴,不碍事,母妃不必担心。”伊华然替菊香解了围,这本就不是她的错,罪魁祸首正在看戏。 “无事就好。”柳如珺观他神色恢复正常,也就放下心来。 唯有齐方岑发现了伊华然的不同,之前的伊华然笑起来含蓄,且带着些羞涩,而如今的伊华然笑起来肆意,还带着些玩味。结合他喝酒后的反应,齐方岑终于相信伊华然沾酒后,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饭后,伊华然推着齐方岑回了芙蓉园,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直到来到东厢房门口。伊华然转身看向身后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与世子有话要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奴婢(奴才)遵命。” 伊华然推着齐方岑进了东厢房,随后关上房门,并上了闩,紧接着又推着齐方岑进了卧房,自顾自地褪去了外衣,走回齐方岑身边,伸手为他宽衣解带。 第98章 齐方岑一怔,随即按住了他的手,道:“你想作甚?” 伊华然勾唇一笑,直视齐方岑的眼睛,道:“世子可还记得上次你我分开后,我说过的话?” 齐方岑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吻,向来温顺害羞的伊华然突然做出那般放肆的举动,他怎能忘记。 “若世子不记得,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伊华然又往前靠了靠,将齐方岑困在轮椅狭小的空间里,一如那日在马车上,温润的唇轻启,悦耳的嗓音在他耳边低语,“若世子只想要小白花,就不要让他沾酒。当然,若世子想我了,也可以骗他喝点,我会马上来见你。不过,我希望我来时世子的毒已解,那我便能让世子尝一尝什么是欲/仙/欲/死的滋味。如今世子叫我出来,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 一字不差。齐方岑脑海中浮现这四个字,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随即伸手去推伊华然,却感觉双手一麻,紧接着力道松了下来,下一刻手腕便被扣住,伊华然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齐方岑正要再次用力,就听伊华然轻声说道:“世子应该知道小白花这具身子有多孱弱,可顶不住世子辣手摧花。” “你……” 伊华然低头吻上齐方岑的唇,打断了他的话。淡淡的酒香进入口腔,让伊华然的眸子一深,仅是唇舌间的交缠,便已无尽地放大了齐方岑的感官,让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齐方岑本以为有了防备,便不会再被伊华然牵着鼻子走,可他还是小瞧了伊华然,不过短短的时间,便让他器械投降,忘乎所以,本能地回应着。 “呵。”一声轻笑,拉回了齐方岑的神智,看向近在咫尺的伊华然,他的嘴角勾着一抹魅惑的笑,“看来世子将我的话听进了心里,这身上的毒解了呢。” 齐方岑闻言身子一僵,凭着感觉低头看了过去,瞬间涨红了脸,羞恼道:“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 伊华然手上微微用力,齐方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只见伊华然戏谑地看着他,道:“不知羞耻的到底是谁?” 齐方岑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伊华然,伊华然踉跄着后退,后腰碰在了桌子上。他眉头微蹙,眼底闪过寒光,嘴角的笑渐渐变得残忍,道:“你舍得伤他?看来你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齐方岑闻言皱紧了眉头,反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在他体内?” 伊华然再次靠近,“为何逃避我的问题?” 齐方岑猛地站起了身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咒,贴在了伊华然的额头上。伊华然神情一怔,随即两眼一番,身子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齐方岑见状急忙上前,抱住了他的身子,轻声唤道:“华然,醒醒,华然……” 叫了许久,也不见伊华然清醒,齐方岑只能将他打横抱起,朝着床边走去。来到床边,齐方岑弯腰将他放在床上,却一把揪住了衣领,紧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床上栽去。伊华然一个侧翻,将齐方岑压在了身/下,齐方岑急忙反抗,却又担心伤了伊华然,而且在这狭小的空间束手束脚,很快便被伊华然锁在了身下。 “你到底是谁?” 他堂堂武将,竟被一名女子压在身/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敢伤他,就要付出代价。” 伊华然以极快的速度将他的双手绑在床上,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看似简单,却十分讲究时机,否则以齐方岑的武力值,下一秒便能将他反制。 齐方岑怒瞪着伊华然,道:“你想干什么?” 伊华然有恃无恐地威胁道:“若世子还想小白花回来,就不要叫。” “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方岑的双手被绑在床上,双腿被紧紧锁住,整个身子动弹不得,而让他如此狼狈的,竟是他那个身子弱到风一吹就倒的世子妃。这若是说出去,哪个能信。这若是被人看到,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你伤了他,我自然也要你付出代价。不过世子放心,我不会让你疼。”伊华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温柔的语调,魅惑的气息,听得齐方岑喉咙发紧,张嘴想要说话,却再次被伊华然的吻堵住。这次并不是简单的亲吻,伊华然的手游/走在他的身体各处,好似在寻找着什么,每每他的身子颤动,伊华然的手便会跟着停留,徘徊在那处,让他的感官最大可能的放大,好似享受着他的身子跟随他的动作而颤动的感觉。 “嗯……” 齐方岑沉浸其中,脑袋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要更多,只是想要什么,他并没有具体概念,直到微凉将炙热包裹。可关键时刻,那只仿佛有魔力的手却停下了,不再有任何动作。 齐方岑睁开眼睛,他脸色潮红,眼中尽是难以纾解的不满。 伊华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道:“还要继续吗?” 齐方岑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怒道:“放开我!否则我杀了你!” 伊华然轻笑,微凉的手指动了动,引来齐方岑一阵战栗,道:“显然世子的身子更加诚实。” 齐方岑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不知廉耻!” “呵。”伊华然又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齐方岑只觉得慢慢褪去的快/感,又如狂风暴雨般涌来,拼命地拉扯着他的理智。 第99章 …… 小隔间内,于海与菊香一个角落坐了一个,听着卧房的动静,不由两颊通红,口干舌燥。 “那个……我出去一下。”于海虽然是个净了身的内侍,说到底还是个男人,和个女子在房里听这个,实在是受不住。 菊香强忍着羞涩,出声说道:“今儿晚上世子应该在东厢房歇了,这里有我侍候,你就回吧。” 于海略思量了思量,道:“那就辛苦姐姐了。若有事,姐姐去叫我一声便可。” “好。” 于海没再逗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上的燥热顿时不见了踪影。他转头看了看东厢房的房门,忍不住扬起嘴角,小声说道:“怪不得……原来是为了这个。看来年前让世子妃搬进正房的目标要达成了。” 第040章 慢性毒药 东厢房内折腾了一夜, 期间伊华然要了一壶酒,说齐方岑要喝,菊香不疑有他, 便备了酒,然后停下来的动静便又开始了, 直到清早才停了下来。 兰香来接班的时候,见菊香两眼青黑,出声问道:“怎么了这是……主子可是又病了?” 菊香摇摇头, 想起昨晚的动静,就不自觉的脸红,道:“昨儿世子在东厢房留宿了。” 兰香闻言一怔, 随即明白了过来,道:“不是说世子不能行房吗?怎么……” “这个……我也不知, 反正昨儿卧房内动静挺大。”说到这儿,菊香也有些奇怪, 道:“不过我好似没听到主子的声音, 都是世子……” 说到这儿, 菊香便说不下去了, “总之一句话,昨儿世子在东厢房留宿了,其他的你也别打听了。” 兰香脸红地点点头,道:“那我什么时候叫起?” 菊香打了个哈欠, 道:“昨儿一宿没睡,你还是别叫了,主子何时起, 你何时侍候就得了。” “一宿没睡?”兰香皱紧了眉头,道:“主子的身子骨不好, 世子怎能这般没有节制。” “说的也是。”菊香也不禁有些担忧,道:“我这就让厨房做点补品,待主子醒了好好补补。” 两人压根忘了,齐方岑不良于行,这种事只能是伊华然主动。 伊华然的手指在齐方岑的脸上轻轻刮过,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身材虽然不及现代的他,却也是十分匀称,尤其是臀/部,浑圆且有弹性,用来做个床/伴勉强过得去,只是齐方岑还没爱上他,还不能暴露男子的身份。 伊华然俯身含住他的耳垂,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着,下一秒便能感受到齐方岑身子的颤动,这里是他的敏感点。 “别……”齐方岑的声音有些嘶哑,身上也早已没了力气。 “不喜欢?”伊华然在他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又引来他身体一阵颤栗。 齐方岑睁开眼睛,看向伊华然,道:“你到底想怎样?” 伊华然坐起身,背对着齐方岑掀开了衣服,那纤瘦的腰上青紫一片,甚至肿了起来。齐方岑想起昨晚他推的那一下,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不由有些心疼,道:“松开我,我帮你把淤血揉散。” “世子这是心疼了?”伊华然放下衣服,转过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他对你死心塌地,我可不会。你伤的,自然要从你身上找回来,这样才能让你长记性。” 齐方岑皱起眉头,道:“你已经折腾我一夜,还不够吗?” 伊华然单手撑着脑袋,慵懒地侧躺着,“我觉得……还不够。” 齐方岑想到昨夜经历的事,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有着致命诱惑力,“你就不怕,等你走了,我也这么对她?” 伊华然勾唇一笑,道:“不怕。待小白花认清你的真面目,我就能带他远走高飞,这样他就只属于我。” “你!”齐方岑心中有怒气上涌,不过很快便被他压制下来,试探道:“你爱慕她?” 伊华然点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他。” “你爱她,你是男子?”齐方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被强压下的怒气又开始上涌,道:“居然还对我做这种事?” “有何不可?”伊华然有恃无恐地看着他,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你会告诉他吗?” “你无耻!”齐方岑愤怒地涨红了脸,“别让我想到办法对付你,否则、呜……” 伊华然低头吻了上去,齐方岑闭紧嘴巴,不让他得逞,不过只抵挡了短暂的功夫,便弃械投降。这次伊华然并未使坏,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异样,拉回了齐方岑的神智,不知何时他被翻转了身子。 “世子放心,我不会伤你。” “你滚开,别碰我!” 齐方岑意识到伊华然要做什么,不禁挣扎了起来,只可惜他现在的姿势,压根没有挣扎的可能。 “乖,别闹。” “你……” 齐方岑想要开口,却被伊华然往嘴里塞了块布,这样他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良久后,伊华然的下巴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是不是很舒服?” “我要杀了你!”嘴里的布被抽了出去,齐方岑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样啊。”伊华然微微蹙眉,好似十分苦恼,道:“那就只能以防万一了。” 第100章 齐方岑警惕地看着伊华然,道:“你想做什么?” 伊华然重新将齐方岑的嘴巴堵上,起身下床,将床帐放了下来,遮住了床上的齐方岑。他披上外衣,来到隔间,出声叫道:“兰香。” 兰香听到动静,急忙说道:“奴婢在。” “我身体不适,你去把余明磊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 伊华然疲惫地捏捏胀痛的眉心,折腾了一夜,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不休息,怕是又要生病了。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外传来兰香的通禀声,“主子,余大夫来了。” 伊华然懒懒地开口,道:“让他进来吧,你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奴婢遵命。” 兰香虽然有些奇怪,却没多想,主要她觉得齐方岑在房里,即便余明磊进去,也没什么妨碍。 余明磊拎着药箱走了进去,抬头看向伊华然,不禁微微一怔,他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地坐在塌上,与往常的端庄相比,多了丝魅惑。余明磊急忙移开视线,走到近前,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妃。” “附耳过来。”伊华然淡淡地看过去。 余明磊犹豫片刻,又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弯下了腰。 伊华然轻声问道:“药做好了吗?” 耳边吹来热气,熏红了余明磊的脸,让他呼吸一滞,急忙稳住心神,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世子……” 伊华然苦笑着点点头,重复道:“药做好了吗?” 余明磊打开药箱,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伊华然,道:“药在这儿。每隔七日服用一颗,便不会有事,若不服用,便会痛苦不堪。” “可有解药?” 余明磊又拿出一个瓷瓶,道:“这是解药。” “你等着。”伊华然将两个瓷瓶分别接了过来,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里面拿了一万两银票,又走了回来,将银票递给余明磊,道:“这是一万两,你拿着,离开京都,这些钱足够你生活许久了。” 余明磊没有接银票,而是皱起眉头,“世子妃这是何意?” “我做的事太过危险,不能将你牵连其中。” “这毒药是草民做的,世子一猜便知,草民早已深陷其中。更何况若非世子妃相救,草民早已曝尸荒野,哪还能活到今日。世子妃还为草民平了反,这份恩情草民永不敢忘。” 早在两个月前,余明磊的案子就已经查清,是当地的县令被收买,故意陷害余明磊,制造的冤案。 “既然活着,那就好好活下去,才不枉我救你一场。”伊华然脸上的倦色更浓,道:“有我帮你拖延,你完全可以离开京都,找个城镇落脚,重新生活。” 余明磊眉头拧紧,道:“世子妃不必多说,草民不会离开。” 伊华然无奈道:“你怎的如此固执?” “世子妃在王府孤立无援,身子还需草民调理,草民怎能离开?” “唉。”伊华然叹了口气,将银票再次递了过去,道:“留下便留下吧,这些银子你拿着,有要打点的地方,不要吝啬。” 余明磊犹豫了一瞬,从中抽出一张,道:“一千两足够了。这么多银票放在草民这儿,会引来祸事。” “也好,若需要用银子,直接开口。”伊华然没有强求。 “好。世子妃,您的脸色不好,草民给您把把脉吧。”余明磊见他脸色不好,不禁有些担忧。 “没睡好而已,不碍事,你回吧,自己小心点。” 余明磊犹豫了一瞬,道:“世子妃,您的身子弱,还是不要饮酒为好。” 伊华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记下了,以后会注意。” “那草民告退。” 见他要走,伊华然突然想到了什么,道:“等等。” 余明磊顿住脚步,伊华然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以防万一,你记好了。” “是,草民明白。”余明磊转身退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瞧了瞧手里装有解药的瓶子,将里面的解药倒了出来,重新分装,这可是保命的东西,一定要藏得隐秘。将解药藏好后,伊华然拿着装有毒药的瓷瓶进了卧房,掀开床帐便坐了上去。当着齐方岑的面儿,倒出一颗毒药,随后捏住他的下巴,抽出他嘴里的布,将毒药塞了进去。毒药滚了进去,齐方岑下意识地吞咽,为了确保他吞下去,伊华然还捏住了他的鼻子。 嘴巴得到自由,齐方岑怒瞪着伊华然,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伊华然回答得干脆利落,接着说道:“慢性毒药,每七日必须服一颗解药,否则会痛不欲生。” 方才伊华然让兰香去叫余明磊的时候,他有所猜测,没想到竟是真的,“余明磊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感激小百花的救命之恩,又不知我不是他,自然是我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所以上次你出来,就吩咐他做了毒药?” 伊华然轻笑,道:“不止,还有方才给世子用的东西,让世子体会到了别样的快乐,不是么?” “我一定会杀了你!”齐方岑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伊华然轻抚他的脸颊,道:“世子,这毒药可是独一无二的,若我和余明磊任何一人出事,世子也会跟着陪葬,所以我劝世子不要轻举妄动。” 第101章 “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齐方岑愤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轻视。 “世子放心,我如此做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并未想过要害世子。相反,我还会帮世子。” “帮我?”齐方岑满是戒备地看着他。 “世子不信?”伊华然挑了挑眉,道:“世子最近可是在清查王府?” 齐方岑眼神微眯,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可以透露个消息给世子,算是帮世子的诚意。”伊华然脱掉鞋子上了床,在里侧躺了下来,道:“王妃身边的李嬷嬷是禹王的人。”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说道:“这不可能,李嬷嬷可是母妃的陪嫁丫鬟。” “陪嫁丫鬟,呵呵……”悦耳的笑声从伊华然口中倾泻而出,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齐方岑的脸,道:“世子在皇室中长大,应该没有那么天真吧。莫说陪嫁丫鬟,就是亲兄弟,为了那个位置也能闹个你死我活。” 伊华然与别的女子不同,不爱留指甲,总是将指甲剪得很短,所以只有指肚戳着他的脸,不疼但有些痒,他忍不住躲了躲。 “你怎么知道此事?” “这个世子不必知道。”伊华然躺回床上,捏了捏眉心,困倦地闭上了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耳边低语道:“那李嬷嬷在外有个私生子,名叫李胜,就住在西城,世子若不信,不妨去查一查。” 就算伊华然不说,用不了多久齐方岑也会查出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当个筹码,让齐方岑对他多几分忌惮。 “你松开我的手!” 伊华然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了齐方岑一会儿,伸手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绳子。双手被吊了一整夜,齐方岑即便恢复了自由,短时间内也动不了。 “世子,记得七日前骗他喝点酒,我好出来给你解药,若是晚了,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伊华然有恃无恐地闭上眼睛,就好似笃定他不会做什么一样。 齐方岑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伊华然现在已经成了筛子。缓了半晌,他的手臂终于能动了,撑起身子下床,却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他低头看去,双腿竟不自觉地颤抖,强烈地恨意涌上心头。他强撑着身子,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走到床前,扬起匕首,狠狠朝着伊华然的胸口刺去。 可当刀尖还查一寸便能刺穿他的心脏时,齐方岑的手停了下来,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脸,脑海中闪过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给我吃了毒药,杀了他,我也会跟着陪葬,等毒解了再动手。” 齐方岑看向地上散落的衣服,不由皱紧了眉头,再次看向床上的伊华然,昨晚和今早那令人羞耻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尤其是今早,他竟然……竟然……他到底用的什么东西? 当齐方岑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低吼道:“该死!终有一日,我会弄明白怎么回事,到时便让你生不如死!” 齐方岑捡起外衫套上,赤着脚来到外间,扬声说道:“来人,把于海叫来。”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没等多大会儿,于海便推门走了进来,见齐方岑衣衫不整地坐在软榻上,急忙垂下了视线,道:“参见主子。” “让人备水,我要沐浴,再拿身干净的衣物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让人准备。” 趁这会儿功夫,齐方岑将整个东厢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搜了一遍,除了伊华然日日服用的药碗外,什么都没找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于海的通禀声:“主子,水已烧好了。” 齐方岑回到卧房,坐到了轮椅上,道:“进来吧。” 等水备好,所有人都出去,他这才起身走进浴桶。方才的注意力一直在伊华然身上,压根没留意自己身上,如今一看,心中越发恼怒,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甚至还有牙咬过的痕迹。 “真该死!” 齐方岑眼底闪过杀意,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此等屈辱。最让他气愤的是,他向来自持定力很高,再美的女人在他面前,他都能做到无视,可面对伊华然时,他竟那般不堪一击,这与他而言,是极度危险且可耻的事。 在热水的刺激下,身上的伤微微痛着,虽然并不严重,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并且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羞耻心,让他不自觉地回想之前经历的画面。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他不敢再多做停留,快速洗了洗身子,便离开了浴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再次来到床前,他眼中杀意尽显,太危险了,绝不能留着这个祸患在身边。 齐方岑朝伊华然的脖颈伸出手,慢慢用力,扼住了他的喉咙。因为窒息,伊华然有了反应,抓住了他的手,只是眼睛并未睁开。他开始呛咳,面色由苍白变成青色,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阿岑……” 一声轻唤,带着委屈和害怕,还有毫不掩饰的依赖,就好似一只小锤砸在齐方岑的心上,他好似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 伊华然又咳了几声,眼角有泪珠滑落,却并未醒来,呓语道:“阿岑……” 齐方岑神情复杂地站在床边,看着他白皙的颈子浮现青紫的痕迹,心中一阵针扎似的疼。沉默了许久,齐方岑坐回床上,试探性地握住了他的手。伊华然皱紧的眉头松开,抓紧了他的手,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没一会儿的功夫,呼吸又变得平稳,明显是睡熟了过去。 第102章 齐方岑就这么看着他看了良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时分,没有噩梦的困扰,他睡得很沉很香,已经许久没睡过这么安稳了。 齐方岑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伊华然,许是呼吸不畅,他的嘴巴微微张着,鼻子时不时地抽动一下,此时的他美丽无害,还有几分可爱。好似只要在他身侧睡着,那噩梦便不会早上来。齐方岑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阿岑,疼……” 伊华然的一声呓语,让齐方岑回了神,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脖颈,与之前相比,颜色越发深了,看上去十分刺眼。齐方岑伸手轻轻一碰,便见伊华然的身子往后缩,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纤长的睫毛一颤,他睁开了眼睛。 茫然、惊讶、羞涩、紧张,种种情绪在明亮的杏眼中流转,是那么自然,完全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我靠,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对老子做了什么?! 似乎是醒了神,伊华然用被子裹紧身子,往后缩了缩,脸红地说道:“阿岑,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的伊华然与之前的伊华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齐方岑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你不记得了?” 伊华然微微蹙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像是被劈开一样,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每当他沾了酒,第二天准是这样。 “我的头好疼,还有脖子……” 脖子火辣辣的疼,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定是被人掐过。 伊华然伸手想去摸,却被齐方岑一把攥住,道:“别动。” 伊华然茫然地看着齐方岑,问道:“阿岑,我这是怎么了?” 齐方岑试探地问道:“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昨晚?”伊华然眉头微蹙,努力地回想着,道:“我记得父王、母妃还有阿岑帮我庆祝生辰,阿岑送了我一套粉钻的首饰,我很喜欢,然后……然后……” 伊华然停了下来,眉头越皱越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为何之后的事我不记得了?阿岑,我怎么回来的?你又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方岑提醒道:“昨晚你说你喝得茶里有股酒味。” 伊华然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眼中尽是不安,道:“我……我又沾酒了?阿岑,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齐方岑见他这样,越发肯定他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有可能是被鬼缠身,所以身子才会这般孱弱。 “你昨晚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说害怕,不肯让我回去,于是我便在这里留了宿。” “我……”伊华然眨了眨眼,脸色越发红了,不敢置信地说道:“我……我竟然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不自觉地想起昨晚的荒唐,昨晚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安慰道:“你我本是夫妻,同住一处,无可厚非,怎能如此说?” “可……”伊华然的眉头紧紧蹙着,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小声说道:“可我还没准备好。” “我不能人道,昨晚除了睡在一起,我们什么都没做。”齐方岑起身下床,走到轮椅前坐下。 伊华然呆呆地看着,漂亮的杏眼中满是震惊,道:“阿……阿岑,你怎么……” “余明磊已帮我解了毒,如今行走不成问题,只是如今形势不明,若此时传出我病愈的消息,恐怕会给王府带来灾祸。” “那阿岑……”伊华然的脸色又红了起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齐方岑明白他想问什么,道:“现在不行,得过段时日。” “为何我的脖子这么痛?”伊华然微微蹙眉,眼中尽是不解。 齐方岑的眼睛闪了闪,道:“昨日不知为何,你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差点将自己掐死。” “我……怎会如此?”伊华然不安地看着齐方岑。 齐方岑忍不住安抚道:“许是醉酒的原因。” 伊华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低垂下眼眸,重新躺回床上,道:“阿岑,我头有些疼,想再睡一会儿。” “睡吧。”齐方岑只是应了一声,便推着轮椅出了卧房。 伊华然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房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归于平静,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肯定在他清醒之前,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而这个人就是齐方岑。 伊华然抚着好似要裂开的头,忍不住在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齐方岑竟想对他下杀手,又为什么停了手? 难不成齐方岑发现了他男子的身份?也不对啊,如果是发现了他男子的身份,又怎会和他一同躺在床上,剧情中也没写齐方岑的性取向有问题啊,总不能突然间弯了吧。 不是这个,那又是什么?伊华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就不能抽空写个纸条,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就这样两眼一抹黑,就算我演技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演啊!” 好在齐方岑没真的掐死他,否则他第二条小命也没了。 想到这儿,伊华然突然想到了昨晚喝得那杯茶,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能在他茶杯里倒酒的,也就只有齐方岑。看来上次他并未糊弄过去,齐方岑还是对他起了疑心,昨晚那么做就是试探。 第103章 伊华然想要坐起身,突然感觉自己的腰也有些不对劲,急忙下床,掀开衣服看了看,竟发现他的腰上青紫一片都发黑了。于是他重新上了床,放下床帐,脱掉身上的衣服,仔细检查身体,发现身上有不少淤青,以胳膊上和腿上的淤青最多,大多数都是防御伤。 “这是打架了?” 伊华然恍然想起,齐方岑的脖子上好像也有青紫的痕迹,只是与他脖子上的伤不同,那更像是……吻痕!难不成…… “不是,等等!”伊华然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住了,“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第041章 毒药发作 自那日之后, 伊华然和齐方岑有默契地躲着对方,齐方岑没再去东厢房,伊华然也没去过正房, 两人似乎又回到齐方岑刚回来的那段时日。齐方岑还严令那日值守的下人,不得将他在东厢房留宿的事外传, 否则通通打死。众人虽心里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在心里为两人着急。 转眼过去六天, 眼看着再有一日,毒药就要发作了,期间齐方岑找过信任的大夫, 却未查出中毒的迹象,所以他有心试探, 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中毒。 第七日来临,齐方岑的身体并未感觉有什么异常, 正当他以为自己被骗了时, 身体突然有了反应,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就好似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于海察觉到齐方岑的异常,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齐方岑中毒的事并未告诉于海,知道的只有枭一人, 只是枭并不知他为何会中毒,也不知东厢房内发生的一切。那日的事与他而言是耻辱,他向来骄傲, 又怎会告诉旁人,伊华然也是笃定了这一点, 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推我去东厢房。” 于海一怔,急忙应声,给齐方岑穿上外衫,推着便出了正房。来到东厢房门口,齐方岑再次吩咐道:“去让人拿些酒来。” 于海不解地问道:“主子,您要酒作甚?” 齐方岑身上的不适愈演愈烈,冷声说道:“我做事还需向你解释?” 于海闻言不敢再问,“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伊华然正在房里看书,突然听到通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出声说道:“请世子进来。” 这几日齐方岑不曾过来,他也难得清闲,表面上整日闭门不出,一副忧郁的模样,其实甭提多自在。 房门被打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伊华然起身迎了迎,道:“见过世子。” “免礼。” 伊华然站起身,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带着些许委屈,道:“世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我有事要与你说。”齐方岑的脸色变了,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转头看向于海,道:“去看看酒拿来没有,快!” 于海察觉不对,急忙出了房门。 伊华然也看出他的不妥,关切地问道:“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中了毒。”之前是感觉有东西在身上爬,现在感觉有东西在啃咬他的血肉,直往他的身体里钻。 “中毒?”伊华然愣了愣,随即说道:“世子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怎么会……” “之前的毒是解了,现在中的毒与之前不同,是……” 不待齐方岑说完,于海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道:“主子,酒来了。” 齐方岑强撑着命令道:“放下,出去,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打扰。” 于海担忧道:“主子,您看上去很不好,要不要叫余大夫过来瞧一瞧?” 齐方岑怒道:“听不到我说什么,滚出去!” “是,奴才告退!” “慢着!”齐方岑拦住于海,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不许第四个人知晓,否则我身边便容不下你了。” 于海不由一阵怔忪,他侍候齐方岑多年,还从未听他如此说话,一时有些心惊,急忙说道:“主子放心,于海明白该怎么做。” “退下。” “是。” 待于海出了房门,齐方岑起身来到门前,将房门上了闩,随即踉跄着来到软榻前。伊华然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担忧道:“世子,你到底怎么了?怎会又中了毒?” 齐方岑抬头看向他,道:“这毒是你下的。” 伊华然怔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说道:“我下的?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给世子下毒?” “那日你饮了酒,好似变了一个人,趁我不备,给我下了毒。你说中毒后,每七日必须服下一颗解药,否则便会痛不欲生,今日正好是第七日。”齐方岑以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 伊华然终于明白他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齐方岑想杀他,如果换成他,也会忍不住动手。 “可我没有解药啊?”伊华然红了眼眶,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齐方岑看了看面前的酒壶,道:“你把酒喝了,他知道解药在何处。” “好,好,我这就喝。阿岑,你再忍忍。” 伊华然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酒壶,甚至来不及倒酒,直接把酒倒进了嘴里。 亲昵的轻唤,毫不犹豫的动作,让齐方岑动容,道:“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伊华然笑着摇摇头,眼泪却流了出来,“阿岑,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第104章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若是我酒后,再做出伤害你的事,不要犹豫,直接杀了我!” 齐方岑怔怔地与他对视,那双明亮的杏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不见半分虚假,认真地在告诉他,他真的这么想。他心中更加动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胡思乱想,他不是你,只是附在了你身上。放心,我会想到办法,将他从你的身体里赶出去。” “阿岑……”伊华然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道:“我……我约莫就是个怪物,所以父亲母亲才会不要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杀了我,或者赶我走,你就不会再有危险。” 齐方岑强忍着疼痛,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以后不许再这么说!华然,你在我心里很好,没人比得上,我已经认定你这个世子妃。” 伊华然踉跄着坐倒在软榻上,伸手撑住脑袋,眼睛渐渐变得模糊,努力想要看清齐方岑,却越来越模糊,“阿岑,我头好晕……” 失去意识之前,伊华然忍不住在想,下次一定写张纸条,让他把发生的事都写下来。 伊华然的眼神变化被齐方岑看在眼里,从茫然到清明,不过一两分钟的事,只是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变了。 伊华然勾唇一笑,“世子,我们又见面了。” “解药!”齐方岑快受不住了,不想与他废话。 “世子真是不乖,非要等毒药发作了,才叫我出来。”伊华然走到齐方岑身边,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看到世子如此模样,我还真有些心疼呢。” 齐方岑撇过头,道:“解药!” “不急。”伊华然拿起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地倒了杯茶,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许是感觉还不错,他满意地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世子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齐方岑倒在了软榻上。 “若你敢伤他,我便让你付出代价。” 齐方岑的心一紧,道:“我没伤她……” “那他脖子上的掐痕,是他自己弄的?” 虽然过去七日,伊华然脖子的伤痕依旧没有消失。 “我……”齐方岑不由一阵语塞,随即说道:“若是换成旁人如此对我,我早就把他杀了!” “啊……”齐方岑实在受不住这种痛苦,压抑地叫出了声。 伊华然冷眼看着,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眼看着已经到了他的临界点,这才起身去拿了解药,随后捏住他的下巴,给他吃了下去。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失,齐方岑瘫在软榻上,大口地喘息着。伊华然则坐在一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漂亮的杏眼中,倒映着他的狼狈。 伊华然勾唇一笑,“世子这般看我,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齐方岑移开视线,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谁知身子酸软无力,刚刚撑起,便又狼狈的倒了下去。他抬头看向伊华然,质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副作用。发作时间越长,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越长,所以世子要乖些,下次要在发作之前叫我过来,否则世子如此,若遇到个登徒子,岂非……” 伊华然虽然没说完,但他赤裸裸的眼神已经传达的很清楚。齐方岑感觉自己好似正赤/身/裸/体地躺在伊华然面前,强烈的羞耻感让他变得异常敏感,伊华然的视线所到之处,皆会寒毛直竖。 见他走过来,齐方岑费力地往里面靠了靠,道:“你别过来!” 伊华然并未因为他的阻止而停下脚步,来到近前,朝他伸出了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齐方岑费力地攥住他的手腕,道:“拿开你的手!否则只要我喊出声,你必死无疑!” “世子别紧张,今日我没兴致,不会把你如何。” 伊华然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继续在他身上摸索着,他现在的力气,什么都阻止不了。伊华然从他身上翻出了一把匕首,两件暗器,随手扔在了桌子上,随后一弯腰,将齐方岑抱了起来。 “世子看着不胖,却结实得很,再重些,我便抱不起来了。”伊华然的语气中有几分调笑,还有几分抱怨。 “你到底要作甚?”被人这般抱着,齐方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 “你可是世子,怎能睡在塌上?”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床前,伊华然轻轻将他放下,随后又盖上了锦被。 齐方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依旧警惕地看着他。果然下一刻,他也脱掉了鞋子,躺上了床。 “世子这般看着我,可是想我了?”伊华然单手撑着脑袋,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齐方岑发现现在这个人特别喜欢居高临下地看他,他在他眼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而原本的伊华然则总是仰望着他,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她心里的人是我。” 伊华然神情一怔,勾起的嘴角慢慢拉直,看向齐方岑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你想激怒我?” 见他如此,齐方岑心里涌现一股快/感,道:“就算你再爱她又如何,她心里眼里皆是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会与你有任何……” 齐方岑被伊华然扼住了脖子,打断了他的话,“你可知激怒我的代价。” 窒息感瞬间来临,齐方岑却有恃无恐,道:“你不敢杀我!若你杀了我,她会死,你也会死!” 第105章 伊华然勾唇一笑,眼底却不见笑意,掀开他身上的被子,翻身压了上去,道:“我不杀你,这么好的身材,杀了岂不可惜。我得不到他,拿你做替代品也不错。” “来……” 齐方岑刚开口,就被伊华然堵住了嘴巴,随即抽出自己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绑住。他现在浑身无力,莫说反抗,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冷眼看着他的伊华然,齐方岑不禁有些后悔。 “怎么,后悔了?可惜,已经晚了。” 齐方岑只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沉沉浮浮,完全不受控制。可每次他都得不到纾解,这种折磨比他受过的任何一处伤都要痛苦。 “唔……” 身子被翻转,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身体,冰凉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他愤怒地想要开口,羞耻地想要挣扎,却根本无能为力。那到底是什么?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理智便已经飘远,而这次并未被阻止,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累得昏过去。 看着昏睡过去的齐方岑,伊华然眸色加深,抱住了他的身子。 齐方岑恍惚间觉得这次的感觉有些不同,可太过疲累的他,压根没有思考的力气,只清醒了片刻,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伊华然穿好衣服,将弄脏的床单扯了下来,叫来于海,让他带走销毁,这才重新回到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次率先醒来的是伊华然,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再一转身便看到了齐方岑,只见他的双手被绑,嘴里被塞着帕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裸露在外的皮肤青青紫紫,甚至还有咬痕…… 伊华然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发现齐方岑赤/身/裸/体,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尤其是胸前和大腿内侧。看到这儿,伊华然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看下去。待看清后,他不禁吞了吞口水,心里不由暗自吐槽:“这是我干的?我怎么有个这么变态的人格?男的也行?” 想到这儿,伊华然急忙查看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除了上次留下的淤青,并未增添新伤,只是依旧不确定他是否真对齐方岑做了那档子事。如果真做了,那他男子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如果没做,齐方岑也会对此产生怀疑,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对男人做这种事。 所以你怎么就不知道给我留个信儿,让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看着惨不忍睹的齐方岑,他忍不住发愁,待会儿齐方岑醒了,发现身上的伤,会不会立刻把他宰了?反正如果是他受到这样的虐待,非得不死不休不可。 伊华然想了想,赶紧将齐方岑手上的绳子解了,又小心地将他嘴里的帕子取了出来,看着他的嘴巴慢慢合上。又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物,想要帮他穿上,又怕他因此醒过来。正犹豫间,目光瞥见了桌子上的匕首,随即走了过去,将匕首拿在手中。 齐方岑刚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伊华然满是泪痕的脸,那双杏眼中尽是愧疚和决绝,随后便抬起拿着匕首的手,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齐方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在关键时刻攥住了伊华然的手腕。这力道和速度若不是出手及时,伊华然怕是已经中刀而亡。 “你这是作甚?”声音嘶哑难听,刺痛感让他皱起眉头。 伊华然哭着说道:“阿岑,我对不住你,让我死吧,只要我死了,他就不能再伤害你。” 虽然手臂依旧酸痛,但力气总算回来了,齐方岑将伊华然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安抚道:“他不是你,你有何过错?” “阿岑,我……我怎能看你受这种屈辱。” 被折磨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齐方岑眼中闪过寒芒,安抚道:“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况且若他死了,我身上的毒怎么办?到时我也活不了。” “余明磊!”伊华然眼睛亮了起来,道:“这毒药定是他让余明磊所制,我想办法让余明磊把解药交出来,这样阿岑便不必再受他威胁。” 其实在他被伊华然喂下毒药后,便将余明磊抓了起来,可无论他怎么逼问,余明磊就是死咬着不说,又不能杀了他,事情便僵持在这儿。 “余明磊已经被我抓了,只是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说。” “阿岑抓了他?”伊华然眼中闪过愧疚,道:“余明磊定是将他误认为是我,所以才听了他的话,制了这种毒药。这是我的错,阿岑把他放了吧,我来问他要解药。” “好。”齐方岑答应得很痛快。 伊华然在得知齐方岑被下毒之后,就已经猜到他定不会放过余明磊,这也是他当初放弃给齐方岑下毒的原因,他不想为了报复齐方岑,连累其他人。 这个人格做事我行我素,压根不考虑旁人。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齐方岑让于海准备了热水,在外间洗了澡,伊华然听着隔壁的动静,忍不住一阵心虚,之前他给齐方岑穿了衣服,好歹能遮一遮,如今他在泡澡,身上的痕迹一览无余,此时心里大概在凌迟他吧。 把齐方岑虐待成这样,也算是替原主报了仇,要不就见好就收?风紧扯呼?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至于伊清歌,如今她也换了芯子,真正的伊清歌应该是在那场惊马的意外中死了,这才被人顶替了。如果是这样,那原主的仇就算报完了,他压根就没必要再继续留在这儿。 第106章 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想办法救出余明磊以后,离开京都,做回男儿身。 ‘哗啦’,一阵水声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听动静应该是齐方岑出了浴桶,随即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在穿衣服。 伊华然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见齐方岑已经穿好里衣,出声说道:“阿岑,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却还是在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后,无法再以平常心看待伊华然。 伊华然顿住脚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眶红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身回了卧房。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齐方岑的心痛了一下,却还是忍住了上前安慰的冲动,他怕自己看到那张脸,会忍不住对他下手。 伊华然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齐方岑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始翻找毒药和解药。东厢房就这么大,他翻了个底朝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找到哪里藏了药。 伊华然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人做事不靠谱,藏东西还真有一手,竟然把我都难住了。” 伊华然叫来菊香,吩咐道:“菊香,你去正房一趟,禀告世子,就说我身体有些不适,要见余明磊。” 菊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则提笔在手上写了一行小字,随后便坐在了软榻上。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才传来通禀,“主子,余大夫来了。” “让他进来。” 帘子被掀开,菊香率先走了进来,余明磊紧随其后,身上背着药箱,来到近前行礼道:“草民参见世子妃。” “免礼吧。” 伊华然打量着他,脸色苍白,嘴唇的颜色也不对,方才走路明显有些僵硬,肯定是被人用了刑。 “菊香,你退下吧。” 菊香愣了愣,随即应声道:“是,奴婢告退。” 待菊香离开,伊华然伸出手,道:“坐吧,帮我把把脉,我这两日总觉得有些头疼。” 余明磊应声,搬了个凳子坐在软榻前,从药箱中拿出脉枕,给伊华然诊脉。伊华然张开手,让余明磊看清手里的字,随后又微微握上,安静地等着余明磊把完脉。 见他收回手,伊华然出声问道:“脉象如何?” “世子妃的脉象有些虚浮,心脉也有些许损伤,若长此下去,怕是会影响世子妃的寿数。” 伊华然并没有接话,而是说道:“你给我的解药不小心沾了水,怕是不能用了,再给我配制一份吧。” 余明磊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小声说道:“不瞒世子妃,解药配制起来十分困难,不仅耗时,配制解药的药材也十分稀有,草民现在身不由己,根本无法出府,这解药怕是配置不出。” “世子对你动了手?”伊华然眉头微蹙,眼中尽是担忧,道:“那你可受了伤?” “都是些皮肉伤,世子妃不必担忧。” 伊华然愧疚地看着他,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世子妃与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报答世子妃是应该的。”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待会儿我去跟世子说,就说那每七日服用一粒的解药掉进了水里,必须由你亲自配制解药,这样你便有了出府的理由,购置药材的事便解决了。” “好,草民听世子妃吩咐。” “你退下吧,等我消息。” “是,草民告退。” 待余明磊出了房间,伊华然佯装长出一口气,这是做给暗中监视的人看的。随后他叫来了菊香,让她为自己更衣,起身去了正房。 经过通禀后,于海开门走了出来,道:“世子妃,主子请您进去。”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华然见过世子。” “免礼。”齐方岑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于海,道:“退下。” “是,奴才告退。” 待于海出了正房,齐方岑看了看对面的位置,道:“坐下说。” “谢世子。”伊华然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道:“世子,我……” “叫我阿岑。”一听到他叫世子,齐方岑就想到自己被折磨的场景,心里便会有怒火升腾,忍不住出声纠正道。 “阿岑,我……”伊华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我方才骗余明磊说解药浸了水,需要再做一份,他信了,他说他被抓了,不能出府采购药材,做不出解药。阿岑放他出去吧,等他做出解药,就不用再受他所制了。” “好。”齐方岑眼底多了几分笑意,道:“辛苦你了。” 伊华然摇摇头,道:“只要能帮阿岑解毒,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齐方岑沉默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伊华然眼中难掩失落,起身说道:“那阿岑好生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挽留的话到了嘴边,他却并未说出口,只说了个‘好’。 第042章 吵架风波 伊华然径直回到东厢房, 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之前余明磊给他诊脉,他在手上写了字, 让余明磊趁机逃走,他稍候再想办法离开, 余明磊虽然没说话,但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看明白了,只是能否逃脱, 只能靠他自己。 伊华然在东厢房忐忑地等着消息,等了两日,也没听到有关余明磊的消息, 他终于是坐不住了,借口身体不适, 让菊香去找余明磊。 第107章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菊香回来, 伊华然便猜到一定是出了事, 只是不知是余明磊逃掉了, 还是又被抓回来了。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房门处传来动静,厚重的帘子被掀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与他们一同进来的, 还有一阵刺骨的寒风。 伊华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急忙起身迎了过去,道:“阿岑, 你来了。” 齐方岑的脸色有些不好,抬头看向于海, 道:“你退下吧。” 于海应声,看了一眼伊华然,退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一看他的脸色,便知余明磊十有八九是逃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却焦急地问道:“阿岑,我刚才让菊香去叫余明磊,到现在还没回来,可是出了事?” “余明磊逃了。” “逃了?”伊华然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焦急地说道:“怎会这样?阿岑没派人跟着他吗?他逃了,阿岑的解药怎么办?” 齐方岑仔细观察着伊华然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察觉不出任何异常,那双明亮的杏眼内有惊讶,有焦急,有担忧,还有不满,唯独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情绪。 齐方岑试探地问道:“华然,你之前让他看诊,就没察觉出异常?” “没有,我就是和往常一样,让他给我看诊,然后说……”说到这儿,伊华然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齐方岑,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含泪地说道:“阿岑是在怀疑我?” 看着他这副模样,齐方岑心里一揪,道:“他出府置办药材,设法绊住了监视他的人,随后便逃得不见了踪影。” “所以世子怀疑是我设法放走了他?”伊华然任由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委屈地辩解道:“在侍郎府,我是被厌弃的那个,是被抛弃的棋子,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嫁进王府,我因体弱足不出户,在外没有朋友,身边又都是王府的人。世子以为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余明磊逃走?” 面对伊华然的质问,齐方岑无言以对,侍郎府的人对他如何,自己都看在眼里,正如他所说,压根容不下他,更别提冒险帮他。他身边的人又都是王府的人,暗中还有暗卫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中,压根不可能帮助余明磊逃走。只是那毒药到底是他喂给他吃的,虽然清楚那个人不是他,可他们共同用着一具身体,他真的做不到没有任何芥蒂。 伊华然看着沉默的齐方岑,明亮的眼睛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最后他掀起裙摆跪了下来,道:“世子杀了我吧。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齐方岑闻言心里狠狠揪了一下,推着轮椅走了过去,想要伸手扶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伊华然垂着眼眸,不在去看齐方岑,“求世子赐华然一死!” 齐方岑眉头皱紧,“你这是作甚?你身体不好,快起来。” “世子皇亲贵胄,何时受过那般侮辱,没将华然杀了,是因为世子仁慈,愿意相信那不是华然。可他用的到底是华然的身体,世子既做不到杀了华然,也做不到心无芥蒂,所以便躲着华然。华然不是傻瓜,华然都懂。”说话时,伊华然始终垂着眼眸,不曾看齐方岑一眼。 齐方岑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原来他什么都懂。 “华然原以为嫁到王府,是老天觉得华然过得太苦,对华然的补偿,不曾想竟是老天对华然的惩罚。华然可以与世子冥婚,却无法承受世子明明近在眼前,却日日不见踪影。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伊华然匍匐在地,恳求道:“求世子成全。” “若你死了,那我体内的毒怎么办?” 伊华然的身子一僵,过了许久,方才直起身子,眼眸依旧垂着,淡淡地说道:“世子的意思,华然明白了,华然会照做,还请世子给华然几分颜面,以后……不要再来东厢房。”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方岑的眉头越皱越紧。 “若不相见,时间久了,说不准华然的心也就死了,或许能好受些,也能避免世子受到伤害,两全其美,还请世子成全。” “你……”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往日与他说话,那双明亮的眼睛总会看着他,让他能轻易读出他的情绪,能轻易看到他在他眼中的倒映,可如今他低垂着眼眸不再看他,好似要将他从他眼睛里赶出去。 齐方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你当真不想再见我?” 伊华然握紧双拳,缓缓闭上眼睛,道:“求世子成全!” 齐方岑心里的难受转化为怒气,道:“好,我成全你!” 齐方岑说完推着轮椅就往外走,伊华然再次躬下身子,道:“恭送世子。” 房门被打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伊华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紧接着帘子被放下,轮椅声越来越远,伊华然慢慢直起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哭了起来。齐方岑虽然走了,可头顶上还有人监视,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做戏就越得做全套。 反正他缩成一团,头顶上的人也看不见,不用真的掉眼泪,只需适当的给些声音便好,比真哭要容易得多。哭着哭着,他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索性睡上一觉。 房顶上的枭看得于心不忍,终身一跃,跳下房顶,朝着正房走去。齐方岑回到正房,满脑子都是伊华然那双满是失望的眼睛,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第108章 于海通禀道:“主子,枭有事禀告。” 齐方岑一怔,随即说道:“让他进来。” “是。” 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参见主子。” 齐方岑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问道:“你过来可是她有异动。” 枭如实说道:“主子,世子妃自您离开,就一直坐在地上哭,身子摇摇欲坠,属下怕出事,特来禀告。” 齐方岑的心猛地一揪,看向枭的眼神逐渐变冷,道:“怎么,你心疼了?” 枭闻言急忙跪倒在地,道:“属下并无此意,还请主子明鉴!” 齐方岑握紧拳头,强压下心里的邪火,道:“那些丫鬟都是白吃饭的?对主子不管不问?” 于海接话道:“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问问。” 齐方岑扫落桌上的茶杯,怒道:“滚!没我的命令,不许再来烦我!” “是,奴才(属下)”告退。”于海和枭相继退了出去。 于海拉住枭,忍不住问道:“主子和世子妃不是已经圆房了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还有那个余明磊,到底是怎么回事?” 枭回头看了看正房的方向,他只知道余明磊给齐方岑下了毒,慢性毒药,每七日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生不如死。除此之外,他还猜测齐方岑怀疑伊华然与余明磊有牵扯,其他并不知情。 枭收回视线,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主子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你也无需多问。” “世子妃的身子那么弱,可经不起折腾,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主子想后悔都来不及。”于海能看出齐方岑对伊华然动了真心,只是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圆房了,关系反而远了。想到这儿,于海怔了怔,随即看向枭,猜测道:“难不成……主子不行?” 枭闻言一怔,皱紧眉头,道:“背后议论主子,你不想活了?” “你又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你只需好好侍候主子,别的事不是你该想的。” “世子妃那边……” 枭没说话,只是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管,不该说的不说。” 当菊香和兰香走进东厢房时,一眼便看到了缩成一团的伊华然,急忙上前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开门声惊醒了伊华然,在抬头之前,他酝酿了片刻,两眼含泪地抬头,“你们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菊香见他这样不禁一阵心疼,忍不住劝道:“主子,您先起来,您的身子弱,怎能坐在地上,万一病了可怎么办?” 伊华然垂下眼眸,眼泪顺势落了下来,自嘲道:“病就病了,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主子,您怎能这么说?就算再难过,也不能拿身子使性子,到时候病倒了,受罪的可是您。”菊香看了兰香一眼,两人合力将伊华然扶了起来。 “如今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伊华然表面伤心欲绝,泪如雨下,心里却在吐槽:唉,女人是水做的,可我不是,整天这么哭,早晚哭成干尸。 菊香闻言皱紧了眉头,问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会生出轻生的念头?” 伊华然沉默下来,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归于寂灭,道:“我累了,想睡会儿。” 两人扶着他来到床边,又服侍他躺到了床上。 “你们出去吧。”伊华然背过身去。 “主子,您睡吧,奴婢在这儿守着您。”菊香不放心。 伊华然侧过身子,背对着她们,道:“放心,世子还需要我,我不会寻死,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菊香还想再说,被兰香拦住了,“是,奴婢们告退。” 两人退出卧房,在外间停下了脚步。菊香小声说道:“你拦着我作甚?万一主子出了事,怎么办?” 兰香小声问道:“你知道主子为何如此伤心吗?” “定是与世子吵架了。”菊香笃定地说道。 “主子对世子用情至深,怎会与世子吵架?” 菊香皱眉想了想,道:“难不成世子有了外室?” “你小点声。”兰香急忙提醒道。 “主子这么好,世子竟然还在外面……”菊香十分气愤。 兰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谁说世子养外室了?” 菊香急道:“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香忍不住提醒道;“今儿主子让你去干嘛了?” “主子说身体不适,让我去叫余大夫,可于海告诉我,余大夫已不在王府,然后世子便来了东厢房。”菊香将之前发生的事顺了一遍。 “这就是症结所在。” 菊香仔细想着兰香的话,随即说道:“难不成世子以为主子与余大夫有什么?” 兰香点点头,道:“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主子与余大夫清清白白,世子这是听了谁的挑唆?” “主子身子孱弱,几乎不出院门,也不与外男接触,唯一能与主子接触的便是余大夫。主子貌美,又才华横溢,哪家儿郎不倾慕,我瞧那余大夫对主子也动了心思。” “难不成你也怀疑主子与余大夫?”菊香一听便急了,道:“兰香,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可是主子的贴身丫鬟,主子做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怎么能怀疑主子。” 第109章 “你听我把话说完。”兰香无奈地解释道:“我怎么可能怀疑主子,我只是说余大夫倾慕主子,倾慕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都能瞧得出来,世子怎会瞧不出来,余大夫应该就是因为这个被赶出王府的。今儿主子又叫你去请余大夫,世子得了信儿,误会主子也对余大夫有意,这才吵了起来。” “怎么可能!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亦或是身份,世子都完胜余大夫,主子怎么可能对余大夫有意。”菊香提出质疑。 “你别忘了世子中了毒,不仅不良于行,还不能行房事。”说到这儿,兰香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你仔细想想,世子是从何时对主子的态度发生转变的。” “从何时……”菊香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道:“是从上次世子在东厢房留宿。” “没错。”兰香点点头,接着说道:“之后几日,世子都没来过东厢房,那日又在东厢房留宿,之后又是数日未曾来过。世子虽然相貌出众,又身份尊贵,但不能行房事,始终是……难免会变得多疑。” “你说的在理。”兰香恍然地点点头,接受了兰香的猜想,道:“那我们要怎么帮主子?” 兰香见状长出一口气,道:“主子正在气头上,我们说什么都无用,先容主子消消气,这样我们说的话,主子才能听得进去。” 菊香走到卧房门前,悄悄地掀开帘子,朝着床边看过去。见伊华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并无什么不妥,便又退了回去。 “听你的。不过我不放心,就在外间候着,你回去歇着,到晚上再来换我。” 兰香点点头,道:“成,那我先回去了。” 伊华然并未睡着,外间的窃窃私语,虽然听得并不真切,却也听了个断断续续,联系上下文,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心里思量着菊香可不可用。他要离开王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只能趁着外出才有机会。只是他这个身子,实在不争气,出行必须靠马车,可他现在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压根不给他置办这些物件的机会。有个人能给他打配合,至少能容易些。只是菊香到底是王府的人,还是柳如珺信任的人,如果他损害了王府的利益,她多半会站在王府这边。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看来要想成功脱身,还得好好筹谋筹谋。 又过了四日,齐方岑再次出现在东厢房,于海手里依旧端着酒壶,伊华然平静地走到近前,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即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齐方岑见状心生不悦,打发于海离开房间,道:“几日不见,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世子想让我说什么?”头开始昏沉,伊华然伸手捏捏眉心,语气很淡,不似之前的温柔。 “你……”齐方岑见他如此心中越发不悦,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世子放心,我不会再让世子为难。”头晕目眩的感觉越发严重,伊华然的身子一个踉跄,撞在了软塌上。 齐方岑下意识地伸手,却未能抓住他,心里一阵发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伊华然并未回答,而是垂着头,沉默地坐在软塌上。待他再抬头时,已换了副神情,杏眼危险的眯起,嘴角却勾着笑,道:“世子这般聪明,怎会听不懂。” 齐方岑见状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绷紧身体,道:“明日便是第七日,解药呢?” 伊华然并未接话,道:“余明磊逃了?” 齐方岑眉头皱紧,道:“是你授意的?” “逃了也好,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他受了这场苦楚。”伊华然讥诮地看着齐方岑,道:“世子放心,我有解药,说不准哪日我心情好了,便将你的毒解了。” “今日的解药。” 看齐方岑的神情便知,压根就不信他的话。伊华然不在意地笑笑,起身道:“等着吧。” 伊华然径直走向卧房,却在门前顿住了脚步,道:“我奉劝世子一句,不要试图偷看,惹恼了我,对谁都没好处。” 齐方岑看着他,并未说话。 伊华然掀开帘子走进卧房,来到床边,放下床帐,径直上了床。待了没一会儿,他又下了床,来到了外间,将一颗药丸递了过去。齐方岑看了看,将药丸接了过去,一仰头便吃了下去。 伊华然来到软榻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见他还没有离开,不耐烦地说道:“世子可以走了。” 齐方岑一怔,没想到他不仅很痛快地给了解药,竟还不打算为难他。 “怎么,世子这是想让我做点什么?” 齐方岑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道:“你最好别让我找到对付你的办法。” “时刻恭候世子大驾。”伊华然优雅地端起茶杯,道:“慢走,不送。” 齐方岑心中气闷,却无可奈何,推着轮椅出了房门。伊华然则瞥了房顶一眼,放下茶杯,进了卧房。 于海见齐方岑这么快就出来了,急忙上前推轮椅,道:“主子,世子妃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 听齐方岑言语间满是怒气,于海赶紧闭了嘴,推着他径直前往正房。 齐方岑心中烦躁,道:“备车,去风华楼听曲。” 于海一怔,看了看东厢房门口的菊香,道:“主子,世子妃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真的没问题吗?” 第110章 想到伊华然对他的态度,齐方岑心里的怒火越发旺盛,道:“我说去风华楼,你耳聋了?” 于海无奈,道:“是,奴才这就让他们去备车。” 菊香看着两主仆离开,心中气愤不已,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外间没看到伊华然的身影,她又径直来到卧房门前,道:“主子,奴婢能进来吗?” 伊华然正坐在桌前看书,淡淡地回了一句,“有事?” 菊香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无事。” 菊香以为他在强颜欢笑,道:“主子,您别伤心,以您的才貌,外面那些女子,压根就没法比。” 伊华然抬眸看了过去,“为何说这些?可是发生了何事?” 菊香犹豫了一瞬,道:“主子,奴婢说了,您可别生气。” “有话直说便可。” “世子方才让人备车,去了风华楼。” “风华楼是什么去处?”伊华然能猜到,只是想确定一下。 “是……青楼。”菊香安慰道:“主子放心,世子只是去听曲,不会乱来的。”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 伊华然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菊香忍不住有些担心,道:“主子,奴婢就在外面侍候着,您有事直接叫一声便可。” “嗯。”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马车停在风华楼门口,于海壮着胆子说道:“主子,您真的要进去?您前脚进去,后脚就会传遍京都,那世子妃的颜面往哪儿搁。” 齐方岑冷眼看了过去,“你是我的奴才,还是她的奴才?” 话说到这儿,于海索性豁出去了,道:“主子,奴才就想不明白,您分明很是在意世子妃,怎么就不能服个软,难道真等世子妃出了事,您再后悔吗?” “放肆!”齐方岑的脸色越发阴沉,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于海慌忙跪了下来,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齐方岑虽然在看着于海,心里想的却是伊华然,他对他的态度那么冷淡,就好似在面对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短短几日,他怎能转变至此,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扶我下车。”齐方岑命令道。 于海见状不敢再劝,和胡斐合力,将齐方岑抬下了马车,推着他进了风华楼的大门。 老鸨听到传话,急忙迎了出来,道:“哟,这是那阵风,竟将世子吹了过来,您可是许久不来了。” 之前齐方岑也来过风华楼,老鸨认得他。 “曦月可有空闲?” 曦月是风华楼的头牌,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弹得一手好琴,齐方岑在出征之前,曾跟人来听过曲儿。 “有有有,世子来了,曦月必须有空。世子先上楼,还是老房间,我这就去叫他。” 于海和胡斐抬着齐方岑上楼,引来不少人的关注,正如于海所说,他们来风华楼的事,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京都。 进了包房,于海帮着齐方岑脱了外衫,在心里无奈叹气。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便听到小厮通禀,“世子,奴才来送茶。” 齐方岑抬头看了于海一眼,于海会意,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看向门口的小厮,道:“去告诉老鸨,茶点不必她费心,我们有准备。” “是,奴才告退。” 于海看向胡斐,“你去问问茶房在何处,去给主子泡茶。” 胡斐应声,拿着茶具,出了房门。 于海将点心摆上桌,随后便站到了齐方岑身后。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敲响,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道:“世子,曦月来了。” “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名女子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玫红色的纱裙,五官柔美,身材婀娜,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含情脉脉。 第043章 青楼一行 “奴家参见世子。” 曦月半蹲下身子, 朝着齐方岑行了个福礼。 “起吧。”齐方岑仅是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老鸨笑着说道:“那世子与曦月慢慢聊,奴家便先退下了。” 见齐方岑没有其他吩咐, 老鸨转身走出门外,随手带上房门。 曦月站起身, 含情的桃花眼看着齐方岑,这人虽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掩其光华, 就冲这份样貌和其尊贵的身份,便能令京都多少贵女倾心与他。更别提她这样身份卑贱的女子,若能得到他的宠幸, 即便是纳为妾室,也比现在的日子强得多。 “数年未见, 世子风采依旧,曦月却已年华老去, 以致世子连看都不看曦月一眼。”曦月摇曳着身姿, 走到齐方岑身边坐下。 看着曦月伸过来的手, 齐方岑眉头皱起, 抬手躲了过去,道:“我是来听曲儿的。” 曦月的动作一僵,讪讪地收回了手,道:“世子想听什么?” 齐方岑神色间有些不耐, 道:“你擅长哪支,便弹哪支。” “是,奴家遵命。” 曦月能在这风华楼稳坐头牌, 除了生的貌美,谈的一手好琴外, 还擅长察言观色,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识趣的不做纠缠,起身走到古琴旁,掀起裙摆坐了下来。曦月抬头看向齐方岑,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若惹恼了齐方岑,被活活打死也只能是她自己活该,没人会帮她,在风华楼多年,她很清楚这一点。 第111章 纤纤玉指轻抚琴弦,音符随之倾泻而出,柔美的曲调,让人心情舒缓。齐方岑看向曦月的手,白皙,纤长、柔弱无骨,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伊华然,他的手同样白皙、纤长,握起来的感觉却并非柔弱无骨,就好似他这个人,只是看起来脆弱,其实心智比常人更加坚韧,否则也不会在那样的环境下,依旧能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心智坚韧?哼,不过几日,便变了副模样,真是冷心薄情! 齐方岑一想到伊华然那副冷淡的模样,心里就有怒气涌现,端起茶杯便赌气似的喝了一大口,随后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响,吓了曦月一跳,琴声也戛然而止,慌忙跪在了地上,道:“世子息怒,若是奴家琴艺不精,惹怒了世子,还请世子见谅。” “你过来。”齐方岑命令道。 曦月站起身,走到齐方岑身边,被他一把拉倒在怀里。曦月不禁惊呼一声,双手揽住了齐方岑的脖子,俏脸微红,含情的眸子看着他,道:“世子,您这是作甚?” 若换做伊华然,他定会羞怯地移开视线,不知所措地僵直身子,不会如她这般大胆地看着他,还环住了他的脖子。 又是伊华然,明明有美人在怀,为何还想她那个薄情寡性的?齐方岑懊恼地想着,可伊华然的脸就像是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了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于海站在一旁看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向曦月的眼神也满是厌恶,不禁在心里想道:这种放荡的女子给世子妃提鞋都不配,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起来。”齐方岑烦躁地说道。 曦月一怔,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起来!” 察觉到齐方岑的怒气,曦月急忙站起了身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嘴上却说道:“世子息怒,还请恕罪。” 于海见状长出一口气,心道:“这才对嘛,主子吃惯了细粮,这种粗糠怎能咽的下。” 见她这样,齐方岑方才察觉自己的异常,强压下心里升腾的火气,道:“你退下吧。” 曦月有些不知所措,道:“世子,可是曦月哪里做的不好?” 不待齐方岑开口,于海接话道:“让你退下便退下,哪那么多废话。” 于海这话是相当得不客气,曦月脸上的表情一僵,委屈地看向齐方岑,见他并未挽留的意思,不甘不愿地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老鸨正在外面招呼客人,见曦月从房间里出来,三两步上了楼,拦住想要回房的曦月,道:“你怎么出来了?” 曦月瞥了一眼齐方岑所在的房间,委屈道:“世子让我出来,我还能抗命不成?” 老鸨将曦月拉进一间空房,随手关上了房门,道:“到底怎么回事?怎的这般快便被赶出来了?” “我哪儿知道。”曦月将在房间里发生的事,详细地跟老鸨说了一遍,道:“我话,话没说几句,曲,曲没弹完一首,然后莫名其妙把我拉进怀里,又凶巴巴地让我起来,甚至直接把我赶了出来,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跟犯了病似的。” “你小点声!”老鸨看了看房门的方向,小声训斥道:“你什么身份,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曦月心里一紧,也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小声说道:“我……我也是一时气愤,这才口无遮拦。妈妈放心,我以后定多加注意。” 老鸨换了脸色,道:“刑部侍郎的公子来了,既然他把你赶出来了,那就去侍候吴公子吧。” “吴公子来了?”曦月脸上一喜,随即说道:“我这就去。” 老鸨看着她出了房门,招来一名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厮应声,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齐方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又重重地放到桌上,怒道:“这茶都凉了,也不知换一杯?” “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换。”于海端起茶杯走向门口,心中不禁吐槽:主子真是的,和世子妃吵架,干嘛折腾我们。 傍晚时分,菊香过来禀告,“主子,下午奴婢有事出了一趟王府,碰到了之前在您身边侍候的晴云,她说有要事求见主子。” “晴云?”伊华然眉头微蹙,道:“让她进来吧。” “是。” 晴云曾是伊清歌身边的心腹,被派到他身边做眼线,后来被柳如珺找借口退了回去,如今独自上门求见,也不知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伊华然在心里揣测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晴云被带进了东厢房,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棉袄棉裤,包着个头巾,将整张脸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若非事先知道她是晴云,还真认不出。伊华然不禁挑了挑眉。 晴云跪倒在地,道:“奴婢见过世子妃。” 下跪?这肯定是有事,否则不会行如此大的礼。不过倒是个聪慧的,知道这里是平阳王府,没有胡乱称呼。 伊华然单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着他,道:“起来回话吧。” “谢世子妃。”晴云站起身子,道:“世子妃,晴云有话想单独跟您禀告。” 伊华然瞧了瞧边上的菊香,见她眉头微蹙,道:“菊香,你先退下吧。” 菊香看了一眼晴云,虽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应声道:“是,奴婢告退。” 待菊香出了房门,伊华然出声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第112章 “世子妃,二小姐……二小姐想要谋害您!” 脖颈处感觉一丝凉意,伊华然眼中闪过冷笑,道:“你说二小姐要害我?此话怎讲?” 晴云斟酌片刻,接着说道:“那日二小姐在平阳王府受尽屈辱,就曾在马车上与晴风说,要找世子妃报仇。后来,二小姐惊马受了重伤,此事便搁置了下来。最近,七皇子常来侍郎府做客,与二小姐相谈甚欢。奴婢偶然听到……听到七皇子和二小姐商议要对世子妃动手。” 伊华然坐直身子,不解道“我与七皇子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 “七皇子真正要对付的是世子,二小姐说世子与世子妃的感情很好,若是……若是世子妃出了事,世子定会伤心欲绝。” 伊华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他们打算如何谋害我?” “马上就到小年了,二小姐会让夫人给世子妃下帖,让世子妃回侍郎府过小年,然后他们会在马车上做手脚,七皇子的人则趁机掳走世子妃,败坏世子妃的名节。” “好狠毒的阴谋!好恶毒的一家人!”伊华然讥诮地笑了笑,随即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奴婢……奴婢不想再跟着二小姐为非作歹,求世子妃收留奴婢!”晴云说着又跪在了地上。 伊华然淡淡地看着她,道:“你想让我收留你?为何?” “世子妃有所不知,二小姐为了巴结肃王府,竟将晴雨送给肃王府管家的儿子,被那人活活打死了。还有晴风,上次二小姐惊马,晴风拼死护住了二小姐的清白,非但没有奖赏,还换来夫人一顿毒打,如今也落下了残疾。若再这么下去,就轮到奴婢了,奴婢不想死,求世子妃收留!”晴云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晴雨死了,晴风也残了?”伊华然有些惊讶。 “是,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可以收留你,不过有个条件。” 晴云一怔,随即说道:“只要世子妃肯收留奴婢,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晴云起身走到伊华然身边,微微躬下了身子。 伊华然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道:“若你能做到,我便将你收留你。” 晴云的眼神闪了闪,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 “你且先等等。”伊华然起身回了卧房,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道:“这一百两你拿着,若是有用钱打点的地方不要吝啬。” “谢世子妃。”晴云接了过来。 “既如此,那你便回吧。”伊华然终于明白她为何这般打扮,安抚道:“你放心,今日你来王府的事,不会传到侍郎府。” “是,奴婢告退。”晴云朝伊华然福了福身,转身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看着关上的房门,眼底不禁闪过笑意,心道:“运气不错,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不是现成的脱身的机会吗?” 只是这晴云是否可靠,还需斟酌,所以要做两手准备。 头顶的冷风消失,伊华然抬头瞧了瞧,嘴角勾起讥讽的笑,起身又回到卧房,继续埋头写了起来。 晴云刚离开没多久,齐方岑的马车便回了王府,在路过东厢房时,他看了过去,忍不住想道:现在控制身体的人是谁?是他的世子妃,还是那个恶鬼? 于海见状停下了脚步,问道:“主子可要去东厢房?” 齐方岑收回视线,道:“不去。” 于海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推着齐方岑走向正房。藏在暗处的枭突然现身,跟着齐方岑一起进了书房。 待房门关上,齐方岑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回主子,方才侍郎府有人来见了世子妃。”方才房顶上偷听的正是他。 “侍郎府?”齐方岑的眉头皱起,道:“来的是谁,都说了什么?” 枭如实说道:“来的是个丫鬟,好似叫晴云,他说七皇子最近与伊家二小姐走得很近,两人合谋想要算计世子妃。” “齐方浩、伊梦瑶!”齐方岑变了脸色,道:“那丫鬟可有说他们打算如何算计世子妃?” “那丫鬟说伊二小姐会让侍郎夫人给世子妃下帖,让世子妃回侍郎府过小年,到时伊二小姐会在世子妃的马车上动手脚,而七皇子则埋伏在世子妃回府的路上,趁机掳走世子妃,损毁世子妃的声誉。”枭将他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于海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道:“这般阴毒的计划,他们这是想逼死世子妃啊!” 名节与女子有多重要不必言说,若伊华然当真被毁了名节,便只有死路一条。 齐方岑眉头微蹙,质疑道:“那丫鬟为何要将如此隐秘之事透露给世子妃?” “据她说伊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死的死,残的残,说不准哪天就轮到她,她不想坐以待毙,便想以此换取世子妃的收留。” “死的死,残的残?”于海惊讶地看着枭。 “一名叫晴雨的丫鬟,被伊二小姐送给了肃王府管家的儿子,被其活生生打死。上次惊马,一名名叫晴风的丫鬟因护主不力,被侍郎夫人打残。” “晴雨、晴云……”于海想了想,随即说道:“奴才想起来了,晴雨和晴云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后来因她们手脚不干净,被王妃退回了侍郎府。” 第113章 齐方岑与伊清歌相处过,自然清楚她们是伊清歌的贴身丫鬟,道:“派人去核实。” “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见枭要走,齐方岑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挣扎了一瞬,道:“世子妃可知我的去向?” 枭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主子走后,菊香便将主子的行踪禀告了世子妃。” “那她怎么说?”齐方岑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世子妃问了风华楼是何处,然后就说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齐方岑再次皱紧,不死心地问道:“之后呢,她又做了什么?” “回到卧房看书、习字。” “她没哭?”问完这句话,齐方岑突然想起此时的伊华然是那只恶鬼,并非令他挂念的世子妃。 枭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答道:“没有,世子妃的表情十分平静。” 确定了房中人是那只恶鬼后,齐方岑心里的烦躁平静下来,道:“世子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什么反应?” “世子妃得知消息后,与晴云耳语了一阵,属下听不清。” 难道他知道暗中有人监视?齐方岑忍不住在想,“之后呢?” “之后晴云就走了,世子妃又回了卧房。” 齐方岑不悦道:“前段时间我不是让你派人盯着伊梦瑶么?为何她有这么大的动作,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主子,您忘了,南边出事,需要增派人手,您便让属下把人招回来了。” 漕帮二当家许天雷想造反,与高振南发生内斗,殃及了他的货船,造成不小的损失。齐方岑大怒,便派人去了南边,帮助高振南收拾许天雷。 “派人核实这件事,日夜盯着伊梦瑶。”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枭离开,于海忍不住出声说道:“主子,世子妃命真苦,那么一群无时无刻不想害她娘家人,现今能依靠的就只剩下主子,可您……世子妃定十分伤心,觉得自己无依无靠。” “你没听枭说,她知道我去风华楼,都无动于衷。” 虽然知道现在占据身体的是恶鬼,可齐方岑就是忘不了伊华然对他冷淡的模样,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 “主子,您糊涂啊!”于海看着齐方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道:“世子妃本就不受娘家人待见,出嫁的女子没有娘家人撑腰,哪儿敢在婆家放肆?莫说主子去风华楼,就是主子再娶个侧妃,世子妃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独自伤心罢了。” 那个恶鬼定然不会,他巴不得他出去寻花问柳,好让伊华然对他死心…… 想到这儿,齐方岑突然怔住,那个恶鬼的目标是伊华然,那么对待他,就是为了挑拨他与伊华然的关系,而自己竟蠢得中了计。那个恶鬼今日这般痛快,难道是因为伊华然对他死了心? 齐方岑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中懊恼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于海不死心地问道;“主子,您到底为何与世子妃疏远?” “啰嗦,出去!”齐方岑迁怒道。 于海被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说道:“主子,您那么聪明,怎会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您可别做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时后悔莫及的蠢人。” “放肆!” “奴才告退。”不等齐方岑说完,于海三两步出了书房。 齐方岑恼怒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捂着脑袋起了床,头疼欲裂的感觉真是让人抓狂,可当他看到手上写的字时,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将昨天发生的事详细地写了下来。 待看完纸上写的字,伊华然顿时觉得脑袋也没那么疼了,随后拿出火折子,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没错,他正愁没办法出去呢,伊清歌这是见他瞌睡了,立马送来了枕头,给了他逃出王府的理由,只要仔细谋划,说不准不仅能把仇报了,还能脱身成功,找个小城镇落脚,过逍遥的日子。 “主子起了吗?”外间传来兰香的声音。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进来吧。” 兰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伊华然已经起了,急忙上前帮他更衣,随口问道:“主子,您今儿早上想吃什么,奴婢让他们去准备。” 虽然心情不错,但他现在还处在伤心阶段,戏还得演下去,淡淡地说道:“没什么胃口,他们做什么,便吃点什么吧。” 兰香忍不住担忧道:“主子,您若是身子不适,奴婢便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您最近总说没胃口,身子消瘦了不少。” “无妨,能活着就成。”伊华然虽嘴角含笑,却让人看不出笑意,甚至会感觉一丝悲伤。 兰香看得一阵心疼,劝道:“主子,世子定是受人挑拨,才做出这种糊涂事。不过,您放心,世子心里有您,定不会被外面那些女人迷了心智。” 伊华然自嘲地笑笑,道:“我这身子不争气,又不讨世子喜欢,怕是陪不了世子多久,正想着给世子纳个侧妃,如今……想来此事也不必我来费心了。” “主子……” “你不必劝我。”伊华然打断兰香的话,嘴角含笑,道:“我想通了。这段日子就当是世子陪我做了一场美梦吧,可是梦终究会醒,我也该满足了。可能正如出生时,那位大师给我批的字吧,‘命薄如纸’,天命如此,强求不得。” 第114章 兰香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规劝,不免对齐方岑心生不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翠兰的通禀声,“主子,世子来了。” 伊华然一怔,随即淡淡地说道;“我身子不适,未免过了病气,就不请世子进来了。” 房门被推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伊华然听到动静,急忙来到卧房门前,落下了门闩,随后依靠在门上,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于海推着齐方岑来到卧房门前,掀开帘子看到的是紧闭的房门,齐方岑伸手推了推,却未推开,道:“把门打开。” “世子恕罪,华然身体不适,不便侍候世子。”伊华然靠在门上,眼睛无意识地看向角落。 兰香站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规劝,在她想来,此事确实是齐方岑的错。 沉默了片刻,齐方岑出声说道:“你当真不想见我?” 一句话让伊华然红了眼眶,明亮的杏眼内有泪光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世子七日后再来吧。” “我想见的是你。” “可我已经不想见你了。” 伊华然的声音很轻,兰香也是堪堪听到,齐方岑隔着房门,并未听到。 “世子请回。” 齐方岑抬头看了一眼于海,于海会意,转身走了出去。待房门关上,齐方岑方才出声说道:“华然,我错了,原谅我吧。” “世子没错,错的是华然。”眼泪夺眶而出,滴在白色的衣裙上,“华然想通了,也放下了,还请世子不要再来招惹华然。” 齐方岑闻言心脏狠狠一揪,道:“什么叫想通了,放下了?昨日……昨日我确实去了风华楼,可也只是听了首曲子,喝了几杯茶,其他什么都没做。若你不喜,我以后不去便是。” 伊华然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逐渐将胸前的衣襟打湿。 听不到伊华然的回话,齐方岑心里有些发慌,道:“你也知道我之前都经历了什么,看到你的脸,我……” “兰香,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让人进来。”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提醒他房间里还有外人。 兰香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应了声,走到了门前。只是伊华然并未离开门前的位置。 齐方岑一怔,顿时明白了伊华然的用意,有兰香在,伊华然又不开门,许多话不能说,只能暂时作罢。 听着外面的动静,伊华然长出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失落地回到了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兰香见状出声劝道:“主子,世子已经认错,您就别伤心了。” 伊华然抬头看了过去,道:“兰香,你可有倾慕之人?” 兰香摇了摇头,道:“奴婢没想过嫁人。” “有些事未曾经历过,便不能共情,你也不必再劝我。”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粥来便可。” “好,奴婢这就去。”兰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伊华然抬眸,看向铜镜中的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吱呀’,房门被推开,伊华然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齐方岑出现在门口。他眉头微蹙,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来到门前,想要将房门关上,却被齐方岑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就这么狠心,还想赶我走?” 伊华然试图甩开齐方岑的手,却被他死死攥住,他羞恼地红了脸,道:“世子,请自重!” “你是我的世子妃,我哪里不自重?” “我不是!”伊华然红了眼眶,两眼含泪地说道:“他们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第044章 血脉压制 齐方岑不顾伊华然的挣扎, 紧紧抱住他的身子。伊华然挥着拳头打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你们都欺负我……” 齐方岑听着他哭,心疼极了, 道:“对不起,我的错, 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原谅我好吗?” 伊华然哭得太认真,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挣扎了一会儿,便靠在齐方岑身上不动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演戏真是个体力活, 尤其是哭戏。 齐方岑见伊华然不再挣扎,松了松抱着他的手臂, 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脊背,直到抽泣声消失, 方才松开了怀抱, 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 哭多了对身子不好。” 伊华然抬头看着他, 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很快便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走, 被齐方岑抓住了手臂。 “不许走!” “我不是你的世子妃,伊清歌才是,从头到尾, 我只是个替代品,你……” 齐方用力将伊华然的身子往怀里拉, 随即低头吻上了他的唇。伊华然震惊地瞪大眼睛,用力推开齐方岑,强压下伸手去擦嘴的冲动,愤怒地看着他,他喵的,老子竟然被强吻了! “你……在世子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我不是风华楼的女子,世子怎能如此轻薄与我!” “那你方才又在说什么?你住在平阳王府,就是我的世子妃,我何时把你当做伊清歌的替代品了?”齐方岑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是去了风华楼,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听了一首曲子,喝几杯茶,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于海。” 第115章 伊华然含泪地看着他,“不管世子做了什么,只要去了风华楼,就是在对旁人说,世子对我不满,否则又怎会去青楼。” 齐方岑闻言一阵语塞,忍不住上前两步,道:“此事是我不对,但我这么做是另有隐情,你听我解释。” 伊华然随之后退两步,摇头说道:“世子,我好不容易放下了,不要再给我希望,成吗?” “我从未说过要放弃你,为何你却轻言放下?我只是个凡人,也需要时间去接受,现在我想通了,我不会再中他的计……” “你会!”伊华然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世子能接受他对你做那种事?莫说世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但凡一个男子有谁能接受?而我和他共用一具身体,我的脸就是他的脸,你看到我就一定会想到他,怎会心无芥蒂?” “华然,你要相信我,我定然能做到。”齐方岑这话说得并无底气,道:“况且我已派人到处寻找捉鬼降妖的大师,到时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是男人,我能不知道?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世子可是忘了你体内的毒?余明磊逃了,便只剩他有解药,若他死了,世子该怎么办?” 齐方岑脸色一僵,随即说道:“只要是毒药,便一定能配制出解药,只要你相信我,这些都不是问题。” 现在什么不是问题,等真的配制不出解药呢?等时间久了,没了新鲜感呢?感情这东西最经不得时间的消磨。 伊华然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仔细瞧着齐方岑的表情,判断着这个骄傲的男人到底是真的对他动了心,还是只是伪装。得出的结论是,齐方岑应该是对他动了心。 伊华然心里长出一口气,这样就好,那复仇任务就算是完成,他也算对得起原主了。他不断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现在很乱,世子能容我好好想想吗?” 见他平静下来,齐方岑也不禁长出一口气,“好,我不逼你。” “那世子便先离开吧。”伊华然撇开视线,不再看他。 齐方岑眉头微蹙,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离开,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伊华然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不堪,模样看上去十分憔悴。 齐方岑看得一阵心疼,道:“听菊香她们说,你已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身子也消瘦了不少。若你答应我,今后好好用饭,好好照顾自己,我便马上离开。” “嗯。”伊华然哽咽地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 齐方岑见他这样,便知他心里有他,并非嘴上说得那般绝情,“别哭,你的身子可经不得折腾。” 伊华然用手胡乱地擦擦眼泪,用撒娇的语气说道:“那你还不走?” 齐方岑听得心头一颤,苦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好,我这就走,你答应的事也得做到。” “你才是贼喊捉贼!”伊华然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道。 伊华然的声音把控得很好,既能让齐方岑听到,又不会让他觉得刻意为之,既将他的心勾得痒痒的,又让他不好多做什么,只能依依不舍地坐上轮椅,被赶出了东厢房。 待房门关上,伊华然一屁股坐倒在床上,彻底放松了下来。本来喝酒的后遗症就是头疼,再加上方才哭了一场,伊华然现在头疼得恨不能去死,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妈呀,演小白花太难了!” “主子,您要的粥,奴婢端来了。”外间传来兰香的声音。 伊华然想也不想地说道:“没胃口,就不吃了。” 兰香犹豫了一瞬,道:“主子,世子方才说若您不好好吃饭,便亲自来喂您。” 伊华然听得一愣,顿觉有些好笑,这人真是蹬鼻子上脸,都敢威胁他了。行,就让他嘚瑟两天,等走的时候给他留一份大礼,保证让他知道什么是难受。 “拿进来吧。” 兰香闻言松了口气,端着托盘进了卧房,见伊华然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不禁有些心疼,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伊华然懒懒地应了一声,强撑起身子,走到桌前。 兰香将熬好的燕窝粥放在桌上,又相继端下来几碟小食,其中就有他最爱吃的小油条和小笼包。 伊华然端起粥喝了几口,又吃了一个小油条,一个小笼包,便放下了筷子,实在是头疼得厉害,连张嘴都觉得疼得那种。 “我头痛得厉害,你去药房给我抓点治头痛的药。” 兰香见状担忧道:“奴婢还是请个大夫给主子瞧瞧吧。” “不用,只去抓药便可。”现在余明磊不在了,但凡大夫一把脉,他男子的身份非露了不可,马上就要功成身退,可不能出这样的岔子。 “好,那主子好生歇着,奴婢快去快回。” 兰香扶着伊华然躺上了床,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出了卧房。守在正房门口的于海见她出来,快步跑了过去,出声叫住了她,道:“世子妃怎么样了?今日吃得多不多?” 兰香摇摇头,道:“就喝了几口粥,吃了一根小油条和一个小笼包。” 于海眉头微蹙,道:“姐姐没跟世子妃传话?” “传了。主子原本不想吃的,是听了世子的传话,才勉强吃了几口。”兰香叹了口气,道:“不与你说了,主子说头疼得紧,要我去抓点治头疼的药。” 第116章 于海闻言出声说道:“要不我去请示世子,去宫里请太医来瞧瞧?” “主子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否则再好的大夫也无用。”兰香边说边看了看正房的方向,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埋怨。 “姐姐说的在理。只是主子这边醒悟了,可世子妃那边……” “这能怨得了主子吗?”说起这事,兰香就一肚子怨气,道:“你说说世子都办的什么事,不仅故意冷落主子,竟然还去风华楼。这不是在昭告天下,世子对主子不满吗?主子本就没有娘家撑腰,世子再这般一番作为,以后让主子如何自处?” “姐姐说的在理,主子这次确实做的不对,也该受点教训。”于海对齐方岑的行事也无法认同。 兰香还想再说几句,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憋了回去,道:“行了,不说了,我还得出府抓药。” 于海看着兰香走远,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主子这次算是失了人心了。” 一阵冷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正打算回正房暖和暖和,突然见守门的婆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出声问道:“吴妈妈,这是怎么了?” 吴妈妈急忙答道:“于管事,王妃来了。” “你去通知世子妃,我去通知世子。” “不必了。”柳如珺大步走了进来,出声阻止了两人。 于海见状急忙迎了过去,行礼道:“奴才见过王妃。” 柳如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过来的事不必惊动世子妃。” 于海心里一紧,急忙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柳如珺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道:“世子在何处?” “回王妃,在书房内。”于海躬身跟在柳如珺身旁。 柳如珺没再多话,来到书房门口,径直走了进去,于海压根不敢阻拦。 齐方岑正在处理事务,听有人进来,抬头看去,见是柳如珺,道:“母妃,您怎么来了?” 齐方岑紧接着看向于海,怒道:“混账东西,怎么母妃来了,也不通禀?” 于海心里喊着冤枉,嘴上却说道:“主子息怒,奴才知错。” 待进了房门,梅香和青竹急忙帮柳如珺脱下斗篷,随后退到一边。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与世子说。” “是,奴婢(奴才)告退。” 见柳如珺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齐方岑推着轮椅走了过去,瞧她的脸色便知,定是得知了昨日他做的荒唐事,心中难免忐忑。 “母妃,这几日儿子没去给您请安,怎么瞧着母妃瘦了些。” 柳如珺压根不搭他的话,径直说道:“岑儿如今在京都可算是名人了,这大街小巷谁人不知,平阳王世子不满家中美妻,去风华楼逍遥快活。” 齐方岑急忙解释道:“不是,母妃,我这么做是另有缘由。” “你在大婚之前,去也就去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如今已经大婚,还有华然那么好的世子妃,竟还去那种腌臜的地方。你父王素来洁身自好,一辈子便只有我一个妻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儿子。”柳如珺越说越气,脸色都变了。 齐方岑讨好地握住柳如珺的手,道:“母妃,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华然生辰,我观你对她极为上心,本以为你们之间的事定了,可你这个不省心的,竟没事找事,去逛青楼。”柳如珺甩开齐方岑的手,道:“华然到底哪里不合你心意了,让你这般行事?” 齐方岑无奈地说道:“母妃,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柳如珺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母妃,儿子这么做是故意为之。” 柳如珺眉头皱紧,道:“此话怎讲?” “皇上突发急症,好不容易闯过鬼门关,如今正是疑心病最重之时。禹王、五皇子、七皇子相继吃了挂落,他们都是他的亲身儿子,都难免被疑心,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儿子若此时传出家中不和,与儿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柳如珺点点头,道:“那华然可知此事?” “儿子与华然之间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母妃放心,儿子能处理好。” “出了什么问题?”柳如珺眉头一拧,道:“难不成你心里还有那个伊清歌?” “怎么会?伊清歌哪里比得上华然,我怎会对她念念不忘。” “上次伊清歌来王府,信誓旦旦地说你心里还有她,若非事实,她怎敢如此说?我当时便想来问你,还是华然拦住了我。” “那是她自作多情。”齐方岑犹豫了一瞬,道:“母妃有所不知,伊清歌惊马,便是我让人动的手脚。” 柳如珺有些惊讶,“当真是你做的手脚?” “是,她伤了华然,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柳如珺闻言神色缓和了下来,道:“你这么做才像是我和王爷的儿子。” “母妃放心,不止您认定了华然这个儿媳,我也认定了她这个世子妃。”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上嘴唇和下嘴唇还有磕碰的时候呢,我们偶尔吵吵架也是正常,您和父王不也会拌嘴嘛,等华然消了气,我哄哄她便是。”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让你父王好好修理你。” “我怎么敢!”齐方岑苦笑着说道:“现在在父王和母妃心中,儿媳妇比儿子宝贝。” 第117章 “臭小子!”柳如珺被逗笑了,道:“这外面传的很是难听,还好华然不怎么出门,否则有你受的。” “这些我心里一清二楚,与平阳王府的安危相比,那些传言不痛不痒,他们想传便传去,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柳如珺认同地点点头,道:“那余明磊是怎么回事?为何人不在王府了?” “他老家有人亡故,需要回家奔丧,我便允了他的假。” “原来是这样。”柳如珺脸色又沉了下来,道:“这王府是该清理清理了,一个一个就爱乱嚼舌根。” 齐方岑试探地问道:“今日怎么不见李嬷嬷?” “李嬷嬷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我允了她几日假,让她歇歇。” “李嬷嬷自从跟着母妃嫁到平阳王府,便一直陪在母妃身边,也无儿无女,如今身子不爽利,可有人照顾?” “我说让下面的丫鬟照顾她几日,她非不要,说什么喜欢清净,我看她就是性子太要强,都这么大年岁了,还当自己年轻呢。” 李嬷嬷跟在柳如珺身边几十年,柳如珺已将她当成姐妹来处,若李嬷嬷当真背主,被柳如珺知道,也不知该如何伤心。齐方岑不禁有些担忧。 “母妃,听闻您这段日子一直在王府闷着,为何不出去走动走动?” “年纪大了,又逢冬日,能去哪儿?况且,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府中的事务也多,哪有那个时间。”说到这儿,柳如珺又忍不住叮嘱道:“你赶紧把华然哄好,她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我还想着她能早日养好身子,代我掌家呢。” “好,我听母妃的,保证年前把这事揭过去。” 柳如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起身说道:“也罢,我也好久没见华然了,还是去东厢房瞧瞧吧。” 齐方岑无奈道:“那母妃自己去吧,华然现在不想见我。” “瞧你这点出息。” 柳如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脚就出了书房。梅香和青竹见她出来,急忙替她穿上斗篷,众人便又一起去了东厢房。 于海瞧着她们走去的方向,抬脚进了书房,“主子,茶凉了,奴才给您换一杯。” 齐方岑出声问道:“世子妃可用了早饭?” 于海之所以进来,就是为了回话,“兰香说世子妃本不想用的,后来听了主子的传话,这才勉强用了一点。” 齐方岑的眉头蹙起,道:“都用了什么?” “喝了几口粥,吃了一根小油条,一个小笼包。”于海故意叹了口气,道:“世子妃身子本就弱,如今又食不下咽,可怎么好。” “就吃了这些?”齐方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兰香说世子妃头疼得厉害,吃不下。”于海小心地观察着齐方岑的表情。 齐方岑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道:“你进宫一趟,请个太医过来。” “主子,世子妃得的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否则就算请再好的大夫来看诊,也是徒劳。”于海将兰香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齐方岑哪里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淡淡地看过去,“到底谁是你主子?我怎么瞧着,你对世子妃,比对我还上心?” 于海老老实实地说道:“主子,奴才关心世子妃,是因为主子心里有世子妃,奴才不想主子后悔。” “牙尖嘴利。”齐方岑低下头看向桌上的信件,吩咐道:“茶凉了,还不去换茶。” “是,奴才这就去。”于海端起茶杯走了出去。 东厢房,伊华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于是睁开眼睛一看,竟发现柳如珺来了,急忙坐起身,道:“母妃,您怎么来了?” “你身体不适,就别起来了。”柳如珺快步来到床前,将他重新按了回去,见他神情憔悴,两眼红肿不堪,明显是哭了许久,不禁有些心疼,道:“华然,让你受委屈了。” 伊华然瞬间红了眼眶,伸手拉住柳如珺的手,道:“母妃,华然不委屈。” “不委屈,那你哭什么?”柳如珺掏出帕子,给他擦擦眼角,道:“临近新年,王府事务较多,我竟不知岑儿竟做出那般混账事。今儿一得了信儿,我便赶了过来,刚才将他好一顿训斥。” “是华然辜负了母妃的期望,未能讨得世子关心,母妃要怪便怪华然吧。”伊华然话是这么说,可眼泪却‘啪嗒、啪嗒’的一直往下掉。 柳如珺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说道:“傻孩子,你就是性子太软,若换成我,王爷要是敢去青楼,看我不闹翻天。” “母妃有国公府撑腰,又有父王真心以待,自然敢这么做,可华然……”伊华然垂下了视线,伤心道:“华然没有娘家撑腰,又不讨世子喜欢,除了逆来顺受,又能做什么呢?” 伊华然说的,柳如珺怎会不懂,若她有个那样的娘家,在婆家也不会有这样的底气。想到这儿,她对伊华然更加心疼,道:“谁说没人给你撑腰,这不是还有我嘛。我认准了你这个儿媳妇儿,便不会让你受委屈,就算是岑儿也不行,以后若是岑儿哪里做的不妥,你尽管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伊华然看着柳如珺,心里有些复杂,这么明事理的母亲真的很少见,也不知以后哪个女子能有这个福气,拥有这样一个婆婆。 第118章 “母妃,华然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待华然?”若以后她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所作所为,大概会恨他吧。 “谁让咱们娘俩有缘分,一见到你,我就欢喜。”柳如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可别哭了,你这眼睛都哭成核桃了。” “是吗?”伊华然佯装紧张地说道:“那岂不是很丑?” “可不是,好好的美人都哭丑了。” 来着她夸张地表情,伊华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母妃又拿华然说笑。”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柳如珺见状长出一口气,这才替齐方岑辩解,“华然有所不知,岑儿去风华楼另有隐情。” 伊华然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有何隐情?” “皇上前段时间得了急症,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如今正是疑心病最重的时候,诸多皇子相继吃了挂落,接下来便是各亲王,岑儿此事闹出这种事,虽然传出去不太好听,却能让皇上放松警惕。华然,可能明白?” “华然明白。”伊华然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道:“但皇上刚有好转,世子便去风华楼,可会成为让人攻讦的由头?” 柳如珺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待会儿我会让人提醒岑儿一声。所以华然,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岑儿不是喜欢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 “母妃放心,华然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但……”伊华然停顿了停顿,苦笑着说道:“华然与世子闹成这样并非因为此事,而是因为世子心中并无华然。” “怎么会?”柳如珺眉头微蹙,“方才我问岑儿,他还说心中有你,华然是误会了吧。” 伊华然笑笑,那笑中尽是苦涩,“母妃,世子心里是否有华然,华然心里有数。不过母妃放心,既然华然嫁到王府,那便是王府的人,华然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也会好好孝敬父王、母妃。” 柳如珺叹了口气,道:“日久见人心,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等日子久了,你便能看明白。” “母妃好似瘦了些,可是最近太过操劳?”伊华然转移话题道。 他不想再说,柳如珺也没在追问,道:“我好着呢,倒是你,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都快瘦脱相了。若是那些厨子做的菜不合胃口,咱们就换了他们,可别亏了自己的身子。” “母妃误会了,是华然吃不下,跟厨子没关系。有母妃陪着说了会儿话,华然觉得好些了,午时用饭应该能多用些。” “也不知怎么这么巧,偏偏这时候余明磊家里出了事,这没人照看你,我还真是不放心。”柳如珺不放心他的身子,“如若不然,我再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不用。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母妃放心便是。”伊华然犹豫了片刻,道:“母妃,华然有件事想跟您禀告。” “有什么事你直说便可。” “最近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华然想出去走动走动,还请母妃应允。” 柳如珺点点头,“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这寒冬腊月的,你身子又不好,打算去何处?” “我想去广恩寺为父王母妃祈福,在山上清修几日。” “去广恩寺?”柳如珺怔了怔,随即说道:“那可是要多半日才能到,是否远了些?要不还是去百花山的观音庙吧,那里近,有事的话能及时照应。”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那好吧,听母妃的。” 第045章 将计就计(1) 齐方岑收到伊华然要去百花山观音庙上香的消息, 又听闻他中午没用午膳,便有些坐不住,让于海推着来到东厢房门口。 门口的小丫鬟刚要通禀, 被齐方岑拦了下来,让于海推着他径直进了外间。兰香见他进来, 急忙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 兰香见他们径直往卧房走,急忙出声阻拦,道:“世子, 主子说了,她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齐方岑冷眼看过去, 道:“你连我也敢拦?” 兰香闻言跪倒在地,道:“世子, 奴婢到底是世子妃的丫鬟,主子的命令, 奴婢不敢违抗。” 于海见状急忙提醒道:“主子, 您如今与世子妃的关系本就紧张, 若您再为难兰香, 怕是又要惹世子妃生气了。” 齐方岑眉头皱紧,沉默了一阵儿,道:“还不通禀?” 兰香闻言松了口气,起身来到卧房门前, 扬声道:“主子,世子来了。” 外间的动静,伊华然早就听到了, 不想与齐方岑纠缠,拿出偷偷藏的酒壶, 小小地喝了一口,就是兰香这一拦的功夫,他已经完成了变身。 “请世子进来吧。” 听伊华然这么说,在场三人皆悄悄松了口气,齐方岑转头看向于海和兰香,道:“你们去外面候着。” “是,奴婢(奴才)告退。”于海和兰香相继出了东厢房。 齐方岑见状从轮椅上下来,推开卧房的门走了进去,见伊华然正侧身躺在床上,出声说道:“听他们说,你没用午膳。” 见伊华然闭着眼睛没说话,齐方岑来到了床前,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攥住了手腕。 伊华然睁开眼睛看他,出声问道:“世子心里可有我?” “有。”齐方岑反握住伊华然的手拉到胸前,道:“且只有你。” 第119章 “那世子为何还去风华楼?”伊华然看着他的眼睛。 “我去风华楼是有意为之,并非是去寻花问柳,你为何……” 伊华然挣开齐方岑的手,伸出手指贴上了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随后撑起身子,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慢慢贴近,略有些发白的唇,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若世子心里有我,便吻我。” 齐方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轻声说道:“你……确定?” 伊华然又靠近了几分,道:“难道世子说的是假话?” “好。” 齐方岑伸手扶住他的身子,慢慢将他放在床上,一低头便含住了他的唇,笨拙的轻吻着。当他试图深入时,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动作一僵,磕碰到了伊华然的牙齿,血腥味顿时在空腔内蔓延。伊华然眼中闪过不耐,一翻身将愣神齐方岑压在身下。 当齐方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双手双脚已被制住,惊愕地看着伊华然,道:“你不是……唔……” 唇被吻住,他无法再说话,用力的挣扎,想让自己保持理智,可伊华然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他怎么也挣脱不开,理智就好似被风吹起的柳絮,渐渐远去。 “啊!” 破碎的轻吟脱口而出,齐方岑眼睛无意识地看着头顶的床帐,眼前白茫茫地一片,身上瞬间失去了力气,四肢无力地瘫在床上。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双手已被绑在了床头,他想说话,可牙齿却无法闭合,被一层布隔着,阻止了他要出口的话。 伊华然压制着他的双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世子可以啊,不仅冷落他,还去风华楼风流快活,让他对你死了心,甘愿喝酒让我出来,就是不想见你。” 齐方岑怒瞪着他,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压根不信他的话。 “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若不是他自愿喝的酒,我又怎会出来?”伊华然捏住齐方岑的下巴,道:“世子帮了我的大忙,为了表示感谢,我会侍候好世子,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唔唔……”齐方岑不停挣扎着。 伊华然见状轻笑出声,道:“世子别急,这就开始。” 伊华然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双手被绑在床上的绳子拉扯着,小腿又被死死地压着,他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得,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任凭他摆布。 齐方岑愤怒地涨红了脸,想要说话却无法开口,突然眼睛被蒙住,眼睛也无法视物。没了视觉,又不能说话,其他感官变得敏感。微凉的手每触碰他一下,都会引来身子的战栗,身子也越发没了力气。 冰凉的物件钻进身体,微微的痛感之后,便是能将他淹没的快/感,他心里分明极度厌恶,身子却不听使唤…… “主子,晚膳时间到了,您……”门外传来菊香的声音。 “出去,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奴婢告退。”房间内的喘息声,让菊香面红耳赤,急忙退了出去。 于海见她出来,忍不住出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这次的动静小,只有靠近才能听到,于海并不清楚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菊香脸色通红,道:“约莫是和好如初了。” “啊?”于海见状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顿时有些尴尬,道:“那……要用晚膳吗?” “主子说不用。”菊香说完去了小隔间。 一下午外加一整夜,折腾的齐方岑昏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又昏过去,最后再折腾都没了动静,伊华然才肯停下来。 第二日清晨,伊华然起了床,穿好衣服后,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让兰香进来侍候,不过是在外间,而不是卧房。 “世子太累,还在睡,你们动作放轻些,莫要吵醒了世子。” 兰香和翠兰对视一眼,笑着应了声,侍候伊华然梳头,又用了早膳。 “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去百花山。” “去百花山?”兰香有些疑惑地看着伊华然。 “昨日我已跟母妃说过了,要去百花山的观音庙上香拜佛,清修几日。” 菊香担忧道:“主子,您的身子是否撑得住?要不还是改日再去吧。” 虽然折腾的是齐方岑,但伊华然的手臂也不免酸痛,尤其是这具孱弱的身子,若非强撑,压根抬不起来。 “我没事,去准备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伊华然将所有人打发出去,便开始收拾包袱,将最值钱的几套首饰打包,除此之外,还有十五万两的银票。其中十万两是从伊清歌那儿讹来的,另外那五万两是他陆续把嫁妆卖了换的钱,当然还有五百两的金票,这是他生辰时齐恒给他的金条换的。就手里的这些东西,足够他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至于他变卖嫁妆,齐方岑是知情的,也曾询问过他可是缺钱花,他给出的理由是对伊家人很是失望,恐怕他们会想办法将嫁妆要回去,不如变卖换些银子。齐方岑也已看清了伊家人的品性,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说辞。 兰香见伊华然还拿着个包袱,好奇地问道:“主子,这是……” “这是答应世子给他绣的帕子,一直未能绣完,这次上山清修,空闲时也能绣一绣。”伊华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这事他身边的丫鬟都知道,想到伊华然绣的手帕,兰香眼中不禁闪过笑意,道:“那给奴婢吧。” 第120章 伊华然躲开了她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拿着便好。” 于海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走过来,道:“世子妃,您这是……” “我去百花山的观音庙清修几日。世子昨日累了,现在还在睡着,你在外间守着,何时世子醒了,你再进去侍候。” 于海是个内侍,没行过房,也不通男女之事,但有所耳闻,皆说女子承欢很是劳累,可昨日他们折腾了一日一夜,伊华然脸上虽有倦色,却行动如常,齐方岑则在床上沉睡,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他试探地问道:“您上山的事,主子知道吗?” 伊华然挑挑眉,没想到还真有人起了疑心,道:“昨日我与母妃禀告过了,母妃也同意了。你若不信,可去芙兰院问问。” 于海闻言急忙说道:“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世子醒来后,找不到世子妃。” “世子每每留宿东厢房后,都会有几日……”伊华然神色暗淡了几分,道:“我正好上山清修几日,以免世子左右为难。” 这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于海心里十分纳闷,可又不敢问,如今提起,也就明白了他为何要去百花山。可伊家和七皇子联手,欲对他下手,这时候出去岂非自投罗网? 于海忍不住提醒道:“世子妃出府,还是得多带些护卫,以免出现意外。” “你放心,有胡斐随行,不会出什么意外。”伊华然没再多说,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于海看着关上的车门,眉头紧皱,不明白世子妃为何这时候选择外出,他分明知道伊家和七皇子的打算。难道他有什么应对的手段? 马车顺利出了平阳王府,伊华然并未着急去往百花山,而是大张旗鼓地在街道上溜达了一圈,不仅去了首饰店、服饰店,还让兰香买了许多小零嘴,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这才来到百花山山脚下。 伊华然刚走出车厢,就听到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他站在车上,往远处眺望,只见几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虽然离得远,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跟在马车旁的晴云和晴蓝,伊华然眼中含笑,之所以磨蹭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她们。 见伊华然看着远处的马车发呆,兰香忍不住出声说道:“这马车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伊华然淡淡地说道:“是伊家的马车。” “伊家?”兰香愣了愣,随即说道:“侍郎府的马车?”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还真是巧,没想到我许久不出府一次,一出府就能遇到伊家的人。” 兰香闻言皱紧了眉头,道:“主子,奴婢总觉得有些太过巧合,恐怕来者不善。” 伊华然身边的人都不待见伊清歌,那厌恶之情藏都藏不住。 “妹妹可是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女转世,咱们去的又是观音庙,她应该不会在那里生事吧。”伊华然也想学小白花,只是不太适应,不禁微微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 两人正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近前,伊清歌掀开车帘,探出头来,道:“姐姐,还真是你,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姐姐。” “确实有些巧。”伊华然勾唇一笑,看上去懒洋洋的,道:“妹妹的腿伤好了?” 晴蓝掀开车帘,和晴云合力,将伊清歌的轮椅推了出来。 伊清歌脸上堆着笑,道:“劳姐姐挂心了,我的腿伤恢复得还不错,再过些时日便能痊愈。” “妹妹腿脚不好,不在府中好生养着,怎么来了此处?” 侍郎府的护卫合力将伊清歌的轮椅挪了下来,晴蓝又急忙给伊清歌盖上了件毯子,塞了个手炉。 “这不是临近新年了嘛,我想着上山烧香拜佛,给父亲母亲祈福。没曾想竟遇到了姐姐,姐姐也要上山吗?” “那可真是巧,我许久不出门,一出门便遇到了妹妹。” 虽然伊华然脸上带笑,伊清歌却总觉得这笑有些不太对劲,道:“人常说孪生姐妹心意相通,我与姐姐能遇上大约是因为这个。” “孪生姐妹心意相通……”伊华然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那妹妹你猜我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姐姐大概在想上山为王爷王妃祈福的事吧。”伊清歌从容应对。 “妹妹说的没错,我们果然心意相通。”伊华然似笑非笑,转头看向胡斐,道:“吴副统领,头前带路。” 胡斐应声,招呼着众人朝着山上走去。 伊清歌见状急忙说道:“姐姐等等妹妹,既然碰到了,便一同上山吧。” 伊清歌身边的护卫,拿出两个长木,穿进伊清歌的轮椅,将其抬了起来,快步追了上去。 伊华然瞥了一眼,眼中闪过冷笑,没有再搭理她的打算。 见伊华然不搭理她,伊清歌主动找了个话题,“上次姐姐回府,确实是母亲的错,惹得姐姐受了委屈,如今母亲也受了教训,姐姐就消消气,莫要再跟母亲置气。” 与上次见面相比,伊清歌说话的口吻改变了许多,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不妥。 “呵。”伊华然嗤笑一声,邪睨了她一眼,讥讽道:“妹妹还真是专一,每次见面都是这番说词,好歹是京都第一才女,不能有点新意?” 伊清歌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便调整了回来,苦笑着说道:“姐姐就别笑话妹妹了,禹王生辰宴上,妹妹输了个彻底,这京都第一才女的身份,早已是姐姐了。” 第121章 伊华然眼底的笑意更浓,果然比伊清歌更能忍,这样才有趣。 “听闻七皇子最近与父亲走得很近。”说到这儿,伊华然故意停顿了下来,仔细看着伊清歌脸上的表情,道:“可是七皇子有意纳妹妹为侧妃?” 齐方浩虽然性情暴虐,长得更是如同猪一般,却有个好出身,不愁娶不上媳妇儿。齐璟早早便给他定了婚事,是俞伯侯家二房的嫡次女,名叫邵依依。像齐方浩这样的人,但凡不是迫不得已,任谁也不想将女儿嫁给他,也没有哪个怀春少女会喜欢这样的。奈何邵依依生母已不在,继母既想攀上皇室,又不想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委屈,便将邵依依推了出去。纵然邵依依再不愿,也不敢抗旨不遵,忍着委屈嫁过去,不到三年便香消玉殒。 齐方浩的正妃是邵依依,而且是齐璟亲自赐婚,伊清歌就算勾搭上齐方浩,也只能先做个侧妃,所以伊华然才会这么说。 “自然不是。”提起齐方浩,伊清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道:“七皇子过府,只是与父亲商议政事,与妹妹无关。姐姐千万莫要这般说,若是妹妹的清誉损了,也会殃及姐姐。” 伊华然捕捉到伊清歌脸上一闪而逝的厌恶,不禁暗中挑了挑眉,道:“我还以为禹王这边没了音讯,五皇子那边又绝了念想,妹妹又将主意打到了七皇子身上,不曾想竟是我会错了意。” 听完伊华然的话,兰香等人的脸上浮现笑意,只是顾及身份,这才没笑出声。 伊清歌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道:“我们好歹姐妹一场,姐姐为何非要毁了妹妹的声誉?接风宴是,禹王生辰宴亦是,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姐姐,让姐姐这般不顾姐妹情分?” “接风宴是妹妹非要弄虚作假,禹王生辰宴也是妹妹非要比试,我拦过,也劝过,奈何妹妹非要作死,我也是没办法。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看着伊华然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平阳王府的人都在憋笑,总觉得今日的世子妃有些不太一样,好似长了刺,不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小白花。 伊清歌看着伊华然一个劲儿的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下愤怒,道:“姐姐,以前的事就当是妹妹的错,姐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妹妹一般计较。咱们毕竟是亲姐妹,还需齐心协力,互帮互助,这样才能帮到父亲母亲,守住侍郎府。” 伊华然收敛笑意,“听完妹妹的话,我有些自惭形秽,没想到妹妹竟这般孝顺,为了侍郎府宁愿委屈自己,我这个当姐姐的又怎能置身事外,妹妹你说,想让姐姐怎么做?” “姐姐也无需做什么,只需……” “呵。”伊华然的一声轻笑,打断了伊清歌的话,讥诮地说道:“这才刚说几句,妹妹的狐狸尾巴便藏不住了?” 伊清歌脸上的表情一僵,道:“姐姐,你怎能如此想我?” “妹妹是想说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伊华然收回目光,道:“有话便直说,如此拐弯抹角,实在让人厌恶!” “你……”伊清歌看着伊华然,总觉得与上次见到的他有些不一样。 “无话可说就闭嘴,我没心情陪你演戏。”伊华然看向胡斐,道:“让人把她隔开,看着她这副嘴脸,就觉得恶心。” “是。”胡斐虽有些意外伊华然对伊清歌的态度,却还是按照他的指令做事,让侍卫们将伊清歌挡了出去。 兰香察觉伊华然的不对,小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伊华然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道:“本是出来散心,却遇到个添堵的,你说有事没事?” 想想伊清歌的言行,以及她对伊华然做过的事,兰香很快便理解了他的心情,道:“主子若实在不喜,咱们就先回去,改日再来。” “不必,无视她便可。” 好不容易把她勾引来,他怎么可能走,接下来的计划她可是女主角,没有她戏可唱不下去。 伊清歌看着走在人群中的伊华然,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那怒火便烟消云散,心中暗道:死到临头了,就让他得意得意吧。 伊华然坚持自己爬上山,虽然走得慢,却还是在天黑之前,到了观音庙。他瞥了一眼伊清歌,她整个身子几乎缩进了轮椅里,光是手炉都加了三个,却还被冻得瑟瑟发抖,脸都发青了,压根没心思再跟伊华然斗嘴。 庙中的方丈听闻他们来了,急忙出来迎接,在伊华然上山之前,便有人来知会过,为的就是能让他们提前准备,人一到就能进厢房休息。 方丈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世子妃。” 伊华然淡淡地说道:“方丈不必多礼,我等叨扰了。” “世子妃客气,厢房已经准备好,请世子妃随贫僧来。” “方丈。”伊清歌出声阻拦,声音有些发抖,道:“我与姐姐一同前来,可有临近的厢房空着?” 方丈看看伊华然,又看看伊清歌,顿时恍然,道:“有,贫僧这就让人去打扫。” 伊清歌看向伊华然,道:“那妹妹就先去姐姐的厢房待会儿,待房间打扫完再过去,姐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伊华然没搭理伊清歌,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而是看向方丈,道:“带路吧。” 第122章 众人见状都以为他是默许,方丈吩咐了一个小和尚几句,便带着他们去了后院。 待来到厢房门口,方丈停住了脚步,道:“这里便是为世子妃准备的厢房,若还有什么需求,世子妃派人知会一声便可。” 伊华然微微欠了欠身,“劳烦方丈了。” 方丈急忙还礼,“贫僧告退。” 伊华然进了厢房,兰香和翠兰急忙跟了进去,这房间虽然点了炉子,温度却不高,顶多有十度左右,与他的卧房简直没法比。 兰香帮他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随后又招呼着丫鬟们,将带来的碳点上,又开始烧水、泡茶,还将门口的帘子给换了。其实不必这么麻烦,他在这个厢房待不了多久,这么做也不过是给伊清歌看的。 门帘被掀开,晴蓝推着伊清歌走了进来,“还是屋里暖和。” “若想在这儿呆着,就闭嘴。”伊华然淡淡地看过去。 伊清歌脸色一僵,悻悻地闭了嘴。 兰香将泡好的茶端了过来,“主子,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伊华然端起茶杯接连喝了几口,身体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伊清歌在一旁看着,见没人给她泡茶,不禁蹙起了眉头,转头看向晴蓝,“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去泡茶。” 晴蓝一怔,急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伊清歌是听到伊华然要去百花山的消息后,急匆匆赶过来的,准备的东西并不充足,晴蓝也只能去跟方丈要些茶叶,在后院的茶房烧水泡茶,等她回来已经是一炷香以后。 而伊华然不仅有茶喝,还有点心零嘴吃,后来方丈又让人送来了丰盛的素食,可谓十分丰富。而伊华然压根就没有分享的打算,又吃又喝,全当她不存在。 伊清歌不能活动,本来就冷,这一饿就更冷了,身子一个劲儿地打颤。当晴蓝端着泡好的茶回来,迎来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晴蓝急忙跪倒在地,“奴婢知错,主子息怒。” 伊清歌发泄了一通,便接过茶杯喝了起来,热茶驱散了身体里的寒冷,却止不了饿,道:“还愣着作甚,还不拿些餐点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晴蓝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兰香,“我要歇息了,送客。” 兰香应声,走到伊清歌面前,“二小姐,我家世子妃要歇息了,请吧。” 伊清歌心中恼恨,嘴上却说道:“姐姐,隔壁厢房还没打扫完,外面又那么冷,你就不能容妹妹再待一会儿吗?” “这与我有何关系?”伊华然淡漠地看了过去。 伊清歌眉头微蹙,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冷漠?” “呵。”伊华然冷笑一声,“她若不肯走,便直接扔出去。” “是。”兰香再次看向伊清歌,“还请二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姐姐……” “胡斐,进来。”伊华然打断伊清歌的话。 守在门外的胡斐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在。” “把她扔出去。” 胡斐看了一眼伊清歌,领命道:“是。” 胡斐二话不说,直接去推伊清歌的轮椅。 伊清歌见状厉声喝道:“放肆!你想做什么,混账东西,快放开!” 胡斐压根不搭理她,推着轮椅就来到了院子里。 刚暖和了些许的伊清歌,被冷风一吹,本能地打着寒颤,“你……伊华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竟如此对待亲生妹妹!观音菩萨在上,定会惩罚与你!” 伊华然听着伊清歌的话,不禁勾唇一笑。 第046章 将计就计(2) “就算你如今贵为世子妃, 也不能忘记是伊家女,寒冬腊月,你竟将亲妹妹赶出房门, 在外面挨饿受冻,不顾念半点姐妹情分, 就不怕遭报应吗?”外面传来伊清歌的嚷嚷声。 兰香闻言眉头皱紧,道:“主子,这个二小姐果然没安好心, 她这是想污损主子声誉。要不,让胡斐把她捆了,省得她胡言乱语。” 伊华然笑了笑, 道:“你去告诉胡斐,让他看住了二小姐, 她没喊破喉咙,不许她进房。” 兰香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道:“是, 奴才这就去。” 伊华然今日确实有些奇怪, 但伊清歌太过讨嫌,分去了众人的注意,再加上伊华然这种处理方式,更能迎合他们的心意, 也就没有多想。 胡斐得了命令,朝着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顿时将伊清歌带来的护卫制住, 随后将伊清歌围了起来。 伊清歌看得一愣,随即紧张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胡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道:“世子妃吩咐,二小姐没喊破喉咙,不许进房。” 伊清歌闻言脸色一变,威胁道:“你敢!我可是侍郎府的小姐,你们要是敢这么对我,那就是找死,到时候世子妃也护不了你们!” 晴蓝和晴云一起回了后院,被眼前的架势吓了一跳,不等她们有所反应,便听伊清歌大声骂道:“你们两个死人呐,还不赶紧过来!” 晴蓝和晴云对视一眼,朝着伊清歌走了过去,晴蓝往上拎了拎食盒,道:“小姐,您要的膳食,奴婢拿来了。” “晴云,你去看看厢房打扫的怎么样了?晴蓝推我去挡风的廊下。”伊清歌冷得牙齿直打颤。 第123章 晴云应声,转身走了出去。晴蓝也试图照做,却被围在一旁的侍卫拦下。 伊清歌见状厉声呵斥道:“放肆!敢拦我的路,还不滚开!” 只是没有人退开,依旧将两人围在中间。 一阵冷风吹来,伊清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又接连打了几个,很明显有着凉的趋势。 晴蓝见状心下焦急,若是伊清歌有个好歹,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准会和晴风一样,被打成残疾。想到这儿,她扬声说道:“世子妃,就算您与我家小姐关系不亲近,到底还是要回侍郎府的,若是大人和夫人知晓您如此待小姐,您也不好交代。” 伊华然无动于衷,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伊华然,这里可是佛门圣地,你竟这般横行霸道,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简直是、‘阿嚏’……”伊清歌又接连打了接个喷嚏。 可无论伊清歌怎么喊,伊华然就是不接话,胡斐等人也不动,就那么围着两人。不说伊清歌,就是晴蓝也有些受不住,站在伊清歌身旁瑟瑟发抖。 夜深人静,伊清歌又扯着嗓子喊,前院的禅房也能听得清楚,一个小和尚站在方丈的禅房前踌躇半晌,还是上前敲了敲房门。 “弟子求见方丈。” “进来吧。” 小和尚推门走了进去,见方丈正在闭目打坐,便也规矩的跪坐在一旁,道:“方丈,您可曾听到后院厢房的叫声?” “世俗纷扰,无需理会。” “可这般冷的天,那官家小姐若是得了病,又该如何是好?” 方丈睁开眼睛看向小和尚,道:“你可是忘了自己是出家人?” 小和尚皱起眉头,“弟子便是谨记自己是出家人,才不能坐视不理。” “你可是觉得那世子妃横行霸道,那小姐受了欺负?” “事实如此。” 看着小和尚笃定的模样,方丈笑了笑,道:“我且问你,凡是大户人家上山拜佛要求留宿者,是否会先派人上山打点?” 小和尚点点头,“是。” 方丈问:“为何那小姐不曾?” 小和尚一怔,随即答道:“许是她来的匆忙,忘了。” 方丈耐心道:“来时许是匆忙,那上山时呢?那小姐行动不便,上山本就缓慢,又带了那么多护卫,为何不派人上山知会一声?” 小和尚思索片刻,道:“她与世子妃是姐妹,许是以为世子妃也为她做了打点。” “许是,许是,你是在为她找理由,而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小和尚心里一紧,“弟子……” 方丈又问:“若这小姐对世子妃当真情真意切,又怎会这般大声嚷嚷,恨不能闹得人尽皆知,毁坏世子妃的声誉?” “这……”小和尚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方丈温和地笑笑,“你有善心是好事,但明辨是非更为重要。正所谓‘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是,弟子受教。”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去知会其他弟子,专心礼佛。” “是,弟子告退。”小和尚转身退了出去。 后院厢房,直到伊清歌真的喊哑了嗓子,胡斐前去禀告,伊华然这才松了口。晴蓝和晴云急忙推着伊清歌进了隔壁的厢房,晴蓝去抱床上的被子,往伊清歌身上裹,晴云端来姜茶,侍候她一口气喝光。折腾了许久,伊清歌还是发了烧,脑袋昏昏沉沉地缩在床上,嗓子彻底失了声。 “啊……” 晴云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七……”伊清歌努力了半天,只说出一个‘七’字。 晴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声说道:“小姐放心,七皇子已经在上山的路上,只等后半夜到了便动手。” “病……”伊清歌又努力挤出一个字。 “小姐放心,等七皇子控制住这里,会安排人将小姐送下山,到时这里没有一个活口,没人会知道小姐上过山。” 伊清歌点点头,一想到伊华然将迎来的下场,她便觉得痛快。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探听有关伊华然的事,在她听到禹王寿宴上,伊华然做的那两首诗时,不由一阵错愕,这分明是现代课本上学过的,一首是元稹的《菊花》,一首是辛弃疾的《破阵子》,所以伊华然同她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她会的,他也会,那她还怎么做这个世界的独一无二?恨便由此而来,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大展拳脚。 想到伊华然,她又不禁想起齐方岑,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仅是那一眼,她心里便有了他,以至于日思夜想。只可惜他不能人道,又落得个残疾,这辈子注定只能是个闲散王爷。这样的人即便长得再好,也配不上她,她注定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谁也阻止不了。伊清歌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晴云看着昏睡过去的伊清歌,眼中闪过冷笑,转身走了出去,径直来到厨房,盛了几碗姜汤,放进食盒,又回到了院子里。 “你们几个辛苦了,来喝碗姜汤去去寒。” “还是晴云姑娘会心疼人。”门口守着的护卫相继走了过来,一人端了一碗姜汤。 “你们先喝着,我给晴蓝也送一碗。”晴云又拎着食盒进了厢房的隔间。 第124章 今晚晴云主动说守夜,晴蓝正打算睡下,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过去,讥讽道:“你倒是殷勤。” “晴蓝姐,小姐身边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真怕……”晴云将食盒里的姜汤递给晴蓝。 晴蓝随手接了过来,“你怕什么?你没发现小姐与之前不同了吗?” 晴云自然的将食盒放在桌上,道:“哪里不同?” 晴蓝吹了吹姜汤,张嘴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入喉,她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一口气喝光,将碗又递给了晴云,道:“你没发现最近没有下人被发落吗?” “晴雨、晴风的下场那么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很少出错,小姐自然没有发落下人的借口。” “晴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晴蓝眉头皱起,看向晴云的眼神带上了质疑。 “晴蓝姐,我跟你不同,你父母都在侍郎府侍候,小姐看在他们的情面上,对你手下留情,可我无父无母,小姐又因我侍候过世子妃,不信任我,早晚有一日,我会和晴雨一样,被舍弃。” 晴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道:“晴云,你可知道背主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你……”晴蓝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那是碗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她惊骇地看着晴云,道:“你下了毒?” “不是毒,是迷药,能让晴蓝姐一觉睡到天亮,至于晴蓝姐能不能活,那我就不确定了。” “你……”晴蓝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胡斐来到厢房门口,禀告道:“世子妃,人已经放倒了。”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随即落下棋子,“按计划进行。” “是。” 胡斐领命,招来手下,将其中两名伊府的护卫拖到一处,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的头发剃光,给他们换上僧袍,拖到了庙门口。随后胡斐亲自去见了方丈,将山匪即将来临的消息告知,让老弱病残躲进地窖,其他会些拳脚功夫的和尚,则跟随他们准备剿匪。 在此之前,伊华然想方设法跟晴云取得了联系,她将伊清歌的计划如实告知,伊华然决定将计就计,找来胡斐商定了计划。 兰香为伊华然披上披风,伊华然则偷偷拎上了自己的小包袱,有披风遮挡,压根看不出来。而伊清歌则被胡斐卷着铺盖卷,扛到了伊华然的厢房内。 晴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伊华然径直问道:“晴蓝呢?” “已经昏了。” 伊华然看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把晴蓝也弄进去,我的身边怎能没有丫鬟侍候。” “是,世子妃。” “切记,不要让她露脸。”伊华然又叮嘱了一句。 侍卫应声,快步走到隔间,用同样的方法将晴蓝扛了出来,送到了伊清歌之前所在的厢房。 伊华然看向晴云,道:“为了取信他们,你还需留下为他们指路,不过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 晴云点点头,“奴婢明白。” “你放心,待过了今晚,你便自由了,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高飞。” 晴云跪在了地上,感激道:“多谢世子妃!” 伊华然将她扶了起来,道:“我要谢你才对,若非有你,或许我已经被他们算计了。” “世子妃如此聪慧,即便没有奴婢,也定不会被二小姐得逞。”晴云暗叹以前看走了眼,若是能好生在伊华然身边呆着,也不会受如此多的罪。 伊华然没再多说,带着一众丫鬟,出了观音庙,躲进后山的一处山洞内。这里是方丈给她们指点的藏身之处,到底都是女子,不能与和尚们一同躲在地窖。 晴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厢房,等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三更时分,庙门外的树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便看到一个又一个身穿夜行衣,手持钢刀的人从树林里出来,径直来到了大门处。 领头的人身材肥胖,一个人的影子能装下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走到门前,小声呵斥道:“还等什么呢。” 一名黑衣人上前,学了三声狗叫,随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三声猫叫,紧接着门后传来一阵响动,众人警惕地后退,将肥胖男人围在了中间。 大门被打开,晴云出现在众人眼前,看着黑衣人个个手持钢刀,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齐方浩认得晴云,一见是她开了门,呵斥道:“闪开!别吓到了小美人。” 晴云嘴角扯出一抹笑,行礼道:“奴婢参见七皇子。” 齐方浩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看向晴云的目光满是猥琐,道:“里面怎么样了?” “大门处的和尚被奴婢迷倒了,其他和尚都在禅房休息。因为事发突然,我家小姐准备不足,如今感染了风寒,正在厢房休息,世子妃的厢房就在隔壁。” “平阳王府跟随来的侍卫呢?” “后院门口有两个,院子里有五个,都被迷倒了。” “你们家小姐真是不简单啊,连平阳王府的侍卫都能迷倒。” 晴云笑着说道:“世子妃虽有才华,却是个性子绵软的人,我家小姐拿捏她易如反掌。” “既如此,那便进去吧。” 齐方浩刚想往里走,被身边的黑衣人拦住,道:“主子,还是属下先行吧。” 第125章 齐方浩顿住脚步,示意黑衣人快点。黑衣人领命,拎着刀进了庙门,一眼便看到了倒在一边身穿僧袍的光头,随即上前,手起刀落,让两人命丧黄泉。 晴云被吓得脸色煞白,差点叫出声,一脸惊恐地看着黑衣人。 “小美人不怕。”齐方浩走上前,搂住了晴云的身子,道:“这些人都得死,否则咱们的计划泄露,那就麻烦了,你说是吧。” “是……是。”晴云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随即退出齐方浩的怀抱,道:“奴婢给七皇子带路。” 齐方浩不在意地笑笑,他今晚的目标可是伊华然,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和惊世之才,他不仅要占有她,还要毁了她,谁让她是齐方岑的世子妃呢。 在晴云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来到后院,果然如她所说,门前倒着两个,院子里倒着五个,那些人尽数死在黑衣人手里。 晴云指着伊清歌所在的卧房,道:“那间就是世子妃的房间,这间是我家小姐的房间,小姐发了烧,如今正睡着,醒着时叮嘱奴婢,请七皇子办完事后,派几个人将小姐送下山。” “放心,完事后,定安稳地送你家小姐下山。”齐方浩看向领头的黑衣人,命令道:“抽几个人去禅房,处理得干净点。” 黑衣人领命,分出去一半人手,去处理禅房里的和尚。另一半人,将后院围了起来。 晴云心惊胆战地说道:“殿下,小姐还需人侍候,奴婢便先告退了。” “去吧。” 齐方浩看着晴云进了厢房,这才抬脚朝着伊清歌所在的厢房走去,照样是黑衣人先进了房门,见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趴在床前,毫不犹豫地一刀刺了过去,晴蓝的身子缓缓滑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齐方浩已经来到了床前,眼睛贪婪地看着床上昏睡的伊清歌,道:“把人拖出去,别扫了我的兴致。” 黑衣人应声,拖着晴蓝的尸体就往外走,房间内昏暗,晴蓝又垂着脑袋,齐方浩压根没看清他的脸。而黑衣人没见过晴蓝,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让伊华然得了逞。 齐方浩拖着肥大的身子,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伸出他肥腻腻的手,掀开了伊清歌的被子,犹如一只肥大的豆虫般,趴在了伊清歌的身子。 胸部的疼痛让伊清歌从昏睡中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硕大的脑袋正趴在自己胸前,她想要尖叫,却因为失声,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抽打着胸前的脑袋。 齐方浩吃痛,抬起脑袋看过去,见伊清歌醒了,裂开嘴笑了起来,道:“醒了好,醒得及时,这样才够味!” 伊清歌见是齐方浩,眼中浮现厌恶又惊愕的表情,努力地张开嘴巴,却只发出几个难以分辨的音节。 伊清歌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激怒了齐方浩,他厚重的巴掌用力地甩在伊清歌脸上,直打得伊清歌脑袋歪向一边,脑袋嗡嗡作响。 “贱人,敢这般看我,我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齐方浩再次俯下身,狠狠地咬住她的软肉,直咬得嘴里有血腥味蔓延,便又换个地方。 “啊!”剧痛让伊清歌回神,拼命地挣扎着。 齐方浩被她撞到了要害,不禁痛呼一声,趴在了她身上。伊清歌想要趁机推开他的身子,压根推不动,只能徒劳地用着力。 齐方浩缓过来,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甩在伊清歌脸上,直将伊清歌打得昏死了过去。 隔壁厢房,晴云忐忑不安地在房间里坐着,突然后窗的位置有响动,她紧张地看过去,只见窗子被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待看清来人是谁,不禁松了口气。 胡斐翻近房内,来到晴云身边,小声说道:“我帮你翻出去。” 晴云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后窗前,在胡斐的帮助下爬上了窗子,后面有人接她,他们顺利地出了厢房,一路潜行,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与山洞内的伊华然汇合。而前往禅房的那些黑衣人,在悄悄进入禅房后,被埋伏在内的人全部解决了个干净。 黑暗中走出一人,身上穿着黑色劲装,脸上带着面巾,一双凤眼冷冷地看向后院的方向。 “主子,这里有我们,您还是去和主母汇合吧。”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齐方岑,而藏在禅房里的也不是跟着伊华然上山的侍卫,而是平阳王府培养多年的影卫,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将所有黑衣人解决。 想到伊华然,齐方岑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昨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若非他身子还不错,怕是已精/尽而亡。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于海见他迟迟不醒,不放心伊华然,硬生生将昏睡他叫醒。在得知伊华然上山后,原本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齐方岑,又忍不住担心,挣扎了一个时辰后,还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带人上了山。 伊华然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注视之下,他清楚使用身体的人绝对不是他的世子妃,而是那只恶鬼。虽然他恨不能将那恶鬼打得魂飞魄散,却不得不承认这他确实有点小聪明。这样一番布置下来,庙里的和尚和他带来的人不会有多大损伤,死得都是伊家的人。有了和尚们的帮忙,也就有了目击证人,既能帮他证明清白,也能证实确实有匪徒上山。 至于伊清歌,事后打扫战场,将她的尸体往山沟里一扔便可,只推说她行动不便,一不小心坠落山崖。可齐方浩呢?难不成他还想杀了齐方浩不成?还有现场只有伊家人的尸体,这一点也不合理,别说糊弄齐璟,就是伊新那一关也糊弄不过去。 第126章 想到这儿,齐方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禁大吃一惊,急声说道:“围住这里,任何人不许离开!” “是,主子。” 齐方岑快步朝着伊华然所藏身的山洞走去,待他来到山洞前,便有一名侍卫持刀拦住了他的去路,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 听出齐方岑的声音,侍卫急忙行礼道:“参见主子。” “主母呢?” 侍卫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主母不在,说是去如厕。” 齐方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她身边可有人?” “有个丫鬟陪着。” “是谁?” “主母叫她晴云。” 齐方岑脑袋一空,虽然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主母,把她带回来见我!” 侍卫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原来那恶鬼清楚他会赶来,也清楚他定会配合行动,所以才故意留下破绽,让他自顾不暇,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他! “很好,真的是好!把我也算计了进去!”齐方岑握紧双拳,狠狠锤在一旁的树上,“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她只能是我的!” 齐方岑再次返回观音庙,他要速战速决,这样才能快些去找伊华然。 “主子。”枭出现在齐方岑身边。 “把齐方浩弄晕,喂了药送去风华楼,切记,药量要足!”齐方岑眼中满是杀意。 “那二小姐……”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暂且留着她还有用。” 枭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领命而去。 剧痛将昏迷的伊清歌清醒了过来,入眼的是齐方浩因为用力而被甩动的肥肉。胃里一阵翻腾,她忍不住干呕,一巴掌挥过去,打在齐方浩的脸上。 齐方浩停下动作,脸上闪过狠厉,坐在她身上,攥住伊清歌的手,双手一用力,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伊清歌痛得两眼发黑,想要喊叫却发不了声。可还不等她缓过来,另一只手也被折断。 “疼吗?”齐方浩捏住她的下巴,变态地笑着,道:“疼就对了,你越是疼,我越是兴奋。” 伊清歌不敢再反抗,也没力气在反抗,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在原来的世界,她谈过几个男朋友,依靠着他们成了有头有脸的女强人,后来也养过几个小鲜肉,对男女之间的这点事,她很open,不过都是她主导,从未被别人这般对待过,心中的愤恨达到了顶点。 突然房门被打开,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感觉后脑勺一痛,紧接着便两眼一黑,昏倒在伊清歌身上。 被折磨的浑身是伤的伊清歌,看向走进来的黑衣人,眼中升起希冀。黑衣人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齐方浩那肥大的身子,用被单裹了起来,扛着便出了房间。 伊清歌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下/身撕裂般地疼痛,她很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在古代女子没了清白,莫说皇子,就是普通人也会嫌弃,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她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即便没了清白,她也能得偿所愿。她想要撑起身子,却忘了自己的手臂已被折断,剧痛让她呜呜地哭了出来。 脚步声响起,她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又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脸上蒙着面巾,厌恶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极度肮脏的东西。 伊清歌不想死,她努力地想要说话,只发出难听又微弱的声音。男人眉头微蹙,随即转身离开。 第047章 将计就计(3) 就在齐方岑在禅房里对付黑衣人时, 伊华然借口去如厕,和晴云一起摸着黑地往山下跑。 晴云搀扶着他,不解地问道:“世子妃, 您这是要去哪儿?” 伊华然出声答道:“逃跑。” “世子妃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为何还要跑?” 伊华然喘了口气,道:“你以为我的秘密还能瞒多久?” 晴云一怔, 随即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您……您是打算逃离京都?” 伊华然反问:“不然呢?” “那您为何带上奴婢,又为何和奴婢说这些?” “我答应过你, 要给你自由。若把你留在这儿,齐方岑十有八九会把你送回伊府,到时你的下场会很惨。” 晴云不禁顿住脚步, 借着月光看向伊华然,随即跪倒在地, 道:“奴婢谢大少爷。” 伊华然将她扶了起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咱们得趁上面还忙着, 赶紧逃下山, 而且必须在天亮之前混出城。” 晴云眼神坚定地点点头, 扶着伊华然继续往山下逃。尽管伊华然已经尽量不拖后退,奈何他的身子太差,又是两天一夜未曾合眼,还是耽误了时间, 当他们下到山脚时,天已经蒙蒙亮。 伊华然和晴云下山后,便瞧见了伊府的马车, 伊清歌上山前,专门叮嘱马夫在这儿等着。两人悄悄靠近马车, 发现车夫正靠在车上打着盹儿,伊华然随手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便朝着马夫的脑袋砸了下去。马夫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伊华然在晴云的帮助下,重新梳了头发,将马夫的衣服换上,又和晴云一起,将马夫拖到一旁的草丛,便驾着车离开了百花山。 两人架着马车直奔城门而去,待来到城门口,伊华然突然勒停了马车,随后调转马头,朝着西城区而去。 第127章 “公……”晴云掀开车帘,刚想说话,被伊华然打断,“叫我哥。” 听伊华然的声音变了,变得粗哑难听,晴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哥,咱们不出城吗?” “城门口有平阳王府的人。”刚才伊华然在城门口发现了平阳王府的侍卫。这辆马车是伊家的,上面刻有伊家的印记,大清早的出城,很容易引起怀疑,他不能冒险。 晴云有些六神无主,“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这个你不必管,你只需记住,我们是兄妹,我叫张大水,你叫张巧,我们是来京都游玩的。” 晴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 伊华然架着马车,来到一家成衣铺,买了男女各两套衣服,都是很普通的棉袄棉裤,又买了些胭脂水粉和镜子,这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两人相继换上了衣服。 事后,伊华然又给两人分别化了妆,晴云看着化妆后的伊华然,眼中竟是惊讶,她几乎天天对着这张脸,可如今近在眼前,竟然有些认不出,这哪还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分明就是个皮肤粗糙的汉子。 “哥,你还会易容术?” “这是化妆术。”伊华然将东西收拾好,随即说道:“走吧,去换一辆马车。”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车行,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又去买了几床被褥和一些皮子,将马车内壁糊了一层,这样便既防风又保暖。待做完这些,伊华然便累倒了,这具身体本就不好,又过惯了娇养的生活,昨晚在山上一通奔波,如今又忙活了上午,若非他心智坚韧,撑不到下山就该倒了,哪能撑到现在。他清楚身体到了极限,给了晴云五十两银子,又叮嘱了她一通,这才缩在车里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昏睡中,伊华然只觉得自己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期间还有人在摸他的头,又往他嘴里喂了什么东西,他想睁开眼睛,只是身体太过虚弱,醒不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身处的环境,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这是马车?我怎么会在这儿? 怀里有东西滑落,伊华然低头看了过去,是一个精巧的包袱。他打开看了看,竟是齐方岑和柳如珺送给他的名贵首饰,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 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伊华然回过了神,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我偷跑成功了? 正思索间,马车的门被打开,一名女子探头进来,见他醒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哥,你终于醒了!” “哥?”伊华然听到她的称呼有些惊愕,仔细打量着女子,越看越眼熟,试探地问道:“你是晴云?” 晴云有些奇怪地看着伊华然,道:“哥,你怎么了?” 伊华然捏了捏眉心,道:“烧得有些糊涂,忘了一些事。” “难道哥和小姐一样,也失忆了?” 晴云的话一出口,伊华然便确定了她的身份,道:“只是有些记不起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晴云探出头四下看了看,随后缩进马车,小声问道:“那百花山上的事,哥还记得吗?” 原本只是不想再应付齐方岑,这才叫那个人格出来,不曾想这一睁眼,竟离开了平阳王府。听晴云的意思,他好像已经去过了百花山。 伊华然皱着眉头,佯装努力地想了想,随后无奈地摇摇头,道:“不记得了。还是你与我说说吧。” 晴云点点头,将百花山上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下山后,我们抢了伊府的马车,本来想直接出城的,可城门处有平阳王府的人,我们便来了西城,卖了伊府的马车,换了这辆马车。” 伊华然看着她的脸,道:“你脸上的状应该是我画的吧。” “是,哥说我们以后以兄妹相称,我叫张巧,哥叫张大水。” 伊华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于搞明白了来龙去脉,心里想着:伊清歌没了清白,这辈子的皇后梦彻底毁了,他的复仇计划也算是完成了。只是齐方岑身上的毒…… 想到这儿,伊华然急忙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三日。”晴云有些后怕地深吸一口气,道:“好在我们遇到了个好心人,他是个大夫,就是他帮哥看的诊。” “好心的大夫?”不知为何,伊华然想到了失踪的余明磊,总觉得另一个人格与余明磊之间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晴云点点头,“哥的药都是他抓的,也是他熬好拿过来的。” “他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他说他姓辛,长得不甚好,脸上有道刀疤。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坏人,不敢用他的药,后来京都封城了,四处有官兵搜查,我不敢乱走,迫于无奈只能相信他。” 若是余明磊还在京都,定会和他一样乔装改扮,只是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判定是否为本人。 “封城?为何封城?”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晴云靠近伊华然,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七皇子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伊华然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是齐方岑杀的他。这也不能怪齐方岑,主要他那个人格太狠了,将齐方岑也算计了进去,料定了齐方岑会帮他擦屁股。 伊华然好奇地问道:“怎么死的?” “具体怎么死的不知道,但他死在风华楼,坊间都在传他是……是精/尽人亡。”晴云脸色微红,垂着脑袋不敢看伊华然,道:“但那日他分明在百花山上,又怎会出现在风华楼?” 第128章 够狠!不愧是能当帝王的人!伊华然突然感觉有些冷,如果齐方岑知道实情,以那个人格对他的折辱,若是被抓回平阳王府,下场定不会比齐方浩好。 “那伊清歌呢?” 晴云摇摇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照顾哥,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不敢到处打听消息,就怕被人发现。不过那日她被七皇子折辱时,我听到了动静,她的清白确定毁了,就算不死,后半生也毁了。”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们有默契地闭了嘴。晴云将车门打开一条缝,朝外看了出去,待看清来人,不禁松了口气,道:“哥,是辛大哥来了。” 伊华然也凑到门前看了出去,那人身形有些佝偻,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袄棉裤,戴这个皮帽子,领子拉得很高,看不清长相,手里拎着个食盒,朝着这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直到他走近,晴云才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笑着说道:“辛大哥,你来了。” “你哥怎么样了?” 那人一边问,一边看向车门,与伊华然的眼神相撞。从他那双眼睛和其中的情绪变化,伊华然便已经断定,这人就是余明磊。 余明磊率先开了口,“公子醒了。” 伊华然径直问道:“你住哪儿?” 余明磊知道他认出了自己,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就在这附近。” “方便吗?” 余明磊点点头,道:“方便。” “那就走吧。” “好,我来驾车。”余明磊将食盒递给晴云。 晴云看看伊华然,又看看余明磊,好似明白了什么,拎着食盒上了马车。余明磊坐到了车辕上,架着马车往小院走。 晴云将食盒里的药小心地端了出来,递给了伊华然,道:“哥,快趁热把药喝了。” 伊华然一口气把药喝光,又将药碗递了过去。 晴云好奇地问道:“哥,你认识辛大哥?” 伊华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被牵进了一处小院。余明磊关上院门,这才叫两人下车。晴云率先下了马车,伊华然紧随其后,站在车辕上四下看了看,随即在晴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正房,这是厨房,那是茅厕。”余明磊简单介绍了一下,道:“外面太冷,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伊华然点点头,跟着余明磊进了屋。刚进门就感觉一阵暖意,这房间竟出乎意料的暖和。 “这两天我买了不少碳,还备了好几个炉子,虽然比不上公子原来的住处,却也不会让公子冻着。”余明磊一边说,一边来到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两杯水,道:“公子,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难为你了。”伊华然十分感动,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公子挂心。”余明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伊华然喝了口热茶,道:“你是怎么逃走的?” “在公子让我研制毒药时,我便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的一日,于是我便经常出王府,研究逃跑路线,以及可以收买的人。”余明磊喝了口热茶,接着说道:“那日公子把我叫去,我看清了公子写在手心的字,知道这是公子为我争取的逃走的机会,我思量再三,便决定按照公子的意思做。出王府后,便径直去了常去的药材铺,悄悄给伙计塞了一个银锭子,事先我便跟他说好了,若我给他钱,就代表我的逃跑计划要开始了,他便想办法缠住王府的人,让我趁机从后门离开。我换了伙计的衣服,拎着几包药,大摇大摆地从后门出去。然后又去了成衣店,买了身衣服换上,给伙计十两银子,让他架着马车送我离开。” 伊华然点点头,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逃走后,养了几日的伤,之后便去牙行买了这个小院,又在距离王府最近的街道摆了个馄饨摊。那日公子出府后,我就一直跟着,跟到了百花山,只是我不敢靠近,唯恐他们认出我。半夜的时候,我发现你们偷偷去了后山的山洞,便躲在了山洞外面,想着找机会与公子联系。再后来,便又看到你们出了山洞,抹黑往山下走,我不认识晴云,不便出现,便一直跟在你们身后。后来听到身后有人追来,便现身引开了他们。公子身子孱弱,晴云又是女子,下山较慢,我在山下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你们下来。本想与公子相认,却看到那马夫醒了过来,便与他纠缠了一会儿,再去找你们时,马车已经走远。我一路追着马车,待马车停下,竟发现换了个人,还以为自己跟错了,直到你们将马车丢弃,换了一辆马车,才明白是公子易了容。” “怪不得。”伊华然恍然地点点头。 “晴云不认识我,自然不相信我,也不让我靠近,我就只能等公子醒来,与公子相认以后,再带你们来小院。” 伊华然感激道:“这次多亏有你,否则我怕是很难熬过来。” “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这都是应该的。” “我与你的恩情,你早就还清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也不必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伊华然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好。”余明磊也没与他争辩,起身说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晴云见状也站起了身,道:“辛大哥,我去帮你。” 第129章 “不用,你侍候公子上床歇着,他现在的身子太虚,需要卧床静养。” “好。”晴云点点头,道:“那就辛苦辛大哥了。” 伊华然先去上了个茅厕,又让晴云打了些热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这才爬上了床。 约莫一炷香后,余明磊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在床上支了张矮桌,将饭菜摆了上去,三菜一汤,有荤有素,“都是些家常菜,公子凑合着吃些。” “我吃不了这么多。”伊华然将粉条豆腐往身边拉了拉,道:“我只留这一样,其他的你们端去吃。” “我在锅里留了,一样的饭菜,公子放心吃便是。”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也没强求,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道:“你们也赶紧去吃吧,我这里不用侍候。” 两人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卧房。 吃完饭,晴云收拾碗筷,伊华然叫来余明磊,询问有关百花山的消息。 “他们对外放出的消息是,观音庙遭流窜的山匪袭击,幸好那日世子妃上山拜佛,带了不少侍卫,将那些山匪打退。不幸的是,山匪自知没有活路,便在观音庙放了火,世子妃不仅被浓烟毁了嗓子,再也说不出话,还被掉下来的梁柱砸断了胳膊,同往的伊二小姐也因行动不便被烧死。”余明磊将他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般说来齐方岑将伊清歌接回了平阳王府?”这是伊华然没想到的,齐方岑竟学着伊清歌用了李代桃僵的法子。 余明磊点点头,道:“侍郎夫人不信伊二小姐死了,已经在平阳王府闹了好几场,最后还是伊侍郎出面把人带了回去。” “伊清歌被毁了清白,齐方岑竟还不肯放弃,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伊华然讥讽地笑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我是男子的事实,被阴差阳错地瞒了下来。” 余明磊犹豫了一瞬,道:“我觉得平阳王世子之所以将伊二小姐带回王府,是想保住世子妃的声誉。” 伊华然一怔,如果真像余明磊所说,那齐方岑这么做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终有一日会将他抓回去。 伊华然心中苦笑,他好似招惹得太过,齐方岑真的爱上了自己,嘴上却说道:“若真如此,那伊清歌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余明磊忍不住问道:“公子,那日百花山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清歌和七皇子联手,想置我于死地,晴云不堪伊清歌的暴虐,便将此事告知与我,我便将计就计,让伊清歌代替了我,被七皇子糟蹋了。”伊华然三两句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为何要和七皇子联手,又为何要置公子于死地?” 伊华然自嘲地笑了笑,道:“七皇子与齐方岑有仇,碍于齐方岑的身份,不能明着对付,便想报复在我身上,只因外界传言齐方岑对我十分看重。至于伊清歌,只要我活着,就有可能暴露身份,只有我死了,而且是死无全尸,才能保住秘密。” 余明磊眉头皱紧,道:“公子可是二小姐的兄长,她怎能如此狠心?” “若她当真将我这个兄长放在心上,又怎会做出让我替嫁这般荒唐的事?”伊华然的眼神变冷,道:“若非她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那般对她。” “公子还是心太软,若换成我,便直接将她杀了。”能让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说出这种话,伊清歌当真是天怒人怨了。 伊华然笑看着余明磊,原剧情中他明知伊清歌的所作所为,却依旧为其所用,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若让今日的他知道,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如今我只想逃离这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 “我愿追随公子,浪迹天涯。”余明磊立即表态。 “你还有亲人在世,跟着我不妥。” 余明磊还有个妹妹,名叫余明眉,本已出嫁,后因他入狱,被婆家休弃,如今在老家独自生活。 提起余明眉,余明磊脸上多了笑意,道:“公子有所不知,我那妹妹已再嫁,如今的日子十分和顺。” “再嫁?”伊华然愣了愣,原书中余明眉并未再嫁,而是跟在伊清歌身边做了侍女,随即问道:“何时的事?” “三个月前,他们曾来京都寻我,告知成婚一事。我见过那个男人,他忠厚老实,十分疼爱眉儿,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况且,现在平阳王府的人到处抓我,若我回去,反而是给他们找麻烦。” 伊华然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咱们便结个伴吧。” “还有奴婢。”晴云探出头来,道:“如今奴婢也无处可去,希望能留在公子身边,侍候公子。” “那便一起吧。” 晴云闻言喜不自胜,行礼道:“谢公子收留!” 伊华然摆摆手,“以后我们相互照应。” 见他神情露出疲态,余明磊起身说道:“公子歇息吧,我帮着晴云收拾收拾西间,她今晚便住那儿。” “好。”伊华然没有强撑,躺下没多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侍郎府内,伊新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便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正要出声呵斥,便见房门被人推开,王婉舒闯了进来。 王婉舒头发散乱,两眼青黑,一身狼狈,哪还有半点侍郎夫人的光鲜。她瞪着红肿的眼睛,如泼妇般大声说道:“老爷,那不是清歌!不是咱们的女儿!” 第130章 “你闹够了没有?”伊新眉头紧锁,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厌恶,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端庄可言?” 王婉舒两眼含泪地看着他,质问道:“我们的女儿出事了,事到如今生死不明,你就没有半点担忧吗?” “她死了。” 伊新眼中闪过一丝伤心,毕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女儿,他也疼过宠过,对她寄予厚望,不过那伤心也只是一丝而已。 “她没死!”王婉舒瞪大眼睛,争辩道:“那具尸体不是清歌!” 伊新反问:“你怎知不是?” 王婉舒固执道:“我是她母亲,那是不是她,我看一眼便知。” “所有人都说是她。就连仵作也说,那尸体的腿部曾骨折过,与清歌所伤的位置一模一样,怎么不是她?” “那是具焦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就算她右腿受过伤,也不能断定那就是清歌。还有,为何晴蓝和晴云都不见了,又为何清歌带去的人都死了?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你说她没死,那她去哪儿了,为何不回家?” 第048章 将计就计(4) 百花山上的观音庙, 被流窜的山匪袭击,不仅杀了人,还放了火, 好在平阳王世子妃在山上礼佛,才保住了观音庙, 只是世子妃被毁了嗓子,还受了重伤,世子妃的亲妹妹, 兵部侍郎府的二小姐因行动不便被烧死。这是京城百姓最近热聊的话题。 百花山出事后的第二天下午,刑部左侍郎吴诚让人抬着一具焦尸,来了伊府, 告知了王婉舒这个噩耗。王婉舒压根就不信那是伊清歌,拿着扫帚将人赶了出去, 随后便带人去了平阳王府。 齐方岑清楚王婉舒的为人,未免她口无遮拦, 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便命人将她放了进来。 柳如珺在正厅接待王婉舒, 齐方岑将百花山上发生的事如实说给柳如珺, 包括伊华然不辞而别,以及他将伊清歌带回府的事。柳如珺十分不解伊华然为何不辞而别,可来不及问清楚,王婉舒便上了门。不过她心里清楚, 这件事不能闹大,否则谋害皇子的罪名,足够让他们万劫不复。 柳如珺坐在一旁喝茶, 就任凭王婉舒闹腾,想要人没有, 想见人没门,王婉舒叫嚷了半晌,一杯水也没给她备,嗓子喊哑了,依旧不罢休。直到伊新得了消息,将她硬拉了回去,才算罢休。 为了证明那具焦尸不是伊清歌,王婉舒又带人去了刑部,去停尸房检查尸体,随后又嚷嚷着不是伊清歌,要求仵作重新验尸。吴诚招架不住,便又请来了伊新,这才将王婉舒带走。 “你说不是清歌,那她去哪儿了,为何不回府?” “所以我们才应该去找。那个小畜生和清歌一起上的山,他一定知道清歌在何处,定然是他从中搞鬼!” 提到伊华然,王婉舒脸上尽是仇恨之色。 “王婉舒,他是你儿子!”伊新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如今清歌死了,他将是你今后唯一的指望!” “他不是!”王婉舒歇斯底里地吼道:“清歌才是‘贵不可言’命格,他就是个‘命薄如纸’的短命鬼,我怎么可能指望他?” “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都是那个老和尚坑蒙拐骗的伎俩。”伊新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道:“王婉舒,清歌已经死了,我希望你好好操办她的丧事,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她没死!清歌是皇后命,怎么可能这么短命?”王婉舒哭了起来,她在伊清歌身上倾覆了所有心血,如果伊清歌死了,她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况且,她还跟伊华然闹得跟仇人似的,怎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道:“一定是那个小畜生克她。” “就算她没死,也断无可能再成为皇后,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何?”王婉舒定定地看着他。 “就算她没死,失踪这些时日,她的名节也毁了,莫说是皇子,就是普通人家,也断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伊新的话就像一盆冰水,浇在王婉舒的身上,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好似在看伊新,又好似在透过伊新看着旁人。 “王婉舒你记住,清歌已经死了,你最好忘了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这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伊家和王家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伊新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你最好和华然搞好关系,你今后能指望的,就只剩下他了。” “不是,不可能!怎么会变成这样……”王婉舒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伊新眼看着她倒在地上,压根没有要去扶的打算,“来人。” 在门外守着的王嬷嬷走了进来,见王婉舒躺在地上,急忙上前叫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来人。”伊新冷眼看着,又喊了一声。 伊忠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大人。” “把夫人抬回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是,大人。” 王嬷嬷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大人,小姐的丧事还需夫人操持,您怎能将夫人禁足?” “我会另外派人操持,就不用她费心了,就在院子里好好养着吧。”伊新不再多说,低下头处理公务。 王嬷嬷不敢多说,招呼来两个粗使婆子,将王婉舒抬回了院子。 伊新抬头看向伊忠,道:“小姐已经死了,这几日你盯好他们,莫要再让我听到有人在胡言乱语。” 第131章 “是,大人。”伊忠领命,转身退出了书房。 伊新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公文扔到一边,前段时间齐方浩频繁来他府上,与伊清歌也有过几次照面,他隐隐觉得齐方浩的死,与百花山被袭一事有所关联。他并非对伊清歌的死没有怀疑,而是他不敢怀疑。死的是皇子,虽然不受宠,却也是齐璟的亲生儿子,无论伊清歌和伊华然谁牵扯进去,伊家都会被牵连,谋害皇子的下场,无外乎是满门抄斩和株连九族的区别。无论是哪一项他都无法接受,所以真相不重要。他非但不能去查,还必须配合幕后之人,将这件事定死。 想到这儿,他起身出了书房,将伊忠唤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伊忠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平阳王府芙蓉园东厢房内,伊清歌从昏睡中惊醒,看着头顶的床帐呆怔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门口,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晚的回忆涌入脑海,她不仅被那头肥猪强/奸了,还被弄断了双手。之后那头肥猪被扛走,而她却像块破布一样,被遗忘在厢房内,直到浓烟进入房间,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被一个男人用床单裹住,扛出了那个房间。这一路走来,她不仅要忍受着断臂的疼痛,还要忍受寒风刺骨,五脏六腑也被硌得生疼,只是这才只是噩梦的开始。 她被扛到一个山洞内,伊华然的丫鬟给她换上衣服,动作粗鲁,眼中没有半分恭敬。随后有人给她喂了药,本就火辣辣的嗓子,犹如刀割一般,痛得她想大叫,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再后来她被抬下了山,直接抬回了平阳王府,她不明白伊华然这么做的目的,直到后来那丫鬟对她说,‘从现在起,你就是平阳王世子妃,若不听话,让你生不如死。’她这才知道原来伊华然跑了,在将她迫害至此后,施施然地逃了。而齐方岑找不到伊华然,便将她接回了王府,这样就能保住伊华然的声誉,以后她再回来,还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而自己则成了那个替代品。 愤恨,如春日的野草疯狂生长,伊清歌从未想过自己竟被算计到这种程度。她发誓只要不死,就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芙蓉园书房内,齐方岑正低头写着奏折,房门被推开,于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其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主子,您该喝药了。” 齐方岑嗓子有些痒,捂着嘴巴咳了两声,道:“放着吧。” 于海将药碗放在他手边,犹豫了一瞬,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道:“主子,方才菊香给了我一封信,好像是世子妃留下的手书。” 齐方岑手上的动作一僵,刚写了一半的字毁了,低垂的睫毛一颤,抬眼看过去,伸手将书信接了过来。打开后,他掏出两张信纸,其中一张只有一行字,是用楷书所写,‘为了表示感谢,我将你想要的东西放在了首饰盒里’。另外一张写得是一首诗,是用行书所写,题为《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心一阵阵地疼,就好似被人狠狠捏住,齐方岑握紧手中的信纸,愤怒道:“离思,离思,她早就想离开了,这个狠心的女人!” “主子息怒!”于海见状急忙劝道:“您再握,那纸可就烂了。” 伊华然消失了三日,齐方岑发动所有暗势力,在整个京都遍寻了三日,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伊华然的任何消息。齐方浩的死,齐璟大怒,下令严查此事,还因此封了城门两日,城中风声鹤唳,底下的人都劝齐方岑停下搜索,以免引来齐璟的怀疑。可齐方岑依旧如故,誓要将伊华然找回来,还是余华来了,冒死谏言,这才打消了齐方岑的念头。 自从百花山回来,齐方岑每日都会去东厢房歇着,不许任何人动房间里任何东西,若他不小心毁了这封信,事后定然会后悔。于海最了解齐方岑,所以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果然,齐方岑松了手,却将信扔在桌上,推着轮椅便出了书房,门口的侍从见状急忙上前帮忙。 于海没有跟出去,而是将被揉皱的信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抚平,忍不住小声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虽然他不是很懂写得是什么,却读出了淡淡的伤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是很清楚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认为能让伊华然抛下一切,选择不辞而别,定然是伤了心,死了心。就好似这首诗里写的,即便他读不懂,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悲伤之情。 齐方岑来到东厢房门口,值守的丫鬟见他过来,急忙行礼,却被完全无视。侍从掀开帘子,推着他走了进去。 “退下吧,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奴才遵命。” 待侍从退出门外,齐方岑推着轮椅,径直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了首饰盒。 在伊华然不辞而别后,他不止一次地打开看过,对里面的东西了如指掌,他送给伊华然的那两套首饰全不见了,还有柳如珺送他的也没了踪影,首饰盒里只剩下伊府给他陪嫁的首饰。他私心里认为是伊华然念着他们的好,想将那些首饰带在身边留个念想,也说明伊华然心里有他。 第132章 那张用楷书写的信是那恶鬼所写,‘你想要的东西’无非是指解药,他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写那封信的语气也满是怜悯,就好似一个上等人在施舍下等人,所以那恶鬼说在首饰盒里,那便一定在首饰盒里。 齐方岑便将首饰盒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仔细找着盒子里是否有夹层,可惜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他皱紧眉头,看向床上的首饰,目光落在一支金质的发簪上。他伸手拿了起来,放在耳朵边摇晃了几下,随后便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他稍稍用力,便将簪头拔了下来,里面是空心的,除了两颗药丸外,还有一张纸条,其上用楷书写着‘服一颗便可’。 齐方岑将纸条扔到一边,仔细观察着两颗药丸,这药丸与伊华然之前给他吃的不大一样,颜色较深些。齐方岑将药丸重新放进发簪中,又将首饰盒首装好,放在原来的位置,这才让人叫来了于海。 齐方岑倒出一颗药丸,和他刚写的纸条,一同给了于海,道:“让枭把东西送去祁先生那儿,让他两日内给我答复。” “是,奴才这就去。” 祁连山是齐方岑的谋士,也懂医术,齐方岑中毒后,曾找他看过诊,只是余明磊研制的毒药很是刁钻,祁连山没能研制出解药。齐方岑让于海将药丸拿给祁连山,就是确保这解药是真的。 次日下午,齐方岑的毒突然发作了,可祁连山那边还没信儿传来,实在忍受不住的齐方岑拿出药丸服了下去,很快解药便发挥作用,身上的疼痛慢慢消失,他喘息着瘫在轮椅上,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那恶鬼高高在上的神情,以及他会说的话,‘我说那是解药,那便是解药。’ 复杂的情绪在齐方岑心中升腾,进而转变成怒火,叫来于海,推着他去了西厢房。 “世子。”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瘫在床上的伊清歌转头看向门口,如今她能动的也就只有头,帘子被掀开,齐方岑被推了进来。 伊清歌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英俊男人,心中一阵阵发寒,她永远也忘不了,是他命人给她喂了哑药,让她再也说不出话。也是他命人敲断了她的双腿,让她一辈子只能坐轮椅。 齐方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中的怒火更甚,明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为何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你怕我?” 伊华然也对他流露过害怕的眼神,就好似一只怕生的小兔子。而面前这个女人流露出的却是畏惧,而在这畏惧之后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恋。这般相像的眼睛,为何一双那般清澈干净,一双这般肮脏污浊? 伊清歌急忙转开视线,却被齐方岑捏住下巴,迫使她看向他。 “你怎能有一双和她如此相似的眼睛,你不配!” 齐方岑轻轻抚上她的眼睛,随后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就好似下一秒便要将她的眼睛抠出来一样。 疼痛与恐惧让伊清歌哭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张开嘴巴,想要求救,想要求饶,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恶魔,这个男人是恶魔! 眼泪打湿了手指,她闭上眼睛哭泣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他。齐方岑停下动作,收回了手,道:“你想我放过你?” 伊清歌努力点头,睁开眼睛看向齐方岑,眼中多了几分希冀。 她睁开眼睛的刹那,便告诉齐方岑,她不是。想到若不是她的算计,伊华然不会那么轻易逃脱,齐方岑消退的怒火再次升腾。 “她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在你昏迷不醒时,在佛堂接连跪了好几日,只求你能平安醒来,可你都做了什么?你处处与她为难,时时算计与她,甚至和齐方浩联手谋害她,不仅要置她于死地,还要毁了她的名节。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竟有一副如此恶毒的心肠。” 之前……对,之前他是她的未婚夫,伊华然只是她的替代品,还是个……男人!没错,伊华然是男人啊!只要齐方岑知道了事实真相,凭借着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一定会转而爱她的。 伊清歌努力地张嘴,想要告诉齐方岑这个事实,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她被他喂了哑药,再也说不出话来。还有她的手,被齐方浩那头肥猪弄断了,至今没有接骨,压根无法动弹,也写不了字。 那她又该如何告诉他呢?她必须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她努力抬起骨折的左手,钻心的疼痛让她眼泪横流,用眼神哀求齐方岑帮她接骨,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她想告诉他,那个伊华然是男人,还是个穿越者,他不会写诗,没有才华,那些诗都是剽窃的…… “手怎么断了?应该很疼吧。”齐方岑说话时声音很轻柔,就好似在和情人低语,可下一秒他便用力捏住骨头断裂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放心,我来帮你接好。” 痛,剧痛!伊清歌痛得无声地呐喊,痛得五官都变了形。在她眼中,齐方岑那张英俊的脸慢慢变成择人而噬的猛兽,正残忍地盯着她,准备一点一点将她撕成碎片。 看着她痛昏过去,齐方岑嫌恶地松了手。于海见状急忙呈上帕子,仿佛伊清歌是什么肮脏的物件。 齐方岑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到地上,道:“在世子妃被找回之前,不要让她死了。” 第133章 “主子放心,奴才心里有数。” 御书房,齐璟靠坐在软塌上,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齐方宇,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齐方宇身子一僵,出声说道:“父皇,七皇弟的死与儿臣无关,是有人刻意陷害,还请父皇明查。” 齐璟咳了一声,旁边侍候的明福急忙上前,将桌上的茶盏端了起来,道:“皇上,您喝口茶压一压。” 齐璟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许多,道:“那风华楼是怎么回事?” “风华楼确实是儿臣的产业。”既然齐璟问起,那便说明这件事瞒不住了,齐方宇便只能认了下来,道:“但七皇弟的死确实与儿臣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我儿可是死在风华楼,你暗中经营的产业,与你无关,那与谁有关?”一名身穿宫装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个小太监。 小太监脸色惨白,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奴才实在拦不住,还请皇上恕罪。” 齐璟抬了抬眼皮,道:“退下吧。” “谢皇上开恩,奴才告退。”小太监如临大赦,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那女子走到齐璟身边,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哭着说道:“皇上,浩儿死得惨啊,还请皇上为浩儿做主!” 齐璟冷淡地看向女子,虽已近中年,却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在胭脂水粉和锦衣华服的包裹下,倒像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尤其是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只可惜是个没脑子的。 “若非你丧子,你此番作为,朕不会容你。”齐璟语气很淡,声调也不高,却让在场的人听得心里发寒。 石明珍急忙解释道:“臣妾与皇上就浩儿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惨死在宫外,臣妾悲伤之下,难免失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你来此作甚?” 石明珍愤恨地看了齐方宇一眼,道:“皇上,臣妾听闻那风华楼是禹王的产业,便想过来问问,浩儿与他到底有何冤仇,让他如此狠心,对亲兄弟下手。” “你怎知风华楼是禹王的产业?”齐璟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朕刚收到消息不久,便传到珍妃的耳朵里,是朕这乾坤宫的墙太薄,还是朕的身边多是珍妃的耳目?” 石明珍闻言心里一惊,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应对之法,道:“皇上,臣妾是……是猜测。” “哦?珍妃是如何猜的,不妨说来听听。” 石明珍斟酌片刻,道:“浩儿惨死在风华楼,这几日皇上一直在派人调查,也召见过许多人,可多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他们负责浩儿被杀一案,皇上召见他们也是询问案情。今日却突然召见禹王,臣妾便有了猜测。” 齐璟闻言勾了勾嘴角,道:“珍妃聪慧。” 听他这么说,石明珍不由松了口气,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道:“皇上,浩儿死得惨,还请皇上为浩儿做主,不能让那凶手逍遥法外!” 齐方浩是石明珍唯一的子嗣,也是她能晋升妃位的原因,本以为就算儿子不是当太子的料,也能做个亲王,得块封地,等齐璟驾崩,她便可随着儿子去封地,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谁知齐方浩竟惨死在风华楼,而且死得那般不堪入目。齐方浩没了,她以后的日子便没了保障,丧子之痛加上对未来的惶恐,让她恨死了凶手。 “老七是你一手养大,文不成武不就,生性残暴,风流成性,如今死在青楼,娼妓堆里,丢尽了皇家的脸面,你竟还有脸在朕面前哭嚎?” 齐璟突然变脸,吓得石明珍身子一抖,急忙说道:“皇上,臣妾教子不当,臣妾有罪,臣妾认罚。可浩儿纵然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皇上的子嗣,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害死。” 第049章 顺利离京 “太医说他是精/尽人亡。”齐璟的语气中带着愠怒。 “浩儿平日里虽然荒唐了些, 却并非没有分寸,怎可能做出这种事,定是有人给他下了药, 才让他没了分寸。”皇宫看上去金碧辉煌,光鲜亮丽, 其实最是黑暗肮脏,这种把戏石明珍清楚,也用过。 “太医并未查出他体内有药, 只说他醉酒。” “那就是太医误诊!皇上,若非您对此事也心生怀疑,又怎会下令严查此事?”石明珍两眼含泪地看着齐璟, 道:“皇上,您不能因为凶手是禹王, 便想着从轻发落,浩儿也是您儿子啊!” 听到这儿, 齐方宇不得不为自己争辩, 道:“珍妃, 七皇弟的死与我无关。” 见齐方宇接话, 石明珍立即怼了回去,“那风华楼是你暗中经营的产业,浩儿在那儿遇害,不是你所为, 还能是谁?” “就因为风华楼是我经营的产业,凶手才不可能是我,我怎会这般蠢, 在自己的产业中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位皇子。” 石明珍一愣, 仔细一想,齐方宇说得不无道理,“那是你暗中经营的产业,若非皇上派人严查,谁能知晓那是你经营的。” “我只是并未对外宣称风华楼是我的产业,并非完全隐匿,只要有心查,就能查得到。若非如此,珍妃如今又怎会知晓风华楼是我的产业?”与石明珍的激动相比,齐方宇就显得冷静许多。 石明珍一阵语塞,随即说道:“说不准就是你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在自己的产业中杀人,然后再以这套说辞脱罪呢?” 第134章 石明珍这话说得,直接让齐方宇不知该如何反驳了,道:“我为何要杀七皇弟?况且,太医给七皇弟检查过,他是醉酒后去风华楼,一次招幸女子太多,导致精/尽人亡,珍妃为何一口咬定七皇弟是被人谋害?” “禹王自然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才对即将成年的皇子下手,只是浩儿不幸,第一个被害。只是禹王深受满朝文武拥戴,而我儿根本不是你的威胁,你又何必非要置他于死地?” “珍妃没有证据,休要胡言乱语。”齐方宇不想再与她纠缠,转头看向齐璟,道:“父皇,七皇弟的死与儿臣无关,还请父皇明察。” 石明珍也不甘示弱,哭着喊道:“皇上,浩儿死得冤啊!” 齐璟扫了两人一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你们都退下吧。” 齐方宇闻言松了口气,道:“儿臣告退。” 见齐方宇要走,石明珍焦急地说道:“皇上,浩儿是被人所害,您不能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啊!” 齐璟抬眼看了过去,冷幽幽地说道:“你想抗旨不遵?” 石明珍闻言心头一颤,急忙垂下了头,道:“臣妾不敢。” “那就滚吧。” “是,臣妾告退。”石明珍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起身退出了殿门。 明福见齐璟脸色不好,关切道:“皇上,您若是累了,便回寝宫歇着吧。” 齐璟摆摆手,出声问道:“你说老七的死是否与老三有关?” 明福被问得一怔,斟酌片刻,道:“奴才以为禹王与珍妃说得皆有道理,只是……” “有话直说便可。” 明福直言道:“奴才以为七皇子的事可以慢慢查,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是谁给珍妃传了消息,珍妃又为何认定禹王是凶手。” 齐璟点点头,道:“那就去查吧。” “是,奴才告退。” “等等。”齐璟叫住了明福,道:“朕听闻百花山的观音庙遭山匪袭击,伊新的二女儿遇害,可有此事?” 听齐璟这么问,明福微微一怔,随即答道:“是。好在平阳王世子妃也在山上,带去的侍卫不少,这才免去了观音庙被屠的惨剧。不过平阳王世子妃也受了伤,据说还被浓烟呛坏了嗓子,说不了话了。” “天子脚下,佛门清净地,竟遭遇山匪,而老七也在同一日出事,朕总觉着这事不简单。你派东厂的人好好查查。” “是,奴才遵命。” “还有老三。”齐璟顿了顿,接着说道:“深受满朝文武拥戴,朕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是,奴才明白。” 明福等了一会儿,见齐璟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躬身退出殿外。 齐璟起身,走到御案前坐下,翻开了手边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景和宫,高明月坐在殿中的软榻上,单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假寐,身边的侍女轻轻帮她捶着背。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娘娘,五公主来了。” “让她进来吧。”高明月睁开眼,抬手挥了挥,身后的侍女停下动作,退到了一边。 殿门被推开,齐方晴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晴儿给母妃请安。” 高明月无奈地笑了笑,道:“这都多大了,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齐方晴坐到高明月身边,道:“母妃,父皇这时候召见皇兄,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皇上召见宇儿是常有的事,为何要着急?” 齐方晴蹙起眉头,“可现在不同,七皇兄不明不白地死在风华楼,皇上召见皇兄十有八九是因为此事。” “七皇子之死确实令人惋惜,但此事与宇儿并无干系,我为何要担忧?”高明月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七皇兄之死与皇兄确实无关,可不妨碍那些看七皇兄不顺眼的人趁机构陷。晴儿过来时,可听说珍妃也去了乾坤宫。”提到石明珍时,齐方晴眼中闪过厌恶。 高明月点点头,道:“她刚经历丧子之痛,此时定是悲痛不已,闹一闹也在情理之中,相信皇上不会怪罪于她。” 齐方晴担忧道:“母妃素来与珍妃不合,晴儿怕她会趁机咬上皇兄。” “不必担忧,宇儿会处理好的,你还不了解你皇兄?” 想到齐方宇,齐方晴松了口气,道:“也是,皇兄那么厉害,这件事定也难不倒他。” 高明月转头看向春杏,道:“你去把那套点翠的凤钗拿来。” “是,娘娘。” 春杏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又回转,将高明月要的东西呈上。 高明月看了看,道:“晴儿,这点翠凤钗你拿着,待明日送去禹王府,给你皇嫂。” 齐方晴伸手接了过来,道:“这可是母妃最喜欢的首饰,为何要送给皇嫂?” “你皇嫂身子弱,最近京都发生的事又多,让你去是为了安抚,这凤钗就是个由头。” 齐方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好。” 高明月转移话题道:“听闻平阳王世子妃去百花山上香,不幸遭遇山匪袭击,被浓烟呛坏了嗓子?” “晴儿也听说了此事。据说那日十分凶险,若非世子妃带去的侍卫多,观音庙怕是会被血洗。可那些贼人见势不妙,便放了火,世子妃被殃及,毁了嗓子,不能再说话。”齐方晴叹了口气,道:“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若当真口不能言,那就太可惜了!” 第135章 “我还听说,那侍郎府的二小姐不幸遇难?” 提起伊清歌,齐方晴就一脸厌恶,道:“若非被她连累,世子妃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死了也活该!” 高明月似乎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道:“此话怎讲?” “母妃有所不知,她前段时间惊马,摔断了一条腿,至今未好,出行都是坐轮椅。可她腿脚不便,不在家好好待着,非要上山拜佛,世子妃就是为了救她,才被伤了嗓子。要我说,就不该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去。” “这个二小姐确实有些奇怪。”高明月若有所思地端起了茶杯,道:“我怎么觉着她是追着世子妃去的。” 齐方晴听得一愣,随即问道:“母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明月回了神,喝了口茶,道:“没什么意思。听闻你与世子妃关系不错,若是有空便去瞧瞧吧,去前记得去库房挑些药材,别空着手。” “母妃放心,晴儿不是三岁孩童,不会丢了母妃和皇兄的脸面。” 高明月温柔地笑笑,道:“是,我家晴儿最是聪慧。” 次日,齐方晴带着那点翠凤钗去了禹王府,见到林美婷时,她面带倦色,似有愁容。 “皇嫂,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林美婷摇摇头,犹豫片刻道:“昨日王爷被父皇召见,回来后便忧心忡忡,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珍妃一口咬定七皇弟是他所杀。” 齐方晴脸色阴沉了下来,道:“这个珍妃仗着有父皇宠爱,时常与母妃为难,昨日父皇召见皇兄,她也急匆匆赶去,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攀咬皇兄,果然不出所料。” 林美婷眼睛一亮,问道:“此事母妃是否知晓?” “母妃知道。她说皇兄会处理好此事,让我无需担忧,还叮嘱我今日过来看望皇嫂,让皇嫂放宽心。”齐方晴看向一旁的侍女,将那点翠凤钗拿了过来,道:“这是母妃让我给皇嫂的。” 林美婷接过凤钗仔细打量,道:“这凤钗是母妃心爱之物,我不能收。” “这可是母妃的一片心意,皇嫂怎能拒绝?” “那今日我随你进宫拜谢母妃。” 齐方晴点点头,转移话题道:“皇嫂,华然嫂嫂的事,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林美婷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怎么就这么赶巧,偏偏赶上华然去上香,好好的一个人竟……” “母妃叮嘱我看望她,皇嫂若无事,便陪我一起去吧。” “我原本也打算去探望,有你陪着更好。” 两人没有耽搁,带着药材一起去了平阳王府,柳如珺听闻消息,将她们安排在了正厅,又给齐方岑传了消息。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落了座。 “你们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我们听闻华然受了伤,特意过来瞧瞧,不知她的伤势如何?” 柳如珺叹了口气,一脸担忧之色,道:“多谢你们的好些,只是华然伤得很重,如今正昏睡不醒,怕是不能见客。” “昏睡不醒?”两人对视一眼,林美婷出声问道:“竟伤得如此严重?” 柳如珺点点头,“华然身子本就孱弱,如今不仅受了伤,还受了惊吓,自被送回王府一直昏睡不醒。” “可曾请太医瞧过?” “请了,吴太医过来看的诊。” 吴恩成对伊新透露齐方岑的病情,被齐方岑抓住了把柄,威逼利诱之下,已投诚齐方岑。 林美婷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华然这么好,老天定会保佑她。” 三人正说话,菊香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参见王妃。” “什么事?” “世子说请王妃和公主过去,陪世子妃说说话,兴许世子妃能醒过来。” 柳如珺看向林美婷和齐方晴,道:“美婷、晴儿,你们意下如何?” 林美婷出声说道;“既然世子这么说,那我们便过去瞧瞧。” 柳如珺起身,带着林美婷和齐方晴去了芙蓉园。三人走进东厢房,一眼便瞧见床上躺着的伊清歌,她两眼紧闭,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头上和双臂都缠着绷带。 林美婷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华然不是只伤了嗓子吗?” “华然为了救她妹妹,跑进火场,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砸断了双臂。”柳如珺说着红了眼眶,“幸好被侍卫救下的及时,否则命都没了。” 齐方晴闻言忍不住说道:“这个伊二小姐真是个祸害!” “晴儿。”林美婷无奈地叫了她一声,随后看向柳如珺,道:“皇婶,晴儿素来心直口快,您千万别见怪。” “怎么会,别说晴儿,就是我也恨得牙痒痒。自己作死也就罢了,还要拉着我们华然。” “皇婶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儿,我索性也不瞒着了。”柳如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那伊梦瑶本能出来,非要找什么劳什子玉佩,华然怎么劝也不听,不得已只能跟进去。那横梁砸下来时,华然本可以躲过,却被她推了一把,华然这才被横梁砸中,她就是想害死华然。” “原来是这样!”齐方晴愤愤道:“那她是真的该死!” “唉,我可怜的华然,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柳如珺说着又红了眼眶。 第136章 林美婷和齐方晴急忙相劝,又坐在床前跟伊清歌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可伊清歌半点反应也无,两人见状也没多打扰,将药材放下,便离开了。 送走两人,柳如珺不禁长出一口气,随即又回了芙蓉园。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七日,在余明磊的细心调养下,伊华然终于缓了过来,而封城也已结束,于是他们收拾行囊,顺利离开了京都。马车走得不快,走累了就停,索性伊华然有钱,他们不愁吃穿,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两个月,来到了江南一个小镇,名叫万平。 这镇子不算大,却算得上富庶,镇上的商铺也算齐全,距离县城也近,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到,再加上这儿的环境不错,于是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在这里落脚。 他们先找了家客栈住下,随后便去了牙行,跟着牙行的伙计转了两日,才终于找到一处合心意的宅子,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他们以三百两的超低价,买了一处三进带花园的宅子。 这宅子是最近翻修过的,拎包就能入住,他们在衙门过了户以后,便赶着马车进了宅子。之后的三日,该买的买,该收拾的收拾,终于将一座空宅,弄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 伊华然长出一口气,道:“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余明磊和晴云对视一眼,眼底皆是笑意,走走停停两个多月,他们终于落了脚,有了家,想想就高兴。 晴云出声问道:“公子,以后我们做些什么营生?” 伊华然笑着说道:“先不急,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先把镇子摸熟了,再想其他。” “还是公子思虑周全。” 接下来的一个月,伊华然带着两人不是在镇上四处溜达,就是在茶馆、酒馆坐着,将能打探消息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也算是将万平镇大致了解了一番。 这万平镇有两大势力,一个是镇上的首富张振平张员外,这城中多半的商铺都是他的。还有一个是胡玉文胡先生,他曾是朝中大员,后告老还乡回了万平,镇子周围的良田六成都是胡家的。 这两家素来有不和的传闻,据说是胡玉文回乡后,张振平登门拜访,胡玉文自视清高,不想与商人交往,张振平虽未吃闭门羹,却也讨了个没趣,自此两家便没再有过来往。 不过同住在一个镇子上,两家难免会碰到,也有过小摩擦,却未有过大的干戈。直到最近这两年,两家因为小辈的婚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打过群架。传言,若非县太爷亲自出面调和,十有八九会闹出人命。 “这胡家小姐与张家公子情投意合,却因家中长辈反对,而不得不分开。”晴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伊华然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道:“我倒是不觉得可惜。” 晴云一怔,随即问道:“公子为何这么说?” “你是女子,应该清楚名节与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可那张公子竟蛊惑胡小姐与他私奔,一旦胡小姐这么做了,等待她的下场将是名声尽毁,一辈子受人指点不说,除了张公子,也没人再敢要她。” “可胡小姐爱慕的是张公子,只要张公子待她好,不就好了吗?” “晴云,你在侍郎府待了那么多年,难道还没看透男子的心思?”伊华然惊讶于她的天真,道:“男子多喜新厌旧,张公子对胡小姐的新鲜劲儿没了,便可以找旁的女子,可胡小姐呢?没了娘家依靠,又没了名声,她除了忍辱负重,还能怎么做?” 晴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公子说得有理。” “胡小姐如今想不通,终有一日会明白。” 余明磊又给伊华然添了茶,“公子可想好做什么?” “这镇上只有一家医馆,是张员外开的,若想在这里开医馆,怕是会被针对,就好似你之前的经历,不能重蹈覆辙。”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除非有个靠山,让张员外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是想投靠胡先生?”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听闻胡先生因为胡小姐的事,气急攻心,缠绵病榻良久,你可有办法给他治好?” “这还要看他具体病情如何。”余明磊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却也不是那种狂妄自大之人。 “待会儿我写封拜帖,你送去胡府。” 余明磊担忧道:“我们初来乍到,拜帖递过去,怕是不会收。”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伊华然起身去了书房,提笔写下了一首诗,“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这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倒也契合胡玉文的经历,再加上他写的是胡玉文最喜欢的楷书,便又能勾起他几分兴趣。 写完这首诗后,伊华然又写了张拜帖,一起交给余明磊,让他午后送于胡府,不忘叮嘱道:“记得塞些银子打点。” 余明磊接了过来,道:“公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上午,胡府的人便来了,说是邀请伊华然过府饮宴。在打发走胡家的下人后,伊华然好好打扮了一番,他原本那张脸实在太扎眼,就算穿上男装,也会被认为是女扮男装,不打扮压根出不了门。 如今他的模样虽然依旧俊美,却不会让人看作女子,再加上他多穿了几件衣服,将身形撑了起来,就算齐方岑当面,也绝对认不出他。 第137章 晴云看着他,俏脸微红,道:“公子,您若这般出去,怕是会让无数女子芳心暗许。” 伊华然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晴云和余明磊紧随其后。他们对外的身份,是跟随伊华然的下人,晴云改名流云,余明磊改名余慧明,而伊华然也叫尹无心。 三人乘坐马车,一路朝着胡府走去,约莫一炷香后,来到了胡府大门口。 余明磊下车,来到门房递了名帖,大门便被打开,门房的人走了出来,看到伊华然时,不禁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长得如此俊美,又见他衣着华贵,气质不俗,态度越发客气,道:“尹公子,老爷说了,若您来了,直接进去就成。” “多谢。” 伊华然道了谢,带着两人进了胡府,随后便有引路小厮上前,带着他们往里走。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迎面而来,看年纪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虽然不如伊华然,却也是一表人才。 一如之前的小厮,锦衣公子在看清他的面容时,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道:“这位应该就是尹公子吧。” “在下尹无心。”伊华然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我叫胡鹏宇,在家行三,尹公子可以叫我鹏宇。” 胡鹏宇是胡玉文的孙子,其父亲是胡青屏,是胡玉文的小儿子,自他告老还乡,便跟随来了万平。之前他们所说的胡小姐,是胡鹏宇的妹妹,叫胡菲蓉。 “三公子好,尹某有理了。”伊华然拱了拱手。 胡鹏宇还了礼,笑着说道:“昨日我拜读了尹公子的诗作,还以为公子已上了年岁,不承想竟如此年轻。” “人虽年轻,心却老了。”伊华然笑了笑,道:“尹某献丑,三公子莫要见笑才好。” “尹公子谦虚了,昨日祖父对尹公子的诗作赞不绝口,这才命人邀请公子过府作客。” 两人相互恭维了几句,便一起走向前厅。 厅内,头发斑白的老人坐在首位,脸色泛着青色,还会时不时地咳上两声。听到脚步声响起,他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朝着门口看去。 胡鹏宇带着伊华然走了进来,“祖父,这位就是尹公子。” 胡玉文一看伊华然如此年轻,不禁微微蹙眉,径直问道:“昨日那首诗是你写的?” 刚见面连寒暄都没有,胡玉文便直接发问,伊华然不禁暗自挑眉,对他的自视清高,不禁又多了几分认识,道:“正是在下所写。” 胡玉文又咳了两声,质疑道:“你如此年轻,怎会写出那般诗词?莫不是请人代笔的吧。” 第050章 强抢民男 胡玉文这话说得不要太直接, 若是换个和他同样脾性的人,能因此打起来,怪不得张振平来过一次以后, 再不愿来第二次。 “祖父!”胡鹏宇有些不认同地叫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伊华然, 抱歉道:“尹公子,祖父的脾气就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往, 你别放在心上。” “无妨,那首诗确实有些老气横秋,不怪胡先生会怀疑。不过, 真金不怕火炼,我可当场作诗一首, 向胡先生讨教。” “哦?”胡玉文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转头看向身旁的老管家胡勇, 道:“让人侍候笔墨。” “是, 老爷。”胡勇招呼人摆上笔墨纸砚。 伊华然也不客气, 直接来到桌前, 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佯装沉思片刻,便在纸上落笔,写道:“少无适俗韵, 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 复得返自然。” 伊华然写的依旧是陶渊明的诗,是《归园田居(其一)》, 这首诗恰好贴合胡玉文的心境,从一开始的质疑到后来的信服,也不过是一首诗的时间而已。 “好好好,写得真好!”胡玉文又咳了几声,眼眶不禁有些发红,感慨道:“老夫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真好!尹公子,有心了!” “胡先生谬赞了,晚辈也是误打误撞。”伊华然谦虚地躬了躬身子。 “尹公子不必谦虚。”胡玉文越看伊华然越是欣赏,道:“尹公子如此大才,又如此年轻,理应有些名气,为何老夫从未听闻?” 伊华然洒脱地笑笑,道:“晚辈闲云野鹤惯了,不喜那些虚名,也不想考取功名。正如晚辈的名字,无名好过有名。” “说得好,说得好!无名好过有名,哈哈,咳咳……”刚笑了两声,胡玉文又咳了起来。 胡鹏宇急忙上前,替他轻抚后背,道:“祖父,您的身子不好,切忌大悲大喜。” “无事。”胡玉文摆摆手,道:“今日我高兴,十分高兴!来人,吩咐厨房准备酒席,今日我要与尹公子畅饮一番。” “胡先生不急,晚辈今日来还有一事。” “哦,何事?尽管说来。” 不过短短时间,胡玉文对伊华然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过是因为他恰如其分的投其所好。尤其是那些颇有才华又自傲的人,想靠近他们,投其所好是捷径,但想要做到很难,恰巧伊华然这个外来人,又泱泱大国五千年的历史底蕴做作弊器,想要征服胡玉文轻而易举。 伊华然径直问道:“听闻胡先生一直病着,不知是何病症?” 似是想到了什么,胡玉文脸上的笑淡了几分,随即叹了口气,道:“老了,身子大不如前,喜不得,气不得,实在麻烦。” 第138章 伊华然转头看向余明磊,道:“他是我的好友,名叫余慧明,家中世代行医,若胡先生不弃,可以让他给您瞧瞧。” 胡鹏宇闻言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尹公子这话可是真?” “自然是真。” 胡鹏宇转头看向胡玉文,道:“祖父,快让余公子给你瞧瞧。” 胡玉文看了看余明磊,道:“那就瞧瞧吧。” 胡勇连忙让人搬了凳子,方便余明磊给胡玉文看诊。而胡鹏宇则招呼着伊华然在一旁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他方才写的那首诗。胡玉文虽未插话,却认真地听着,越听越觉得伊华然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若非在看诊,他非要拉着伊华然好好聊一聊不可。 一盏茶后,余明磊收回了手,随后又看了看胡玉文的脸色,道:“胡先生可是食不下咽、头晕头疼、气喘胸闷、四肢乏力?” 胡玉文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确实有此症状。” 余明磊点点头,道:“先生是气血两亏所致,不算严重,我给先生开个方子,一日两次,七日后症状便能减轻,再配以食疗,一月后就能康复。” 胡勇闻言急忙问道:“先生说的可是真?” 余明磊笃定地点点头,“这个自然。” 伊华然指了指现成的笔墨,道:“那里有现成的笔墨,余兄便将方子写下来,好让先生能早点喝上药。” 余明磊应声,走到桌前,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给了胡勇,不放心地叮嘱道:“药抓来以后,拿过来给我瞧瞧。”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抓药。”胡勇拿着药方走出了前厅。 “尹公子还未说今日过来所为何事?”相较于自己的病,胡玉文好似对伊华然来的目的更感兴趣。 “不瞒先生,晚辈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居无定所。晚辈来到万兴,突然萌生了落地生根的想法,于是在这里买了宅子。可晚辈除了吟诗作赋,没有其他营生,好在余兄有一身医术,便想在这里开个医馆。晚辈知道万兴已有一处医馆,幕后老板是张员外。若晚辈开医馆,定会惹来张员外不快,故而登门胡府,希望能有个依仗。” 伊华然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却并未惹来胡玉文的不快,相反更让他觉得性情相投,道:“开医馆好啊。这万兴就一家医馆,老夫家中每每看病,还需去县城请大夫,若你能在万兴开医馆,老夫求之不得,定鼎力相助。” 伊华然起身说道:“能得先生应允,晚辈感激不尽。” 胡玉文摆摆手,看向胡鹏宇,道:“镇上的铺子还有没有空着的?” 胡鹏宇想了想,道:“倒是有一间,只是铺子不大,若是置办药材的话,怕是地方不够。” “那就看看哪间铺子合适,将铺子收回来便是。” 伊华然闻言急忙说道:“铺子的事就不劳烦先生了,我这里还有点银子,去牙行买间铺子还是够的。” “胡家的铺子虽然不如张家多,但胡家有的是地,若实在没合适的,现建一座也不费事。”胡玉文再次看向胡鹏宇,道:“午后你带着尹公子去瞧瞧,若是有合适的地方,便赶紧置办起来。” 虽然胡玉文雷厉风行的性格,伊华然很是欣赏,却不想欠他太多人情,道:“能得先生庇佑,晚辈万分感激,晚辈虽身家不多,却有文人之风骨,不食嗟来之食。若先生诚心相帮,便将地原价卖给晚辈,晚辈将感激不尽。” 胡玉文越看伊华然越是欣赏,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伊华然在胡府用了午饭,陪着胡玉文谈天说地,若非胡鹏宇担心他的身子,劝他放了人,伊华然压根脱不了身。 “祖父已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了。”胡鹏宇欣慰地叹了口气。 “先生是品性高洁之人,难遇知音,尹某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听伊华然这么说,胡鹏宇不禁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竟说的这般直白。 “三公子不必这般看我,我行事向来无遮无拦。”伊华然坦然一笑,道:“其实,想讨一个人欢心,真的很容易,问题在于你愿不愿意。” 胡鹏宇一怔,随即深吸一口气,道:“尹兄所言极是,受教了。” 伊华然跟着胡鹏宇看了几间铺子、几块地,最后伊华然选了镇子西边的一块地,虽然不在镇中心,却在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大小也刚好合适,于是便定了下来,只花了二百两银子。 至于建房子的事,胡鹏宇争着抢着要承包,伊华然在象征性地推据之后,便欣然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初来乍到,做这些事实在费劲,不如承包给胡家这个地主,既省心又省事,还省银子。 正如余明磊所说,七日后胡玉文的病症便已减轻,一个月后基本痊愈,胡鹏宇对此喜不自胜,虽然胡玉文老了,他们这些儿孙也已成年,可胡家还得胡玉文撑着。 这一个月来,伊华然的小院外多了人窥视,不用猜他也知道,定是张家的人,毕竟他曾大张旗鼓地跟着胡鹏宇去看地,身为万平的地头蛇之一,怎能不调查。 张家很快便派了人,邀请伊华然上门做客。伊华然知道这是试探,不过他没打算去。若是两面三刀的话,最后只能落得两边不讨好。胡玉文得知消息后,派了十几个家丁,将伊华然的小院围了起来,大有谁敢来找麻烦,让他们有去无回的架势。 第139章 胡玉文亮明了态度,张振平不得不善罢甘休,毕竟胡玉文是县太爷的老丈人,若是真把他得罪死了,没他的好果子吃。 …… 就在伊华然在万平四处打探消息时,齐方浩死在风华楼一事也宣布落下帷幕,凶手是俞伯侯邵安的女儿邵依依。邵家满门被押进死牢,等待秋后问斩。而最戏剧性的是邵依依自己去的刑部自首,承认自己不满齐璟赐婚,不想嫁给齐方浩,故而给齐方浩下药,让齐方浩死在风华楼。 平阳王府,齐恒正与齐方岑下棋,出声说道:“你说皇上会信吗?” 齐方岑落下一子,道:“皇上信了,齐方浩就是被人谋害,皇上不信,齐方浩之死就是皇家丑闻,若换成父王,会怎么选?” “家丑不可外扬。”齐恒看着齐方岑的落子,眉头皱了起来。 齐方岑笑了笑,道;“锦衣卫联合东厂查了两个多月,也是时候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 犹豫片刻,齐恒落下一子,道:“你是如何说服她的?” 齐方岑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我只说能帮她报杀母之仇,她便答应了。” 齐恒一怔,抬头看向齐方岑,道:“她母亲的死是人为?” “是邵安和他的继室杀了她母亲,她母亲死时已有三个月身孕。她自知这辈子逃不出邵安和继母的手掌心,便想拉他们陪葬,为她母亲报仇。” “原来如此。”齐恒叹了口气,随即担忧道:“若皇上不信她的话,想从她那里问出什么,她是否会受不住刑?” “她不会给皇上这个机会。”齐方岑落下棋子,道:“父王,你输了。” 齐恒一怔,低头一看,不禁苦笑着将棋子放进棋盒,道:“你的棋艺又精进了,我已不是对手。” 说到下棋,齐方岑不禁想起伊华然,每次两人下棋都是输赢参半,给他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如今…… 齐恒见他变了神色,不禁叹了口气,道:“西厢房的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暂时还用得着她。”齐方岑垂下视线,敛起眼底的情绪。 “岑儿,我一直不明白,华然当初为何不辞而别,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齐恒问出心中疑惑。 “怪我,让她伤了心。”齐方岑深吸一口气,语气笃定道:“父王放心,我会把她找回来。” “茫茫人海,你去哪儿找?”齐恒劝道:“不如把她忘了吧,让你母妃再给你寻个温柔贤惠的女子。” 齐方岑抬头看向齐恒,问道:“若母妃离家出走,父王会如何?” “那自然是……”齐恒无奈地摇摇头,道:“随你吧。” 齐方岑转动轮椅,道:“父王,我定能将她寻回来。” 乾坤宫,齐璟正歪在软塌上看着奏折,明福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齐璟瞥了他一眼,道:“发生了何事?” 明福答道:“回皇上,刑部刚刚传来消息,那邵依依畏罪自杀了。” 齐璟闻言眉头皱紧,放下手里的奏折,道:“是畏罪自杀,还是被杀人灭口?” “刑部的人说是畏罪自杀,她用腰带把自己生生吊死了。” 齐璟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那就不用等到秋天了,传旨明日午时行刑。” 明福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不查了?” “锦衣卫联合东厂查了两个多月,都查到了什么?”齐璟反问道。 明福急忙跪倒在地,道:“奴才无能,还请皇上降罪。” “行了,此事就这么结了吧。”齐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知会敬事房的人一声,今晚朕去珍妃寝宫。” “是,奴才这就去通传。”明福领命,躬身退出殿外。 齐璟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瞧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扬声叫道:“来人。” 门外的内侍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宣禹王和宸王来见朕。” 齐方玖已经举办了成年礼,被册封为宸王,搬进了宸王府。 “是,奴才遵命。” 一个时辰后,齐方宇和齐方玖先后进了御书房,众人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只听闻齐璟打发雷霆,摔了最爱的茶盏,罚齐方宇禁足一月,赏齐方玖黄金百两。自此,朝中风向大变,齐方宇受齐璟冷落,齐方玖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 晚上,齐璟在石明珍所在的真和宫留宿,改其封号为‘德’,位列四妃。一个月后,石明珍谋害皇嗣败露,被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三个月后,伊华然的医馆开业,取名明仁堂,余明磊是坐堂大夫,晴云成了抓药的伙计。一开始医馆的生意并不好,毕竟这些年万平都只有一家医馆,他们都习惯了去那里看病,也不相信余明磊的医术。后来有了胡玉文的宣传,渐渐也有了看诊的病人,不过医馆依旧入不敷出。不过伊华然并不担心,一来是他有钱,二来是他相信余明磊的医术,时间久了,名声也就出去了,自然会有病人慕名而来。 一年后,明仁堂的生意越来越好,张家经营的医馆却正好相反,不仅来看诊的人寥寥无几,就连抓药的人也屈指可数。 张振平虽不指望医馆赚钱,却咽不下这口气,便想方设法的跟伊华然斗,找人闹事,打价格战,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了,却被伊华然借力打力的全部打了回去。 第140章 直到张振平的儿子张宁武坠马,自家养的大夫说想要保住命,就必须断了腿。张振平大怒,威胁大夫不仅要保住张宁武的命,还要保住张宁武的腿,否则就要了他的命。大夫害怕,带着妻儿连夜跑路。 伊华然得了消息,先去了一趟胡家,又带着余明磊去了张家,经过两日不眠不休的治疗,不仅保住了张宁武的命,还保住了他的腿。自此后,张振平对伊华然刮目相看,余明磊的名声也传了出去。伊华然趁机调解张家和胡家的关系,两家关系缓和不少,但张宁武和胡菲蓉的婚事依旧没成,这主要还在于伊华然,他只说了一句嫁女嫁人品,不在其身份,胡玉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他也因此彻底在万平站稳脚跟。 时光如梭,算算时间,伊华然离开京都已有两年,有胡家和张家护着,他在万平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除了调养身子,就是逐步进行锻炼,以往消瘦的身子,不仅结实了许多,还长高了不少,虽然不如现代的那具身体强壮,柔韧性却更胜一筹。 这天正值清明时节,余明磊回了老家,回去给父母上柱香,顺便看看妹妹余明珠。医馆里虽然没了大夫坐堂,却还有抓药的伙计,就算不看诊,也可以卖药材赚钱。 除了这家医馆外,伊华然还开了一家服装店和一家服装加工厂,讲究的就是自产自销。那服装店也是根据他的要求现建的,是座三层小楼。店中的服装款式以及要搭配的首饰,都是他亲手设计,每次新款上市,都会成为爆款,生意好到订单接到手软,这才刚三月份,最晚的订单都已经排到半年之后了。 余明磊不在,伊华然也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带着晴云到附近爬山,踏青加锻炼身体两不误。 因为天气不错,又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来踏青的人不少,晴云瞧着那些少男少女身上多穿着他们成衣铺定做的成衣,心里无比自豪,忍不住问道:“公子,成衣铺子的生意这么好,您怎么不多顾些人手,把生意做大?” 伊华然顿住脚步,长出一口气,道:“这做买卖就像建房子,要先把地基打好了,再一步一步扩张,这样就算上面出了问题,也不会轰然倒塌,毁不了根基。” 晴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公子说的有理。” 伊华然弯腰整理了一下腿上绑的沙袋,调整呼吸继续往前走。这沙袋是他让晴云缝制的,每个只有两斤重,他这次出来只带了四个,除了腿上外,腰上还绑了两个。 晴云急忙跟上,道:“今早县令公子送来了请帖,说是后日要举行诗会,邀请公子去参加,公子如何打算?” 伊华然是胡家的常客,经常被胡玉文邀去谈论诗文,晴云口中的县令公子正是他的外孙,名叫孙伟轩,曾在胡家见过伊华然,自那后便经常来万平寻他,成了伊华然小院的常客。 “不去。” 伊华然本就不善诗文,以前那都是剽窃,若非不得已,哪能上赶着去参加什么诗会。他之所以耐着性子去应付胡玉文,一是因为在万平受了他照拂,二是因为他发现胡玉文虽然自视清高,却极有文人风骨,当初告老还乡,也是不满朝廷腐败。至于胡家积攒的家业,多是祖辈传下来的。 “您不去,怕是县令公子会追到家来。” “临县的庙会就在这几日,不妨过去瞧瞧。” 晴云一怔,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笑着说道:“好啊,去年庙会就没去成,今年可要好好玩玩。” 伊华然笑笑,道:“那得多带些银子。” 他们爬得这座山不算高,却也用了两个时辰才到山顶,主要是因为伊华然身上绑了沙袋,晴云又拎了野餐篮子,索性也无事,两人走走停停,临近中午才到山顶。 他们找了块空地,铺上准备好的毯子,又将吃食拿了出来,坐在阳光下,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晴云忍不住轻叹道:“阳光照在身上好舒服!” 伊华然笑了笑,找了个位置躺了下来,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偶尔飘过的白云,呼吸着混合着泥土与青草气息的空气,整个人都好似被洗涤了一样。 晴云看向伊华然那张俊美的脸,突然感觉有些恍惚,竟有些想不起他在平阳王府时的模样,“奴婢从未想过,还能过上这样悠闲的日子,多亏了公子。” “我以前也从未想过。” 在现代,他每日都行走在危险当中,心中那根弦儿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即便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也不曾完全放松过。在平阳王府时,虽然看上去他每天都无所事事,其实他的精神也是紧绷的,即便他在睡觉也强迫自己保持演戏状态,因为他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对手。如今在万平,他恢复了男儿身,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生活,身边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就好似抛却了桎梏,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晴云看着他,没再说话,心里却暗暗发誓:无论以后如何,她这辈子绝不背弃。 他们在山顶呆了半个时辰,便收拾东西下山,刚走到半山腰,就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了。 伊华然将晴云挡在身后,警惕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是谁的人?” “谁的人?嘿嘿。”一个稍胖些的男人猥琐地笑了两声,道:“小模样长得不错,怪不得当家的会看上。” 高个男子瞪了胖子一眼,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小子,我们大当家的看上你了,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上山,免受皮肉之苦,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141章 第051章 逐个击破 伊华然听得一怔, 本以为他们是来杀人越货的,没想到竟然是强抢民男,还抢到自己头上了。他佯装害怕, 随即又强装镇定,“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大当家又是谁?既然看上我了,为何不亲自过来?” “我们是清风寨的,大当家人送外号火凤凰。”胖子说话中气十足, 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身份。 伊华然倒是对这个清风寨有些耳闻,他们驻扎在御龙山上,仗着地形易守难攻, 压根不把当地府衙当回事,说抢劫就抢劫, 说杀人就杀人,可以说是穷凶极恶。只是这御龙山是在隔壁西平县, 距离这里有二三百里, 中间又隔着个江南驻军所在的平远, 清风寨的人再嚣张, 也不敢在这边犯事,那火凤凰怎就出现在万平,还看上了他的? 伊华然眼中闪过畏惧,色厉内荏地说道:“这里是万平, 在平远以北,你们竟还敢这般横行霸道,就不怕都指挥使司的人将你们缴了?” “嘿嘿, 不过是绑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费吹灰之力, 哪里会惊动驻军。”胖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子,我们大当家可是有名的美人,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乖乖跟我们走,省得受皮肉之苦。” “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你们得答应放她下山。” 晴云闻言急忙说道:“公子,奴婢不走!” “他们要的是我。”伊华然给她使了个眼色,“你跟着作甚?” 晴云怔了怔,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可……” “你们谁都走不了。”瘦高个打断她的话,冷声说道:“别磨蹭了,动手。” 瘦高个话音落下,便有两个大汉朝着伊华然走了过去。伊华然见状脸色有些发白,眼中皆是畏惧之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那两个壮汉见他这样,嬉笑着上前,伸手就去抓他的肩膀。 “屏住呼吸。” 话音刚落,就见伊华然掏出一个瓷瓶,抬手便将里面的药粉撒了出去。两个壮汉反应过来时,已经吸入了粉末,随即伸手去扣喉咙,可惜已经晚了,他们瞪大双眼,口吐白沫,仰面倒去。 伊华然见状拉着晴云,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我们分开跑,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赶紧下山去胡府,找人上山救我。” 晴云知道自己跟着伊华然只能拖后腿,一咬牙便应了下来,将手中的篮子扔掉,拼命往前跑,伊华然则跑向另外一个方向。 瘦高个一看仅是一个照面,自己就折了两个兄弟,顿时变了脸色,看了看身旁的三人,道:“我们时间不多,去追那个男的。” “是。”一行四人朝着伊华然的方向就追了出去。 伊华然一边跑一边往后看,见他们四人全部朝自己追来,不禁长出一口气,这下他便没了顾忌。四下扫了一眼,他加快速度朝着一处密林跑去。 待那四人来到密林,已经没了伊华然的踪影,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分散开,在密林中搜索。胖子拎着刀,四下张望着,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停住脚步,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试探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静,他眉头微蹙,慢慢走进枯草丛,用刀拨开枯草,查看里面是否藏了人,完全没有发现,一根腰带穿过头顶的树杈,慢慢朝他伸长的脖子套去。 胖子只觉得脖子一凉,伸手想去摸,身子却以极快的速度被吊了起来,窒息的感觉瞬间传来,他下意识地去抓脖子上套着的绳子,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伊华然死死攥着手里的腰带,眼看着胖子凌空挣扎着,过了约莫三分钟,他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这才趁机将腰带系好,从树上滑了下去,消失在原地。 伊华然又接连解决了两人,清风寨来的六个人,便只剩下瘦高个一人。 瘦高个正拿着刀在附近搜索,突然听到一阵响动,他猛地转身看过去,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朝远处跑去,急忙拎着刀追了出去。伊华然佯装气喘吁吁地往前跑,跑出去没多远,脚下一绊便摔在了地上。 瘦高个迅速来到近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伊华然,将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扔在他脚边,威胁道:“把手绑起来,乖乖跟我走,我就不杀你。” 伊华然脸色煞白,眼中皆是恐惧,喃喃道:“别杀我,我这就绑,这就绑。” 伊华然急忙将腰带捡了起来,笨拙地摆弄着,只是摆弄半晌,也没能将自己绑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急得出了一脑门的汗,一个大男人都快急哭了,“我……我不会绑。” 瘦高个眉头皱紧,眼中多了几分厌烦,不过有前车之鉴,他并未放松警惕,道:“你站起来,背对我,把手背对身后。” 伊华然听话地撑起身子,却‘哎呦’一声,又坐了回去,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的脚崴了。” “你别跟我耍花样,否则死的就是你。”瘦高个显然不信。 伊华然急忙掀起裤腿,将脚踝露了出来,果然是一片青紫,“你看,我真没撒谎。” 瘦高个一怔,随即说道:“一只脚崴了,还有另一只脚,赶紧照我说的做,再说一句废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我起,我起。”伊华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随后又一瘸一拐地转过身,双手背到身后。 第142章 瘦高个见状出声说道:“把腰带捡起来。” 伊华然慢慢弯下腰,将腰带捡了起来。 “手背到身后。” 伊华然又听话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瘦高个悄悄靠近,抬起右手呈刀状,朝着伊华然的后脑砍去。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伊华然时,伊华然突然一个旋身,躲开瘦高个的手刀,随即垂下右手,匕首顺势滑落,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瘦高个的脖颈。 瘦高个急忙躲闪,拉开与伊华然的距离,尽管他的动作很快,却还是感觉到脖颈一阵刺痛,他伸手摸了摸,黏腻的触感传来,即便不去看,也知道这是什么。他眼睛微眯,如毒蛇般看着伊华然,道:“你会功夫。” 伊华然笑笑,道:“这年头不会点功夫,还真不行。不过相较于打打杀杀,我更喜欢用毒。” 瘦高个一怔,随即看向伊华然的匕首,不等他说话,便感觉心脏一阵剧痛,紧接着两眼一黑,身子朝地面倒去。他不甘地看向伊华然,道:“你……你敢杀我……” 伊华然没说话,径直上前,在他胸口补了一刀。这些年余明磊可没少给他配制解药,这玩意让人防不胜防,他很是喜欢。确定人死后,他又开始处理尸体,好在这处密林一边是悬崖,几乎没人来,他只需将几具尸体扔下悬崖便可,否则若要埋尸,那可就麻烦了。 处理完他们几个,伊华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用匕首划了几个口子,这才施施然地下山,让他意外的是,晴云竟然比他回去的还要晚些。晴云一身褴褛,满身脏污,就好似街头的乞丐,赶去胡府报信,被拦在了门外,还是伊华然将她接了进去。 “公子,呜呜……”见伊华然安然无恙,晴云长出一口气,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伊华然急忙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 胡玉文见状关切地问道:“无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刚到胡家,就听晴云来了,便出去接她,还没来得及把事情说清楚。他思量了思量,径直说道:“我们在山上遇到了清风寨的人。” “清风寨?”胡玉文有些惊讶,紧接着问道:“可是御龙山上的那个清风寨?” 伊华然点点头,道:“他们将我们围住,说他们大当家看上了我,要掳我回去,好在我身上有余兄给的药防身,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那你可曾受伤?”胡玉文急忙问道。 “只是一些皮肉伤,不碍事。”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先生,我觉得此事不妥,来不及回家,便来见您。” “有何不妥?” “御龙山与万兴中间隔着个平远,那里可是驻扎着三万军队,清风寨的人虽然猖狂,却从未越过平远。可这次他们却出现在万兴,还有空监视我,趁我上山之际,对我动手,这分明是在万兴呆了许久。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让我隐隐有些不安,唯恐他们会有什么阴谋。”伊华然说出自己的担忧。 胡玉文听后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让鹏宇去县衙走一趟。” “我本该一同前去,奈何身上……”伊华然苦笑着说道。 “无妨,让鹏宇去便可。”胡玉文转头看向胡勇,道:“你去找少爷,将此间事如实告知,让他尽快前往县衙。” “是,老爷。” 胡玉文又忍不住叮嘱道:“让他多带些人,路上小心点。” “是,老爷。” 见胡勇出去,胡玉文看向伊华然,道:“无名,他们盯上了你,你的小院还是不要住了,索性搬到我这儿来吧。” 伊华然拒绝道:“不成,我怎能连累先生。” “你我之间的交情,谈什么连累不连累,就这么定了,我让人将客院收拾出来,你就别走了。”胡玉文不由伊华然分说,命令下人去收拾客院。 伊华然见状无奈应下,提议道:“先生,我觉得此事还得知会一下张员外。” 胡玉文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冒险来万兴,定是有所图,单靠胡家确实势单力薄。来人。” 门外的小厮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去给张员外递帖子,就说我有要事请他过府相商。” “是,老爷。” “无名,你身上的伤可要紧,需要请大夫吗?” “不用,都是皮外伤,让小云给我擦点药就行。” “那好,我让人带你去客院。” 伊华然和晴云跟着丫鬟去了客院,两人梳洗一番后,又换了身衣裳,随后便听小厮过来传话,张振平带人来了胡府,正在前厅与胡玉文说话。伊华然让晴云在客院呆着,自己去了前院。 “无名来了。”张振平见他进来,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伊华然上前,拱了拱手,道:“无名见过张员外。” “咱们之间不必客气。”张振平摆了摆手,随即关切地问道:“听胡先生说,你受了伤,可严重?” “不严重,已经上了药。”伊华然坐在了张振平的下首,道:“我真正担心的是清风寨来万兴的目的,他们冒险来此,定是为了图谋大事。” 张振平忍不住出声问道:“咱们万兴虽然还算富庶,却只是个小镇,他们来此能图谋什么?” “最近咱们万兴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143章 “大事?”张振平和胡玉文对视一眼,道:“没听说有什么大事?” 伊华然眉头皱紧,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胡玉文应声道:“无名说得对,小心能驶万年船,既然清风寨的人在万兴出现,定是有所图谋,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况且,就算为了无名,咱们也得多加防备。” 张振平认同地点点头,道:“那我们便派出人手,在镇子各处巡视,若有成群结队的生人来,便及时回禀,及时调查。” “就这么办。”胡玉文深吸一口气,道:“我已让鹏宇去了县衙,将此事禀告孙县令,但愿能从他那儿得知一些消息。” 傍晚时分,胡鹏宇从县衙回转,孙伟轩也跟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县衙的捕头张贵,以及几个捕快。 孙伟轩先去见了胡玉文,随后便直冲伊华然所在的客院。 “尹兄,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伊华然无奈一笑,抬眼地看向房门的方向,下一刻孙伟轩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近前,拉起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起来。 “我没事。”伊华然无奈地推开孙伟轩。 孙伟轩打量了一阵儿,见他确实没什么不对,不由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伊华然对面,道:“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 伊华然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道:“你怎么来了?” 孙伟轩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半杯,道:“表哥说你上山游玩时,遇到了清风寨的人,还受了伤,我一听哪还坐得住,就跟了过来。” “县令大人怎么说?”这是他真正关心的。 “父亲很重视此事,得知消息后,便派人去了平远。” 伊华然听得一怔,随即问道:“可是最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孙伟轩没说话,只是瞧了一眼旁边的晴云。 伊华然见状出声说道:“流云,你退下吧。” 晴云应声,转身退出了房间。 孙伟轩靠近伊华然,小声说道:“父亲怀疑他们此次的目的是军饷。” “军饷?”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是说平远驻军的军饷?” “是。听父亲说,运送军饷的队伍,将于下个月初到达平远。清风寨的人突然出现在这儿,应该是为了踩点,打算劫掠军饷。” 伊华然奇怪地说道:“这么大的事,他们应该做的十分隐秘才对,怎会在这个时候露了行踪?” 孙伟轩看看伊华然,随即撇开目光,道:“那定是那清风寨的大当家在踩点的时候碰到了尹兄,一时间惊为天人,不由心生摇曳,把持不住,这才命人冒险掳人。”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这话我怎么就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这是实话。这万平哪家女儿不想嫁给尹兄,就尹兄那小院的门槛都快被媒婆给踏平了。”孙伟轩又端起了茶杯,道:“就连我外祖不也惦记你的婚事嘛。” 胡玉文十分看重伊华然,以至于想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他,多次提及此事,都被伊华然婉言谢绝了。还有张振平,听闻此事,也来凑热闹,非要和他结亲,还说他女儿多,燕肥环瘦,随便挑。伊华然对此十分头痛,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自己暂未有婚配的打算,却依旧压不住有媒婆上门说亲。 “我怎么听着这话音不对,该不会是咱们孙少爷想成亲了吧?” “我没有,尹兄可不兴胡说!”孙伟轩急忙伸手阻止伊华然,小声说道:“尹兄这话若是传到我娘耳里,又得催我成婚了。” 伊华然推开他的手,“孙兄若是怕,就别拿此事消遣我。” “成成成,算我怕了你了。” 七日前,京都平阳王府,于海推着齐方岑回芙蓉园,路过花园时碰到了匆匆走来的菊香。 “奴婢见过世子。” 齐方岑摆摆手,道:“出了何事?” 菊香如实说道:“回世子,世子妃已有两日不曾用饭,奴婢怎么喂,她都不肯吃,还打翻了奴婢送去的饭菜。” 齐方岑闻言蹙紧眉头,沉吟片刻道:“推我过去看看。”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前往西厢房,菊香紧随其后。 待齐方岑来到西厢房,被打翻的饭菜已经收拾妥当,伊清歌一如往常地瘫在床上,见他进来,那双眼睛方才亮了起来。她努力地张着嘴,还不停地挥舞着残废的右手,焦急地想要表达着什么。 齐方岑冷漠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道:“想死?” 伊清歌动作一顿,随即摇了摇头,又开始比划了起来,用她残废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写着。 伊清歌是死是活,齐方岑并不关心,过来也只是想看看她这张脸,一如往常,他来了就会后悔,她那张脸再像,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不耐烦地撇开眼,道:“既然不吃,那就让她饿着。若是哪日死了,便毁了容貌,扔去乱葬岗。” 伊清歌闻言心里一阵发寒,她用绝食逼齐方岑现身,就是想告诉他,她能帮他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她相信只要齐方岑看到她的价值,便不会再这般折磨她。只可惜齐方岑压根就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甚至已经不在意她的死活。 见齐方岑要走,伊清歌激动地翻身,从床上掉了下来。 第144章 齐方岑转头看了过去,伊清歌像蛆虫一般,在地上挣扎着,眼底的厌恶更甚,推着轮椅便走了出去,没再看她一眼。菊香和兰香对视后,转身出了房间,关门落锁,任由她在地上挣扎。 伊清歌绝望地看着房门的方向,心中不停地大喊:我可以做很多事,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个机会?为什么不肯听我把话说完?为什么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我? 两年的时间,她日日瘫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别人。在那些人眼里,她就是个不得不喂养的畜生,无论她有没有咽下,只一味地往她嘴里塞,因为只要喂完了,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可她每日的饭菜少得可怜,只能保证不被饿死。还有水,他们每日只喂一小杯水,这样她的排泄物就少得可怜,她们便不用日日更换、日日清洗。就这样时日一久,她的身上便弥漫着排泄物的臭味,也因此在衣物遮盖下的身子长满了褥疮,又疼又痒还散发着臭味。 虽然她们这般虐待她,却十分爱惜她这张脸,每日都仔细清洗,仔细保养,因为齐方岑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也因为他们还需一个活在平阳王府的世子妃。 伊华然!你明明是我的替身,还是个长得不男不女的怪物,为什么他们都爱你,不爱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伊清歌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若是伊华然在场,她恨不能扑上去咬死他。 于海推着齐方岑进了书房,道:“主子,奴才总觉着留着她会成为祸患。”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她那张脸还有用。从今日起,让人给她喂软筋散,命人严加看守,不许她见任何人。” 于海忍不住提醒道:“主子,那个侍郎夫人闹腾的厉害,奴才担心再不让她见人,怕是会闹大,若引起皇上怀疑,到时……” 于海倒是提醒了齐方岑,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送她上路吧。” 于海闻言长舒一口气,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齐方岑推着轮椅,来到了桌案前,伸手拉开了抽屉,从中抽出一张画像,画中人只被勾勒出了轮廓,他拿起毛笔,细细画了起来。 时间过去越久,他对伊华然的思念越浓,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脑海中也越发鲜活,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他在时,他只知自己在意,并未觉得有多喜欢;可他走了,方才知道自己对他竟已情根深种。 齐方岑贪恋地轻抚着画中女子的脸,心狠狠疼着,嗔怪她为何这般心狠说走就走,还一走就是两年,杳无音讯。 “华然,你到底在何处?心里是否还怨恨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通禀:“世子,有公公过来传旨。” 齐方岑眉头微蹙,将画像小心收好,这才推着轮椅出了书房,看向门口的内侍,问道:“来人是谁?” “是明福公公。” “推我过去。” 内侍应声,推着齐方岑朝着前院走去。 柳如珺也得了消息,和齐方岑前后脚来到前院。 明福见两人进来,往门口迎了迎,笑着行礼道:“奴才参见王妃,参见世子。” 柳如珺虚扶了扶,笑着说道:“公公不必多礼。” 明福直起身子,往他们身后瞧了瞧,道:“世子妃还在病着?” 第052章 惊不惊喜 过去的两年间, 也只有林美婷和齐方晴来看过伊清歌,还是齐方岑有意放她们进来的,就是要借她们的嘴, 将伊清歌现在的状况传出去,以应对那些虎视眈眈盯着平阳王府的人。 前些时日, 王婉茹又来王府闹了几次,嚷嚷着要见伊华然,可他们毕竟是母女, 齐方岑怕王婉茹看出伊清歌是冒牌货,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回去。 如今听明福这么问,齐方岑不由心中一紧, 脸上的笑意消失,换上悲伤之色, 叹息道:“华然的身子本就不好,又经历了那般可怕的事, 这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明福见状有些自责, 道:“世子见谅, 都怪奴才多嘴, 不过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世子妃的身子定能越来越好。” “承公公吉言。” “奴才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闲聊了。”见香案已经准备好,明福不再耽搁, 道:“还请王妃、世子殿下接旨。” 柳如珺和齐方岑相继跪在了地上,“臣(妾身)接旨。” 明福打开圣旨,扬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着平阳王世子齐方岑为江南巡抚,巡视江南, 钦此。” 齐方岑出声说道:“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齐方岑行完礼,明福将圣旨递了过去,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密信,道:“世子,这是皇上的密诏。” 齐方岑将圣旨与密诏一同接了过来,在下人的搀扶下,重新坐回轮椅,道:“劳烦公公跑一趟。” 柳如珺走上前,往明福怀里塞了几张银票,“公公辛苦。” “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明福并未推脱,而是将银票塞进了袖子里,道:“奴才还得回宫复命,就先告退了。” “我送公公出去。” “世子留步,奴才告退。” 见明福远去,柳如珺上前推着齐方岑进了前厅,忍不住担忧道:“岑儿腿脚不便,皇上何故突然有这样的任命?” “不知。”齐方岑将那封密诏打开,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道:“母妃,皇上有旨让我明日便出发前往江南,您让人帮我收拾收拾。” 第145章 柳如珺好奇地问道:“密诏中写了什么?” “母妃,皇上密令,此事除了儿子,旁人不能知晓。”齐方岑将密诏收了起来,笑着安慰道:“母妃不必担忧,儿子定平安归来。说不准还能将华然找回来。” 提到伊华然,柳如珺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她自认待他如亲生女儿一般,从不曾有所亏待,不曾想他竟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两年,杳无音信。柳如珺即便再喜欢他,也难免为齐方岑不平。 “既然她无心,岑儿也放下吧。” 听柳如珺的语气中颇有怨念,齐方岑急忙为其辩解,道:“当初是儿子的错,才让华然负气出走,母妃不要怪她。” “你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错,那你到底错在何处?” 每次说到此处,齐方岑都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可每次又不说明,让柳如珺总以为是齐方岑在袒护伊华然,故意这般说。 “之前我以为心里还有伊清歌,让华然误会自己是替身。” 想到之前伊清歌大闹王府时的信誓旦旦,柳如珺很快就信了,怒道:“岑儿,母妃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事?” 齐方岑苦笑着说道:“母妃,自华然离开后,我才知晓自己的心意,只是后悔已然不及。” “那个伊清歌不仅贪慕虚荣,还心思歹毒,为了利益连孪生姐姐都下得去手,你怎么就……”柳如珺看着齐方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可纵然他再不好,也是自己养大的儿子,道:“都是那个祸害。岑儿,你还留着她做甚?难不成你还对她……” 齐方岑连忙否认,道:“母妃,在她对华然下手后,我对她便没了情意,否则也不会那般对她。” 想到之前齐方岑也曾信誓旦旦地说对伊清歌再无感情,柳如珺便对她的话将信将疑,道:“岑儿,你与母妃说实话,可是心里还有伊清歌?” “母妃,我现在心里只有华然。” 柳如珺有些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试探道:“方才明福怕不是偶然提起,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还是今早将她处置了好。” “母妃所言极是。”齐方岑见柳如珺对伊华然的不满消失,不由长出一口气,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将伊华然找回来的,不想一家人不和睦,“母妃放心,今日我便送她上路。” 柳如珺闻言长出一口气,道:“去吧。若是日后华然回来,换个身份便是,索性伊家也从未将她视作家人。” 齐方岑将两份诏书收好,便被内侍推着回了芙蓉园。 于海见他回来,急忙上前,接替了内侍,道:“主子,奴才已经准备好了。” “既如此,那就走吧。”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走向西厢房,守在门口的丫鬟见他过来,行礼道:“奴婢参见世子。” “把门打开。” 丫鬟领命,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于海见状推着齐方岑走了进去。 伊清歌靠在墙边坐着,身下湿了一片,齐方岑刚进屋,便闻到一股尿骚味,不由厌恶地蹙起眉头。伊清歌一看是他,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想用衣裙盖住,只可惜她的手压根不听自己使唤,仅存的羞耻心让她红了脸。 房门被关上,齐方岑推着轮椅来到窗前,背对着伊清歌,若非要确定她已死,他不会再来这个肮脏的地方,见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伊清歌明显是会错了意,齐方岑虽然会来,可来一次都会隔上一段时日再来,今日却来了两次,相隔时间还这么短,这很反常,说不准他是看懂了她写的字,所以过来询问。她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就能翻身,至少不会再被这般对待。 想到这儿,伊清歌四肢着地,朝着齐方岑的方向爬去。可刚走出去两步,便被于海揪住了头发,因为头痛,她忍不住后仰,嘴巴也随之张开。于海趁机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随即掐住了她的下巴,药丸顺势滚了进去,一下便滚到了食道口。伊清歌心里一惊,想要将那药丸吐出来,却本能地吞了吞口水,下一刻药丸便被她咽了下去。 伊清歌顾不得头顶传来的头痛,抬手就想去抠喉咙,只要吐出来,就不会有事。可惜她的手只是摆设,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她绝望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英俊男人,想不明白自己已经这么惨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毒药发作,她痛苦地瘫在地上,口吐白沫,身子不停地抽搐,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齐方岑,直到断气,才不甘地闭上眼睛。临死之前她还在想,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混得风生水起,而她却这般凄惨,那穿越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是为了惩罚她? 于海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这才起身走到齐方岑面前,道:“主子,人已经处理了。” 齐方岑转身看向伊清歌,随即厌恶地移开视线,道:“晚上把她的尸体送去冰窖。待我走后三日,再将她病逝的消息散出去。” 于海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是,奴才定办好此事。” “走吧。” 于海上前,推着齐方岑离开了西厢房。 第二日,收拾妥当的齐方岑上了路,只是他并未在巡视江南的大部队中,而是乘坐马车独自从另一条路出发,前往江南。他出发的三日后,平阳王府传出世子妃病逝的消息,消息传出不久,平阳王府便挂上了白布。而收到消息的伊新心里‘咯噔’一声,如果伊华然真死了,那他是男子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平阳王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左思右想,还决定走一趟,在平阳王府的人进宫告状之前,想办法将此事压下来。 第146章 王婉舒的院子里,一个丫鬟悄悄过来传信,得了信儿的王嬷嬷急匆匆地朝着正房走去。 去年除夕那日,伊新领回来母子三人,女的身上穿着浮云锦做成的袄子,上好的兔毛做成的毛领,身上戴的是眼下京都最流行的首饰,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伊新身边。两个少年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十一二岁,养得细皮嫩肉,与伊新长得有五六分相像。 伊新指着母子三人说道:“这是柳慧,这是她给我生的两个儿子,大的叫华清,小的叫华平,今后他们三人便搬来侍郎府住。” 王婉舒这时才知晓,原来伊新瞒着她养了外室,那外室还给他生养了两个儿子。怪不得他不在乎伊清歌是死是活,怪不得他能那般轻易便同意伊华然替嫁,原来他根本不愁没人给伊家传宗接代。王婉舒本就因为失去伊清歌而变得暴戾,哪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拿起桌上的茶盏就朝着柳慧砸了过去。 ‘砰’、‘啊’,茶盏砸在柳慧的脑门上,滚烫的茶水随即泼了出来,全倒在她的脸上,她不禁惨叫出声,大声叫道:“我的脸,我的脸……” 伊新连忙查看她的伤势,只见她嫩白的脸上通红一片,很快便起了一层水泡,模样十分凄惨。伊新眼中闪过嫌恶,转头看向伊忠,怒道:“还愣着做甚,快去请大夫!” 伊华平瞪圆了眼睛,朝着王婉舒冲了过去,道:“你这个坏女人,你敢打娘亲,我要杀了你!” 王婉舒一把攥住伊华平的头发,扬手就是一巴掌,愤怒的她用尽了全力,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打得伊华平脑袋发蒙,耳朵嗡嗡作响。 伊新见状冲上前,将伊华平从王婉舒手中解救出来,交给了身后的伊华清。他扬手就要打,被王婉舒挡了下来,拔下头上的发簪,不管不顾地朝伊新刺去。 伊新被吓得不轻,急忙拉开与王婉舒的距离,怒道:“王婉舒,你个泼妇,你想谋杀亲夫不成!” “伊新,你薄情寡性,竟瞒着我养外室,还养了两个这么大的狼崽子。怪不得你不管清歌的死活,让华然男扮女装去替嫁,你不怕没人传宗接代,你想牺牲我的一双儿女,给他们这两个贱种铺路。伊新,你好狠的心,好阴毒的算计!”即便王婉舒再蠢,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心思被人戳穿,伊新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生的一双好儿女,不知同心协力,壮大伊家,却自相残杀,相互算计,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你没教养好,怨不了旁人。” “你……你竟然如此说!”王婉舒被气得脸色铁青,呼吸都有些困难。 事到如今,伊新彻底撕破脸皮,道:“王婉舒,若你识趣,今后好好待他们母子三人,那你就还是侍郎府的当家主母。若你不识趣,那我就只能给你休书一封,让你做个下堂妇。” “你敢休我?”王婉舒喘着粗气,对伊新怒目而视,道:“伊新,你别忘了,你是靠谁才有了今日。就算我的一双儿女都死了,还有王家给我撑腰,惹急了我,断了你的银钱,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若非还有个王家,你以为你还能做侍郎府夫人?”伊新眼底闪过冷意,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瞧不起,而王家的帮扶就是他的逆鳞,让他抬不起头来,偏偏王婉舒每次和他争吵,都会直戳他的痛处,让他忍无可忍,道:“王婉舒,我不休你,我要把你囚在这个院子里,亲眼瞧着我怎么把王家变成伊家。” “伊新,你敢!”王婉舒目眦欲裂,朝着伊新就冲了过来,却被狠狠推倒在地,王嬷嬷见状急忙上前去扶。 伊新冷声命令道:“来人,把院子给我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 柳慧虽然脸上受了伤,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嘲讽地看着王婉舒。伊新说完转身就走,柳慧急忙拉着两个儿子跟上。 王婉舒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禁痛哭失声。 …… 往日里光鲜亮丽的王婉舒,如今穿着一身粗布衣服,靠在塌上做着女红,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神情木然地看了过去,见是王嬷嬷,又垂下了眸子。 “夫人,刚刚小桃传来消息,说……” 听她吞吞吐吐,王婉舒出声说道:“说什么?” 王嬷嬷一咬牙,如实说道:“说平阳王世子妃死了。” 王婉舒的心一颤,针扎在了手上,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王嬷嬷见她一动不动地呆坐着,忍不住担忧道:“夫人,您千万保重身体,不能让那个姓柳的贱人得逞。” “死得好,死得好啊!这个小畜生终于死了,所以大师没有骗人,他就是‘命薄如纸’的命格,所以清歌没有死,她可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她一定没有死……” 王婉舒宛如疯魔了一般,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又咧嘴笑着。 王嬷嬷见状有些心慌,“夫人,您要振作,别吓奴婢。” 王婉舒死死地抓着王嬷嬷的手臂,瞪大眼睛问她,“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王嬷嬷被抓得生疼,却不敢挣扎,道:“是小桃传来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外流,王婉舒哽咽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死时都有谁在身旁?他的身份……” 说到这儿,王婉舒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死了,那他男扮女装替嫁的事也藏不住了,平阳王府被人如此愚弄,不会善罢甘休,伊新要完了,伊家要完了!” 第147章 王嬷嬷如实说道:“夫人,小桃说大人收到消息后,便去了平阳王府,应该就是为了平息此事去的。” “你是说伊新不在侍郎府?”王婉舒的神情亮了起来。 王嬷嬷摇摇头,“不在。” “你想办法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夫人,您这是想做什么?” 王婉舒急切地说道:“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儿,我想回王家。王嬷嬷,你家里还有个兄弟,回到王家还有人给你养老,总比在这儿自生自灭强吧。” 王嬷嬷沉吟片刻,道:“好,奴婢想办法,咱们逃出侍郎府。” 王嬷嬷在院子里放了一把火,等起了浓烟,便跑到门口,大声嚷嚷道:“不好了,走水了,快开门,走水了!” 门外的看守透过门缝往里瞧了瞧,只见王嬷嬷一身狼狈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烟灰,跑过来时还带着烟味。 “走水了!快开门,院子里走水了!” 门外的看守对视一眼,却没有开门的打算。 “大人只说将夫人关起来,可没说让夫人死,若是夫人因此出了事,王家定不会善罢甘休,大人为了平息王家的怒火,肯定会将罪过赖在你们头上,到时你们必死无疑。”王嬷嬷一边说一边咳着。 门外的看守交流了一个眼神,便掏出钥匙开了院门,随后便看到了冲天的浓烟。 “真走水了!我在这儿守着,你快去叫人!” 同伴闻言急忙跑了出去,王嬷嬷扶着墙喘息着,随后趁看守不备,拿起院门旁边的挡棍,照着他的后脑一棍子敲了下去。看守应声倒地,躲在旁边的王婉舒一看,急忙跑了出去。 王婉舒一边跑,一边说道:“王嬷嬷,火还不够大,还必须再放一把火,否则咱们逃不出去。” 王嬷嬷点点头,道:“那夫人说我们去哪儿放火?” 王婉舒眼底闪过恨意,道:“去柳氏的院子。只有她那里着了火,侍郎府才会乱起来。” 王嬷嬷担忧道:“可那里人多,咱们若是过去,很容易被人发现。” “她院子里定有小厨房,这个时辰正是准备饭食的时候,窗子一定开着,我们只需将点着的东西扔进去,然后趁乱逃跑便可。” “可……” 王婉舒打断王嬷嬷的话,“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下半辈子不愁养老。” 王嬷嬷犹豫片刻,咬牙说道:“奴婢听夫人的。” 她们在侍郎府住了那么多年,可以说对侍郎府了如指掌,哪个院子里有什么,她们一清二楚,很快便避开所有人,来到了柳慧所在院子的院墙外。顺着院墙,找到了小厨房的窗户,果然如王婉舒所说,里面‘叮叮当当’准备饭食,窗子是开着的。 王嬷嬷从包袱里掏出一件衣服,倒上煤油,随后用火折子点燃,用棍子挑着,扔进了小厨房。 “啊!”一声惨叫后,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呼喊。 王婉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直接将煤油瓶子点燃,扔进了窗户,惨叫声再次响起。 王嬷嬷看得一怔,拉起王婉舒就跑。她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追了出来,见已没了人影,急忙喊道:“着火了,快救火!” 王婉舒似乎放火放上了瘾,又跑到厨房,拿了几瓶煤油,走一处放一处,很快整个侍郎府就被浓烟所笼罩,而她们也从后门逃了出去。 待出了侍郎府,王婉舒便朝着平阳王府的方向走去,被王嬷嬷拦了下来,道:“夫人,咱们是逃出来的,这会儿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奴婢知道夫人恨大人,但报仇不是小事,单凭咱们势单力孤,不如回王家,好好与老爷夫人商议。” “我想去瞧瞧那个小畜生是不是真死了。”王婉舒眼眶通红,眼中有懊悔闪过。 “夫人,您……您节哀。”王嬷嬷侍候她多年,自然了解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为何要节哀?我一点也不伤心,他死了,就证明清歌还活着,我高兴,我高兴着呢。”王婉舒嘴里这么说着,却有眼泪夺眶而出。 王嬷嬷见状心里叹了口气,道:“夫人,我们走吧,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婉舒最后看了一眼平阳王府的方向,跟着王嬷嬷消失在人群中。 平阳王府,伊新坐在正厅等着,思量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过来,心中越发忐忑,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到门口张望,王府里到处挂着白布,来来往往的下人行色匆匆,压根没人搭理他。 约莫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柳如珺才姗姗来迟,身上穿着件素衣,头上戴着的首饰也换成了银制,神情冷淡地看向伊新,道:“让伊侍郎久等了。” 伊新心虚地欠了欠身,道:“哪里,王妃严重了。” 自从得知替嫁一事,柳如珺便看透了伊新的秉性,又听闻他将外室迎进家门,便对他越发厌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道:“伊侍郎可要去灵堂瞧瞧华然吧。” 伊新心里一紧,以为柳如珺是在点他,脸上的笑容讪讪,道:“王妃,不知王爷可在,下官有事要与王爷商议。” “皇上召见,王爷进了宫,伊侍郎有什么话,与我说也是一样。” 伊新心中一惊,急忙说道:“那能否请王妃屏退左右,我有要事与王妃商议。” 第148章 柳如珺讥讽地笑笑,道:“伊侍郎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就算伊侍郎不在意清誉,本王妃还怕人说闲话呢。” 伊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下官失言,王妃见谅,下官的意思是只留下心腹,此事事关华然……” 柳如珺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挥手让人退下,身边只留了梅香,“伊侍郎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王妃,此事是我伊家的错,只要王妃既往不咎,我伊家愿意做任何补偿。” 柳如珺心中一动,虽不明白伊新话中的含义,却自觉其中有问题,便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们何罪之有?” “王妃,下官知道让华然一介男儿身,替清歌出嫁,实在荒唐,可……” 第053章 阴差阳错 听完伊新的话, 柳如珺心中震惊万分,脑海中只回响着那句‘一介男儿身’,若他说的是真的, 只要查看尸体,就能知道那不是伊华然, 百花山上发生的事就很有可能瞒不住。暗杀皇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柳如珺猛地回过神来, 伊新如今这般做派,是以为他们已经发现伊华然是男儿身,这才慌着过来平息此事。犹如电光火石班, 柳如珺想通了此事,‘砰’的一声,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伊侍郎,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如此荒唐之事, 你竟这般轻描淡写?” 伊新被吓了一跳, 急忙说道:“王妃息怒,此事实在不宜宣扬,有碍我们两家的颜面。” “伊新啊伊新,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颜面?”柳如珺越想越气, 道:“当初我和王爷亲自登门,与你们商量冥婚一事,你们不愿, 我们也不会强逼,可你们是怎么做的?不想扔掉与平阳王府的关系, 还想另攀高枝,便想出了这么一出替嫁的戏码,竟然……竟然还用你的嫡子替嫁,你这是将我们平阳王府当成傻子戏耍!” 伊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王妃息怒,下官也是一时糊涂,听了她们母女的蛊惑,这才干出如此蠢事。王妃就可怜下官接连丧子,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王妃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下官定竭尽全力,满足王妃。” 柳如珺只觉得气血上涌,脑袋一阵阵发蒙,只是齐恒和齐方岑都不在王府,她不能倒下,必须稳住局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梅香,准备笔墨纸砚。” 梅香方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急忙按照柳如珺的吩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柳如珺重新看向伊新,道:“你将此事一五一十写下来。” 伊新理亏,虽心有不愿,却还是起身来到桌案前,刚要落笔,就听柳如珺说道:“伊侍郎还是莫要避重就轻,将责任推到死人身上。” 伊新心里一紧,奈何人家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只能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写了下来。 “签字画押。” 伊新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拿出印章盖了上去。梅香拿着印泥上前,伊新眉头微蹙,用手指蘸了蘸,又按上了指印。 梅香见状将写好的字据拿了起来,呈给柳如珺观看。柳如珺仔细看着,心中越发气闷,将字据放到桌上,冷眼看向伊新,道:“你打算如何补偿?” 伊新斟酌片刻,道:“下官膝下还有个庶女,今年十三……” “伊侍郎真是好大的脸!”柳如珺打断他的话,怒不可遏地看着他,“竟还敢打我平阳王府世子妃的主意。” 伊新闻言急忙解释道:“王妃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送来给世子做妾,或者不给名分也行,让她过来侍候世子,为伊家恕罪。” “你们伊家的子女,我们平阳王府可不敢用。”柳如珺语气中的讥讽丝毫不做掩饰。 “伊家在京都有几间铺子,王妃若不嫌弃,下官便双手奉上。”伊新在一点一点试探着柳如珺的底线。 “两百万两。”柳如珺冷冷地开了口,道:“若伊侍郎能拿出两百万两,我便做主将此事揭过,否则即便闹到人尽皆知,我也要讨个公道!” “两百万两?”伊新皱紧眉头,道:“王妃,下官虽官拜侍郎,每年的俸禄却有限,哪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伊侍郎没有,王家有。”都是老熟人,谁不了解谁。 伊新脸色一僵,道:“王妃有所不知,前段时间王家刚给下官两百万两填补亏空,短时间内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短时间内拿不出没关系,伊侍郎只需打个借据便可,期限三个月,三个月足够伊侍郎来往王家一趟。” 王家确实能拿出两百万两,可伊新不舍得,在他眼里王家的钱就是他的钱,“王妃……” “若伊侍郎觉得两百万两太多,也可以不给。”柳如珺拿起桌上晾干的字据,起身道:“那咱们就到圣驾面前说道说道。” 见柳如珺抬脚就要往外走,伊新不得不出声阻止,道:“王妃,下官答应。” 柳如珺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伊新,道:“伊侍郎切莫勉强。” “不勉强。”伊新心中在滴血,脸上却一副愧悔的模样,道:“此事本就是我们伊家理亏,王妃无论提什么要求,都是应该的。” 经历接连的欺骗,柳如珺对伊家人已是万分厌恶,之所以还在这儿跟他纠缠,就是不能将这件事传出去,道:“那就请吧。” 第149章 伊新再次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了借据,随后又签字画押。 见柳如珺将字据收好,伊新出声说道:“王妃既已把字据收下,那这件事便到此为止,还请王妃信守承诺。” 柳如珺冷声说道:“你放心,只要三个月后,伊侍郎悉数交了银子,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那下官告退。” “伊侍郎不去瞧瞧你那嫡子?”柳如珺讥诮地看着他。 “不必了。”伊新对伊华然本就没什么感情,又因为他搭进去两百万两,心中愤恨至极,哪还会去看,提醒道:“不过未免意外,王妃还是今早发丧为好。” 柳如珺讥讽地看着他,“伊侍郎还真是个好父亲!” 伊新被说的脸上一热,躬身退出了正厅。 柳如珺见他离开,身子一个踉跄,坐倒在了椅子上。 梅香关切道:“王妃,您没事吧?” “快命人去宫门口守着,王爷一旦出宫,即刻让他回府!” “是,奴婢这就去。”梅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快步走了出去。 柳如珺又命心腹之人守着灵堂,任何人不得靠近棺椁,否则便以冒犯主子尸身为由,乱棍打死。 伊新刚从王府出来,伊忠便冲上前,急声说道:“大人不好了,侍郎府走水了!” “走水?”伊新听得一愣,随即说道:“青天白日的怎会走水?” 伊忠如实说道:“柳姨娘让人传信过来,说是夫人故意纵火。” “王婉舒?”伊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道:“她现在何处?” “趁乱跑了。” 伊新大怒,一脚踹在伊忠腿上,道:“没用的废物,怎能让她跑了。” 王婉舒就算死了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跑了,他还得需要王家给他出银子,万一王婉舒从中作梗,那他岂不完了。 伊忠很冤,却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大人息怒,奴才知错。” 伊新的脸色变了又变,拉着伊忠走向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伊忠听得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奴才明白。” 伊新威胁道:“若不能完成任务,你该知道有什么下场。” 伊忠心里一紧,急忙说道:“老爷放心,奴才定不负所望!” 伊新没在耽搁,坐上马车就回了侍郎府。当马车拐进侍郎府所在的街道,他便闻到一阵呛人的味道,掀开车帘往外看,浓烟已经散到了街道上。 柳慧母子三人,已跑出侍郎府,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见伊新的马车驶了过来,便哭着扑了过去,扯着嗓子嚎:“大人,不好了,咱们家走水了!” 伊新一听,眉头皱紧,冷着脸掀开车帘,见柳慧灰头土脸,眼中闪过嫌恶,怒斥道:“这是在大街上,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柳慧见他黑了脸,不敢再哭,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老爷,妾身也是被吓到了,只差一点,我们母子三人就得葬身火海。” 伊新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妙,不打算怜香惜玉,道:“去车上整理一番,莫要在外面丢人现眼。” 柳慧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见他压根不想搭理自己,负气上了马车。 伊华清和伊华平对视一眼,上前行礼道:“华清(华平)见过父亲。” 伊新只是瞥了两人一眼,便朝着大门口走去。 伊华然和伊华平松了口气,急忙上车去找柳慧。虽然他们成功入住侍郎府,成了侍郎府名正言顺的少爷,穿的是锦衣华服,吃的是山珍海味,在下人面前耀武扬威,可见了伊新依旧不敢造次,仿佛是耗子见了猫。 伊华平依偎进柳慧的怀里,仰着头问道:“娘,如今那个疯婆子跑了,那娘是不是就成侍郎夫人了?” 柳慧听他这么问,脸上难掩喜意,道:“老爷只有你们两个儿子,还要靠你们传承香火,身为你们的娘,自然便是这侍郎府名正言顺的夫人。” 伊华平闻言笑了起来,道:“那平儿便是爹的嫡子,不是私生子,谁要是再敢嚼舌根,就将他们的舌头拔了去。” 柳慧揉了揉伊华平的头发,道:“平儿说得对。” 伊华清看着母子两人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平阳王府,齐恒脚步匆匆地进了芙兰院,径直进了柳如珺的卧房。外间的梅香见他进来,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 “王妃呢?”齐恒眉头微蹙。 “王妃身子不适,在卧房休息。” 齐恒掀开帘子进了卧房,正瞧见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柳如珺,他快走两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又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 齐恒坐到了床边,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柳如珺脸色有些泛青,至今无法接受伊华然是男儿身的事实,转头看向梅香,道:“你去外面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奴婢明白。”别说柳如珺,就是梅香也接受不了。 柳如珺斟酌片刻,道:“方才伊新过来了。” 齐恒眉头皱紧,道:“他做了何事,让王妃如此动怒?” “他得了伊华然病逝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赶来了王府,说……”柳如珺有些难以启齿。 “说什么?”齐恒见状追问道。 “说伊华然是男儿身。”柳如珺一咬牙,将事实说了出来。 第150章 齐恒听得一怔,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替嫁到王府的伊华然是男儿身!”柳如珺的脸色又青了几分,道:“那伊华然与伊清歌并非孪生姐妹,而是孪生兄妹!伊新那个狗东西,竟然让自己的嫡子代替嫡女出嫁……” “什么?”齐恒总算听明白了,伊华然弱不禁风的模样出现在脑海,他实在想象不出那样一副长相竟然是男儿身,道:“王妃可是搞错了?” “这是伊新那个狗东西亲口说的,若无此事,他怎会这么说。”柳如珺懊悔道:“我如他那般亲近,竟没看出他是男子!” 齐恒马上想到了芙蓉园停着的尸体,脸色顿时变了,急忙问道:“那伊新可看过尸体?” “没有。”柳如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他压根就不关心伊华然的死活,他只关心这件事是否败露。” 齐恒闻言松了口气,道:“没见过尸体就好,若是让他知道那是伊清歌,那百花山一事可就瞒不住了。” “我就是怕出事,这才佯装早已知晓此事,与伊新虚与委蛇。”柳如珺将之前与伊新的对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齐恒握紧柳如珺的手,感慨道:“我齐恒何其有幸,能娶到王妃这样的女子,王府能有今日,真是全靠王妃撑着。” 柳如珺神情微缓,心中却依旧气愤,道:“那伊华然骗得我们好苦,岑儿……岑儿还对他动了真心,誓要将他找回来,若是让他知道伊华然是男子,该有多伤心。”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尽快知会岑儿。”齐恒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变了脸色,道:“王妃,我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处理,你好生休息。” 齐恒起身就要走,被柳如珺攥住了手腕,怀疑地看着他,道:“王爷可是有事瞒着我?” 齐恒急忙摇摇头,道:“我与王妃成婚这么多年,哪里有事瞒过王妃。” 两人成婚二十多年,柳如珺对齐恒了如指掌,打眼一瞧便知他有事隐瞒,道:“王爷可是觉得我人老珠黄,想纳妾了?” “怎么可能!”齐恒闻言眉头皱紧,道:“王妃美貌一如往昔,谁见了不得夸一声。况且,我的心里眼里只容得下王妃,哪里还容得下旁人。” “那你说到底有何事瞒我。”柳如珺压根不为他的花言巧语所动。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王妃。” 柳如珺威胁道;“若王爷此时从实招来,我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被我查出此事,王爷应该知道什么后果。” 齐恒见瞒不过去,犹豫了一瞬,道:“若王妃保证不动怒,我便说。” 柳如珺柳眉一挑,道:“王爷果然有事瞒我。若想我不动怒,王爷最好快些说出来。” 齐恒嘴角勾起苦笑,斟酌片刻道:“岑儿曾留宿过东厢房。” 柳如珺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岑儿中毒,不能人道,只要他伪装得好,即便岑儿留宿东厢房,也不会发现他是男子。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王爷为何吞吞吐吐?” 柳如珺的身子不大好,齐方岑想要谋反的事,只有齐恒知道,并未告知柳如珺,所以柳如珺一直以为齐方岑不能人道。 “我听闻……我也只是听闻,他们好似圆了房。” 听了齐恒的话,柳如珺如遭雷击,伊华然是男子,齐方岑也是男子,若他们圆了房,那岂非…… 柳如珺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齐恒,“你听谁说的?岑儿……岑儿怎么可能被……被……” “不是,王妃误会了。”齐恒见柳如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得不实话说道:“王妃,有件事我们一直没跟你说,其实岑儿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什么意思?”柳如珺的脑子很乱,有些反应不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齐恒略微组织了一下言语,道:“岑儿战场被围,是有人泄露军机,目的就是想除掉岑儿。岑儿为了查清真相,自己服下了毒药,回到京都,就是为了麻痹敌人。” 柳如珺的眼睛一亮,压低声音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岑儿没病,并非不能人道?” 齐恒点点头,道:“是,岑儿中毒只是伪装,如今也已查明,下令除掉岑儿的就是皇上。” “岑儿没事就好。”柳如珺松了口气,随即又反应了过来,道:“刚才王爷说他们圆了房?” “我也只是听说。” “王爷是听谁说的?把他叫过来,我要问清楚。”这件事事关齐方岑,以及平阳王府的将来,她必须要查问清楚。 齐恒老老实实地说道:“是于海。” 于海跟随齐方岑去了江南,这会儿想叫他回来,都找不到人。 “梅香。”柳如珺扬声叫道。 梅香听到召唤,急忙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在。” “去把菊香和兰香叫来。” “是,王妃。” 梅香转身要走,又被柳如珺叫住,道:“今日发生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你可明白?” 梅香闻言心中一紧,慌忙说道:“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去吧。” 梅香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柳如珺看向齐恒,气恼道:“还是你们父子亲啊,这么大的事瞒着我,我看在你们心里,我压根什么都不是。” 齐恒见状急忙握紧柳如珺的手,道:“岑儿回来后,暗中皆是监视王府的眼线,岑儿唯恐露出破绽,不想王妃跟着提心吊胆,这才隐瞒了下来。” 第151章 “在你们父子心里,我就是那么扛不住事的人?”柳如珺生气地甩了甩手,却被齐恒紧紧握住,就像块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自然不是。就如今日,若非王妃及时应对,怕是王府不保。我们父子谁都离不开王妃。” 柳如珺闻言缓了神色,嗔怪道:“惯会花言巧语。” 齐恒哄了一会儿,柳如珺心里的怒火渐渐消散,但依旧忐忑,直到菊香和兰香过来。 “奴婢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柳如珺摆摆手,道:“我问你们话,你们如实回答。” “是,奴婢遵命。” 柳如珺直接问道:“世子妃在时,世子可在东厢房留宿?” 菊香和兰香对视一眼,脸上浮现为难之色。 “说实话!”柳如珺见状加重了语气,“你们知道我的脾性。” 两人相继跪倒在地,兰香出声说道:“王妃,并非奴婢们不肯说,实在是因为世子有过命令,他留宿东厢房一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是世子不让你们提及?”柳如珺的心提了起来。 菊香答道:“是,世子严令,任何人问起,都不许说。” 柳如珺一听心凉了半截,接着问道:“世子和世子妃有没有圆房?” 菊香点点头,道:“世子和世子妃圆房那日,是奴婢在隔间侍候。” 柳如珺不死心地问道:“你确定他们圆房了?” 菊香俏脸微红,道:“奴婢确定,那日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柳如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日圆房之后,世子是否又在东厢房留宿?” 菊香如实答道:“有,之后又有两次。” 柳如珺的身子失去支撑,靠在了床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齐恒见状出声说道:“你们下去吧,记住世子的叮嘱,他与世子妃圆房一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是,奴婢告退。”两人有些懵,不明白被叫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待两人退下,柳如珺不由一阵气恼,道:“所以岑儿一早就知道他是男子,却瞒得我们死死的?” 齐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王妃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但凡两人行房,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伊华然是男子,若齐方岑是圆房当日发现,即便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宣扬,也断不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齐方岑早就知晓伊华然男子的身份。如果齐方岑知晓伊华然是男子的身份,依旧和他行房,而且不止一次,也就是说明他有龙阳之好。 “我怎能不气?”柳如珺气恼地甩开齐恒的手,道:“我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竟然……竟然有这种癖好。都是你,一定是你,把他给带坏了!” “王妃,我又没有那种癖好,怎会是我……”齐恒表示自己很冤枉,但一看到柳如珺眼睛瞪大,还是改了口,道:“是是是,王妃说的是,是我带坏了岑儿,都是我的错,王妃莫气,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柳如珺看着齐恒,眼眶突然红了起来,道:“王爷,你不生气吗?” 齐恒见她这样心疼不已,哄道:“那混小子敢惹王妃生气,我怎能不气,待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柳如珺一听他这么说,抬腿踹了他一脚,警告道:“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要敢打他,看我饶不饶你。” “是是是,只要王妃不生气,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如珺被他逗笑,心里又不禁忐忑,问道:“岑儿若当真……那王爷便没了子嗣传承,王爷怎的一点都不着急?” 齐恒温柔地笑笑,道;“因为岑儿死过一回,许多事我都看开了。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其他事还重要吗?况且,我若是那般在意子嗣,也不会只娶王妃一人。” 柳如珺一怔,随即想起初闻齐方岑死讯的那段时日,她整日以泪洗面,感觉天都要塌了,只想着如果齐方岑能活着回来,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想到这儿,柳如珺心里的火气消了,只剩下浓浓的担忧,道:“王爷可知皇上为何派岑儿前往江南?” 齐恒点点头,道:“皇上收到消息,说江南都指挥使余衍林贪污军饷,以致平远驻军三年未曾见过军饷,军需品更是以次充好,特派岑儿去调查此事。” 柳如珺闻言大惊,道:“那余衍林可是江南卫都指挥使,手握三万大军,皇上让岑儿去调查,这不是让岑儿去送死吗?” 齐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圣旨已下,不去就是抗旨不遵,皇上当即就能杀了他。” 柳如珺的脸色变了又变,道:“这昏君……” “王妃慎言!”齐恒闻言急忙打断柳如珺的话,提醒道:“即便是在王府,这样的话还是不说为妙。” 柳如珺恨得咬牙切齿,道:“岑儿此行若有什么差错,我就进宫行刺!” 齐恒听得哭笑不得,安慰道:“王妃放心,岑儿并非没有准备,他定能平安归来。” 柳如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求岑儿能平安归来。” 齐恒见她一脸疲色,道:“王妃累了,快快歇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便好。” 柳如珺点点头,重新躺了回去,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054章 钓鱼 第152章 万平, 傍晚时分,伊华然从胡府出来,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清风寨的那六人都死了, 就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任谁也不会信那六个山匪是他杀的, 他一路下山,也没见有人阻拦,证明来的应该只有六人, 都死了的话,便没人下山报信,短时间内他应该是安全的。 不过这不是他回家的原因, 毕竟那些只是他的猜测,万一猜错了, 那就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回家是想以自己为饵,钓一钓这暗中的鱼, 问一问他们来万平的目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 他将晴云留在了胡府, 跟他回家的是县衙的捕头张贵。孙伟轩闹腾着也要跟来, 被胡玉文强行拦了下来,就怕他添乱。 伊华然将张贵安置在前院,余明磊卧房的隔壁,避免那些踩点的人认识他, 还专门给他化了个妆,添了块疤,还粘了胡子。 “状不好画, 这几日就委屈张捕头不要洗脸了。”主要是伊华然犯懒。 “公子不必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张贵惊奇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道:“公子这手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我这点伎俩哪能跟易容术相比。”伊华然将自制的化妆品收拾好,提醒道:“从此刻起,你就是这宅院的门房,我叫你老张,你称呼我公子,千万别露出破绽。” “公子放心,我干捕快很多年了,少不了做这些,都明白。” 余明磊不在,晴云也不在,家里没人开火,伊华然掏出银子递给张贵,道:“家里只剩你我两人,做饭的都不在,你便出去买些吃食回来。” 其实伊华然会,还是犯懒。 “小的会啊,公子若不嫌弃,今晚便由小的来准备晚饭吧。” “那就再好不过。”伊华然将银子塞进他手里,道:“这银子是这几日买菜的钱。” 张贵掂了掂,足有十两,道:“成,那小的就收着了。” 晚饭,张贵做了四菜一汤,卖相上差了些,但味道还不错,伊华然吃了不少,消了会儿食,他便关上房门开始晚上的锻炼,约莫练了一个时辰,这才让张贵打水洗漱,随后倒头就睡。 就这么过了两天,一切按部就班,没发现任何异常,伊华然打算去逛庙会,进一步实行诱饵计划。孙伟轩听了消息后,立马坐不住了,带着人翻墙出了胡府,去了伊华然的小院。 伊华然斟酌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这样才显得自然。于是便知会了胡玉文一声,一行人便坐上马车,朝着隔壁的临县出发。没错,这个县城的名字就叫‘临县’,而不是隔壁县城的意思。 临县距离万平,坐马车只需一个时辰,与南山县和平远县相邻,县城不算大,但因为挨着运河,经济较两县要好上许多,人口也较为密集。每年的三月十五,这里都会举行庙会,为期三日,规模十分庞大,临近县城的百姓都会去赶庙会,据说庙会期间人山人海,光是走丢的人每年都不在少数。 伊华然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到达临县时已是正午,他们打算先找客栈落脚,谁曾想县城的客栈全部住满。为了不露宿街头,伊华然带着一行人去了城东,在一处宅院前停下了马车。伊华然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他在万平附近的县城都买了宅子,其中就包括他们面前的这座,里面都是装修好的,家具、厨具,甚至被褥都是现成的,拎包就能入住。 孙伟轩从马车上下来,四下打量着,道:“这里是……”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宅邸,去年中了科举,搬去了任上,关照我打理。若非客栈全都住满,我不会过来这里。”伊华然敷衍地应付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孙伟轩对伊华然十分信任,压根不会怀疑他在糊弄自己,“那客房有几间,够住吗?不够的话,我可以跟你挤一挤,咱们秉烛长谈。” “大可不必。”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若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澈见底,他都要怀疑他有龙阳之好了,道:“客房有四间,你我每人一间,他们四人轮流值守,每两人一间,刚刚好。” 孙伟轩失望地叹了口气,道:“那可惜了。” 伊华然见状顿觉哭笑不得,道:“老张,你带人去外面买点吃食,咱们吃了东西歇会儿,下午再去赶庙会。” “是,公子。” 张贵应声,叫上孙亮一起出了宅子。他们在四周转了一圈,这才向路人打听附近卖吃食的地方。这是他们的习惯,也是伊华然叫他们出去的目的,他们这次出来并非游山玩水,而是为了钓鱼上钩,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众人用过午饭,伊华然便回了房间午休,孙伟轩清楚他有这个习惯,并未过去打扰,直到一个时辰后,伊华然起身,他们这才出了院子,前往庙会所在的运河边。因为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倒是熟门熟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他们还未到达目的地。站在桥上,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伊华然突然想到了《清明上河图》上的情景,大致便是这样吧。 “卖糖葫芦喽,冰糖葫芦!” “糖人,糖人,吹糖人喽!” “香甜可口的栗子糕,刚出锅的栗子糕!” …… 独属于南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听在耳里真正是吴侬软语,与北方完全不是一个调调。 “好热闹啊!”孙伟轩忍不住感叹道。 第153章 其实伊华然不太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地方,明明半小时就能走完的路程,得走半天。而且这种情况最适合小偷下手,往往是银子被偷了,小偷就在不远处,愣是因为人多,找不到,也追不到。 “待会儿看好口袋,若是被偷了银子,我可不借你。” 孙伟轩闻言低头将身上挂的荷包解了下来,硬塞给伊华然,道:“那就直接给你保管,这样就不怕偷了。” 看着手上的荷包,伊华然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你可真是会躲懒,这是把我当成你家账房先生了。” “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像尹兄这么优秀的人……”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伊华然打断他的话,道:“我给你保管可以,你付我多少工钱?还有住宿费,伙食费……” “一百两。”孙伟轩豪爽地拍拍胸脯,道:“这次出行的所有花费,我全包了,另外再付尹兄一百两,怎么样?” 伊华然闻言一乐,朝他竖起拇指,笑着说道:“孙兄大气!” “那是当然。”孙伟轩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走吧,账房先生。” 伊华然好笑地摇摇头,抬脚跟了上去。孙伟轩在一处吹糖人的摊子前停下,指了指货架上的一只糖人,笑着说道:“这猴子吹得活灵活现,看着还挺机灵。” “我倒是觉得这只猪更显生动,与孙兄有几分相像。” 孙伟轩一怔,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将那头猪从货架上摘了下来,道:“那就买了,账房先生给钱吧。” 伊华然最喜欢的就是孙伟轩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问了价格后,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付了账,继续朝前走去。 许是他们一路走一路买,过于张扬,很快便被小偷盯上了,一只手朝着伊华然系在腰间的荷包摸去,被伊华然一把攥住,转头看去,是一双惊惶失措的眼。这双眼的主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张脸黑不溜秋,身上穿着补丁套补丁的衣服,袖子和裤腿都很短,明显不合身。被握住的手腕很细,几乎没有肉,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 伊华然松开他的手,将之前买的水煎包递了过去,“拿着。” 少年看着面前的油纸包愣了愣,犹豫着伸出手,接了过来。 伊华然淡淡地开口,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少年的眼眶红了,眼中迅速有水汽升腾,朝着伊华然鞠了一躬,转身跑了出去。 孙伟轩见状咂巴了咂巴嘴,道:“尹兄,你真是菩萨心肠!若换成旁人,不打他一顿就不错了,哪还会给他吃的。” 张贵出声说道:“这些小乞丐都是惯偷,在这儿露了脸,便又会换个地方继续偷。” 伊华然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我只是在赌,他是一时遇到了困难,并非甘心做个偷儿,待他渡过了难关,便会自食其力。” 少年快步跑出人群,朝着城外的土地庙跑去,庙里躺着个老人,看上去气息奄奄,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费力地睁开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爷爷,我回来了。”少年跑到了老人身前,跪坐在地上。 老人扯开嘴角,露出个微笑,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信儿。” 少年将油纸包拿到老人面前,高兴地说道:“爷爷您看,这是一个好心人给信儿的,热气腾腾的水煎包。” 老人缓慢地说道:“信儿吃。” “爷爷,你等着,我去洗洗手。” 少年将油纸包放在老人面前,走向角落,那里放着个破罐子,里面盛着水。他用豁了口的碗舀了些水,小心翼翼地洗了洗手,又回到了老人身边。闻着水煎包的香味,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拿出一个喂到老人嘴边,“爷爷,您尝尝,这水煎包可香了,信儿回来时吃了一个。” 老人张开嘴咬了一口,只咬下了一层皮,随后推到少年嘴边,道:“信儿也吃。” “这里面还有好些个,待爷爷吃饱了,信儿再吃。” 老人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眶有些湿润,在少年的喂食下,吃下了整个水煎包。少年又拿出一个,喂到老人嘴边。 老人摇摇头,道:“爷爷吃不下了,信儿吃。” 少年将包子一分为二,道:“爷爷,我们一人一半。您的身子不好,得多吃点,才能好起来。” 老人点点头,道:“你先吃。” 少年小小咬了一口,肉的香味让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将水煎包吃完,还不忘舔了舔手指上的油。 “爷爷,信儿吃完了,您吃。” 少年又给老人喂了半个水煎包,便打算将水煎包放起来,待晚上再吃,目光偶然间扫过,突然发现油纸包里有个银色的东西,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银子。 少年一怔,随即跑到老人身边,欣喜地说道:“爷爷,咱们有银子了,那个好心人还给了银子,信儿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老人攥住了少年的手腕,不忍道:“信儿,爷爷大限已到,不要再浪费钱了。” 少年瞬间红了眼眶,道:“爷爷,您又说胡话!您等着,信儿这就去请大夫。” 少年挣开老人的手,飞快地跑了出去。老人看着他跑出去的方向,浑浊的眼中流下泪来。待少年带着大夫回来,老人已经咽了气,大夫是个好心肠,也未要出诊费,拎着药箱离开了。少年跪在老人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第154章 伊华然放走少年没多久,便又抓到了一个小偷,这次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着粗布衣服,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虽然嘴上在求饶,眼神中却并未有半分悔意。 伊华然吩咐道:“把他送去衙门。” 男子一听就急了,大声嚷嚷道:“我什么都没干,你凭什么送我去衙门。你别以为自己有钱有势,就能欺负人。大家快来看啊,有人仗势欺人了!” 男子耍起了无赖,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很多人不明真相,开始对伊华然指指点点。 人群中又有人冒了头,挑拨道:“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这般横行霸道!今日是他,下回指不定就是我们了。” “说得是啊,若是我们这次选择坐视不理,之后我们受欺负,还有谁敢为我们说话。” “咱们虽然都是平民百姓,却不能任人欺凌,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不能任他们欺负!” …… 孙伟轩见他们诋毁伊华然,怒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他想偷我们的银钱,被我们抓住,这才要将他送去衙门。” “你们说他偷钱就偷钱,有真凭实据吗?” “没有证据就冤枉好人,你们欺人太甚!” “就是就是,快把人放了!” 看着被煽动的人群,伊华然微微一笑,松开了男人的手,随后给张贵使了个眼色,张贵会意,也和弟兄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伊华然出声说道:“我在荷包上洒了毒药,但凡接触我的荷包的人都会中毒,若没有解药,不出一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喧闹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靠近伊华然的人纷纷往后退去,唯恐沾到毒药,一命呜呼。 男子的脸色霎时变了,道:“你……你这是骗人,有谁家会在荷包上下毒。” “你不信?”伊华然依旧淡淡地笑着,道:“中毒的人手心会变成青色。” 男子颤抖着摊开手,果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变成了青色,顿时白了脸色。 “证据确凿,你还说没碰过我的荷包?” 男子跪倒在地,哀求道:“公子,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这才做了错事,还请公子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条贱命。”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偷盗了?” “是,小的承认,求公子看在小的并未得手的份上,饶小的一命。” “大家都听到了?”伊华然扫视了一眼人群,最后看向张贵,道:“老张,动手吧。” 张贵应了一声,朝着人群中一个男子扑了过去,另外几人也不甘示弱,各自扑向盯着的目标,四人中只有一人的目标逃脱了。 “放开,你们凭什么抓人!” “杀人啦!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被抓的三人大声嚷嚷着。 伊华然没有理会三人,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偷,笑意吟吟地问道:“他们可是你的同伙?” 小偷看向三人,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伊华然威胁道:“若你实话实说,我便给你解药,若你不说……” 那三人中又有人开了口,“你这是威逼,他为了保命,自然是你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伊华然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否则一旦毒气攻心,我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了。” 小偷顾不得其他,急忙说道:“是,他们与小的是同伙,都是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们都叫什么?” “那个叫李三,那个叫王九,那个叫王八,逃跑的那个叫马五。”小偷哀求道:“公子,该说的,小的都说了,求公子饶小的一命。” 围观的人群又喧闹起来,气愤地盯着四人,不停地咒骂着,有人甚至拿起手里的东西,朝他们砸去。 “我丢了钱包,一定是他们偷的。” “我也丢了,快搜他们的身,一定是被他们偷的。” …… 伊华然无视众人的愤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小偷,道:“我言而有信,这是解药。” 小偷急忙抢过解药,打开后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可入口苦味让他瞬间狰狞了起来,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苦的东西。 伊华然朝着人群拱了拱手,道:“我们是隔壁南山县的,对这儿人生地不熟,不知哪位有空将他们送去衙门,说明情况。” 人群中走出几个男子,纷纷说自己有空。伊华然让张贵将人给了他们,随后便打算离开,可眼角余光瞥到一个人影,他忙转头看了过去,正与那人探究的目光对上。 伊华然心脏猛地一跳,状若无事地移开视线,心中却暗自吐槽:我靠,都躲到这儿了,怎么还能遇上! 那人俊美无俦,一身贵气,正是平阳王世子齐方岑。 见伊华然转身就走,孙伟轩急忙追了上去,不解道:“尹兄等等,你去哪儿,咱们不是要去看放河灯吗?” 伊华然头也不回,道:“今日有些累,就不去看了。” 孙伟轩虽有些遗憾,却也没多说,好奇道:“尹兄,你真在荷包上下毒了?” “普通药粉而已,不是毒。” 孙伟轩一怔,随即问道:“那他的手心怎会发青?你给他吃的解药又是什么?” “那药粉就只会让人的皮肤发青,给他吃的是黄连。” 第155章 孙伟轩中午明白那小偷吃解药的时候为何变脸了,不禁笑着说道:“尹兄果然才智过人,在下佩服佩服!”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出声问道:“于海,你觉不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听他这么问,于海眉头微蹙,试图穿过人群,捕捉伊华然的身影,只可惜失败了,眨眼间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眼熟吗?那么俊美的公子,与世子不遑多让,若奴才见过,定然不会忘记,可……”于海挠挠头,接着说道:“奴才怎么没印象?” 齐方岑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走吧,还有人在等着。” 于海应声,推着他走了出去,只是人太多,走起来相当缓慢,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伊华然看着他们走进茶楼,紧接着走过去,驻足在门前,然后就见他们走到后院门前,店小二打开门,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伊华然眉头紧蹙,思量着齐方岑来此的目的,随后围着茶楼的院墙走了一圈。光天化日之下,又人来人往,还真不好翻墙,只能静等时机。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胡同里没了人,伊华然一个冲刺,右脚蹬在墙上,身子猛地往上蹿,一下便攀住了院墙,再一用力,便来到墙上。 他所在的位置有棵树,稍微能遮挡遮挡,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跳下了院墙,悄悄在院子里摸索着。脚步声响起,他躲到假山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方才带齐方岑进门的店小二。 应该是将齐方岑二人带到了地方,他们点了东西后,这才退了出来,准备茶点。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所在的房间,突然发现房顶好似有个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有人在房顶趴着。他心里一紧,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行动,是否已经暴露在他人眼下。 伊华然在假山后待了好一会儿,房顶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在原地趴着,看情况应该没有留意他。只是不知这人是齐方岑的人,还是盯着齐方岑的人。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能再靠近,否则定然会被发现。 伊华然思量着要不要离开时,店小二端着茶点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头虽不高,身材却很壮,皮肤有些黑,眼神锐利,脚步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两人走进,伊华然急忙屏住呼吸,看着他们进了齐方岑所在的房间,而趴在房顶的人动了,调整了趴伏的位置。 伊华然眉头微蹙,看来这人并不是齐方岑的人,应该是来盯着齐方岑的。 虽然他不怎么待见齐方岑,但他对柳如珺很有好感,再加上他从平阳王府没少拿东西,总比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亲近些,所以他决定打草惊蛇,帮他们一把。 伊华然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着对面的房顶,便扔了过去,石头脱手之后,他便离开了假山。‘砰’的一声响,石头砸在了房檐上,房顶上的人被吓了一跳,朝着伊华然所在的假山看了一眼,只是并未看到任何人。 而房间中已有人出来,那人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跳下了房顶,又翻出了茶楼。 第055章 赶庙会 房中, 齐方岑刚让李大勇坐下,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砰’一声巨响, 李大勇心中一惊,急忙跑出来查看, 只见屋檐上的瓦片掉在了地上,李大勇往前跑了两步,抬头看向房顶, 并未有任何发现。 齐方岑也被于海推出了房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瓦片,视线停留片刻后, 齐方岑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齐方岑指了指,道:“把那块石头拿过来。” 于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随后将石头捡了起来,不解地问道:“主子, 您要这个作甚?” 齐方岑没有回答, 而是接过石头仔细看了看, 随后转动轮椅四下观望, 最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这石头是湿的,这院子里唯一有水的地方,便只有假山。 “推我过去。”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走向假山。 李大勇眉头皱紧, 脸上不掩担忧之色,朝着齐方岑走了过去,道:“公子, 方才那房顶上定然有人,我与公子会面的事, 怕是已经泄露。” 齐方岑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们方才什么都没说,就算有人偷听,又能听到什么?” “若被他知道我与公子私下见面,定会疑心于我,我担心危及我的家人。” 齐方岑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于海,道:“你去瞧瞧那假山附近可有脚印。” 于海应声,围着假山走了一圈,果然发现了脚印,于是过来回禀道:“主子,假山北面较为潮湿,有脚印留下。” 齐方岑看着手里的石头,道:“看来方才是有人在提醒我们房顶有人。” “提醒我们?”李大勇眉头皱紧,道:“不是公子的人?” 齐方岑若有所思,并未回答李大勇,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去要把梯子,上房顶瞧一瞧。” “是。”于海去找店小二,要了把梯子,和李大勇一起上了房顶,仔细看着房顶留下的痕迹。 等他们下来,齐方岑出声问道:“可有发现?” “发现了一些脚印,还有被踩坏的瓦片。” 齐方岑点点头,“走吧,我们回房。” 李大勇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第156章 房门被关上,齐方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李将军坐吧。” “世子,如今事情败露,我怕是……”李大勇脸上浮现羞愧之色,道:“爱莫能助。” “若方才房顶上的人是余衍林派来的,那就如李将军所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私下见面,就算我们什么都没说,余衍林也定会怀疑,一旦他那边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李将军。可李将军分明什么都没做,岂不是很冤?” 李大勇闻言皱紧了眉头,沉默地垂下眼。 齐方岑明白他心中所想,无非是担忧家人的安危,道:“我有办法让你重新取信余衍林。” 李大勇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有什么法子?” “你告诉余衍林,你是假意投诚于我,真正效忠的是他。” “余衍林素来多疑,他定不会信我。” “你可以将我的行踪透露给他,让他以为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监控之中,一次两次或许不信,那三次四次呢?”齐方岑安抚地笑笑,道:“李将军放心,我会帮你的。” 李大勇又挣扎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好,我听世子的。” “你回吧,回到军营不要停留,将与我会面的事禀告与他。” “好,世子保重,末将告辞。”李大勇一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于海,枭现在何处?” “回主子,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平远。”见齐方岑放下茶杯,于海又给他续了些茶,奇怪地问道:“主子,你说今日提醒我们的是谁?” 齐方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之前在庙会上看到的俊美公子,道:“不知。不过此人这番作为,已说明与我们是友非敌。” “但公子的出行路线鲜少有人知晓,与李将军在此见面知道的人更少,他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他一直在跟着我们?” 齐方岑端起茶杯,道:“相较于这个,我更想知道那监视之人是怎么知道咱们的行踪的。” 于海拧紧眉头,道:“主子是说有人透露了咱们的行踪?” 齐方岑讥诮地笑笑,“怕是咱们在王府时,便已经被人盯上。” 于海一怔,随即说道:“是皇……” 齐方岑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道:“听闻晚上会放河灯?” 于海点头,道:“公子也想放河灯吗?” “你说若华然就在附近落脚,会来赶庙会吗?” “奴才觉得会,这么热闹的庙会,谁不想过来凑个热闹。不过世子妃那般容貌,若是出现,定然引起轰动,万一碰上个登徒子……”于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呸’了三声,念叨道:“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齐方岑忍不住顺着于海的思路往下想,伊华然只带走了晴云,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两个弱女子该怎么应对?他越想越心焦,眉头皱得越紧,“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酉时。” “回客栈吧,他们应该回来了。” 听闻临县有庙会,而且规模很大,齐方岑便决定在这里落脚,并撒出去人手,打听最近两年在这里落脚的女子,尤其是长相绝美的女子,早上出去的,这时候应该回来了。 “是,主子。”于海上前,推着齐方岑离开了包间。 伊华然一路尾随趴在房顶上的人,左拐右拐,左绕右绕,几乎绕了大半个县城,最后进了城东的一处宅院。那人是从后门进去的,他敲门明显很有规律,间隔时间是三长两短。开门的是个男人,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有块胎记十分显眼。 看着两人进去,伊华然在宅子外面转了一圈,便离开了。里面情况不明,又是晚上,他不敢冒险,更何况这也不关他的事,没必要冒这个险。 伊华然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着,正巧路过庙会,见来往的行人拿着造型各异的河灯,也来了几分兴致,便走到卖河灯的摊位前,一一看了过去。 “客官,要买河灯吗?小人这河灯做工好,样子精巧,绝对物有所值。”见伊华然在摊位前驻足,老板急忙出声招呼。 伊华然在狐狸和兔子造型的河灯上来回徘徊,犹豫了一阵儿,指了指狐狸灯,道:“这灯多少钱?” “公子好眼力,这灯是小人摊位上做工最好的,用料也十足,若是公子想要,给小人十文便可。” “十文?”伊华然微微蹙眉,“那这只兔子灯呢?” “这只兔子灯八文。”摊主明白伊华然的意思,笑着说道:“您别看这两只灯的大小差不多,可这狐狸可是只火狐狸,用的颜料多,收十文真的不贵。” “这两只灯……” “这两只灯我都要了。” 熟悉的嗓音打断了伊华然的话,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后若无其事地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无比的脸,不禁在心里吐槽: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齐方岑抬头看向面前的俊美男子,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为何他的记忆中没有这号人物,却对他有种熟悉之感。 伊华然微微笑了笑,随即转身就走,惹不起,他躲得起。 见他要走,齐方岑下意识阻止,“这位公子请留步。” 伊华然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虽然他对自己的化妆术很有信心,但真心不想再与齐方岑纠缠。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为原主报仇,可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个骗人感情又拿人钱财的大骗子。以齐方岑那个高傲的性子,若得知他的真实身份,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第157章 于海见状追了上去,挡住了伊华然的路,行礼道:“小人见过公子。” “你是……”伊华然佯装疑惑地看着他。 “我家公子有事想请教公子,还请公子留步。” 两人说话的功夫,齐方岑已经来到近前,伊华然冷淡地看过去,道:“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齐方岑径直问道:“公子贵姓,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听齐方岑这么说,伊华然心里‘咯噔’一声,不禁开始自我怀疑:我都化成这样了,还能认得出来? “我与公子素未谋面。不好意思,还有朋友在等我,告辞。” 伊华然越是想走,齐方岑越是怀疑,“公子不是要买河灯吗?方才的两只河灯我都买下了,公子挑一个再走吧。” “无功不受禄。”伊华然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齐方岑的眉头越皱越紧,道:“派人跟着他。” 于海一怔,随即朝着隐藏在人群中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快步跟上伊华然。 于海奇怪地问道:“公子,您好似对这位公子很是在意,这是为何?”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奴才几乎日日跟着公子,公子见过的,奴才也大都见过,为何对这位公子没什么印象?” 齐方岑也说不清,可那种熟悉的感觉是那么清晰,总觉得若是不搞清楚,自己会错过什么很重要的事。 伊华然是跟踪的老手,自然清楚身后有尾巴,他若无其事地逛着,在一个摊位前随意地买了一只河灯,便随着人流朝着放灯的运河边走去。越往前走,人越多,几乎是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后面跟着的人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前面的人便没了踪影,再去找,便已经找不着了。 伊华然将河灯放在水面上,学着其他人的模样,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个愿,随后便逆着人流走了出去。直到走近一处偏僻又漆黑的巷子,他利落地上墙,隐在暗处,盯着巷子口的方向。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巷子口进来四个人,其中一人怀里鼓鼓囊囊,似乎揣着什么东西。一进巷子,他们便加快了脚步,可直到走出巷子,也没看到要找的人。 “怎么回事?人呢?” “刚才分明看他进了巷子,怎么突然没了踪影?” “强哥,我总觉着这人邪性,咱们都跟丢多少回了。还有胖子他们,怎么没跟着过来?” “大晚上的,你他妈少说这种话,怪渗人的。” “人又跟丢了,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啊。若是抓不到人,回去少不得一顿鞭子。” …… 听完他们的对话,伊华然便已经确定他们的身份,这些人就是清风寨的人,看来他的钓鱼计划很有成效。他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跟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街上的人渐渐少了,那些人也没了耐性,便往回走,他急忙藏了起来,等着他们过去,这才又重新跟上,直到来到了一家客栈前,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伊华然刚要跟进去,突然又看到一个身影,竟然是齐方岑和于海,他急忙顿住脚步,又往暗处藏了藏。 真是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孽缘,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他。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炙热,齐方岑突然朝他躲藏的方向看过来,他急忙往后缩了缩身子,心脏‘砰砰’直跳。 齐方岑眉头紧锁,他好似感觉到暗中有人窥视。 于海见状出声问道:“主子,怎么了?” 齐方岑依旧看着伊华然地藏身之处,道:“派人去那边瞧瞧。” “是。”于海应声,招呼了两个人,上前查看情况。 伊华然果断离开,一晚上遇见三次,这事太邪性,还是躲远一点好。 待伊华然回到宅子,已经是午夜时分,本以为人都睡了,不曾想他一进门就被孙伟轩堵了个正着。 孙伟轩双眼微眯,审视地看着他,道:“尹兄,你这是去哪儿了?三更半夜才回。” “我跟你们走散之后,就四处找你们,然后就迷路了。后来,就去了餐馆吃了晚饭,出来后瞧见许多人在放河灯,便也跟着一起去了。再后来,我向一个老丈问了路,这才走了回来。”伊华然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真的?”孙伟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道:“这宅子还是你带我们来的,怎会不认得路?” “我只认得从万平到这座宅子的路。不说了,我走了太多的路,我的脚都疼死了,定然是磨出了水泡。” 听他这么说,孙伟轩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看向值守的孙亮,道:“赶紧去打些热水来。” 孙亮应声,转身去了厨房。 孙伟轩上前扶住了伊华然的手臂,道:“我扶你进屋瞧瞧。” 伊华然也没阻拦,任由他扶着进了屋,今天他几乎走遍了整个县城,脚确实是磨破了,只是他在强忍着。这回到自己的地盘,紧绷的神情得到缓和,疼痛感瞬间翻倍。 待走进屋,伊华然坐在了凳子上,孙伟轩蹲下身就要给他脱鞋,吓了他一跳,急忙阻止道:“我自己来就成。” 孙伟轩没勉强,也没站起身,就蹲在一边等着。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走了一日的路,脚上出了许多汗,定然是臭气熏天,你且躲远些。” 第158章 “这有什么。尹兄有所不知,我爹的脚那才叫一个臭,只要他一脱鞋,莫说卧房,整个县衙都能闻到臭味。我娘嫌弃,每晚睡觉前都让他泡脚,直到泡的没了味道,才让他进卧房。” “县令大人与令堂的感情真好。”伊华然伸手脱下了靴子,疼痛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应该是皮肉粘到袜子,袜子又粘到鞋底,被硬生生撕开了。 孙伟轩见状关切地看向他的脚,果然看到抹掉大片皮的伤口,不禁皱紧了眉头,道:“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这两年一直在万平,没到处跑,身子养得金贵了。” 他这身子本就娇贵,即便他锻炼了两年,这一身依旧是细皮嫩肉,一碰就青,一磨就破。他对此也是十分无奈。 见孙亮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孙伟轩出声说道:“你去请大夫。” “不用。”伊华然急忙阻拦,道:“我这儿有余兄准备的药粉,撒上点明儿早上就能好。” 孙亮将水盆放在伊华然脚边,也看到了那没了皮肉的伤口,道:“伤得这么重,公子还是不要碰水了。” “我知道,就用帕子擦擦便可。” “你还是坐到床上去吧,待会儿上完药,便能直接就寝。” 伊华然点点头,踮着脚往床边走,孙伟轩急忙上前搀扶,扶着他坐到床上,孙亮也将水盆挪到了床边。 “小人帮公子擦脚吧。”孙亮出声说道。 “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孙伟轩挤开孙亮,伸手去拿帕子。 孙亮抬头看了伊华然一眼,小声说道:“公子,您金尊玉贵,怎能干这种活计。” 孙伟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在家不就常给我爹洗脚,那时你咋不说我金尊玉贵?” 孙亮与孙伟轩是堂兄弟,同一个曾祖父的堂兄弟,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孙亮又在衙门当差,两人的关系很好。 孙亮一阵语塞,讪讪地闭了嘴。 伊华然清楚孙亮的意思,孙伟轩可是县太爷的独子,在家都是别人侍候他,哪有他侍候别人的道理。就算他给县太爷洗脚,那也是因为县太爷是他爹,可自己又算什么呢。 伊华然趁机夺过孙伟轩手里的帕子,道:“我自己来就成了,你们出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孙伟轩坚持道:“你两只脚都受了伤,还是我来帮你吧。” 伊华然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孙兄应该不会让我为难吧?” 孙伟轩抬眼看看伊华然,有些失落地站起身,道:“那尹兄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伊华然见状有些无奈,从怀里掏出一只扇坠,递了过去,道:“给。” 孙伟轩一愣,随即欢喜地接过来,道:“这是送我的?” “也就只有孙兄爱拿扇子。” 孙伟轩拿在手里仔细瞧着,是个白玉做的小貔貅,圆润润得十分可爱,笑着说道:“还是尹兄想着我。” “夜深了,孙兄赶紧回去歇着吧。”伊华然转头看向孙亮,道:“你去把张捕头叫来。” “是,公子。” 孙伟轩好奇道:“尹兄找张捕头做甚?” 伊华然犹豫片刻,道:“我在庙会上遇到了清风寨的人。” 孙亮与孙伟轩对视一眼,不敢耽搁,转身出了卧房。 “尹兄遇到清风寨的人,在哪儿遇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庙会上,偶然间碰到,听他们聊天,得知他们是清风寨的人,便一路尾随,发现了他们的落脚处。” 孙伟轩听得皱紧了眉头,道:“你独自一人,还敢尾随他们?尹兄,你这是不要命了?”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伊华然弯腰浸湿了帕子,仔细擦着脚,尽量避开伤口。 “那万一呢?”孙伟轩眉头皱紧,一脸不悦,道:“尹兄,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行事。” 伊华然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孙兄放心,我很惜命,不会有下次。” 孙伟轩这才缓下了神色,正要说话,房门被推开,张贵和孙亮相继走了进来。 “公子。”张贵拱了拱手。 “城中有个福来客栈,清风寨的人就在此处,人数不知,不过听他们的对话,火凤凰应该也来了,那些人中有个男子,个子不高,嘴角有个明显的痦子。”伊华然边说边在脸上指了指。 “火凤凰也来了?”张贵神色有些凝重。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他们应该不是来抓我的,而是在庙会上巧遇,我猜他们应该也是来踩点,或者是跟什么人接头。” “小的这就带人过去。” “小心点,别把蛇惊了。另外,派人回衙门叫人。” 张贵出声说道:“小的与临县衙门的李捕头相熟,不如让他们帮忙。”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若真如县太爷所猜测,他们此次过来是为了劫掠军饷,那单凭清风寨的人想要做到十分勉强,我以为定然有人从中协助。” “公子的意思是官匪勾结?” “不然清风寨的人怎敢越过平远,来北边踩点?” 张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般说来他们军中有人。” “不止军中,我担忧这周边的官员也有人被收买。”伊华然犹豫一瞬,接着说道:“另外,若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会在南山动手,县太爷会成为替罪羔羊。” 第159章 众人闻言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是孙伟轩。 张贵深吸一口气,道:“小的明白了,这就派人回去禀告县太爷。” 张贵和孙亮急匆匆离开,房中只剩下孙伟轩,见他脸色发白,伊华然将手里的药瓶递过去,道:“帮我上药。” 孙伟轩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接过伤药就往他伤口上倒。钻心的疼痛让伊华然皱了皱眉,忍不住‘哼’了一声。 孙伟轩被吓得手一抖,急忙看了过去,道:“很疼吗?” “过会儿就不疼了。”额角出了冷汗,伊华然微微笑了笑,安抚道:“你不必担忧,虽然此间事有些凶险,但我掐指一算,县太爷定能逢凶化吉。” 孙伟轩抬头看过去,道:“你还会算命?” “我可是大才子,什么不会?赶紧上药,这一日累死了。” 孙伟轩看着他,惶恐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专心给他上药,上药后又给他缠了一圈纱布,这才在他的催促下,离开了卧房。 崔斌见他出来,行礼道:“公子。” 孙伟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便只剩你了,辛苦一下。” “公子客气,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孙伟轩没再多说,转身进了卧房。 伊华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清风寨的人冒险越过平远,率先来了南山,还在万平停留过,这才有可能见过自己。之后又来了临县,还明目张胆地在庙会上出现,清风寨的多数人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他们就不怕被认出来?这是他怀疑临县县令的原因。若顺着这个推断想下去,临县县令与清风寨勾结,那劫掠军饷一事,定不会在临县发生。既不在临县,那就只有可能在南山县,这也是伊华然那么说的理由。 齐方岑自从回京后,被齐璟派去掌管御林军,说是掌管,其实就是个空架子,那里的人都是齐璟的眼线,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皆被人看在眼里,可见齐璟对他的忌惮。可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在南山县,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伊华然猜测多半也与此次运来平远的军饷有关,那齐方岑又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呢? 第056章 福来客栈 第二日, 伊华然照常起了床,再看脚上的伤,已经结了痂, 不由感叹余明磊的药是真的管用。换了块干净的布,将伤口缠紧, 他便出了房门。 “公子。”吴斌上前打了声招呼。 “你一夜未睡,回去歇歇吧,我出去买些吃食。” 吴斌闻言急忙说道:“公子脚上有伤, 清风寨的人又在临县落了脚,公子出门多有不便,还是小的去吧。” 伊华然点点头, 从荷包里拿了银子给他,道:“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吴斌笑了笑, 伸手接过了银子,道:“小的去去就回。” 房里的孙伟轩听到动静, 起身下了床, 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看向院子里的伊华然, 道:“你的脚上有伤,怎么下床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伊华然无奈地说道:“你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若是被胡先生看到, 定又要打你戒尺了。” 孙伟轩低头瞧了瞧,反驳道:“穿着中衣呢,又不是衣不蔽体。” “成, 待回去,我同孙先生好好说一说。” “别!”孙伟轩急忙讨饶, 道:“我这就回去更衣。” 孙伟轩转身进了卧房,伊华然摇头笑了笑,开始打太极拳。他伤了脚,上强度的锻炼是不行了,打打太极拳倒是可以。 穿戴整齐的孙伟轩从卧房出来,见他在打拳,不禁有些新奇,出声问道:“这是什么拳?” 伊华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打着拳。孙伟轩不以为意,走到他身后跟着学,这动作看似简单,学起来还真不容易,孙伟轩一阵手忙脚乱,没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 待打完两套拳后,伊华然收势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孙伟轩,笑道:“这拳叫太极,学起来不难,每日打一打,能强身健体。” “太极?”孙伟轩用衣袖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道:“没想到你还会打拳。” “我自幼体弱,总要想办法让自己活得久一些。好在我够幸运,遇到了余兄。”伊华然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吴斌之前就已经回来,见他停下来,便将买来的早点摆上盘,端到饭厅内。伊华然和孙伟轩简单地洗漱过后,便与吴斌一起吃了早饭。 “孙兄,吃过早饭后,你和吴斌便回南山吧。” 孙伟轩一怔,随即问道:“那你呢?” “我留下还有事做。” “你留下,我也留下。”孙伟轩不问他要做什么,却表明了态度。 “我留下是为做饵,孙兄留下作甚?”伊华然眉头微蹙,道:“这次我们带的人手本就不多,不仅要监视清风寨的人,还要分心保护我,这已是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保护孙兄?非要闹得最后什么都做不成,才算完吗?” 孙伟轩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在尹兄心里,我就那么没用?” “那自然不是。但前提是我们要做力所能及之事,逞强只能是害人害己。孙兄与其留在这儿,不如回去和县太爷商量对策,以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吴斌跟着劝道:“公子,尹公子说得没错,就算您现在不回去,待徐楠他们带着人回来,也定会带来县太爷的命令。” 第160章 孙伟轩看看伊华然,闷声说道:“我回可以,但尹兄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孙伟轩张了张嘴,道:“下次诗会我再邀请你参加诗会,不能拒绝。” “这个……”伊华然有些为难地笑笑,道:“你知道我不喜应酬,尤其是这种场合。” 孙伟轩没说话,只是盯着伊华然看,伊华然只能答应下来,他知道孙伟轩是想他答应安全回去,参加诗会只是个由头罢了。送走孙伟轩,伊华然拿出特制化妆品,在脸上涂涂抹抹,半个时辰后走了宅子,去了城中的成衣铺,买了身普通的麻布衣服换上,改头换面后,又去了车行,租了辆马车,径直朝着福来客栈走去。 庙会已经结束,街道上的人也少了大半,虽然过车依旧拥挤,好在还能走得动,伊华然赶着马车来到福来客栈。虽说他对齐方岑避之不及,可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还有孙家,若不能解决,他很难再过安稳日子,只能硬着头皮送上门,尽快将这件事解决。 店小二见有客上门,先是打量了一番,这才问道:“这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还有客房吗?” “您来得巧,刚有客官退房,不过是上等房,住一晚一钱银子,您看……”倒不是店小二以貌取人,伊华然的打扮确实不像能住得起一钱银子一晚的人。 “一钱银子?”伊华然微微蹙眉,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上房的问题,以齐方岑的身份,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住在上房,他可不想上赶着跟他做邻居,道:“没有其他房间了?” 店小二摇摇头,道:“没了。” 看店小二的神情,伊华然就觉得不对,“那我去别家瞧瞧。” 见他要走,店小二又出声阻拦,道:“客官先等等,小的去问问掌柜。” 店小二这一举动,恰巧证明了他的想法,“那你去问问吧。” 店小二走到柜台前,与掌柜说了几句,掌柜转头朝伊华然所在的方向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伊华然不动声色地看着,看来这客栈有问题,也不知这背后的主子是清风寨,还是齐方岑。 店小二走出店门,笑着说道:“客官来得巧,刚有一间普通房空出来,一晚二十个铜板,您看怎么样?” “成,那就在你们这儿住吧。” 店小二看看他身边的马车,道:“马车停放,以及照料马匹,每日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伊华然微微蹙眉,有些肉疼地点点头,道:“十个铜板就十个铜板,不过你们可得用最好的草料喂马。” “您放心,保证把它侍候得舒舒服服。”店小二乐呵地答应,伸手去接缰绳,道:“客官直接进去开房便可,小的帮您停马车。” 伊华然点点头,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抬脚进了客栈,径直来到柜台前,道:“掌柜,我要一间普通房,先住三日。” 掌柜抬眼打量着他,道:“普通房一日二十文,三日六十文,再加上停车、喂马、定钱,一共100文。” 伊华然从荷包里抠出一块银子,放到了柜台上,道:“这是一钱银子。” 掌柜拿出小称称了称,笑眯眯地收下了,道:“小二,带这位客官去地字甲号房。” 正收拾桌子的店小二走了过来,从掌柜手中拿过钥匙,转头看向伊华然,道:“这位客官跟我来。” 伊华然跟着他走向后院,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后院里停了不少马车,却没有马匹,应该是专门设有养马的地方。这些马车都很普通,虽然也能分出高低,差别却不大。后院有个后门,可以容马车进出,方才接待他的店小二,正驾着他的马车进院。伊华然又扬声叮嘱了一遍,这才跟着店小二走向地字号房所在。 “呸,真他娘的晦气,别让老子再看见他,否则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男子雄厚的嗓音吸引了伊华然的注意,他抬眼看去,迎面走来的正是昨日跟踪他的清风寨的人。 脸上有痦子的男子嗤笑道:“你敢扒他的皮,当家的还不拆了你的骨头。” 那男人转头瞧了瞧,稍稍压低了声音,不忿道:“你说当家的怎么就喜欢弱鸡似的小白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两步就呼哧带喘,那上了床能行吗?” “一个不行就两个,咱们山上就男人多。”痦子男笑得一脸猥琐。 伊华然看向男人看过的方向,那里的房间装饰更好、更大,应该是他们所谓的上房。伊华然正要收回目光,就见其中一间房的门被拉开,齐方岑出现在门口。他微微怔了怔,急忙移开了视线,心中暗道:这两人的房间挨得这么近,难道齐方岑就是与火凤凰接头的人? “客官,这间就是您的卧房。”店小二上前一步,用钥匙打开了房门,随后又将钥匙递给了伊华然。 伊华然接过钥匙,抬脚走了进去。房间不大,装修得很朴素,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个圆凳,一个人在里面刚好,两个人就会觉得拥挤。不过这些伊华然并不在意,转身关上房门,又拉开一条门缝,朝着上房所在的位置看去。 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出来,恰巧被清风寨的人看到,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便一直未从齐方岑身上移开目光。 齐方岑似有察觉,转头看向众人,好看的眉头皱紧,眼中皆是冷意,与那些清风寨的人对视。即便他坐在轮椅上,面对这几个彪形大汉,也丝毫不落下风,尤其是他身上肃杀的气势一出,清风寨的人只觉得心头一跳,好似看到了煞星,相继移开了眼睛。 第161章 “放肆!”于海见状出声厉喝,随即便有六名护卫上前,与清风寨的人对峙。 痦子男小声说了句什么,随后谄媚地笑了起来,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我们都是乡野粗人,从未见过公子这般皎皎如谪仙的男子,所以一时看得呆了,还请见谅。” 痦子男说的话,齐方岑一个字都不信,却不想节外生枝,示意于海推着他走向前厅。 于海戒备地回头瞧瞧,道:“公子,那些人明显不是善类。” 齐方岑低声说道:“岂止,他们身上一股匪气。” “公子是说……”于海顿了顿,疑惑地问道:“也没听闻这附近有匪患啊。” 齐方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附近没有,别处有。” “别处……”于海仔细想了想,随即眼睛一亮,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是说清风寨?” 齐方岑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愿是我多心了。”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消失在视线中,再去看那几个清风寨的人,那痦子男脚步一转去了上房,敲开了与齐方岑一间之隔的房门。他在房外等了一会儿,随即便瞧见房门被拉开,一个只穿了件中衣的少年走了出来。痦子男朝着他笑了笑,抬脚进了房门。那少年懒洋洋地靠在门旁,冷眼扫过看过来的人群,随即勾唇一笑,这一笑让他本就漂亮的脸蛋多了几分魅惑,勾得人心痒痒的。 火凤凰的男宠?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伊华然忍不住咂巴了咂巴嘴,虽说这个火凤凰的品性不咋地,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手腕,否则也不能在清风寨那个男人堆里,坐上了大当家的位置。 看他们刚才的行动方向,那些人分明是要出客栈,却在见了齐方岑以后,又改了主意,去上房见火凤凰,难不成他们是觉得他太滑溜,打算换个人?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齐方岑的相貌那是一顶一的好,也就原主的这副皮囊能比得上,让火凤凰改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伊华然在心里为齐方岑默哀,也因此确定了齐方岑与他们并不是一伙的想法。思量许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要想破局,还得靠齐方岑的权势,还是想办法知会他一声吧。 伊华然将房门关上,把身上的包袱随手扔在了床上,掂了掂桌上的茶壶,发现是空的,便来到了门口,扬声叫了一句,“小二,茶壶是空的,好歹给点水吧。” 店小二听到叫声,小跑着走了过来,将伊华然拎着的茶壶接了过去,“您稍待,热水马上来。” 伊华然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脸上,转头看了过去,正是那个只穿着中衣的漂亮少年,他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转身回了客房。那少年神情一怔,直到看着他关上房门,这才移开了视线。 旁边的房门被拉开,痦子男走了出来,又朝他笑了笑,那笑里是轻视、是鄙夷,还有隐藏在深处的欲望。少年回以微笑,眼神很是勾人,痦子男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艰难地移开视线。 “十一。”房内传来女声,少年的身子一颤,含笑的眼中闪过冷意,直起身子进了客房。 房中的榻上侧躺着个女子,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精致,虽比不上伊华然的女子装扮时的美貌,却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只是眉眼间隐隐有股戾气,破坏了这份美。 少年走到榻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将女子的双腿抱入怀中,轻轻地捶打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期期艾艾地看着女子,委委屈屈地说道:“那李强可是又给主子寻了新欢?” 火凤凰懒洋洋地看着他,抬脚勾住少年的下巴,道:“十一,可是我最近太宠你,给了你胆子,让你以为可以过问我的事?” 少年仰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颈子,眼泪汪汪地说道:“奴不敢,奴只是太爱主人,怕主人不要奴。” 火凤凰用脚扯开少年的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胸前青青紫紫的痕迹,让她眼神一暗,“那就取悦我。” “是。”少年含泪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捧住那只脚,虔诚地吻了上去…… 晌午时分,伊华然出了客房,在前厅要了饭菜,一边吃一边听着旁桌的对话,说的正是庙会上发生的事,其中就有他在荷包上撒毒药,抓小偷的事。 “王八被抓了?不对吧,我今儿早上还见他们兄弟俩了。” “昨儿我亲眼看着他们被送进了衙门,这还有假。” “若是你没看错,那就是衙门当时就把人放了。” “难不成他们几个衙门里有人?” “什么有人,他们就是给衙门办事的。” “你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衙门的人听到,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伊华然听得正起劲,两人突然住了嘴,后院的门被推开,他抬头看了过去,是方才那个漂亮少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头发高高束起,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形象,与只穿着白色中衣楚楚可怜的模样截然相反。 这样的反差让伊华然一愣,视线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点,那少年有所察觉,解下腰间的鞭子,就朝伊华然抽了过去。伊华然眉头微蹙,往后躲了躲,鞭子抽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少年眉眼间尽是煞气,道:“再多看一眼,小爷要了你这对招子。” 伊华然不想惹事,随即移开了视线,专心吃着面前的饭菜。 第162章 “怂货!”少年得意地转身走到旁边的桌子前坐下。 伊华然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明知不好惹,店小二却不得不上前招待,脸上堆起谄媚的笑,道:“这位小公子想吃点什么?” 少年将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扬声说道:“好酒好菜给小爷尽管上。” 店小二一看银子,眼中的笑顿时真切了几分,将银子拿在手中,道:“公子您稍待,好酒好菜马上来。” 伊华然瞥了一眼,对这少年多了几分好奇,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难不成这孩子也有人格分裂? 正在思考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抬眼看过去,正是于海和齐方岑。那少年也注意到了门口进来的两人,那双桃花眼中有煞气一闪而过。 伊华然见状不由挑了挑眉,看来这火凤凰当真改了主意,将目标换成了齐方岑,这少年唯恐齐方岑取代自己的位置,对他心生嫉恨。 于海走到柜台前,跟掌柜要了些饭菜,让他们送到房间,便推着齐方岑往后院走。 “是瘸子就在家好生待着,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红衣少年这话明显是冲着齐方岑去的,于海顿时皱紧了眉头,道:“是狗就好生在家看着,何必出来汪汪叫,招人嫌。” “你说谁呢?”少年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于海。 “谁应说谁。”于海毫不相让,上前与少年对峙,道:“打扮得人模狗样,怎么一张嘴就是一股大粪味,这是人吃饭的地方,你赶紧回你的茅坑吧,说不定还有新鲜的。”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少年被气得涨红了脸。 伊华然听于海这么说,顿时觉得面前的饭菜不香了,好在他已经吃了个七分饱。 “呦,这是狗急了,这是要准备跳墙了吗?” 少年说不过于海,再次抽出了他的鞭子,道:“我要杀了你!” 于海将齐方岑推到一边,也拉开了架势,道:“来,怕你,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齐方岑的轮椅就停在伊华然身边,他甚至能听到齐方岑清浅的呼吸。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于海真的是…… 察觉到齐方岑的目光,伊华然抬眼看过去,“公子不劝劝?” 齐方岑打量着伊华然,微微笑了笑,道:“为何要劝?” 伊华然靠近齐方岑,低声说道:“那红衣小公子可是个火爆脾气,方才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他就抡起鞭子给了我一下,敢这么做的人,身后定有依仗。况且,你这侍从手上并无武器,容易吃亏。” 伊华然靠近的瞬间,齐方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只是这张脸他分明没见过。 “巧了,我那侍从的脾性也不好。” 伊华然没想到齐方岑会这么说,讪讪地说道:“公子对侍从还真是放纵。” 齐方岑笑笑,道:“说了半晌,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姓张,叫张大水。公子的名讳能否告知?” “我姓祁,单名一个玉。” 伊华然佯装一副惊讶的模样,小心问道:“齐是哪个字?” 齐方岑用手在桌子上写了个‘祁’字。 伊华然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国姓,吓了我一跳。” 齐方岑笑了笑,道:“公子可是本地人?” “公子可见过本地人住客栈?” 伊华然实在不明白他都这身打扮了,齐方岑为何还对他感兴趣,模样普通,衣着普通,就连吃的饭菜也是,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到底是哪一点让他产生了怀疑? “那公子是哪里人?家中做什么营生?” 查户口呢,问这么清楚。“我是北方来的,来做点小生意。” 伊华然瞥了一眼打起来的于海和少年,顺势起身说道:“我吃完了,先走了,告辞。”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走向后院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眯。 掌柜和店小二上前规劝,道:“两位小公子息怒,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于海。”齐方岑淡淡地叫了一声。 于海闻言往后退了一步,与少年拉开距离,转身来到齐方岑身边,道:“主子有何吩咐?” “回去。” “是。”于海看向少年,道:“哼,今日算你走运,改日再让我遇见你,绝不饶你!” “有本事别走,今天谁走,谁就是怂包!” “公子。”于海看向齐方岑。 “疯狗而已,无需理会。” 于海一怔,随即说道:“没错,疯狗而已,若奴才和他一样,岂非也成了疯狗。公子,我们走,不跟疯狗一般见识。” “你们!” 少年气急,扬起鞭子就朝齐方岑抽了过去,被齐方岑一把抓住了鞭子,随即一用力,将鞭子夺了过去。 齐方岑眼神变冷,“若不想死,就赶紧滚!” 上位者的气势如潮水般压迫而来,少年神情一滞,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齐方岑将鞭子扔在地上,轻轻拍了拍轮椅,于海会意,推着走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得意一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少年气得脸色涨红,捡起地上的鞭子,跑出了客栈。 第163章 齐方岑刚走进后院,就见伊华然在跟一个白衣少年说话,待看清少年的脸时,不由神情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 于海看看那个少年,又看看身后,惊讶道:“竟然是双生子!” 伊华然刚走进后院,就看到了走过来的白衣少年,神情也是一怔,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们虽然长得像,可性情完全不同,一个如火,一个似水,打眼一看就能分辨得出。 伊华然本没打算多管闲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谁知那少年却叫住了他,“公子。” 伊华然顿住脚步,转头看过去,道:“小公子在叫我吗?” 白衣少年含笑地看着他,道:“敢问公子是否见过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见过,方才他还给了我一鞭子,现在在前堂正与人打架。” 白衣少年微微蹙眉,又笑着说道:“多谢公子。” 伊华然转头看去,正巧与齐方岑的目光对视,随即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第057章 传递消息 白衣少年在路过齐方岑时, 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和惋惜,随即错身走过。 齐方岑眉头微蹙, 先是红衣少年无端生事,后是白衣少年投来这种眼神, 即便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在目送伊华然回到房间后,在于海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于海应声, 吩咐随侍了几句,便推着齐方岑回了房间。 伊华然从包袱中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了两行字, 晾干后折了起来,打算天黑之后, 将纸条悄悄放进齐方岑的房间,随后便站在房门口, 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在用饭之前, 他已经跟张贵通了气, 以免打草惊蛇, 让他们回了宅子,等待消息。 午后,往日这个点他都在午睡,如今要盯梢, 还真有点犯困,正打算起身去泡杯茶,突然看到火凤凰所在的上房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名女子,身材高挑, 身姿曼妙,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劲装,高高竖起的头发与女子不同,英气十足。 “这就是火凤凰?没想到竟真的是难得的美人!”伊华然小声嘀咕了一句。见她在齐方岑房门前停下,伊华然顿觉困意消失,饶有兴致地又拉开了些门缝,看了过去。 于海拉开门走了出来,看着门前的女子,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道:“这位小姐有事?” “你们家公子可在?”火凤凰虽然在与于海说话,眼睛却往房间里看。 于海见状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挪动身子挡住火凤凰的视线,道:“敢问小姐怎么称呼,找我家公子有何事?” 火凤凰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不悦,道:“我姓黄,方才我家小十二与你们发生冲突,我是来登门道歉的。” “小十二?”于海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就是那个嘴巴欠抽的红衣小子。” 火凤凰强压下心里的不悦,道:“此事我会给你家公子一个交代,是否请他出来,或者我进去也可。” “我家公子没空,小姐请回。” 于海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防备,在他心里,除了伊华然,没人有资格做他主母,这两年他明里暗里没少帮齐方岑挡桃花。 火凤凰心头有戾气升腾,看向于海的眼神也变得锐利,道:“你都未曾通禀,怎知你家公子没空?” “虽然这是上房,但房间拢共也没多大,若公子想见你,还能放任我挡在门口?况且,小姐是女子,哪有好人家的女子想要与男子共处一室的?”于海无事火凤凰阴沉下来的脸,不耐烦地说道:“我家公子已有妻室,我劝小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放肆!”火凤凰厉喝一声,便朝于海动了手。 于海灵活侧身,躲开火凤凰的攻击,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道:“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找死!”火凤凰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就要动手,却见房门被打开,齐方岑出现在门口。 火凤凰转头看去,眼中浮现惊艳之色,她身边有各色各样的美男子,在他面前就好似鱼眼遇到了珍珠,根本比不得。怕是也就只有她在万平见过的那个男子,能与他平分秋色吧。 齐方岑看过去,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道:“寻我何事?” 火凤凰回了神,见齐方岑如此看她,不禁微微蹙眉,道:“我本是来登门道歉,可公子这奴才却出言不逊,我这才出手教训。” 齐方岑讥讽地看着她,道:“他说的有错?” 于海原本还有些忐忑,听齐方岑这么说,眼中顿时浮现得意之色,走到齐方岑身边,看向火凤凰的眼神尽是鄙夷。 火凤凰闻言再次变了脸色,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被人这般对待了,冷声道:“公子可知与我作对的下场。” 齐方岑冷笑一声,道:“我只知与我作对的人都死了。” 火凤凰闻言不怒反笑,道:“很好,那我们拭目以待。” 火凤凰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齐方岑目送她离开,眼角余光扫到伊华然所在的普通房,那门好似虚掩着,若有人躲在那儿,定将这边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于海厌恶地看着火凤凰离开,愤愤道:“主子,这女人不知羞耻,明显是想爬您的床,您可得多加防备。” 齐方岑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不是有你吗?这两年你没少做这种事吧。” 第164章 于海讪讪地笑了笑,道:“奴才这是在为主子排忧解难,万一主母回来,得知主子身边那么多苍蝇,又离家出走怎么办?” 齐方岑想到伊华然,冷淡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又有些难过,道:“寻了这么久……她到底去了何处?” 于海见状急忙安慰道:“俗话说得好,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奴才相信终有一日主子能找回主母。” 齐方岑朝着火凤凰所在的房间看了看,道:“但愿如此吧。” 伊华然见齐方岑回了房间,急忙关上了房门,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也不知为何齐方岑竟突然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好在他反应快,及时躲开了。 午夜,客栈安静下来,伊华然抹黑来到门前,打开一条门缝朝外看去,确定无人后,闪身走出房间。此时的他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包着头巾,几乎与夜色交融,若非在近前,根本发现不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月黑风高杀人夜。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上房,齐方岑和火凤凰的门前都有人守着,若想将纸条成功传递,只能从后窗或者房顶。 伊华然翻身上了院墙,沿着院墙往后窗的方向走去,率先来到的是火凤凰所在的上房,房间内传来的响动,让伊华然顿住脚步,那好似鞭子抽打的声音,还有刻意压制又难耐的呻/吟声。 伊华然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他悄悄靠近后窗,舔了一下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随后往里瞧去,只见白日见过的白衣少年浑身/赤/裸地跪在地上,身后站着的是那个红衣少年,手中拿着他随身携带的鞭子,正一下又一下地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而火凤凰衣衫半褪地半靠在床上,端着杯酒饶有兴致地看着。 红衣少年的鞭子每每落下,白衣少年的身子都会颤动一下,脸上的表情并非痛苦,而是欢愉,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蒙上一层水汽,如幼兽呜咽般的呻/吟声,勾的人心痒难耐,就连窗外的伊华然都觉得喉头一紧。 “主人。”白衣少年哀求地看向火凤凰,“奴实在受不住了。” “呵。”火凤凰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朝着两人勾了勾。 白衣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伊华然瞳孔微缩,急忙移开了视线,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这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怎的发育这么好,吃激素长大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伊华然急忙甩了甩脑袋,再去看时,两个少年已经爬上了床,衣服散落一地。伊华然不再逗留,朝着齐方岑所在的厢房走了过去,来到后窗前,伸手拉了拉,窗子纹丝未动,应该是落了闩。 伊华然略一思量,拿出匕首,在窗纸上轻轻划过,掏了一个大洞,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在院墙上摸索了一阵,摸到一块石头,将纸条裹住石头,朝着床的位置扔过去。 “嘶!” 一声痛呼声响起,伊华然心中一紧,急忙翻出了院墙,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就是随手一扔,应该没这么巧吧? 于海听到动静,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问道:“主子,怎么了?” 齐方岑捂着脑袋,盯着后窗的方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伊华然划开窗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悄悄起身,打算抓个现行,谁知突然飞来一个东西,正中他的额头,砸的他脑袋一阵发蒙,“掌灯。” 于海闻言掏出火折子点灯,那火苗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眼便看到后窗被划破的口子,惊呼道:“主子,后窗!” 齐方岑捂着脑袋,“把灯点上。” 于海看向齐方岑,这才意识到不对,急忙把灯点上,随即关切道:“主子,您怎么了,可是伤到了?” 齐方岑没有答话,而是朝地面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纸团,吩咐道:“拿过来给我。” 于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将地上的纸团捡了起来,递给齐方岑。齐方岑打开一看,上面用楷书写着两行字:红衣女子乃清风寨大当家火凤凰,来此所图有二,一是你,二是军饷。 齐方岑移开了手,于海看清了他受伤的额头,惊呼道:“主子,您的额头流血了!” 看着面前的字条,齐方岑顿时有些失笑,这分明是来帮他的,却差点造成命案,也不知是该谢他,还是该恼他。 “去拿伤药。” “是。”于海急匆匆地去拿伤药。 齐方岑盯着字条陷入了沉思,这字条写得很清楚,之前来找他的红衣女子是清风寨大当家火凤凰,他们来此的目的一是为了他,二是为了军饷。火凤凰是山匪,想劫掠军饷,这说得过去。可为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杀他,还是另有目的?受谁指使?是齐璟,还是余衍林?这个帮他的人又是谁?有何目的? 正思考间,于海拿着伤药走了过去,道:“主子,奴才帮您上药。” 齐方岑将字条放在烛火上引燃,随后扔进旁边的水杯里。 于海仅是瞥了一眼,便专心给齐方岑上药,内疚道:“主子,奴才失职,让您受伤了。” 齐方岑很想说‘这是意外’,可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道:“下次机灵点。” “是,奴才明儿就让人将窗子封死。” “封死就不必了,换个房间便可。” 就在这时,齐方岑隐约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仔细一听,竟是有人在行房,男子和女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没了顾忌。 第165章 于海也听到了,脸上尽是嫌弃,道:“这谁家这般不知廉耻,竟在客栈行这种事。” 声音如此清晰,肯定是住在周边的人,齐方岑脑海中出现火凤凰的脸,再想起之前那字条上的留言,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念头,难不成那所谓的‘一是你’,是想抢他进清风寨,做她的男宠? 再联合之前那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年对他的态度,以及看他的眼神,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齐方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眼中尽是杀意。 于海察觉齐方岑的不对,出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齐方岑敛起眼底的杀意,道:“让人去跟掌柜说一声,我们搬去普通房。” “搬去普通房?”于海的眉头皱了起来,道:“那怎么行,主子怎能住普通房?主子,将就一晚,明儿咱们换个远点的上房。” “让你去,你便去,就住地字甲号房隔壁。” 于海虽然心有疑惑,却没敢再多问,让人去寻了掌柜。许久后,掌柜亲自过来询问情况,刚来到院子里,便听到一阵儿不堪入耳的声音,顿时明白了过来。但他什么都没说,立即按照齐方岑的要求,将地字号所有空着的房间都给了他。于是,于海便推着齐方岑进了地字乙号房,就在伊华然房间的隔壁。 听着外面的动静,伊华然心里有些打鼓,以为齐方岑猜到那字条是他所写,过来寻他了。正思量着要不要翻窗逃跑时,就听隔壁的房门被打开,随即传来于海抱怨的声音。 “主子,这房间太差了,要什么没什么。” “闭嘴。”齐方岑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夜深了,收拾收拾睡了。” “是,主子。” 伊华然轻手轻脚地来到墙边,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堂堂王府世子,居然屈尊降贵住这普通房,明显目的不单纯,难不成是对他心生猜疑,又不确定,过来监视他?还是因为他送去的那张字条,特意想躲火凤凰远一点? 很快对面便没了动静,伊华然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和衣上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齐方岑躺在床上,本以为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或者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伴随着噩梦醒来,不曾想竟然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噩梦,睡得很沉很香。他坐在床上有些愣神,这种情况只有伊华然在身边时发生过,只要离了他,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可为何昨晚不同? 看向端着水进来,齐方岑忍不住问道:“昨晚有谁来过?” 于海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昨晚奴才就守在主子床边,保证没有任何人来过。” 齐方岑沉默了下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墙,这面墙与甲字号房相连,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随后又被他摒弃掉,这怎么可能,那人无论是相貌,还是体态,甚至是声音,都是男人,怎么可能是她。可与之前相比,唯一的不同就是换了房间,难不成这间房伊华然在不久之前住过? “主子,您怎么了?” 想到这儿,齐方岑急切道:“你去问问掌柜,这间房之前的客人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模样?” “是,奴才这就去。”于海没有多问,将帕子递给齐方岑后,便走了出去。 隔壁的伊华然也被吵醒了,听着隔壁的动静,心里也在嘀咕:那房间有什么问题,齐方岑为何要调查之前在里面住的人? 伊华然起身下床,换了套衣服,出门打水洗漱,正巧隔壁的房门也被拉开,他下意识往隔壁看了一眼,正对上齐方岑的眼睛。他佯装惊讶地指了指上房,又指了指现在的房间,道:“公子不是住上房吗?” 齐方岑笑了笑,道:“带的银钱不够,接下来的日子只能住普通房了。” 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帝王绿和粉钻说买就买的主儿,在这儿跟他说带的钱不够,这是骗鬼呢。 “出门在外这是常事,那什么我去打水,就不跟公子闲聊了。”伊华然说完关上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他刚到前院,又碰到了红衣少年,昨晚上看到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他顿觉有些尴尬,仅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问店小二要水。 红衣少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怂包。” 这小屁孩真是欠收拾!伊华然在心里吐槽,状似无意地甩了甩袖子,白色的药粉朝着红衣少年飞去。他以为是灰尘,厌恶地往后躲了躲。伊华然趁机接过水盆,朝着后院走去。 “叫花子,浑身酸臭味,臭死了!”红衣少年的嘴巴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叫骂着。 伊华然微微一笑,脚步不停地朝着房间走去。 齐方岑见于海回来,急忙问道:“可有打探清楚?” “这房间原本住的是一对夫妻,隔壁县的,来这里赶庙会。” “夫妻?”齐方岑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女子长什么样?” 听齐方岑这么问,于海试探地问道:“主子是怀疑之前住这间房的是主母?” 齐方岑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点了头,“那女子什么模样?” 虽然不太明白齐方岑有什么依据,做了这样的判断,但于海还是如实答道:“据掌柜说,那女子模样生得极好,一看就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姐,与那男子应是新婚,两人如胶似漆……” 眼看着齐方岑的脸色沉了下来,于海急忙打住了话头,道:“主子,您想多了,主母走之前带走了那么多银两,怎么可能住这种房间?还有她那么爱您,又怎会与别的男子成婚?” 第166章 齐方岑的脸色并未因此缓和,接着问道:“那男子呢,长什么模样?” “好似是个秀才,斯斯文文的,一表人才。”于海话音一转,道:“肯定是不如主子就是了。” “余明磊。”齐方岑脸色越来越黑。 “余大夫?”于海不由顺着齐方岑的想法想了下去,道:“难不成主母离家出走,暗中帮助主母的是余明磊?” 一想到伊华然可能和旁的男人成婚,齐方岑的心就疼得厉害,他忍不住捂住胸口,“掌柜可有说过他们是从哪个县过来的?” “南山县。”于海见状劝道:“主子,这都是您的猜测,压根做不了数。主母那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哪能用生得极好来形容,而且主母喜静,这种场合她不喜欢。” 伊华然确实说过不喜人多的场合,只是人总会变的,万一呢。齐方岑命令道:“立刻派人去南山县,调查是否有一男一女于一年多前在那落脚。”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伊华然端着水盆过来,正巧遇上于海在对门口的人说着什么,随后那人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见齐方岑看过来,伊华然回以微笑,脚步不停地进了房门。 他脸上的妆虽然还能顶上一段时间,但齐方岑是个极其敏感的人,他怕会被齐方岑察觉到什么,便想着重新画一个,关上门窗,又落了闩,他拿出铜镜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脸,确保两次画出来的一模一样。强行将这张脸在脑海中保存后,他便开始卸妆,将水一分为二倒进另外一个水盆,随后开始洗脸、洗手,以及脖子,原本清澈见底的水很快变得浑浊,待洗得差不多后,又用了第二盆水,做第二次清洁。 伊华然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再次看向铜镜,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里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这张脸非但没有男性化,反而更加柔美,还多了几分韵味,这让他很是无奈。 化妆是个耐心活,一步都不能错,好在他是专业的,一个时辰后,倾国倾城的脸被遮了起来,重新变回了脸色黝黑的糙汉子。在镜子前仔细确定后,他才起身开门,打算将水盆里的水处理掉,这要是被看到,定会惹人怀疑。 看到门外的人,伊华然吓了一跳,差点把水盆扔出去。 齐方岑坐在轮椅上,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惊扰到你了。” 伊华然在心里骂了一句,将水盆往上端了端,道:“那什么,我去倒水,有话待会儿再说。” 齐方岑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看向他端着的水盆。 “那什么,好几日没洗澡了,擦了擦身子。”伊华然见状讪讪地笑了笑,随即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将水处理掉,他长出一口气,转身看向门口的齐方岑,他就在房门口等着,定定地看着自己。 这人还真是难缠!伊华然吐槽了一句,朝着齐方岑走了过去,道:“公子找我有事?” 齐方岑直言道:“我的侍从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能否劳烦公子推我到前面用早饭?” “举手之劳。只是饭后我要出去,怕是不能一直照顾公子。” “饭后公子将我送回房便可。” “成,那公子等等,我去把门锁上。”伊华然将水盆放进房里,锁上了房门,这才推着齐方岑朝前厅走去。 而就在这时,火凤凰从房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那白衣少年,他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瞧就是昨夜太放纵,可反观火凤凰,红光满面,脚步沉稳,完全没有影响。 伊华然神情怔了怔,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这不应该啊,两男一女,怎么可能女的没事,男的虚了,这也太…… 想到这儿,伊华然又想起方才看到的红衣少年,他好似也没什么事,难不成是…… 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咋舌,谁说古代人保守来着,这是放得很开啊! 第058章 客栈被围 伊华然推着齐方岑往前走, 却被突然出现的几个大汉拦住了去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火凤凰走了过来,站在齐方岑对面的大汉急忙让出位置, 她眼神锐利地看向伊华然,道:“不想死的就快滚。” 其实伊华然是真的很想滚, 不过走之前还是要装一下的,佯装壮着胆子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你们想干什么?” 火凤凰看看身边的人,道:“告诉他,我们想干什么。” 痦子男收到火凤凰的示意, 朝着伊华然走了过去,齐方岑就这么看着, 压根没有出手阻止的打算。伊华然清楚他在试探自己,于是松开轮椅, 后退两步, 随后转身, 撒腿就跑。 “公子, 你挺一挺,我去报官。” 齐方岑闻言嘴角抽了抽,他这么做本就是试探,面对这样的情况, 多数人都会和伊华然一样选择自保,只是他说的那句话太多余! 火凤凰一听他要去报官,朝着痦子男使了个眼色, 痦子男会意,带着两个手下就追了出去。 火凤凰低头看向齐方岑, 嘴角勾着一抹玩味地笑,道:“公子身边也不留些人,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凭你也配?”齐方岑轻蔑地看着她。 火凤凰被他的神情激怒,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朝齐方岑抽了过去,嘴硬的男人就该好好收拾,等他们知道疼了,也就听话了。 ‘啪’,鞭子并未抽在齐方岑身上,而是被一支长剑挡了回去,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冷眼看着火凤凰,而之前那些被齐方岑支出去的侍卫也冲了出来,将火凤凰等人围在了中间。 第167章 清风寨的人纷纷转身,抽出兵刃,戒备地看着身后的人。 火凤凰扫了众人一眼,随后看向齐方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齐方岑淡淡地开口,“杀无赦!” 火凤凰闻言不由心惊,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枭手腕一动,长剑挽着剑花,迎面朝她刺来。火凤凰急忙后退,随即一个旋身,与枭拉开距离,紧接着长鞭甩了出去,抽在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几次想要缠住枭的手腕,却都被他躲了过去,并且在她变招之际,刺在她身上,伤口虽然不深,却切切实实地伤了她。 在众人交手之前,白衣少年便已悄悄退出战场,如今藏在一辆马车后窥探着局势。 “啊,我的脸!”一声惊叫突然响起,红衣少年踉踉跄跄地从房间中跑出来,脸上密密麻麻全是小疙瘩。他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喊道:“主人,我的脸……我的脸……” 火凤凰下意识地看过去,也就是她这分神的瞬间,枭欺身上前,手腕一抖,长剑挽着剑花,伤了她的手腕。剧痛传来,火凤凰蓦然松手,长鞭掉在地上,她不顾伤势,急速后退,试图拉开与枭的距离。奈何她手中没了兵刃,枭便没了顾忌,快速欺身上前,剑花朵朵,在火凤凰面前盛放。火凤凰见状抬起右手,按动机关,袖中有箭矢射出。枭左脚蹬右脚,借力旋身,躲过急射而来的弩箭,随即双脚落地,猛蹬地面,再次朝着火凤凰扑去。 其他山匪虽彪悍,却不是这些侍卫的对手,很快便有四五个人命丧黄泉。山匪一瞧,这些人招招直指要害,压根就没打算留活口,心中惊惧,便生了逃跑的念头,一边打一边朝后门的方向退,意图十分明显。等他们来到门前,却发现院门怎么也打不开,仔细一瞧,那门闩竟被人用钉子钉死。看着追过来的侍卫,不得已再次应战。 红衣少年好似终于搞明白了状况,视线落在轮椅上的齐方岑身上,捡起地上的刀就直奔他而去。 解决掉那些山匪,返回来看热闹的伊华然,正巧看到这一幕,见齐方岑背对着红衣少年,好似并无防备,不禁有些心焦,抓起墙头上的板砖就砸了过去。‘砰’的一声,正中红衣少年脑门,他哼都未哼一声,便被砸倒在地。 齐方岑听到动静,转过轮椅看去,只看到了头破血流的红衣少年,连伊华然的影子都没瞧见。他瞧了瞧地上染血的板砖,又想到昨晚砸到头的石头,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虽然依据这个推断这是一人所为有些离谱,但直觉告诉他,事情就是这么离谱。 火凤凰能坐上清风寨大当家并非浪得虚名,拼着重伤,借力翻越院墙逃了出去。火凤凰看着蹲在墙边的白衣少年愣了愣,随即勾唇一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主人,你受伤了!我……我扶主人走。”白衣少年一瘸一拐地上前,明显是方才翻墙伤了腿。 火凤凰看了看他的腿,随即拖着他逃窜而去。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被伊华然撞见,刚想跟上去,就看到两个男人追了上去。伊华然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这是齐方岑故意放他们走,就是想瞧瞧他们去哪儿,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伊华然坠在后面,跟到了一家成衣铺,那两人分开行动,一人守在门口,一人绕着成衣铺走了一圈,发现了有个后门,就守在那里。伊华然也躲在了距离后门不远的一处阴影里,既能看到后门的情况,又能看到盯梢的人。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门终于有了动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两名蒙面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伊华然打眼一看便认出了两人,那个盯梢的人也很专业,待两人走后,便跟了上去。 他们又去了车行,租了一辆马车,随后驾车离开临县。那跟踪的人买了一匹马,紧跟着追了上去。伊华然思量了思量,还是决定租马车,不急不缓地跟在盯梢的人身后。 越是往前走,伊华然越是疑惑,这越走越偏,人烟越少,再这么跟下去非暴露不可,于是他决定等一等再往前走。约莫等了五分钟,他便又开始往前追,因为都是土路,马车驶过都会留下痕迹,跟着车轱辘印走,就能找到他们。前面跟踪的人似乎也想到这一点,骑在马上等在路边,听到身后传来马车行驶的声音,便转头看了过去。 伊华然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粗布衣服,活脱脱一个车夫的模样,神情自若地看了那人一眼,便驾着马车走了过去。看那人的神情,应该是没见过他,伊华然不禁长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了一段,便发现那马车竟进了林子,想到身后跟着的人,他果断直行,并没有进去。直到往前走了好一段,才将马车拴到一旁,走着进了林子。 火凤凰身上的伤口很多,唯有肩膀上的伤最为严重,不过已经用了伤药,缠了纱布。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伤口并未止血,虽然流得不快,却切切实实地在往外流。她明显有了虚弱的感觉,道:“十一,我们到哪儿了?” “主人,快到了,您再忍忍,再有半个时辰,咱们就到了。”车外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 火凤凰虚弱靠在马车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又过了不知多久,她被一阵剧痛惊醒,睁开眼睛看去,发现自己竟被拖着一条腿往前走,那剧痛正是背后的伤被磕碰所致。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没有摸到她的长鞭,而且她竟虚弱到如此简单的动作,都累得气喘的地步。 第168章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白衣少年停了下来,转身看过去,见她醒了,嘴角勾起笑意,道:“主人,你醒了。” 火凤凰蹬了蹬腿,试图摆脱少年的拉扯,只可惜她太虚弱,力气小得仅仅让少年的手臂晃动了一下,“十一,你……你个混账东西,想造反?” 少年主动松开了手,跪坐在她身旁,笑着说道:“主人,你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了吗?整整一千五百八十一日,呵呵,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呵呵……” 少年笑了起来,却两眼含泪,看向火凤凰的眼神满是恨意。 火凤凰眉头皱紧,眼神锐利地看着他,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别忘了,是我亲手把你们养大。” “我亲眼看到你杀了我爹娘,杀了我们一家十七口!”少年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刺向火凤凰的右手,直接将她的手捅了个对穿。 惨叫声响起,火凤凰现在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脸色又白了几分,骂道:“你个小畜生,我一定杀了你!” 少年没有理会火凤凰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你养我们,是因为双生子难得,你想将我们调教成供你玩乐的性/奴。这些年什么苦我都忍了,什么罪我都受了,就是为了这一日,我要亲手杀了你,为爹娘报仇!” 少年说完又在火凤凰身上刺了一刀。 “为父母报仇?”火凤凰吐出一口鲜血,只感觉浑身一片冰冷,她自知活不了多久,不想少年好过,道:“你父母若地下有知,你们兄弟……” 不待她说完,少年手中的刀已经刺进了她的嘴巴,鲜血瞬间涌出,灌进喉咙,火凤凰就好似呛水般,往外呛着血,徒劳地张大嘴巴,想做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脸色更加惨白,被恨意充斥的眼睛越发亮,抬起手又给了火凤凰一刀。火凤凰眼睛变得模糊,几乎看不清面前的少年,但少年读懂了她想说的话。 “他不是我弟弟,他是被污染的恶魔,我会亲手杀了他。” 一刀又一刀,鲜血飞溅,溅了少年一身,将他身上的衣裙染红,浓烈的血腥味令他作呕,他还是捅了十九刀,为那十七条枉死在火凤凰手中的无辜性命,为他,也为他的弟弟。 待跟踪的人来到近前时,火凤凰已经咽了气,浑身浴血的少年跪坐在她身边,神情呆滞,半晌一动不动。 他看了看少年,眼中闪过犹豫,随后抽出手中的刀,朝着少年的胸口刺去。就在这时,他的后脑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少年好似回了神,抬头看向伊华然,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是你。” 伊华然被他笑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道:“不想笑就别笑,没人勉强你。” 少年扬起的嘴角一点点拉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伊华然掏出帕子递给他,“要想哭,就换个地方哭,这里太危险了。” 少年没有接,而是直愣愣地看他,道:“你为何救我?” “救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伊华然又将手帕往前递了递,道:“赶紧擦擦,帮我把她埋了。” “为何要埋?就该让她暴尸荒野,被野兽吞吃入腹!”少年眼中爆发出极强烈的恨意。 伊华然直言道:“因为我要扮作她的模样,毁了清风寨,所以不能让人知道她死了。” 少年神情一滞,怔怔地看着伊华然,不太理解他为何这么轻易便将这般隐秘的计划告诉他。 “因为我要利用你进清风寨。”伊华然看透了他的心思,蹲下身直视他,道:“你可愿助我毁了清风寨?” 少年沉默地看着伊华然,随后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笑,“好。” 伊华然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为了报仇,受了太多罪,心理已经扭曲了,还得慢慢掰正过来才行。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刀,道:“那就赶紧整理整理自己,帮忙挖坑埋尸。” 少年看着手中的帕子,对角的位置绣着青竹,很简单却赏心悦目,靠近鼻子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既有药香,又有茶香,十分好闻。少年抬头看向伊华然,眼中满是探究,这样讲究的帕子,不该是这身打扮的人能用的,再想到伊华然方才说的话,便明白了。他将帕子收起,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便起身去帮伊华然。 两人合力很快便挖好了坑,将火凤凰的尸体拖进坑里,在埋她之前,伊华然仔细观察着火凤凰的脸,将它刻进脑海里,心里不由感叹,如果有台相机就好了,也不必这般费劲。 少年见状出声说道:“不将她的脸皮割下来,做成人皮面具?” “做成面具你戴?这么瘆人的东西,我可不戴。”伊华然停顿了停顿,道:“不过毁她的容十分有必要。” 听他说完,少年便拿着匕首走过去,想要划花她的脸。 “你等会儿。”伊华然阻止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还是我来吧。” 伊华然小心翼翼地将瓶塞打开,倒在火凤凰的脸上,当液体与她的脸皮接触,便传来‘滋啦滋啦’皮肉被腐蚀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味道,仅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事后,伊华然又将瓷瓶小心盖上,放进怀里。 见少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伊华然朝他笑笑,道:“我可不是善类,所以你也得小心点。” 第169章 少年却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伊华然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也好看?” 少年提醒道:“是眼睛,笑起来很亮,很温柔。” 伊华然认真地点点头,“那我以后注意些。” 少年指了指一旁晕倒的男人,道:“不杀了他吗?” 伊华然转头看了过去,起身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喂进他嘴里,这是迷药,能让他睡上一会儿,道:“我虽不是善类,却也并非弑杀之人。况且,他的主子将是我们最大的助力。” 两人合力将火凤凰埋了,又将男人放在他的马上,随后便坐上马车回临县。 “你叫什么?”伊华然出声问道。 “白炽。”这个名字他已经许久没用了,如今说出口竟然有些恍惚。 “白色的白,炽热的炽?” “嗯。”白炽轻轻应了一声。 “白炽,你可知火凤凰来临县有何目的?”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白炽的眼睛有些发酸,停顿片刻,答道:“来见一个人。” “你可知这人是谁。” 白炽摇摇头,道:“不知,她单独去见的那人,未让任何人跟随。” “那你可知他们是何时会的面,在何处?” “前日子时,她曾出去过,并未带上任何人,只是她去了何处,我不知。”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你可知你们此行的目的?” “知道,为了劫军饷踩点。” “你们可是打算在万平动手?” 白炽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怎会知晓此事?” 听他这么问,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猜得没错。” 火凤凰此行要见的人,应该就是临县县令。 “你们为何要投宿在福来客栈?” “不知。应该是她提前安排好的,我们去临县后,便直接住进了福来客栈。” “劫掠军饷,可是大事,半点疏漏都不能有,既然她已见了那人,为何不尽早离开?” “在等人。” 伊华然愣了愣,随即说道:“在等谁?” “在万平踩点时,她看上了一个男人,派人去掳人,等了两日也不见回,便派人去万平查探情况。” “这般说来这女人还真是好色成性,在这般紧要关头,竟还想着掳掠男人。” “山上被她囚禁的男子不下百数,还不算折磨致死的。” 伊华然又询问了些清风寨的事,说话间便进了临县,在进城门之前,伊华然便松了马匹,任由它自己走,算算迷药的时间,那人差不多该醒了。他们来到成衣铺门前,伊华然让白炽在车里待着,自己进去买了身衣服,让他换上,随后便去车行退了马车,带着他去了宅子。 张贵见他回来,急忙上前询问情况。 “清风寨的人都被杀了,只剩下他。”伊华然指了指身边的白炽,道:“我打算跟着他进清风寨,查清他们的具体计划,再做应对。” 张贵眉头皱紧,道:“这怎么行?公子深入虎穴,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跟公子交代。” “我这人惜命得很,若非有办法自保,不会做此决定,你们放心便是。”伊华然看向孙亮,道:“劳烦打盆水来,给他洗漱一番。” 孙亮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张贵见状再次规劝道:“小人知晓公子神机妙算,也清楚公子颇有手段,可公子毕竟手无缚鸡之力,深入虎穴,实在危险,还请公子三思。” “我能在万平站稳脚跟,全靠胡先生照应,本该报答。况且,我与孙兄是至交好友,为他排忧解难也是应该。”伊华然拉着白炽走向卧房,道:“此事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劝。” 白炽任由伊华然拉着,走进了卧房,他大仇得报,本已没了活下去的理由,是面前这个男人给了他继续活着的理由,他如今只需按照他的意思做,不做他想,权当是报答他。 孙亮很快便打了水过来,伊华然出声说道:“你仔细清洗一下头发,上面沾了血污。” 白炽应声,解开束着的头发,弯腰去清洗。 看着他袖子被打湿,伊华然微微蹙眉,道:“还是我帮你吧。” 伊华然穿的是束口的上衣,行动起来相对方便些,帮着白炽清洗长发,随着水变成红色,血腥味也随之传来。伊华然微微蹙眉,用帕子包上他的头发,道:“等着,我去换盆水。” 白炽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扶住帕子。 伊华然把血水倒掉,又换了一盆水回来,见白炽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禁微微一怔,快步来到近前,继续帮他洗。 手指轻柔地在他发间穿过,真的很舒服,让他不禁想起儿时母亲为他洗头的场景,那时的母亲也是这般温柔。淡淡的皂角香传来,和他帕子上的味道很像,好闻的味道取代了血腥味,好似在净化他一般。 “好了。” 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之前听过的并不相同,他想这大概才是他真实的声音吧。 白炽想要起身,却因为弯腰时间过长,一时直不起腰来,踉跄了两步,被伊华然扶着手臂,坐在了窗边的榻上。 “自己擦擦吧。” 白炽的视线落在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与之前见到的亦不相同,就好似青葱一般,哪还有半点粗糙的痕迹。 第170章 白炽抬头看向伊华然的背影,他身姿挺拔,如松如柏,即便身上是粗布麻衫,也难掩他出尘的气质。他垂下眉眼,用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心里想着伊华然的真面目,大约与那坐轮椅上的男子不分上下。 “换一换。”伊华然递过来一条干帕子。 白炽抬眸看他,道:“其实你不必对我这般好,我帮你,是想毁了清风寨,让她死不瞑目罢了。” “我对你好吗?”伊华然有些惊讶,“我怎么不觉得?” 白炽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了眉眼,接过帕子继续擦头发。 伊华然掏出化妆品,重新给自己上了妆,转头看向白炽,道:“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了吃食,待会儿你吃了饭,好生睡会儿,我出去办点事。” 见他要走,白炽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伊华然想了想,“不确定。这里很安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好生歇着,等我回来。” 白炽温顺地点点头,“那我等你。” 伊华然出了卧房,跟张贵他们说了几句,便出了宅子,重新赶回福来客栈。 客栈掌柜见他进来,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客官回来了。” 伊华然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问道:“衙门的人来了吗?” 第059章 鸿门宴 “衙门?什么衙门?”掌柜颇为不解地看着伊华然。 伊华然微微蹙眉, 佯装疑惑地问道:“之前有人将那个坐轮椅的公子围了起来,还威胁我不要多管闲事,我自知不敌, 果断前往衙门报案,衙门的人没来吗?” 掌柜闻言嘴角抽了抽,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将逃跑说成去报案。他努力扯出一抹笑,道:“公子说的是此事啊。都是误会, 后来说清了,两方也就散了,压根没打起来。” 伊华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道:“那祁公子身边的侍从都不在,真正得势单力薄, 那些人虎视眈眈,怎可能说两句就散了?” “那祁公子如今就在房中, 若客官不信, 去瞧瞧便是。” 伊华然怀疑地看着掌柜, 道:“掌柜不会跟那些坏人是一伙的吧。衙门的人过来查看情况, 让你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见我自投罗网,便骗我去后院,再将我抓起来灭口,这样就没人知道你们这是黑店。” 掌柜看着伊华然自说自话, 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直蹦跶,假笑道:“客官想多了,我们是开店做生意的正经人, 不是客官口中的黑店。若客官不信我的话,那离开便是, 我绝不拦着。”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了柜台,走出了客栈。掌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急忙跟了上去。 伊华然瞥了一眼跟过来的伙计,心中不禁有疑问浮现,看来这家客栈并非火凤凰的地盘,而是齐方岑的暗线,只是为什么火凤凰要选在这儿留宿,而且行事这般张扬,这有些不合常理。 伊华然围着客栈的院墙走了一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爬墙,废了半天劲才爬上去,跟在后面的店小二看得一阵无语。伊华然翻进院子,一眼便看到了齐方岑,他房间里的门窗都开着,此时正坐在门口晒太阳。 伊华然加快脚步,走到齐方岑房门口,笑着说道:“公子果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这话都能说得出口,还真没脸没皮。齐方岑好脾气地笑笑,关切道:“幸好侍卫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倒是张兄,之前追着张兄出去的两人一直未回,张兄带着他们去了何处?” “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腿脚好使,刚出客栈没多久,就把他们甩开了。”伊华然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腿。 “原来如此。”齐方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这次连累张兄,我实在过意不去,若张兄不嫌弃,我请张兄吃顿便饭,如何?” 伊华然清楚这顿饭定是鸿门宴,笑着拒绝道:“吃饭就不必了,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出去。” “若张兄今日有事,那就明日。”齐方岑压根不给伊华然拒绝的机会,道:“索性我在这儿要逗留一段时间,总归是要请张兄吃顿便饭的。”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觉着有几分威胁的味道,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道:“那就晚上吧。” “张兄是想在房间吃,还是去前厅吃?” “就在房间吃吧。” 这话问的,他要是选前厅,齐方岑也定会找理由安排在房间,这人还得从他身上探出秘密,哪能让旁人听到。 “好,那就一言为定。” 伊华然没再多说,来到自己房间门口,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齐方岑听着隔壁的动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才追火凤凰出去的人回来了,说火凤凰被那白衣少年杀死,他本想解决了白衣少年,却被人从身后打晕,再醒来后,他趴在马上,出现在城门口。这分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尾随了一路,竟未有丝毫察觉。虽然不确定这人是谁,可以知晓他是友非敌,只是他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救走那白衣少年。 阴影处走出一个人,正是被伊华然被打晕又给送回来的那个冤大头,他走到齐方岑近前,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是他。” 齐方岑点点头,示意他退下,他微微躬身,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回到房间后,便拿出自制的炭笔,在纸上勾勒了起来,毛笔画他是不会,但素描还是学过的。根据自己的记忆,他认认真真地画着,很快大体的轮廓就出来了,那是一张女人脸。又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脸慢慢成形,正是死后被毁容的火凤凰。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就连她眉眼间的戾气都表现了出来。画完一张,又开始另一张,直到房门被敲响,他才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画了一半的画,不禁微微蹙眉,道:“一炷香后再来。” 第171章 齐方岑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从小到大敢让他吃闭门羹的人屈指可数,这人算是一个。于海眉头皱紧,还想再敲门,被齐方岑拦了下来。 伊华然画完后,仔细打量了打量,将桌上摆着的七八张画像一起收了起来,这里面的画像包含了火凤凰个个角度的脸,每一张都惟妙惟肖。他画这些画像,就是为了加深记忆,为之后的仿妆做准备。他伸展了一下四肢,拿起盆架上的水盆,正要去打点水洗手,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伊华然打开房门,齐方岑出现在眼前,笑着说道:“公子莫怪,我有起床气,方才睡得正香。” “无碍,是我来得早了。” “公子稍待,我去打点水,梳洗一番。” 齐方岑出声问道:“张兄想吃什么,我好让人准备。” “我不挑食,唯独不喝酒。” “不喝酒?”听到他的话,齐方岑神情一滞,不自觉地想起伊华然,再看向他时,眼神多了几分审视,试探道:“不喝酒的男子还真不多见。” 伊华然闻言心中一紧,神情自然地说道:“以前也喝,只是因为喝酒误过事,从那以后便戒了酒。” “原来如此。”齐方岑点点头,示意于海去点菜,随后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伊华然端着水盆出了门,找到店小二打了些水,回来时突然想起自己不能洗手,看看因为使用炭笔而漆黑的手,又看看面前清澈见底的水,再看向坐在门口的齐方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水盆放在院子里,他蹲下身子洗了洗手指,尽管如此,若足够仔细,也能看出不妥。可化妆品在屋里,齐方岑就紧盯着他不放,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伊华然在齐方岑的注视下进了门,将水盆放在盆架上,转身看过去,道:“公子,我身上可是有何不妥,让你这般盯着我?” “确实有些失礼,但我对张兄十分好奇,故而情不自禁。” 伊华然闻言额角的青筋抽了抽,齐方岑这话说得太不要脸,道:“公子,原谅我没读过什么书,这情不自禁是在说你我?” “不好意思,措辞不当。”齐方岑被于海推着进了门,停在桌前,正好是伊华然的对面,“只是我思量再三,也不知该如何措词,还请张兄见谅。” 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敢问公子来临县是……” 齐方岑转头看向于海,“你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与张兄说。” 于海看了看伊华然,转身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齐方岑直截了当地说道:“张兄应该清楚我的身份。” 伊华然暗中挑了挑眉,道:“公子此话怎讲?” 齐方岑指了指受伤的额头,道:“我这伤不就是拜张兄所赐吗?” 伊华然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心虚,这真的是意外,道:“我与公子无冤无仇,怎会下此毒手,公子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还得多谢张兄手下留情,没有伤了我那下属的性命。张兄既然选择这么做了,那就意味着没打算再隐瞒,不是吗?” 话说到这份上,伊华然也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道:“世子头上的伤纯属意外,昨晚无月,房中又未掌灯,我就随手一扔,没想到竟伤了世子。” 齐方岑见他不再伪装,出声问道:“不知阁下到底什么身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世子是友非敌。”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又不傻,要说自己是谁,岂不是自投罗网。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你若不说明身份,我又如何信你?”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于海在门外禀告道:“主子,饭菜到了。” “进来。” 话音落下,于海推开房门,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将里面的饭菜摆上了桌,紧接着又退了出去。 “世子见谅,一日未曾吃饭,实在是饿得很!”伊华然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菜,却又停在了半空,问道:“这菜里没下毒吧?” “放心,若我当真想把你怎么样,直接动手便可,不必用那般下三滥的手段。” 伊华然点点头,夹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说道:“这烧鸡不错,世子快尝尝。” 齐方岑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一眼便看到了手指处的不妥,眼神闪了闪,道:“你要如何才能坦白身份?” 伊华然咽下嘴里的鸡肉,不答反问:“那红衣少年现在在何处?” “他死了。” 齐方岑的回答,让伊华然有些意外,急忙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齐方岑直直地看着他,“被人用砖头砸死的。” 伊华然眉头皱紧,“这么寸?我也没使多大力啊。”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否也该回答我的问题?” “抱歉,世子,我的身份是隐秘,不能告知。”伊华然故作神秘地看着他,随即转移话题道:“世子可知我为何要留下那白衣少年?” 齐方岑沉默片刻,出声问道:“为何?” 见他搭话,伊华然松了口气,这意思就是不再询问他的身世,当然这只是表面上,以齐方岑的多疑的性子,定会暗中调查他的身份,他不会允许身边有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 “因为我要进清风寨。” “你要如何进入清风寨?”齐方岑质疑地看着伊华然,道:“单凭一个男宠?” 第172章 伊华然伸手掏了掏怀里,才想起自己的帕子给了白炽,道:“世子可有帕子?” 齐方岑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伊华然打眼一看,感觉有些眼熟,这不是他绣了一半的帕子吗?人家绣的是鸳鸯戏水,他绣的活脱脱两只四不像,其中一只还只绣了半个身子。 “这……”伊华然拿着帕子,面色有些古怪地说道:“平阳王府绣娘的手艺真是……别出心裁。” “拿错了。”齐方岑将手帕夺了回去,又递了一条给他。 伊华然伸手接过,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家伙不会在试探他吧。 伊华然用水将手帕打湿,随后擦了擦自己的手,原本干净的手帕,瞬间脏得不成样子,而那只粗糙的手在它的擦拭之下变得白皙修长。 齐方岑怔怔地看着那只手,心脏越跳越快。 “我会易容术,可以男扮女装扮做火凤凰的模样,再加上身边有白炽跟着,山寨里的那些糙汉子是不会察觉的。” “你会易容术?”齐方岑抬眼看向伊华然,神情中有掩藏不住的期待与紧张。 伊华然见状心里一紧,这人不会仅因为他会易容术,便拆穿了他的身份吧? “世子为何这般看我?” 齐方岑伸手去抓伊华然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 “世子莫不是好男色?”伊华然挪着凳子往后躲了躲,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我可不喜欢男人,世子还是断了那个念想吧。” “你是男子?”齐方岑怀疑地看向他的胸口。 伊华然站起身转了一圈,道:“我不是男子,还能是女子不成?世子,我方才说的是男扮女装,你没听见吗?” 齐方岑命令道:“你把衣服脱了。” 伊华然听得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世子可是皇室出身,怎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若你真的是男子,脱个衣服什么好怕的?” “既然如此,那世子为何不脱衣服?” 齐方岑的脸色变了变,随即说道:“我脱,你也脱。” 伊华然闻言有些傻眼,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碰到了墙上,“世子,你不会真是有龙阳之好吧?” 伊华然的动作,让齐方岑对他的身份又确信了几分,道:“我是与不是,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清楚?我怎么可能清楚!”伊华然心里有些发慌,却装作愤怒道:“世子,就算你身份尊贵,也不能如此污人清白。若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娶妻生子。” 齐方岑推着轮椅靠近伊华然,委屈道:“你一走就是两年,可知我心里有多想你。” “打住!”伊华然退无可退,转头看了看窗子,正想要跳窗逃跑,却被齐方岑一把抱住。 伊华然下意识地动手,用力掰扯他的大拇指,他吃痛松了力道,随即一个矮身,穿过他的腋下,将他的手扭到身后。 伊华然恼道:“世子,我不好男色,你最好恪守规矩,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齐方岑以为他是伊华然,对他并没有防备,所以才让他轻易得了手,如今他松了手,齐方岑欺身上前,想要查看个究竟,于是两人便这狭小的空间内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两人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这下换成伊华然定定地盯着齐方岑,道:“传闻平阳王世子不良于行,如今却能与我交手数十回合,看来这传闻不实。”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心中无比失落,方才两人交手,难免有身体接触,他的胸是平的,身高也高了些,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松手。”齐方岑的眼神冷淡了许多。 伊华然一愣,随即说道:“世子先松手。” 两人相继松了手,伊华然急忙起身,拉开了与他的距离,道:“世子当真是龙阳之好?” “不是。”齐方岑重新坐回轮椅。 伊华然佯装不解道:“那世子方才为何要我脱衣服?” “认错了人。”没有找到心心念念的人,齐方岑心里有些烦躁。 “啥?”伊华然脸上先是困惑,又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道:“世子以为我是女扮男装,所以逼我脱衣服?” 齐方岑眉头微蹙,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不是,世子,你竟想让个女子在你面前脱衣服,你……” 见伊华然一副看变态的眼神,齐方岑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道:“我在找人,我们已有过肌肤之亲。” “早说啊。”伊华然说着解开了腰带,露出了平坦的胸膛,道:“世子可看清楚了,我是男子,货真价实的男子。” 齐方岑仅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道:“抱歉。” 伊华然心里长出一口气,重新衣服穿好,道:“世子要寻的是谁?我可是听闻世子与世子妃的感情十分好,难道这也是假的?世子其实另有心爱之人?” “就好似你不愿暴露身份一样,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免得惹来杀身之祸。”齐方岑话中是赤/裸/裸的威胁。 伊华然撇撇嘴,重新坐了回去,道:“世子放心,我不在庙堂,你是否不良于行,心爱之人是谁,都与我无关。若非此间事,我朋友被牵涉其中,我不会插手。”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道:“你既不在庙堂,又为何会认得我?” 第173章 “我老家在辽东,曾有幸目睹过世子真容。” 忽悠人的话伊华然张口就来,反正齐方岑在辽东掌兵两年,老百姓见过他不足为奇,他也没地儿查去。 齐方岑并不相信他说的,却不妨碍与他达成合作,“你是如何知晓清风寨欲劫掠军饷一事?” “猜的。”伊华然拿起饼皮,卷了些肉丝和葱丝,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清风寨在平远以南,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御龙山易守难攻。他们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就算再嚣张,也从未越过平远这条线。可几日前,他们却突然出现在南山境内,随后又进了临县,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齐方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怎知他们此行是为军饷?” “虽然南山和临县老百姓的日子还不错,我却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他们冒如此大的风险。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听说押运军饷的队伍将会路过临县以及万平,便有了这样的猜测。” 伊华然又卷了一个饼子,客气地朝齐方岑递了过去,道:“世子要不要尝尝,这菜的味道还不错。”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的手微微蹙起眉头。伊华然见状便要收回手,反正他也只是口头上客气客气,谁知齐方岑竟伸手接了过去。伊华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吃进嘴里,忍不住咂巴了咂巴嘴,随后又给自己卷了一个,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 “味道还可以,就是葱的味道冲了些。” “用小香葱吃起来味道最好,只可惜小香葱比普通大葱要贵得多,除非是那种大酒楼,一般都用这种普通大葱。”伊华然指了指旁边的辣子鸡,道:“这鸡做的不行,肉又老又柴,吃起来塞牙不说,还咬不动。” 齐方岑看看旁边纹丝未动的鱼,道:“你不爱吃鱼?” 伊华然刚想说‘不爱挑鱼刺’,突然意识到对面坐的是齐方岑,到嘴边的话又被生生吞了回去,道:“也不是不爱吃鱼,就是不爱吃这么做的鱼,总觉得寡淡无味。他若是红烧或者麻辣,我保证这条鱼一点都剩不下。” 齐方岑点点头,又将话题拉回正轨,道:“我与火凤凰出现在同一家客栈,你就没怀疑过我们是一伙的?” “自然怀疑过。”见他神情自然,伊华然松了口气,道:“后来我偷听到他们要抓你回山,便打消了怀疑。那火凤凰就算再胆大包天,也没胆子掳走皇亲国戚当男宠,所以我就想方设法提醒世子。只是没想到世子竟这般雷厉风行,今日便动了手。” “你还知道些什么?” 伊华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看过去,道:“我已经回答世子这么多问题了,世子是否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齐方岑与他对视,道:“你想问什么?” 伊华然径直问道:“世子此番来临县的是否也与这次运来的军饷有关?” “最初并无多大关系,现在看来关系很大。” 齐方岑这话与旁人来说,跟没说一样,可伊华然却听出了话外音。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试探道:“我听闻平远卫最近闹腾得厉害,据说许多兵士已有三年未拿过军饷。世子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齐方岑并未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这军饷朝廷是年年发,可底下的士兵却没有军饷拿,那这些钱都去哪儿了?”伊华然顿了顿,继续试探道:“清风寨的人怎么有胆子越过平远,怕不是这场劫掠的幕后指使者就是平远卫都指挥史吧。” 齐方岑淡淡地开口,道:“你就不怕知道得太多,惹来杀身之祸?” “相较于我,世子的处境才更加危险吧。这里可是平远卫的地界,他的手中握有三万大军,世子身边这么点侍卫,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如此看来,皇帝派世子来,怕是不怀好意啊。”伊华然意味深长地笑笑。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的眼神充满探究,这人太聪明,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得出接近于正确答案的结论,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伊华然清楚齐方岑在想什么,道:“世子不必这般看我,我就是个闲云野鹤,深陷其中,也只是为了帮朋友,至于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当真没什么兴趣。” 齐方岑转移话题道:“据你推断他们会在何处动手?” “万平。”伊华然想也未想便答道。 “为何是万平?” “万平与平远交界,清风寨的人抢完之后,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运走。” “你也说万平与平远交界,正常来说平远卫的人会前往接应,若不去,还因此丢了军饷,很容易引起怀疑。” “怀疑归怀疑,有证据吗?更何况贪污军饷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姓余的岂会不知朝廷会派人过来调查,怕是世子一出京都就被人盯上了。”伊华然喝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俗话说得好,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实在没了转圜的余地,他直接带人上御龙山,占地为王,谁能把他怎么样?” 齐方岑沉默了下来,心里对伊华然越发忌惮,却也多了几分欣赏,若是能将他拉到自己麾下,那绝对是一大助力。若不能…… “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当然是从内部瓦解了。”伊华然自然清楚齐方岑心里在想什么,等这件事处理完,怕是又要拎包袱跑路了。 第174章 “如何从内部瓦解?” “清风寨。若我之前的推论都成立,那清风寨便是此次计划的重中之重,是余衍林的依仗,只要我们瓦解了清风寨,接近到余衍林,就有办法把他除掉,那危机便不攻自破。” “所以你打算易容成火凤凰的模样,打入清风寨?” “没错。” 齐方岑好奇地看着他,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取信清风寨的人?”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自信。”伊华然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吃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干活了,世子请回吧。” 齐方岑看看自己面前干干净净地盘子,有些无语,也未多话,径直出了房间。 第060章 又扮女装 伊华然放那个人离开, 就是为了与齐方岑合作铺垫,如今已经将想说的都说了,他们自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以免节外生枝。于是便拿出方才画的素描,对着镜子开始上妆。 隔壁, 齐方岑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只是半晌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于海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到他跟前,小声禀告道:“主子,派去万平的人回来了。” 齐方岑心中一动, 轻声说道:“出去说。” 于海推着齐方岑出了房间,见了派去万平的人, 径直问道:“查到什么?” 于鹏如实答道:“回主子,一年多以前确实有人在万平落脚, 还在万平开了家医馆, 不过并非一男一女, 而是两男一女。” “开了医馆?”齐方岑的眼睛亮了亮, 道:“你可见到了人?” 于鹏摇摇头,“没有,医馆的伙计说坐堂大夫回老家祭扫,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回老家祭扫?”齐方岑眉头微蹙, 道:“那其他人呢?” “往日在医馆帮忙的女子,已好几日未曾过去。后来,属下又去他们住的宅子, 只见到了几名男子,也见到有女子出入。” “那几人你可认识?” “不认识, 听口音是本地人,并非外地人。” 齐方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接着问道:“可打听到那两男一女怎么称呼?” “那坐堂大夫姓余,那宅子的主人姓尹,那女子叫流云。” 齐方岑闻言呼吸一滞,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道:“‘尹’字可是‘伊’字去掉‘人’字?” 于鹏点点头,道:“是。” 听他这么说,于海激动道:“主子,那姓余的大夫定然是余明磊,那流云定然是晴云,那姓尹的公子定然是主母女扮男装。主子,我们终于找到主母了!” 看着两人激动的神情,于鹏犹豫片刻,道:“主子,据属下观察,那宅子的主人确是男子无疑,并非女扮男装。” “这怎么可能?”于海率先反驳,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定是你看错了。” “属下不会看错。”于鹏斩钉截铁地说道:“况且,属下见过主母,那男子的身量与主子差不多,怎么可能是主母。” 齐方岑激动的心凉了半截,不死心地问道:“你可见过那个流云?” 于海急忙应和,“对对对,流云,说不定主母用的这个化名。” “没有,那宅子没有女子。”于鹏略有犹豫地加了一句,道:“许是跟着去祭扫了。” 齐方岑的脸色难看了下来,清明祭扫,都是晚辈祭奠过世的长辈,若伊华然跟着余明磊回老家祭扫,那岂不是说两人…… “哪有那么多许是。”于海见状急忙说道:“主子,也有可能就是那么巧合,他们恰巧姓余,恰巧有个叫流云的女子。”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忐忑,道:“派人去盯着,若他们回来,即刻禀报。” “是,主子。”于鹏不敢耽搁,带人又回了万平。 “主子,您可别胡思乱想,主母对您可是情深义重……” “她若对我情深义重,又怎会狠心不辞而别?”一想到伊华然有可能嫁与旁人,齐方岑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既委屈又愤怒,更多的是懊悔。 于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人在的时候不知珍惜,人不在了再去后悔,这人还真是…… 约莫一个时辰后,伊华然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房门被推开,齐方岑转头看过去,不由一阵怔忪,若非那身衣服,以及平坦的前胸,他会真以为站在那里的是火凤凰,那张脸,甚至是眉宇间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她的衣服应该都还在吧?” 伊华然的男性嗓音,唤回了齐方岑的神智,道:“都在。” “还是算了。她那么喜欢乱搞,谁知道有没有病,还得劳烦世子去给我买几套女装。样式就照她的喜好买,再买些束胸过来。”伊华然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齐方岑抬头看向于海,见他还在发愣,出声说道:“于海。” 于海回神,看向齐方岑,激动道:“主子,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去买几套女装,式样就照火凤凰的喜好买,还有束胸。” 于海点点头,道:“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伊华然出声说道:“我提醒一句,这周围有不少眼线,去的时候留心点。” 齐方岑看向于海,于海急忙说道:“奴才会叮嘱他们。” 齐方岑推动轮椅来到伊华然身边,近距离瞧着他的脸,却还是瞧不出哪里不对,忍不住问道:“你用了人皮面具?” 第175章 “没有。”伊华然挡在门口,没有让他进去的打算,道:“方才我易容时,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跟着我去清风寨,要比在这儿安全。” 齐方岑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将我掳回御龙山?”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伊华然双手环胸,倚靠在门框上,含笑地看着齐方岑,“这样我也能解释带出来的人,为何死了那么多。” “是个好主意。”齐方岑赞同地点点头,只是嘴上却说道:“不过现在还不行。” 没想到齐方岑会拒绝,伊华然愣了愣,随即说道:“世子这是还有事要做?” “是。” “明儿我就要回清风寨了,今儿就先跟世子说说我的具体计划。”伊华然靠近齐方岑,弯腰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齐方岑只觉得有些痒,却强忍着没动,鼻间是那股好闻的味道,糅杂着药香和茶香。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好奇怪,他方才明明吃了葱,为何闻不到葱味? 见他有些分神,伊华然微微蹙眉,眼角余光扫到他通红的耳朵,不由一怔,随即有些失笑,没想到他竟这般纯情,不过是稍稍靠近了些许,就已经害羞了,那如果…… 想到这儿,伊华然突然想起他另外一个人格对齐方岑做过的事,心虚地拉开两人的距离,问道:“世子可听明白了?” 齐方岑回神,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道:“我方才有点走神,劳烦再说一遍。” 伊华然无奈,又重复了一遍,“世子觉得可行吗?” 齐方岑深深地看着伊华然,道:“很完美的计划!” 伊华然闻言不由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世子没有异议,那计划就这么定了。”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出去买衣服的人终于回转,伊华然将衣服接过来,关上房门,将窥探的目光挡在门外,有了之前在平阳王府的经验,这样的换装驾轻就熟,很快便又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出现。 于海看得啧啧称奇,“这也太像了!” 伊华然走上前,轻挑他的下巴,露出桀骜的微笑,出声说道:“模样长得不错,随我回山可好?” “这声音……”于海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惊讶到甚至忘了挣扎,就这么任由伊华然挑着下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齐方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拉回于海的思绪。于海急忙后退了一步,脸红地垂下目光,“你……你……登徒子!” 伊华然看得惊奇,认识许久,还从未见过于海脸红。 齐方岑抬眸看向伊华然,道:“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敷衍地解释道:“走江湖惯用的伎俩,让世子见笑了。” “走江湖?你是江湖中人?” “哎呀,不小心露了底。”伊华然佯装懊恼地开口,随即又说道:“夜深了,今儿就到这儿,我先歇了。” 说完,伊华然转身回了房间,随手关上房门。 于海忍不住感慨道:“这也太可怕了!不仅会易容,还能模仿别人的声音,若不是本尊和他同时出现,谁能分辨得出真假?” 他的话听进了齐方岑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夜半三更,伊华然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拎着包袱翻墙跑路。藏在暗处监视的影卫急忙跟上,可跟着跟着,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的踪影,不得不回去禀告齐方岑。 鸠跪倒在地,请罪道:“主子,属下办事不力,还请责罚。” 齐方岑心中不悦,道:“起吧,待回京都,再去领罚。” “是。”鸠起身,暗暗松了口气。 于海推着齐方岑进了伊华然的房间,一眼便看了桌上留下的字条,拿起一看,上写着两行字,分明是一个地址,还有‘先行一步’四个字。 于海奇怪地问道:“主子,上面这句是什么意思?”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茶楼’二字,应该是指我们与李大勇见面的那个茶楼,若我没猜错,后面的这个地址应该是那暗中监视之人的落脚地。” 于海瞬间反应过来,道:“主子是说那日提醒我们的就是他?他还跟踪了那人?” 齐方岑淡淡地应了一声。 于海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说他可不可靠?” “他帮了我们不止一次,应该是友非敌。” 除了这一点外,还有伊华然面对他时,以及提起齐璟和余衍林时的态度,没有半分敬畏,就好似在说路上遇到的甲乙丙丁,长居庙堂的人不会有这种做派,他十有八九是江湖中人。 “记下这个地址,派人过去查看。”齐方岑将字条递给鸠。 “是,属下这就去办。”鸠拿着纸条,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环顾房间,道:“把这里收拾一下,看看是否留下其他东西。” “是。”于海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一摸上去弄了一手的黑,放在脖子上一闻,竟然是木炭。 “主子,这房子里怎会有这种东西,也没见他点炉子啊。” 齐方岑突然想到之前见他,手指间确实很黑,这大概是他非要洗手的原因。只是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收起来。” 第176章 “是。” 齐方岑没再逗留,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噩梦惊醒。 “主子,您又做噩梦了。”于海迷迷糊糊地看向齐方岑,小声嘟囔道:“主子好像昨日没做噩梦。” 明明是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可他一日睡得很沉很香,一日却辗转反侧,被噩梦惊醒,唯一的区别是隔壁的伊华然离开了,齐方岑再次陷入沉思,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难道他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他是个男人,而且身高和体形不像。可他能易容,也能改变声线,是否也能改变身高和体形呢?没有改变,昨日自己抱过他,还与他交过手,甚至看过他赤着身子,根本没有作假。那这到底怎么解释呢? 伊华然从客栈溜走以后,悄悄回了宅子,没有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地摸进自己的房间,看着床上隆起的弧度,慢慢靠近。待他来到床边,床上的人突然暴起,一把匕首朝着他刺来。 伊华然心下一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轻声说道:“是我。” 熟悉的香味进入鼻腔,白炽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道:“你回来了,为何不点灯?” “小声些,你休息的如何,若是现在走,是否撑得住?” 白炽看不清伊华然的脸,只能靠着他的声音和身上的香味分辨,道:“撑得住。” “那你穿上衣服,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出发。” 白炽应声,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和伊华然一起出了房门。值夜的人本在打瞌睡,伊华然进来后,又给他们吸了迷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们牵了两匹马,顺利地出了宅子。 借着月光,白炽看清了伊华然的脸,不禁神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你扮上了?” 伊华然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道:“扮得像不像?” 白炽仔细打量着,若非他亲手送火凤凰上了路,又亲眼见她被毁了容,怕是会以为她没死,“像!只是声音……” 伊华然轻咳了两声,改变声线,再出口时,已变成了女声,道:“这样呢?像不像?” 白炽眼中的惊讶更甚,“你……你竟还会变声?” “若非如此,我怎敢深入虎穴。”伊华然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道:“还好那火凤凰生得高挑,与我的个头相差无几,否则就算我化妆技术再好,也没什么用。” “不止身高相似,身形也很像。” 见白炽的视线落在他胸前,伊华然笑了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白炽犹豫了一瞬,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尹无名。” “尹无名……”白炽重复了一句。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弟弟死了。”伊华然定定地看着白炽,深吸一口气,道:“是我杀的。” 白炽神情一滞,看着他的桃花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过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伊华然如实说道:“当时在混战,他见火凤凰被围攻,就想去劫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公子,我随手扔了一块砖头,只是想制止他,没想到他竟被我砸死了。” 白炽没说话,转开了视线。 伊华然出声说道:“你若是不愿再帮我,现在便离开吧。若是想报仇,那便等一等,等我了结了清风寨的事,再来找我。” 白炽沉默,耳边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思绪随之飘远。他和白融虽然是双生子,可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他心智早熟,整日泡在书房里读书习字,而白融却是副顽劣的性子,每日调皮捣蛋,上蹿下跳。顽劣的白融让父母十分头疼,无论怎么教训、规劝都没用。那时他们只觉得白融是年纪小不懂事,等他长大了,就好了。可事实却是,他记恨父亲打他,竟给山匪开了门,让山匪屠了他们一家十七口。他们被带上御龙山后,他竟甘愿做火凤凰的男宠,还对他百般欺辱折磨。他说得最多的就是‘现在我才是受宠的那个,你就是个可怜虫。’ 良久之后,白炽幽幽地说道:“他不是我弟弟,他是被污染的恶魔,死了也是报应。” 伊华然看着白炽,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跟你很像,我也有个孪生妹妹。” 白炽转头看向伊华然,道:“你们也是双生?” “嗯。”伊华然点点头,道:“她也死了,死在我手里。” 白炽惊讶地看着伊华然,“这是为何?” “因为她想杀我。” 白炽看了伊华然良久,方才收回视线,道:“世人常说双生子心意相通,为何我们却成了例外?” “还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可经历越多,我看得越清楚,人心之恶,自小便有,无关年纪。”伊华然转头看向白炽,道:“你很好,我也很好,我们只需做好自己,无愧于心便可。” “我很好?”白炽嘴角勾起苦笑,道:“我早已深陷泥淖,腐烂发臭。” 伊华然明白他的意思,道:“一个躯壳而已,只要你的心干净,其他都不重要。” “你……当真这般觉得?”白炽看向伊华然的眼睛,带着他都不曾察觉的希冀。 “自然。”伊华然笃定地点点头,道:“人活一世不容易,能快活就快活,没必要揪着过去,生生给自己套上枷锁,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我瞧你挺聪明的,应该不会做那种傻事吧。” 第177章 白炽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心轻松不少,“自然不是。” “那就好。” 他们到达城门时,城门还未开,便下马在城门处候着,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城门打开后,便纵马而去。 骑了半日的马,两人过了南山,便放慢了速度,白炽说道:“前面就是平远了。” 伊华然出声问道:“你们来时可遇到阻碍?” 白炽摇摇头,道:“没有,正常进城出城。” “可有路能绕过平远?” 白炽想了想,道:“有,不过要翻山,会浪费许多时间。” “那就翻山。” 伊华然即便打扮得再像,从白炽口中得知的消息再多,也不是火凤凰本人,定然有他不知道的人和事,在回到清风寨之前,他不能冒险。 在白炽的带领下,两人上了山,他们走的这座山叫花溪山,与御龙山相邻,他们只要越过花溪山,就到了御龙山境内,再走一日,便能到达清风寨。 夜间,他们在花溪山上过夜,伊华然捡了些柴,在林子里生了火,烤了烤干粮,就着水吃了些。 伊华然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实在有些撑不住,道:“我们轮流守夜,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 白炽点点头,“好。” 伊华然从包袱里掏出一件衣物,盖在身上,靠着大树便睡了过去。若非这两年他不间断地锻炼,身体已基本恢复普通人的状态,这么折腾怕是又要生病了。 白炽坐在火堆旁,透过火焰看向伊华然,明明他顶着火凤凰的脸,可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恨意。他忍不住在想,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还没见过他的真实模样,有那样一双眼睛,相貌应该不会差吧。他为何要卷入这场旋涡当中,那个他甘愿为其冒险的人又是谁。 一阵山风吹过,白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再看向伊华然时,见他蜷缩起身子,犹豫了一阵儿,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慢慢地朝他靠了过去。 伊华然在白炽靠近的那一刻,便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他并没有动,等着白炽的下一步动作。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靠在自己身边,便逐渐放下警惕,心里想着他约莫是冷了,过来取暖吧。伊华然将衣服往他身上盖了盖,换了个姿势,再次睡了过去。 白炽一怔,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放软身子再次靠了过去。 山里很安静,听不到一丝人声,却又很吵,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还能听到火苗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那暗处窸窸窣窣的声音。 伊华然猛然惊醒,转头朝白炽看了过去,见他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不禁微微蹙眉,随后又看向四周,恍惚间听到的声音消失,可直觉告诉他,正有危险在靠近他。 伊华然推了推白炽,小声叫道:“醒醒。” 白炽被叫醒,抬头看向伊华然,眼中闪过惧怕和憎恶,随即反应了过来,僵直的身子也逐渐放软,赧然道:“对不住,我睡着了。” 伊华然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提醒道:“有危险,你小心点。” 白炽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从袖子里掏出匕首,轻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感觉暗中有东西窥视。”伊华然将身上的衣服卷起,塞进了包袱,突然摸到包袱里的瓶瓶罐罐,随即一拍脑袋,懊恼道:“竟然忘了这好东西。” 伊华然打开包袱,从众多瓶瓶罐罐中找出一瓶,将其小心地洒在四周,将他们两人围在圈内,而就在这时,那停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伊华然随即掏出火折子吹燃,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借着火光一看,竟是一条拇指粗细的毒蛇,在枯叶堆里爬着。不是一条,而是密密麻麻无数条,只因他刚刚误打误撞洒了驱蛇药,这才让它们调转了方向。 白炽也看到了地上的毒蛇,不由吓白了脸,“这么多蛇!” 伊华然擦擦额角的冷汗,道:“幸好我带了驱蛇药,不然咱们两个就交代在这儿了。” 为了以防万一,伊华然又洒了一些驱蛇药,确保没有遗漏后,这才重新坐回火堆旁,往里面添着柴。 “对不起,我的错。”白炽内疚地垂下头。 伊华然没有出声安慰,而是说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好。”白炽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睡的时间不算长,却成功缓解了疲倦,伊华然终于开始处理他的脚伤。他脱掉鞋子,露出白色的袜子,只是脚掌上已经被血渍染得一块一块的,有之前伤的,也有新伤,无一例外,全部粘在了袜子上。伊华然小心翼翼地揭开,即便再能忍,也不禁疼得龇牙咧嘴。 白炽看得心惊,道:“你的脚怎么伤得这么重!” “没事,就是些皮肉伤,上点药,明早就能结痂。” 见伊华然拿出药瓶,白炽伸手接了过去,道:“你上药不方便,还是我帮你吧。” “也好。”有些地方确实够不到,伊华然也就没有拒绝。 第061章 清风寨(1) 天亮后, 两人继续上路,又走了半日,他们终于走出了花溪山, 进入了御龙山境内,第二日晌午, 便进了清风寨的范围,遇到了巡山的山匪。 两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小的拜见大当家。” 伊华然没说话, 只是挥了挥手。 第178章 白炽出声说道:“大当家受了伤,还不赶紧去抬轿子。” “是,小的这就去。” 白炽转头看向伊华然, 柔声说道:“大当家,您在一旁坐着歇会儿, 等会儿坐着轿子回去。” 伊华然的脚确实疼得厉害,倒也没再逞强, 在白炽的搀扶下, 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白炽则跪在他腿边, 轻轻帮他捶着腿。他知道白炽已经恢复了男宠的身份, 他也是该进入火凤凰的角色当中了。 “你过来,给我揉揉肩。” 山匪闻言急忙走了过来,有些紧张地站到伊华然身后,试探地伸出手, 替伊华然揉起了肩膀。 伊华然不悦道:“没吃饭吗?用点力。” 那人被吓得一哆嗦,急忙应声,试探性地加重了力道, 见伊华然没再说什么,不禁长出一口气。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终于等来了轿子,随之而来的还有三个山匪。在他们行礼后,伊华然上了轿子,两名山匪将他抬了起来,白炽则跟在一旁招呼着。 伊华然坐在轿子上,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默默记下上山的路,以防他下山时迷路。 “最近山上可太平?” 山匪讨好道:“太平,大当家威名赫赫,谁敢上山找死。” 伊华然点点头,“我不在这几日,山上那些人可还老实?” “老实。有兄弟们帮大当家看着,他们敢不老实。” 伊华然不动声色地打探着消息,直到众人来到了吊桥前,这桥横在两座山峰之间,走起来摇摇晃晃,轿子过不去。 伊华然在白炽的搀扶下下了轿,抬眼看向走过来的众人,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正是清风寨的二当家,名字叫杨山,外号过山龙。走在他后面的是三当家郭千,外号镇山虎。 这两人原本是流寇,靠着打家劫舍过活,是火凤凰将他们笼络到一起,一拳一脚地建起了清风寨。两人一开始还对火凤凰有点意思,可后来见多了她的狠辣,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他们对火凤凰绝对忠心,火凤凰指哪儿,他们打哪儿,绝对没二话。 待来到近前,杨山笑着说道:“大当家,你可回来了!” 郭千打量着伊华然和白炽,问道:“咦,怎么不见小十二,还有李强他们呢?” 说到这个伊华然的脸便阴沉了下来,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说。” 杨山和郭千对视一眼,跟在伊华然身后走了出去。这吊桥是用木板做的,走起来不仅摇晃,还嘎吱作响。白炽扶着伊华然,慢悠悠地在桥上走着。 “大当家,您慢点,你的脚上有伤。” 杨山和郭千本还奇怪,听白炽这么一说,便明白了。杨山关切道:“大当家的脚受伤了,可严重?” “皮肉伤而已。” 伊华然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好在他并不恐高,否则当即就会暴露。 在白炽的带领下,伊华然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杨山和郭千紧随其后,还让人请了寨子里的大夫,打算给伊华然看伤。 伊华然进了正厅,坐在了椅子上,道:“都坐吧。” 杨山和郭千相继坐到了伊华然对面,郭千再次问道:“大当家,小十二和李强他们呢?怎么没跟大当家回来?” “都死了。”伊华然面色阴沉地开了口,“只剩下我和十一逃了回来。” 两人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郭千问道:“逃?大当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华然一巴掌拍在椅背上,懊悔道:“他娘的,此事怪我,遇到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便想着掳回来,谁知点子扎手,跟他们打了起来,小十二和李强他们全死了,若不是十一聪明,我也得交代在那儿。” 杨山眉头皱紧,道:“大当家可是带去了二十个兄弟,竟然都不是对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他身边的护卫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我现在一琢磨,倒是回过味来,他们极有可能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郭千顿了顿,紧接着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与我们交手的不过十人,但除了我还能招架,其他人都不是对手。”伊华然佯装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这般厉害?”郭千蹙起了眉头,沉吟片刻道:“那这人很有可能是大家族中的公子,跟在身边的都是他们养的暗卫。大当家是在何处碰到的他们?” “在临县。”伊华然脸上浮现担忧之色,道:“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恐怕这些人是冲着平远卫来的。” 杨山急忙问道:“大当家怎么这么说?” “你们有所不知,这次下山我听到不少传言,都在说平远卫已有三年未曾下发军饷,还因此差点兵变,闹得满城风雨。我猜想应该是皇帝听说了此事,暗中派人调查,那容貌俊逸的公子十有八九就是此行的官员,被我们好巧不巧地撞上了。” 短暂的沉默后,郭千再次开了口,“若当真如大当家所说,那这次运送军饷很有可能只是个诱饵。” “诱饵?”伊华然佯装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朝廷年年下发军饷,可平远卫的士兵却已有三年未曾领饷,这钱都去哪儿了?” 杨山接话道:“定是上面的人给贪了。” 郭千点点头,道:“没错。三年的军饷,那可是一笔天大的数目,你猜他们贪下来会用在何处?” 第179章 伊华然若有所思地皱紧眉头,随后惊讶地抬头,轻声说道:“难不成他们想造反?” “大当家所言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郭千认同地点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咱们都能猜到这一点,朝廷又怎会猜不到,所以我才说这次的军饷是诱饵。” 伊华然顿时变了脸色,道:“那姓余的找我们劫军饷,岂不是将我们往死路上推?” “他是将我们当成了问路石。”郭千的脸色也不好看。 伊华然闻言暗自挑了挑眉,这个郭千不愧是清风寨的军师,脑子就是好用,这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症结所在。 “他娘的!”伊华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就说这个姓余的手底下那么多人,怎么就想着让咱们帮他劫军饷,原来这他娘的就是个阴谋!” 白炽见状出声奉承道:“奴之前还疑惑,为何主人对那公子那般在意,原来是早就发现其身份不对,故意试探。幸好主人提前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否则咱们岂非要损失惨重?” 白炽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直接将火凤凰耽于美色,说成了发现其身份不对故意试探,生生将误事说成了有功,他若是在官场混,那绝对是如鱼得水。 伊华然借坡下驴,一脸内疚道:“若我思虑再周全些,也不至于枉死这么多兄弟。” 白炽出声劝道:“大当家不必难过,兄弟们有如今这样的舒心日子过,都是大当家给的,能给大当家卖命,是我们的福分,相信十二在天之灵,看到大当家平安归来,死也瞑目了。” 郭千也跟着劝道:“大当家,我们行事向来直来直去,哪能跟那些当官的比,他们想诚心算计我们,我们也是防不胜防。幸好大当家发现了其中不妥,否则便不是折损二十个兄弟那么简单了,怕是咱们整个清风寨都保不住。” “咱们清风寨易守难攻,即便他们有千军万马,想要全灭咱们也是痴心妄想。老三切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郭千笑了笑,耐心说道:“若大当家没有发现余衍林的阴谋,他若上山,大当家可会让他进?” “他们是咱们的金主,金主要上山,自然是欢迎之至。”伊华然顿了顿,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里应外合?” 郭千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便知道郭千定是想明白了余衍林的阴谋,佯装不解道:“此话怎讲?” “大当家以为若朝廷想对余衍林动手,他该如何应对?” 伊华然仔细想了想,道:“他手中有三万兵马,又是在平远卫的地界,即便是朝廷,也拿他没什么办法,除非是派大军征讨。” 郭千循循善诱道:“三万兵马与我们而言,确实很多。但与朝廷的百万兵马而言,那是小巫见大巫。若朝廷确定他图谋造反,定会派兵征讨,到时他有几分胜算?” “面对朝廷的大军,他怕是胜算不多。” 伊华然看着郭千,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欣赏,若他不是山匪,没做过那么多恶事,倒是可以尝试救一下。只可惜他心术不正,这样的人越是聪明,做起坏事来,破坏力越强,绝对留不得。 “咱们都知道他胜算不多,他又岂会不知,大当家以为他要如何保命?”郭千继续引导。 “那自然是逃跑。”伊华然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随即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他要霸占清风寨,与朝廷对抗?” 郭千点点头,道:“我以为他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杨山一怔,随即说道:“他占了清风寨,那我们呢?” “原来他是在打这个主意!”伊华然猛地站了起来,却忘了脚上的伤,疼得‘嘶’的一声,却依旧压不住心中怒火,道:“王八蛋,他不仅要我们去给他卖命,还想占了我们的老巢。” 白炽见状心疼道:“主人,您脚上有伤,可得留心些。” 杨山转头看向门口,大声说道:“大夫呢,怎么这半晌还没过来?” “小的这就过去瞧瞧。”门口守着的人急匆匆跑了出去。 伊华然重新坐了回去,道:“老二,你说我们该如何应对?” 郭千说道:“朝廷和余衍林斗法,若我们参与进去,那就只能成为牺牲品,不如坐山观虎斗。” “可老娘咽不下这口气!”伊华然面色铁青,愤恨道:“小十二他们不能白死!” 杨山也在此时开了口,道:“我觉得这事不妥,若朝廷当真派兵平叛,那收拾了余衍林,说不准就会将枪口对准我们。” “没错。”伊华然急忙接话道:“只要我们帮朝廷把余衍林解决了,朝廷就不用派兵平叛,那咱们是不是就安全了?” 郭千眉头皱紧,道:“大当家的意思是要与朝廷合作?” “合不合作,谈过再说。若是咱们能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拾了余衍林,我觉得他们应该也乐意放咱们一马。” “我觉得大当家说得对,虽然朝廷可以派兵平叛,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动不要紧,那烧的可是钱。若是能帮他们省了这笔钱,他们肯定乐意之至,说不准咱们还能趁机捞上一把。” 郭千并未说话,而是在低头沉思,伊华然清楚在他衡量得失,并未出声打扰。 第180章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背着个药箱,长相俊美,身形修长,只是脸色有些白,看上去病恹恹的。 男子来到近前,行礼道:“见过大当家。” 白炽不满道:“苏琦,你好大的胆子,竟让大当家等这么久!” 伊华然清楚白炽这是在提醒他,不悦道:“跪下。” 苏琦闻言身子一僵,却还是跪了下来。 “靠过来。” 苏琦跪着往伊华然的方向挪了挪。 伊华然抬起脚,伸进他怀里,道:“我的脚伤了。” 苏琦低垂着眼眸,身子往后躲了躲,跪坐在腿上,伸手去脱伊华然的靴子。 伊华然抬头看向郭千和杨山,道:“老二老三,你们先商量着,我有些累了,待晚些时候,咱们再说。” 郭千和杨山没什么意见,和伊华然打了声招呼后,起身离开。 苏琦看着面前惨不忍睹的脚,微微有些愣神,不自觉地抬头看向伊华然,正好与伊华然看过来的目光撞上。 伊华然看着他眼底的惊讶,道:“你看出什么了?” 白炽看了看门口的守卫,在苏琦身旁跪了下来,小声说道:“琦哥,火凤凰已经被我们杀了,我们回来是为了毁了清风寨,救大家出去。” 苏琦本是江南富户苏家的大公子,在与好友出游时,被火凤凰撞上,于是便命人掳来山上。火凤凰得知他的身份后,敲诈苏家一百万两银子,却不肯放人,还强迫他做了自己的男宠。因其会些医术,便成了清风寨的大夫,平日里的待遇还算不错,至少除了火凤凰,没人敢碰他。 因为白融的原因,白炽每次承宠总会弄得伤痕累累,都是苏琦来给他治伤,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真的?”苏琦木然的眼中迸发出希望。 “千真万确!”白炽郑重地点点头,道:“若火凤凰没死,我们怎敢冒充他上山。” “好,好!”苏琦不禁红了眼眶。 白炽又转头看了一眼门口,轻声道:“琦哥,你要帮我们,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我明白,我明白。”苏琦激动道:“只要能离开这儿,让我回去看看娘,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炽叮嘱道:“琦哥,为了保险起见,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就先给他治伤吧,他脚上的伤太严重了。” 火凤凰最爱自己的脚,每每与人欢好时,总会让人亲吻她的脚,所以但凡与她行过房事的人,对她的脚都是非常熟悉,这也是苏琦一眼便认出伊华然是冒牌货的原因。 苏琦稳了稳心绪,开始给伊华然治伤,伊华然并未用他的伤药,而是用的自己的,相较于苏琦,他更相信余明磊的医术。 伊华然让他起身,叮嘱道:“若旁人问起,你就说我的脚只是伤了皮肉,并不严重,只是会留疤,其他不必多说,可明白?” “我明白。” 伊华然转头看了一眼白炽,道:“你也给他瞧瞧吧。” 白炽一怔,他觉得自己隐瞒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心中漾起暖意,笑着说道:“我没事。” “现在这种时候要养精蓄锐,不能有丝毫差错。” 白炽点点头,脱掉鞋子,道:“那就劳烦琦哥了。” 苏琦看看伊华然,又看看白炽,眼中的希望又多了几分,随即给白炽看了脚伤。 “扶我去卧房。”伊华然这次并未压低声音。 苏琦会意,和白炽一起扶着伊华然进了卧房。 伊华然躺上床,看向苏琦,“你在这儿守着,我们睡会儿。” “好。” 白炽走到软榻前,躺了上去,而苏琦则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门口。 两人走了两日的山路,都已经疲惫不堪,很快便睡了过去。苏琦见两人睡熟,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伊华然,忍不住在想,这张脸和火凤凰一模一样,声音也听不出破绽,若非脚略有不同,他压根不会怀疑面前的人是冒牌货,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琦被掳上山已经两年了,从最初的宁死不从,到逆来顺受,也不过是两个月的光景。他也曾看不起自己,没能守住底线,可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真的受不住。况且,母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若他死了,母亲该有多难过,他还想再见母亲一面。现在他真的看到了希望,回家的希望。 睡了一个多时辰,伊华然这才醒了过来,苏琦已经不在,守在房中的是白炽。 “大当家醒了。”白炽见他醒了,给他倒了杯水。 伊华然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顿时舒服了许多。 “大当家想吃什么,奴让他们去做。” 伊华然眉头一拧,不悦道:“这还需多问?” 白炽顿时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越是这样越好,就连他都分不清,更何况是旁人。他回了神,急忙说道:“是,奴多嘴,奴这就去安排?” 伊华然瞧了瞧脚上的伤,又拿起桌上的铜镜,仔细瞧着脸上的妆,确保不会被人发现破绽。这里可是龙潭虎穴,白炽和苏琦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他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约莫一炷香后,白炽拎着饭菜进了卧房,将一张矮桌小心地放在床上,把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道:“主人,饭菜齐了。” 第181章 伊华然瞧了瞧,桌上全是肉类,几乎不见素菜,小声说道:“你也吃点。” “好。”白炽应声,搬了个凳子坐下,和伊华然一起吃了起来。 伊华然吃着面前卖相一般的饭菜,却意外地觉得味道不错,也不知是因为真的饿了,还是这里的厨子手艺好。 两人正吃饭,门外传来说话声,“小的见过二当家,见过三当家。” 白炽闻言急忙放下筷子,将凳子放回原位,站在床边装作在侍候伊华然吃饭的模样。 杨山问道:“大当家可醒了?” “醒了,此时正在用饭。” 伊华然也放下了筷子,扬声说道:“老二,老三,你们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杨山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正是郭千。 “在榻上坐吧。” 郭千看向伊华然的脚,关切道:“大当家的伤没事吧?” 听他这么问,伊华然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被纱布包着的脚,沉声道:“虽未伤到筋骨,却极有可能留疤,这笔账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与火凤凰亲近的人皆知她最爱自己的双脚,伊华然自然要给些态度。 杨山出声安慰道:“那苏琦的医术不精,待明儿我让人下山掳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回来,保证不会让大当家的脚留疤便是。” 伊华然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道:“你们商量得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郭千开口说道:“我和二哥商量以后,觉得大当家所言不错,倒是可以与朝廷的人坐下谈谈合作。” 伊华然眼睛一亮,道:“老二也觉得这办法可行?” “那余衍林有心算计,便是未曾想留我们,那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不如给自己搏一个前程。” “此话怎讲?”伊华然的衣袖不小心扫到筷子,掉在了床上。他不悦地抬头看向白炽,道:“没眼力见儿的,没看到我们在谈正事嘛,还不赶紧把东西撤了。” “是,主人息怒,奴这就把东西撤了。”白炽急忙上前,将饭菜重新放回食盒,拎着送到了门外。 “过来帮我捶腿。”伊华然又吩咐道。 “是,主人。”白炽脱鞋上了床,将伊华然的腿抱到腿上,仔细按摩起来。 “老二接着说,怎么搏一个前程。” “若朝廷当真要拿余衍林开刀,那平远卫多数将领都会被牵涉其中,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伊华然明白了郭千的意思,眉头微微蹙起,道:“你的意思是让朝廷答应招安,将我们编入平远卫?” “占山为王看似潇洒,却并非长久之计,若朝廷下定决心,要剿灭我等,也并非难事,就好似此次余衍林的算计。这次我们识破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若有机会洗白,入朝为官,何乐而不为?” 这样的发展倒是伊华然不曾想到的,若真如他们所说实行招安,那这些山匪之前做过的孽都会一笔勾销,这绝对不是那些受害者想看到的。就比如白炽,当郭千的话一出口,他捶腿的节奏就乱了。 伊华然眉头皱紧,道:“老三可是忘了我们当初为何要建立清风寨?” “我没忘。当初我们建立清风寨是走投无路,如今放弃清风寨是形势所逼。”郭千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当家,若有其他出路,谁会想落草为寇,被人戳脊梁骨骂一辈子。” 伊华然转头看向杨山,问道:“老三也是这么想的?” “大当家,论武功,我自认不比那些武将差,论智谋,咱们有老二这个军士,为何不能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做山匪,生下的儿孙,那也是山匪,可做官就不同了,那可以封荫子孙。” “你们别忘了,武将是要上阵杀敌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战死沙场的结果。” “就算战死沙场,子孙还可以承继官职,至少去了山匪的头衔,以后家中万一出个能读书的,还能走科举之路。若一直做山匪,那就只能做山匪。”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外面有人禀告,“三位当家,平远有人传信过来。” 第062章 清风寨(2) “把人带到前厅, 我们这就过去。” “是。” 伊华然看向郭千和杨山,试探道:“他们这时过来,可是因为我在山下做的事, 传到了余衍林耳朵里,他们来兴师问罪了?” 郭千沉思片刻, 道:“应是商定劫军饷一事。” “你们先去,我整理一下,再过去。” 两人没有异议, 起身出了卧房。 “帮我更衣。” 白炽应声,起身去拿衣物,当然是齐方岑命人帮他买的衣服, 他可不想穿火凤凰的,万一染了病, 得不偿失。 见白炽有些心不在焉,伊华然抬头看过去, 安慰道:“放心, 有我在, 不会让他们如愿。” 白炽动作一顿, 心里的担忧瞬间消失,轻轻应了一声。 待伊华然穿戴整齐,白炽又让人抬来了轿子,这才前往议事厅。 伊华然进了议事厅, 目光锁定在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身上,这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身材匀称, 五官并不出众,嘴角勾着笑, 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伊华然在议事厅下了轿,在白炽的搀扶下,坐在了首位上。只是他并未开口,而是等着对方先说话,毕竟他不确定这人与火凤凰是否认识。 第182章 那男人的眼睛看向伊华然的脚,关切道:“大当家这是……” “受了点伤。”伊华然敷衍了回了一句,就男人这熟稔的语气,他已经确定两人认识,道:“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男人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道:“此事事关重大,大当家是否将无关人等遣退?” 伊华然拍了拍自己的腿,白炽会意,跪坐在地上,轻轻敲着。 “老二老三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那些山匪相继退出厅外,只留下伊华然、白炽、郭千和杨山。 男人扫了一眼白炽,到底没再多说,道:“大当家,我此次来,是奉大人的命令,与大当家商定劫军饷一事。” 伊华然调整了个姿势,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他,道:“那你来说说,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男人并未在意伊华然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据探子来报,押运军饷的队伍再有五日便能进入南山县境内。大当家需在后日下山,前往预定地点埋伏,只待押运军饷的队伍一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军饷劫走,运往约定地点,大人会派人在此处接应。” ‘预定地点’、‘约定地点’,这话一点信息量没有,他还不好多问,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伊华然只能想办法套取他想要的信息,“我想知道大人所给的信息是否可靠,我的脚伤了,需要时间恢复。” “五日是最快进入南山县的时间,也不排除中间出现什么岔子,耽误了行程。但大当家不能去赌这个意外,所以最迟要后日傍晚到达万平。” 他果然猜得没错,他们就是想让孙伟轩他爹背这口黑锅。 伊华然接着问道:“那押送军饷的队伍没有变动吧?” 男人信誓旦旦道:“大当家放心,军饷一出京都,便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不会有任何差错。” 伊华然点点头,沉吟片刻道:“那大人答应我们的好处……” 男人拍了拍手,厅外陆续进来一群人,两人抬一口箱子,整整十口箱子。待来到近前,他们将箱子放下,发出沉闷的声音,随即躬身退出厅外。男人将箱子打开,伊华然打眼一看,竟是整整十箱金条。 男人出声说道:“这是一万两黄金,以及十万两银票,事成之后,我会将另一半再一并奉上。” 一万两黄金也就是十万两白银,这样一算,他们事后所得就是四十万两白银。朝廷此次运来的军饷也不过一百万两,这就相当于他们拿走了三分之二。这要说没有猫腻,打死他都不信。 “大人果然爽快!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伊华然转头看向杨山,道:“老二,让人备酒,我要设宴款待贵客。” 男人拱手道:“多谢大当家盛情,我还需尽快回去复命,不能耽搁,待事成之后,我再与大当家不醉不归。” “既如此,那我便不留你了。”伊华然也不勉强,再次看向杨山,道:“老二,代我送送贵客。” 杨山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这位大人请。” 男人朝伊华然和郭千拱了拱手,便转身走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伊华然脸色难看地看向郭千,道:“当初我就奇怪,这运来的军饷拢共也就一百万两,可姓余的却愿意给咱们四十万两做报酬,我还觉着这买卖划算,现在想来,他就是把咱们清风寨当成了他的私产,这银子早晚还是他的。” 郭千深吸一口气,“他本就是这番用意。” 伊华然气恼道:“他娘的,他这是把咱们当成傻子了。” 郭千提醒道:“大当家,时间不多了,您还是早下决断为妙。” 伊华然眉头皱紧,挣扎道:“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郭千摇摇头,“这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伊华然恼怒地看向白炽,“没吃饭吗?用点力!” 白炽被吓得一哆嗦,急忙认错,加大了力道。 伊华然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是在挣扎。 没过多大会儿的工夫,杨山走了进来,见伊华然在闭目养神,转头看向郭千,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郭千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伊华然。 过了许久,伊华然终于睁开了眼睛,“如此大的事怎么跟兄弟们说?” “此事在未谈成之前还需保密,以免山寨里有姓余的眼线。” “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当真这般决定?” 杨山和郭千对视一眼,道:“大当家,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行,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做。”伊华然长出一口气,终于是松了口,“只是我脚上有伤,怕是下不了山,你们谁代我走一趟?” “我去吧。”郭千看向白炽,“小十一见过那人,就由小十一随我一起去。” 伊华然皱眉看向白炽,“小十二死了,我身边就只剩下他了,你要确保把他安全给我带回来。” “大当家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就明日一早出发。” “是,听大当家吩咐。” 此事商定后,伊华然又坐着轿子回了火凤凰的院子,遣退其他人后,伊华然看向白炽,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把鞋脱了,坐。” 白炽应了一声,坐到榻上,脱掉了鞋子。 伊华然看看他的脚,关心道:“你脚上有伤,明日又要上路,可撑得住?” 第183章 白炽听他关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小声说道:“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伊华然叮嘱道:“这次下山你自己小心点,遇到事能躲就躲,就好似那日在客栈,先保住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白炽顿了顿,问道:“需要我带话吗?” 伊华然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需要,我们已经商定好了。” 白炽温顺地点点头,“好。” “今晚好生歇着,明日你脚上的伤就能结痂,走起路来能好受些。” “嗯。”白炽认真听着他的叮嘱,千疮百孔的心好似在慢慢疗愈,许是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有一点阳光照进来,他都想拼命抓住。 一夜无话,伊华然留白炽在房中歇息,一个睡床,一个睡榻,就是想让他睡得安稳些。第二日清早,白炽便和郭千一起下了山,伊华然则叫来了苏琦侍候。他在清风寨两眼一抹黑,有个熟悉的人带着,至少能减少暴露的可能。 最初的两天,伊华然哪也没去,就在房间里养伤,至少在有动作之前,将脚上的伤养好。不过避免杨山他们怀疑,夜里他会让苏琦留宿,配合地发出一些响动,让旁人以为他们在行房。伊华然脸皮厚,没觉得有什么,但苏琦每每都会脸红,手足无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待脚伤好得差不多后,伊华然便让苏琦带着他在山寨里四处转悠,规划逃跑路线。期间他们还去了后山,也就是关押火凤凰男宠的地方。这是类似于现代建筑工地用来供农民工住宿的地方,盖了许多木屋,根据男人们的受宠程度,分为十人间、八人间、五人间、三人间、两人间,以及单间。说好听点这是房子,说不好听这就是牢房,无论是几人间,房门外都是木质栅栏,防止他们逃跑。 目前能住单间的只有一人,是个颇有异域风情的男人,叫费利安,他的五官立体精致,拥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健硕,是这些人中少有的。住双人间的就是白融和白炽,苏琦则是住在三人间。 这些男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有的谄媚,冲着他搔首弄姿;有的畏惧,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打战;有的愤恨,虽然隐藏得很深,但他还是能察觉到;更多的是麻木,眼神空洞,失去了神采。 伊华然看着面前形形色色的美男,不禁暗自咋舌,这火凤凰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在这清风寨里开起了后宫,这么多人她怎么顾得过来。后来问了苏琦才知道,那些不受宠的男人,火凤凰都会赏给下属,沦为整个清风寨的玩物,最后被玩弄致死。所以被掳上山的人不管最初多不情愿,在看到那些人的下场后,都会屈服。他就是这样,在亲眼目睹十几个人轮/奸一个少年后,碾碎了自己的尊严,屈服于火凤凰。 费利安站在房门前,隔着栅栏眼巴巴地看着伊华然,“主人,您最近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来寻奴了?” 一米八的大个,身形健硕的大男人,嗲声嗲气地跟他说话,还一边说话一边用脚磨蹭着栅栏,眼中是赤/裸/裸的勾引。 伊华然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实在有些接受不能,转身看向守卫,吩咐道:“把费利安和苏琦的房间对调,让苏琦住单间。” 守卫愣了愣,随即应声道:“是,大当家。” 费利安有些不敢置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恐地说道:“主人,奴哪里做错了,奴一定改,求主人不要厌弃奴。” 伊华然没有搭理费利安,一把揽过苏琦的腰,扬长而去。相较于费利安这种异域风情的男人,他更喜欢…… 啊呸,他不喜欢男人,只是逢场做戏而已!妈呀,扮女人扮得心理出问题了,还是赶紧解决这件事,赶紧回归正常生活吧。 第三日的下午,郭千和白炽回来了,两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是郭千的脸上难掩笑意。 伊华然出声问道:“那人可是朝廷派来的?” 郭千点点头,道:“他是平阳王世子齐方岑,也是皇上亲封的江南巡抚,此行就是冲着余衍林来的。” “平阳王世子?”伊华然佯装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身边的侍卫武功这么高,原来是皇亲贵胄。那你们怎么谈的?他可同意招安?” “自然同意,世子说会如实上呈皇上,到时会论功行赏。” “他的话能信吗?”伊华然皱起眉头,“万一咱们帮了他,事后他反悔,咱们还能拿他如何?” 郭千笑着说道:“他说若皇上不接纳咱们,便将咱们编入王府卫队,若咱们不愿,便补齐余衍林答应给咱们的银子。” 伊华然闻言眼睛一亮,道:“这样好啊,至少咱们不会亏。” 听他这么说,郭千似乎松了口气,杨山也跟着笑了笑。 伊华然接着问道:“那世子打算怎么做?距离押运军饷的队伍到达万平,就只剩下两日了。” “世子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需按照计划,带着人越过平远,直奔临县便可。” “临县?”伊华然佯装愣了愣,疑惑道:“不是在万平吗?” 郭千笑着解释道:“世子说要在临县动手,给余衍林做一场戏,将准备好的军饷劫走便可,然后翻越花溪山回到清风寨。” 伊华然不解地皱起眉头,道:“这么做的目的为何?” 第184章 “这样余衍林便以为是咱们越过他劫走了军饷,便会上山与我们谈判,到时我们只需将他拿下便可。” “若他不肯来呢?” 郭千笃定道:“只要他的目标在清风寨,他就势必会上山。” “行吧,既然你们已经商定好了,那就这么办吧。”伊华然转头看向杨山,“今日便是约定下山的时间,老三,这次你去吧,我的脚伤还没好。” 杨山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大当家放心交给我便是。” “既如此,那就赶紧布置吧,别误了事。”伊华然当起了甩手掌柜。 郭千和杨山对视一眼,相继起身离开。伊华然也招呼着白炽回了自己的院子。 伊华然径直问道:“世子可有话让你带给我?” 白炽摇摇头,“二当家盯得紧,我没机会与世子单独会面。” “那你们这次下山,二当家可有单独行动过?”繁华迷人眼,他对这个郭千可不信任。 “没有,我们下山后,就直奔临县的福来客栈,中间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伊华然点点头,不禁长出一口气,“来回奔波你也够累的,这几日好生歇着吧。” “好。”白炽笑着点头,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四月初五,朝廷押运军饷的队伍路过临县武南镇,在途经一处树林时被埋伏的山匪袭击,队伍死伤惨重,押运的军饷被劫,下落不明。 平远卫都指挥使司衙门,一名身穿盔甲的将领脚步匆匆地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书房门口,经侍从通禀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徐淮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指挥使。” 余衍林抬眸看了过去,道:“发生了何事?” 徐淮如实答道:“回指挥使,押运军饷的队伍,在行至临县武南镇时被劫,队伍中的军士死伤惨重,军饷下落不明。” 余衍林闻言眉头皱紧,道:“你说军饷是在何处被劫?” “临县武南镇镇外十里处的密林。”徐淮又重复了一遍。 余衍林的脸色顿时变了,“竟有人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劫军饷,简直是胆大包天!你带人立即前往临县彻查此事,务必把军饷找回来。” “是,指挥使。”徐淮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余衍林起身来到门口,看向候在一旁的侍从,命令道:“你去把吕志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侍从带着吕志来到书房,随后便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方才徐淮来报,有人劫了军饷。” 吕志一怔,随即说道:“怎会是徐淮来报?属下并未收到消息。” 余衍林的脸色更加难看,“那是因为清风寨那些人并未按照计划进行,他们在临县动了手!” “怎么可能!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的行踪……”说到这儿,吕志停了下来,紧接着说道:“难不成那只是他们的疑兵?” 余衍林一想到他堂堂平远卫指挥使,竟被自己瞧不起的一群草寇给耍了,就感觉胸中有一把火在烧,“带人马上封锁平远,不能让他们轻易过关。” “是,属下这就去。” 当天傍晚,有个小乞丐给余衍林送来一封信,余衍林看后,直接砸烂了桌上的茶盏。 “清风寨!你们好样的,我会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指挥使息怒!”吕志被吓得跪倒在地。 发过火以后,余衍林很快便平静下来,道:“他们劫了军饷,要想运回御龙山,就必须经过平远。而平远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他们不会冒险,所以军饷还在临县附近。派人暗查,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 “是,属下这就去。” 见他要走,余衍林又叫住了他,“齐方岑在哪儿?” 吕志急忙答道:“在万平,好似在找什么人。” 余衍林眉头皱紧,“他是何时去的万平?” “前日。” “李大勇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他每日都去巡视军营、练兵,到了傍晚就回家,没有接触可疑人物,也没什么可疑举动。” “派人好生盯着,若是有任何异动,马上禀告。” “是,属下明白。”见他没有其他吩咐,吕志转身离开了书房。 余衍林若有所思,“找人?他不是冲着我来的吗?又在找什么人?” 万平,齐方岑来到了伊华然的小院,派人敲了敲院门,等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出声问道:“你们找谁?” 于海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问道:“请问你家公子在吗?” “在。你们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于海答道:“我们是你家公子的旧识,路过此处,特来拜访。” “你们确定是来拜访我家公子的?”少年的脸色有些古怪。 “是啊,劳烦小哥通传一声。” “那你们等等吧,我去问一下公子。”少年说着,便又将院门关上了。 孙伟轩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少年过来,出声问道:“来的是谁?” “不认识。只说是公子的旧识,路过此地,特来拜访。” 对方这么说,那定是来找伊华然的,孙伟轩顿时紧张了起来,“来人有几个,长得什么模样?” 第185章 “来人有两个,一个坐着轮椅,另一个推着,坐轮椅的是个俊美公子。” “坐轮椅?”孙伟轩小声嘀咕道:“这清风寨还招残疾人?” 孙伟轩思量再三,招呼人来到门口,打开门看向外面的两人,“你们是……” 齐方岑看着面前的锦衣公子,不禁微微蹙眉,只一眼他便确定,这不是他要找的人。 “请问你可是尹公子?” 孙伟轩点点头,“是我,你是哪位?找我何事?” “我们是余大夫的旧识,去医馆找人,伙计说他今日未去,又说与尹公子住在一处,便过来瞧瞧。” 方才孙伟轩是为了防备清风寨的人故意撒谎,并未对他们有所怀疑,可经于海这么一说,不由起了疑心。余明磊没有隐瞒行踪,医馆的人都知道他回老家祭扫,可于海却说伙计让他来这儿找,这分明是在撒谎。 “恰逢清明时节,余大夫回乡祭扫了,你们若是找他,便过段时间再来吧。” 见他要关门,于海急忙阻拦,又问道:“那流云姑娘可在?” 连流云都知道,看来打听得很清楚,孙伟轩越看越觉得齐方岑二人目的不纯,“流云也跟着余大夫一起回乡了。” “他们一起回乡了?” “是啊,我还有事,不便相陪,请便。”孙伟轩退后一步,身后的人便上前,关上了院门。 于海低头看向齐方岑,果然看到脸色阴沉得可怕,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主子,奴才以为这纯属巧合,天下这么大,姓余的大夫多的是,是咱们猜错了。” 这种时候他原本不该来,可心里始终放不下,便冒险来了,可得到的结果非但没让他安心,反而更加忐忑了。只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只能等了结了这里的事再来确认,道:“走吧。” 于海闻言松了口气,推着齐方岑往外走,上了路旁停着的马车。马夫刚刚拿起缰绳,正准备驾车离开,突然窜出一群黑衣蒙面人,挥刀就砍向马夫。 马夫大惊,急忙喊道:“有刺客!保护主子!” 暗中冲出来一群人,与黑衣人打了起来,‘咻咻咻’一阵破空声传来,直冲齐方岑所坐的马车。于海原本想推开车门看看情况,冷不丁射来一支长箭,直奔他的面门,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关上了车门,只听‘当’的一声,长箭射在车门上,随即掉在地上,原来这车身铸了铁,普通的箭矢压根射不进去。 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将矛头对准了齐方岑的影卫。影卫虽然个个都是高手,奈何对方人多,又有弓箭手配合,许多人受了伤。于海听箭矢撞在马车上的声音没了,打开车门往外看,不禁心中大急,冒险坐到车辕上,拉起缰绳,一巴掌趴在马屁股上,马车瞬间冲了出去。 暗中的弓箭手见状转移目标,只可惜马车一个甩尾转了向,那些长箭全部射在了马车上。 马车急速往前冲,后面的黑衣人放弃对手,朝着马车追了上去,影卫见状拼尽全力拖住那些黑衣人。 于海架着车,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的主子出事。待来到拐弯处,车子慢了下来,突然从旁边的房檐上冲下来,抱住于海的身子摔向地面,随后另外一个人跳上马车,握住了缰绳,继续驾车往前跑,扬声喊道:“拦下后面的人!” 房顶上又出现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朝着后面追来的人群扔了过去,紧接着‘砰’的一声炸开,一阵浓烟阻止了众人的脚步,他们不停地呛咳,眼泪鼻涕不住地往外流。 于海挣脱束缚,看向马车驶离的方向,拼命追了过去,道:“快追,主子被绑了!” 那些影卫捂住口鼻,朝着于海的方向追了过去。而黑衣人也没停留,追着影卫而去。 不久后,余衍林收到消息,“你是说有人暗杀齐方岑?” 吕志点点头,道:“那些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过有影卫阻拦,他们并没有得手,但突然出现第三拨人,将齐方岑的马车劫走了。” “第三拨人?什么人?” 吕志犹豫片刻,道:“有可能是清风寨的人。” 第063章 清风寨(3) “又是清风寨的人?”余衍林眉头微蹙, 道:“他们为何要绑走齐方岑?” “指挥使可是忘了她在临县与石县令接头时,曾住在福来客栈,还与齐方岑产生过冲突, 带去的人几乎死了个干净,只余一个男宠跟她逃出生天。她好色成性, 又睚眦必报,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恰巧今日有人暗杀齐方岑, 被他们捡了个便宜。” 余衍林的人一直在盯着齐方岑,清楚那日发生的事,只是他们打算去追火凤凰时, 被齐方岑的人引开了,并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事发生之后, 齐方岑让影卫控制了整个客栈,他们的人进不去, 也无法窥视, 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 余衍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道:“你说这场暗杀会不会是齐方岑特意安排的一出戏?” “属下以为不像。”吕志顿了顿, 接着说道:“培养一名暗卫要付出的成本极高,这次的暗杀他带出来的暗卫死伤过半,那个从小伴着他的侍从,好似也受了重伤, 只为演一出戏,这样的代价太大。” “那依你之见,这暗杀齐方岑的人是谁?” 第186章 吕志摇摇头, 道:“齐方岑如今不良于行,形同废人, 属下也想不出,有谁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余衍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吕志见状疑惑不已,道:“指挥使可是想明白了什么?” “皇帝不愧是皇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没有容人之量。”余衍林深吸一口气,道:“齐方岑是他这一代中最优秀的,即便他不良于行,皇帝依旧放心不下。这次派他来江南,就是想让我们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原来如此!”经余衍林一提醒,吕志也明白了过来,跟着附和道:“皇上真是没有半点容人之量啊!”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哪个有容人之量?”余衍林嗤笑一声,道:“若换成我,也定会这么做。” 吕志问道:“那我们是否可以与平阳王世子联手?” 余衍林点点头,道:“倒是可行。只是他现在被清风寨的人抓了,要想与他合作,还得将他从火凤凰手中要回来。” 吕志恼恨道:“清风寨的人着实可恨,竟敢算计指挥使,以属下看,直接攻打清风寨,让他们知道与指挥使作对的下场。” “清风寨为何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易守难攻,如今我们骑虎难下,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与他们谈条件。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们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余衍林的眼中闪过杀意。 御龙山,伊华然正悠哉悠哉地吃着瓜果,看着手底下的山匪操练,较场外突然走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下山办事的杨山,跟在他身旁的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齐方岑。 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起身走了过去,白炽紧随其后。 杨山见他过来,笑着说道:“大当家,您看我把谁弄来了。” 齐方岑双手被绑,嘴上塞着块帕子,一双凤眼愠怒地看着他,这演技不输他分毫。 伊华然生了戏弄的心思,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他的嘴角,得意地笑道:“没想到吧,你到底还是落入了我的手掌心。” 齐方岑一怔,那手指微凉,指腹有层薄薄的茧,被他这样摩挲着,虽然不会疼,却有些痒,而且还……齐方岑回神,眼中的愤怒更甚,这眼神若是能化作利剑,伊华然此时怕是已经被戳成了筛子。 “呵,你越是这么看着我,我越是兴奋。”伊华然转头看向白炽,道:“把他弄回院子,给我洗干净了,晚上我要享用。” “是,主人。”白炽清楚这都是演戏,可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酸酸涩涩的。 伊华然直起身,拍了拍杨山的肩膀,关心道:“老二,此次下山可曾受伤?” “都是些皮肉伤,不值一提。”杨山将伊华然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大当家,那可是咱们的贵客,你千万别……”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方才不过是演给旁人看的。” 杨山闻言松了口气,适时地奉承道:“大当家做事向来有分寸,是我多虑了。” “回去歇着吧,待晚上我设宴,跟兄弟们喝上一杯。” “好。”杨山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杨山的背影远去,伊华然也转身回院子,刚到院门口,就碰到了行色匆匆的郭千,于是停在原地等他。 “大当家。”郭千气喘吁吁地来到近前。 伊华然皱紧眉头,道:“老三,这是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我听说世子被送进了大当家的院子?”郭千试探地问道。 伊华然怔了怔,随即说道:“老三,你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不会是不放心我吧。” 郭千有些尴尬地笑笑,道:“大当家,世子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伊华然眉头一拧,不悦道:“老三,我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吗?” 郭千心中自然是担忧的,毕竟他见过齐方岑,他的样貌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后山那些人压根没法比。他又了解火凤凰好色如命的性子,万一见色起意,来个霸王硬上弓,不良于行的齐方岑压根抵抗不了。到时他们不仅招安泡了汤,还会迎来皇室的震怒,那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不过,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郭千急忙摇头,道:“自然不是,是我多虑了,大当家莫怪。” “行了,回吧。晚上我设宴,给老二庆功,记得过来。”伊华然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耐。 “好,一定准时到。”郭千不放心地看了看院门,笑着说道:“那大当家留步,我先回去了。” 伊华然见他一步三回头,心中有些好笑,不再理会抬脚进了院子,这两人与火凤凰在一起那么多年,太了解她的性情,所以才会相继提醒他不能动齐方岑。这样一来,他要不做点什么,好似有些说不过去。 伊华然挥退了院子里的守卫,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他刚到门口,就见白炽开门走了出来,见是他,神情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道:“奴见过主人。” “在这儿守着,任何人不许打扰。”伊华然并未停留,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是,主人。”白炽应声,随手将房门关上。 齐方岑坐在轮椅上,手上的绳子没了,嘴里的布也不见了,看向他的愤怒眼神也消失了。 第187章 伊华然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这才几日不见,世子怎么好似有些憔悴?” “比不得你,看上去有些乐不思蜀。”齐方岑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脖子,竟然看不到喉结,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里的日子确实清闲,却不至于乐不思蜀。”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还吞了吞口水,伊华然以为他渴了,便又拿了出一个茶杯,给他倒了杯水。 齐方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不由微微蹙眉,道:“这茶……” “这是晒干的竹叶,世子可是喝不惯?”伊华然又喝了一口,道:“最近火气有些大,喝点竹叶可以去火。” “火气有些大……”齐方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又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竹叶茶,之前感觉奇怪的味道,仔细品起来,味道竟然还不错。 伊华然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后山囚禁的那些男人,不知为何竟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世子你说,那余衍林会什么时候来?” 齐方岑笑了笑,并未多做纠缠,道:“应该不会等太久。” 齐方岑去万平之前,便已经安排好了戏码,只是那群黑衣人的出现,让整出戏更富有了戏剧性,相信余衍林此时应该明白了齐璟派他来的用意。 伊华然担忧道:“余衍林多疑,世子的这出戏演得可真?” “有人横插一脚,想置我于死地,我带来的影卫死伤不少。”齐方岑说到这儿,凤眸中闪过心疼,以及愤恨。 “有人横插一脚?”伊华然微微蹙眉,猜测道:“世子的意思是有人真的行刺?” “嗯。”齐方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竟发现他好似已经喜欢上这个味道。 “看来世子的处境十分堪忧啊,到处都有人想要世子的命。”伊华然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笑,道:“不过这也说明世子足够优秀,才会让人如此忌惮。” 伊华然的话虽然说得很是含糊,齐方岑却清楚他已经猜到其中内情,这样敏锐又聪慧的人真是很难不让人欣赏,意味深长道:“你也很优秀。” 伊华然一怔,随即苦笑着说道:“我承认我很优秀,不过并没有多么高远的志向,我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滋滋润润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此事过后,咱们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齐方岑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开视线。方才他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将他招揽到麾下,他听明白了,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的心里难免有些惋惜,他若能有这样的人才相助,大事可成,可惜了…… 伊华然也安静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思量着他心里在想什么,位置坐得越高,就越多疑,自己方才那番话,他听是听了,却未必会信,此时应该在想要如何处置他。 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帮他这一次,也就还完了柳如珺的人情,他和平阳王府就算是两不相欠,以后再没有任何牵扯。 “世子打算怎么处置这里的人?”伊华然打破了沉默。 齐方岑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该杀的杀,该用的用。” “该用的用?”伊华然皱起眉头,道:“世子说的这个可用之人,可是清风寨的二当家郭千?” “你也觉得他是个人才?” “是个人才又如何?他再聪明能干,也抹不掉罪大恶极的事实,世子若留他听用,难免会有失民心,得不偿失。”伊华然丝毫不掩饰对郭千的厌恶。 “让他改头换面,换个身份便是。”齐方岑理所当然地说道:“自古以来的枭雄,哪个手上少了血腥。” 伊华然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不得不说齐方岑不是个好人,他做什么事、用什么人都是从大局出发,从不会妇人之仁。但这样的行事作风,却是个合格的君王必须要具备的素质。 既然这样,那这把刀就由他来做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只提醒世子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否则就算侥幸成功,也终不会长久。” 齐方岑眼神微眯,危险地看着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山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这些天他在清风寨里到处转悠,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在炫耀杀了多少男人,糟蹋了多少女人,为清风寨抢了多少银子。他们清风寨讲究的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抢光杀光烧光,和小日子的所作所为如出一辙,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看着伊华然眼中的杀意,齐方岑眉头皱紧,不赞同道:“如今的形势……” “世子无需跟我说这些,世子的那些大计,我并不关心,我只是提个醒而已。”俗话说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聊不到一块去,没必要生拉硬拽,伊华然将杯子放到桌上,道:“世子好生歇着,我就不奉陪了。” 伊华然说完,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齐方岑一人。 伊华然看向门口的白炽,见他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白炽犹豫了一瞬,道:“方才崴了脚,有些站不住。” 伊华然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道:“你坐下,把鞋脱了,我给你瞧瞧。” 白炽小声提醒道:“这是外面,若是被人看到,会引人怀疑。” “那就去隔间。” 听着两人的对话,齐方岑眉头微蹙,两人这才相处了几日,便这般亲密了。想到白炽的长相,齐方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莫不是对这个男宠生了别样的心思?还是说他原本就有龙阳之好?还有他之前说的火气大,难道真的是…… 第188章 伊华然扶着白炽去了隔间,掀开他的裤腿瞧了瞧,确实是扭伤了脚,脚踝已经是青紫一片。 “你等着,我让人去叫苏琦。” 见伊华然要走,白炽出声叫住了他,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擦点药油就好。二当家刚回来,琦哥现在应该很忙,我不想他太累。” 伊华然愣了愣,随即想起清风寨中就只有他一个大夫,虽然临县的交战只是一场戏,但为了真实性,受伤在所难免,能给他们治伤的,也就苏琦一人而已,这会儿他确实会很忙。 “等着,我去拿药酒,给你揉一揉。” 白炽温顺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房间,垂眸看向青紫的脚腕,嘴角勾起一抹笑。 很快,伊华然拿来了药酒,帮他揉擦了许久,直到淤青散开才停下。白炽白着脸看他,见他额角出了汗,从怀里拿出帕子递了过去。 伊华然随手拿了过来,擦了擦额角的汗,待想还回去时,才发现这帕子有些眼熟,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这帕子……” 白炽见状急忙解释道:“我身边的东西都是那个女人给的,唯独这身衣服和这方帕子不是,我就偷偷留了下来,你别误会。”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不在意地笑笑,道:“没事,这样的帕子我有很多,这方你就拿着用吧。” 晴云没事就喜欢给他绣帕子,这样的手帕没有一百也有几十,送出去也不心疼。 晚上,伊华然去了前厅,这里摆了十几桌,许多人已经就座,他们都是山寨中的小头目。见他进来,他们急忙站起身,目视着他坐上首位,随后齐声行礼道:“小的们见过大当家!” 伊华然摆摆手,道:“坐。” “谢大当家。”众人相继坐下。 “今儿我设宴,就是为了给二当家庆功,二当家这次下山大获全胜,为咱们山寨抢了不少银子。”伊华然端起桌上的酒碗,道:“来,大家敬二当家一碗。” 众人纷纷端起桌上的酒,扬声说道:“敬二当家。” 杨山站起身,笑着说道:“好,喝!” 伊华然看着手里的酒碗,一咬牙便灌了下去,在他院子里,他喝不喝酒,有白炽给他打掩护,别人也不可能知道。可这种场合若是不喝酒,定会引人怀疑,只能硬着头皮喝,大不了就是头疼。好在另外一个人格清楚他做的所有事,他也能趁机偷偷懒。一碗酒下肚,伊华然的脑袋开始犯迷糊,耳边的声音似远似近,他知道杨山在说话,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大当家?” 杨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华然抬头看了过去,懒洋洋地说道:“我怎么觉着今日的酒有些不同,可是换了酿酒的师傅?” 杨山一愣,随即尝了口碗中的酒,道:“是吗?我怎么喝着还和以前一样。” “许是我的错觉。”伊华然端起酒碗,道:“清风寨能有今日,都是兄弟们的功劳,这一碗我敬你们。” “敬大当家!”众人扬声说道。 伊华然一仰头,将碗中的酒喝了个干净,白炽见状又给他续了一碗。 “大家不必拘束,都吃喝起来。” 众人相继坐了下来,和同桌的人开始打屁吹牛。 伊华然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一碗酒,居高临下地邪睨着厅中的人。那双明亮的杏眼含笑,可笑意未达眼底,仿佛猎人在盯着猎物。 伊华然抬起腿,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转头看向白炽。白炽会意,跪坐在地,轻轻帮他锤着腿。 郭千见伊华然一碗接着一碗地往肚子里灌酒,忍不住出声劝道:“大当家,今日房中有美人等着,还是别喝太多,以免误事。” 他的本意是不想伊华然喝醉,以免借着酒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可底下的人听着却不是这么回事,纷纷接话道:“二当家今日带回来的美人,那模样可是一等一的,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大当家果真艳福不浅!” “还能有十一好看?” “在后山,十一是拔尖的,可跟那美人相比,就逊色多了。” “当真如此俊美?” “那是自然。” …… 伊华然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眸,给自己捶腿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声问道:“你觉得是他好看,还是你好看?” 白炽的动作一顿,随即小声说道:“奴怎能跟他比。” 伊华然放下腿,坐起身子,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直视他的双眼,道:“说得可是心里话?” 白炽闻言心脏不禁漏跳了一拍,“奴……”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过了好半晌,他才轻声说道:“无论是身世,还是长相,奴都输得一败涂地。可奴对大当家的心意,比得过任何人。” “呵。”伊华然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擦过他的唇,道:“我喜欢诚实的孩子。” 白炽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白皙的脸颊也迅速染上绯红。只是伊华然却突然松了手,起身将他拉起来揽进怀里,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在这儿浪费工夫了,兄弟们吃好喝好。” “送大当家。”众人相继起了身。 伊华然揽着白炽,步下台阶,走出了议事厅。 郭千见状急忙跟了出去,道:“大当家留步。” 第189章 伊华然靠在白炽身上,转身看过去,道:“不必啰嗦,我知道该怎么做。” 郭千闻言讪讪地笑了笑,道:“委屈大当家了。” 伊华然没再多说,揽着白炽走了出去。 待来到院子里,伊华然松开了白炽,道:“回去歇着吧。” 白炽见他径直走向卧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伊华然推开房门,看向桌前看书的齐方岑,不禁勾唇一笑,转身去关门,看到了门外眼巴巴看着他的白炽,却并未停下动作,将房门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身在龙潭虎穴,世子竟还有心思看书。”伊华然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着坐到了榻上。 齐方岑抬头看过去,伊华然半倚半靠的慵懒模样竟十分勾人,尤其是那双微微眯起的眸子。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酒味进入鼻腔,齐方岑皱紧了眉头,道:“你喝酒了?” “今日二当家凯旋,还给我带回了美人,自然要设宴庆贺。” 自从被伊华然折磨以后,齐方岑就对酒味十分敏感,不止他滴酒不沾,身边的人也允许喝酒。 齐方岑不悦道:“出去。” 伊华然轻笑出声,自然清楚他为何这种反应,其实这么久没见,他还真有点想,只是若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怕是再想走就难了。 “世子可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伊华然提醒道:“你如今不过是我掳上山的男宠,今儿我不仅不能出去,还得……” “你想作甚!”齐方岑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伊华然无视他眼中的威胁,继续说道:“还得演给外面的人听。筹谋这么久,想必世子也不想前功尽弃吧。” 齐方岑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否则……” “相较于世子,我更喜欢白炽。”伊华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竹叶的味道很快在嘴里散开,他喜欢这味道。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拧紧了眉头,道:“你不会已经和他……” “目前还没有,以后或许会有。” 齐方岑怀疑地看着他,“你有龙阳之好?” “确切的说男女皆可。” 伊华然竟用淡淡的语气,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齐方岑怔忪半晌,方才回过神来,道:“可你之前还说你没有龙阳之好。” “我只是不好世子。” 伊华然这话说得足够直白,也成功让齐方岑变了脸色,他是得多不待见他,才能说出这番话。 “你……”齐方岑的凤眸内满含怒气。 伊华然佯装不解地看着他,道:“我对世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不是好事吗?世子为何生气?” 齐方岑不禁一阵语塞,他是不想被个男人惦记,可这不妨碍他不满自己被人这般嫌弃,他堂堂世子的身份,又生得一副好样貌,哪里比不上一个卑贱的男宠?只是这话不能说,他说了就是自降身份,可憋在心里又十分难受…… 齐方岑不知道的是,他的难受才刚刚开始,因为不久后,就是伊华然自导自演的时间。 “我就喜欢你这副倔强的模样,放心,我会好好侍候你,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伊华然突然抽出了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榻上,一边抽嘴里还发出闷哼的声音。 “很好!是个硬骨头,我喜欢!” 紧接着又是一阵鞭子声,还有闷哼声。 齐方岑坐在一旁看着,仅是有些尴尬。可接下来的发展就有些让他坐立不安了。 “呵,男人,最会口是心非。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嗯~” 伊华然侧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嘴里发出声音,让齐方岑听得面红耳赤,竟好似在看一出活春/宫。他急忙闭上了眼睛,可不去看,听得越发真切,就好似受到蛊惑一般,脑海中更加浮想联翩,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心跳也乱了节奏。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拿了一张纸一分为二,堵住了耳朵。 第064章 清风寨(4) 隔间内, 白炽蜷缩在榻上,听着隔壁的动静,明知道是假的, 心里还是酸涩难忍。短短时日,他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甚至不曾见过真面目的男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他的事,却还是忍不住贪恋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 齐方岑实在受不住, 忍不住小声斥道:“够了吧!” 伊华然看过去,回道:“这才多久,若是停了, 岂非在说世子不行?” 齐方岑的脸色瞬间充血,起身走向床榻, 不客气地躺了上去,还放下了床帐, 道:“我累了。” 这是眼不见为净?伊华然勾起嘴角, 问道:“那我是继续, 还是不继续呢?” 齐方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负气地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可伊华然的声音直直地往他耳朵里钻,让他心猿意马,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就这样也不知煎熬了多久, 终于安静了下来,可还不待他松口气,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床帐被掀开,带起了一阵微风。 齐方岑转身看向已经坐到床边的伊华然, 质问道:“你想作甚?” 伊华然挑眉,道:“世子可是忘了,这是我的床。” 齐方岑命令道:“你去榻上睡。” “世人都说世子聪明绝顶,就连皇帝都忌惮万分,可我瞧着……”伊华然故意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也不过如此。” 第190章 齐方岑眉头皱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燥易怒,一点也沉不住气,就好似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齐方岑一怔,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他确实如伊华然所说,一直再被他一举一动牵动情绪。在他愣神的工夫,伊华然不管不顾地往床上躺,齐方岑急忙坐起身子,恼怒地看着他。 “世子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伊华然侧身躺下,单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着齐方岑,玩味地说道:“世子这般紧张,莫不是对自己没自信,怕控制不住对我做什么?”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在床的里侧躺了下来,“你想多了。” “那就晚安。”伊华然躺好,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齐方岑听着伊华然的呼吸声,确定他睡熟以后,轻轻转身,看着这张脸,心中升起一股冲动,想要伸手抹掉他脸上的伪装,看一看他的真面目。在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时,他的手已经伸了过去,却在即将碰到他的脸时被攥住。他心下一惊,就听伊华然用饱含睡意的声音,轻哄道:“乖,别闹,快睡!” 这话听得齐方岑脸色微红,冷哼一声抽回了手,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本以为会睡不着,不曾想竟很快便睡了过去,而且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伊华然的脸,然后就发现他不仅抱着他的腰,腿还搭在他的身上。齐方岑呼吸一滞,脸色瞬间涨红,随即轻轻收回手脚。 齐方岑的动作虽轻,却还是惊醒了伊华然,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彻底恢复清明。他转头看向里侧,竟发现是齐方岑,下意识地以为那个人格又把他怎么着了,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见他身上衣衫整齐,不禁长出一口气,赶紧翻身下床。 听到开关门的声音,齐方岑这才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平躺在床上,不禁陷入沉思,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在他身边睡着,竟也不会做噩梦。还有那种熟悉的感觉,脸可以变,声音可以伪装,可身高呢? 仔细想想,他们虽然同过房,却从未见他脱衣服,即便是那个恶鬼在折磨他的时候,也只是脱掉外衫,并未与他赤身相见。还有他初回来时,他竟要主动搬出正房,哪个出嫁的女子会主动提出与夫君分房睡,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要掩藏身份。还有他的病,除了余明磊,他从未让旁人看过病,即便他说要去请太医,他也找借口拒绝,因为只要大夫一诊脉,他男子的身份就会暴露。 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浮现,以往忽略掉的细节,也一一被找到,齐方岑心中怀疑的种子在生根发芽,难不成伊家为了配冥婚,竟找了个会易容且会变声的男人来顶替,所以才找机会逃走? 不对,他曾不止一次地替他擦过眼泪,那张脸不可能是伪装。齐方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脸没有问题,那就是说他确实与伊清歌是双生,但这双生也有可能是一男一女,多数女子会在十五六岁停止生长,而男子却不同,两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那这样是否就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儿,齐方岑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难不成他心心念念的人竟是个男子?那折磨他的那个到底是恶鬼,还是他的伪装? 愤怒在心中升腾,齐方岑起身下床,冲到门前,却顿住脚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如果他此时冲出去,定会引人怀疑,那他们做的这一切牺牲,就前功尽弃了。要以大局为重,齐方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盯紧了他,问出答案是早晚的事,他不能打草惊蛇。 伊华然抱着东西进了隔间,白炽听到动静,睁眼看过去,见是伊华然,起身坐了起来。 “你帮我去打水,我要重新易容。” “好。”白炽没有多问,起身出了房间。 待他打了水回来,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伊华然抬头看过去,道:“你有话要说?” 白炽犹豫一瞬,开口说道:“我能看一看你的脸吗?” “现在不行。”伊华然没有犹豫,果断拒绝,“你出去吧。” 白炽眼中难掩失望,“那何时可以?” “时候到了,自然也就见了。”那张脸太过招摇,能不露最好不露。 白炽点点头,垂下眉眼,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起身将房门上了闩,又关紧了窗户,这才开始卸妆、上妆,待整理完妆容后,他又换了套衣服,这才让白炽帮他束发,完全不知齐方岑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伊华然端着饭菜回了卧房,走到齐方岑身前,道:“山上不比山下,早饭简单了点,世子将就着吃。”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径直问道:“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 伊华然心里一紧,昨晚是另外一个人格操纵身体,也没跟他留个纸条,他哪知道答应了齐方岑什么事。他讪讪地笑笑,道:“昨晚喝得有点多,许多事都给忘了,世子不妨提醒一下。” 齐方岑淡淡地看着他,“我看你昨晚清醒得很,不像是喝多了。” “世子有所不知,我喝酒之后,无论喝了多少,都看不出醉酒的迹象,事实却是已经醉了。”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我之前就跟世子提过,我因喝酒误过事,已经许久滴酒不沾,乍一喝酒更容易醉。” 齐方岑没再揪着不放,道:“你昨晚答应此事过后跟我回京。” 第191章 “这不可能!”伊华然一听便知齐方岑说的是假话,心里不禁升起疑虑,他为何要问他昨晚发生的事?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试探!那他为何要试探,因为对他起了疑心。 “为何不可能?”齐方岑紧盯着伊华然的眼睛,道:“昨日你亲口答应,说要随我回京做我的谋士,怎的,今日便想反悔?” “就算答应,那也是酒后说得胡话,世子不必当真。” 伊华然敏锐地察觉,齐方岑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越发觉得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引起他的怀疑。 齐方岑皱紧眉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出尔反尔?” “那世子就当我是个小女子吧。”伊华然耍起了无赖,拿起筷子就开始吃早饭,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齐方岑一阵语塞,看着面前伊华然,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他怕暴露身份,绝不可能随他回京。可他为何又要出手帮他?茶楼里的那块砖头,客栈里的那张字条,以及他遇到危险时的及时出手。他说他本无意卷进来,是为帮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谁?他吗?他觉得欺骗了他,心中愧疚,所以出手相帮? 齐方岑灼热的眼神,让伊华然想忽视都忽视不掉,无奈地抬头,道:“世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赶紧用饭,待会儿还有事要做。” “我还未洗漱。” 伊华然一怔,随即轻笑出声,道:“是,我这就让人备水,侍候世子洗漱。” 伊华然走到门口,招呼人备水,又让白炽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将水盆放在盆架上,他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可要侍候?” “不必。”齐方岑推着轮椅来到盆架前,简单的洗漱一番,便重新回到桌前,压根没有换衣服的打算。 “世子这衣服都皱了,确定不换一换?” 齐方岑瞥了一眼桌上的衣服,道:“我穿不惯旁人的衣服。” 伊华然清楚齐方岑不换的原因,毕竟自己也怕染上病,没穿火凤凰的衣服,道:“这是我专门让白炽找的没穿过的衣服,世子放心穿便是?” 齐方岑下意识反问道:“你怎的确定没人穿过?” “白炽不会骗我。”伊华然想也未想地回答。 “你才认识他多久,就那么相信他?” “这与认识的时间长短没关系。”齐方岑的反应有些奇怪,好似个吃醋的小媳妇儿,伊华然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道:“世子不想换,那就不换。” 齐方岑见他垂下眉眼继续吃饭,不再搭理他,心里尽是不悦,只是这不悦的来由他又有些说不清,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主人,二当家和三当家求见。”门外传来白炽的声音。 伊华然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可要见他们?” “用完饭再说。” 伊华然扬声说道:“让老二老三在厅中坐坐,我用完饭就过去。” “是。” 伊华然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齐方岑身边。齐方岑一怔,往旁边靠了靠,“你想做甚?” “世子身上太干净,就这么出去会惹人怀疑。”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齐方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那你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转身去拿自己的瓶瓶罐罐,随后在齐方岑身边坐下,道:“把左手给我,你吃你的,我给你化妆。” 齐方岑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伊华然将他的袖子卷了起来,于是便在他洁白无瑕的小臂上描描画画,那感觉有些凉、还有些痒。齐方岑好奇地看过去,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他画的什么。齐方岑视线上移,只见伊华然低垂着眉眼,神情十分专注,好似在完成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他的睫毛纤长浓密,还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眉毛经过修饰,细看之下还有被刮过的痕迹,现在的眉形与之前的眉形有不小的差距。他原本的眼睛应该比现在看上去要大,右眼眼尾以及嘴角都有颗小小的痣,小到就是那种若不近距离看,不会留意的程度。 他忍不住感慨:这人竟然精细到这种程度,怪不得没人认出他是假冒的。 视线往下,他再去看伊华然描画的位置,不由神情一怔,那竟是个模样可怖的伤痕。想到昨晚他抽在榻上的鞭子,不禁倒抽一口气,忍不住问道:“这是鞭伤?” 伊华然淡淡应了一声,道:“火凤凰最喜欢的就是在男人身上抽鞭子。这伤痕远看可以,可千万别给人近看。” 齐方岑好奇地看着,一道鞭痕结束,他又在其上附加了一条,给人一种纵横交错的感觉。 处理完左手,伊华然又看向他的右手,“那只手。” 齐方岑依言伸了过去,伊华然又在其上画上了鞭伤,随后握着他的两只手不住打量,直到确定没有破绽后,这才松了手。 伊华然的视线上移,最后落在齐方岑的脖子上,道:“世子,你的脖子上还得弄点痕迹出来。” 齐方岑眉头微蹙,却并未阻止,而是侧了侧身子。 伊华然见状伸出手,“那世子忍着点痛。” 齐方岑闻言有些疑惑,不待他想明白,伊华然的手已经摸到他的脖子,狠狠拧了一下。 “嘶。”齐方岑吃痛,转头看向他,“你这是做甚?” 第192章 “吻痕不用画,掐一掐,再摸一摸,就有了。” 伊华然还想再上手,被齐方岑拦了下来,道:“我自己来。” 见他红了耳根,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收回了手,道:“成,那你自己来吧。” 齐方岑见他盯着自己,颇为不自在,道:“非礼勿视。”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背对着他,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好了。” 伊华然抬头看过去,青紫的痕迹一个挨着一个,不禁暗暗咋舌,这人对自己可真下得去手。 “我得给你脸上上妆。” “脸上还需上妆?” 伊华然拿了个铜镜给他,道:“世子面色红润,哪有半点被摧残的模样,不上妆,旁人看了可会信?” 齐方岑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如他所说,道:“那就上吧。” 伊华然将铜镜放到桌上,搬着凳子坐了过去,将他的轮椅转了转,两人面对面,已经靠得很近,伊华然却还在往他身上靠,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就听伊华然在耳边说道:“你闭上眼睛,头稍微抬一下。”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畔,让他的呼吸乱了一拍,心莫名紧张起来,他犹豫一瞬,还是按照他说得闭上眼睛,头微微抬了抬。下一刻他的下巴被捏住,随后便感觉一个柔软的东西在脸上扫过,紧接着他闻到了独属于伊华然身上的淡淡香味。 当微凉的手抹过他的唇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想要张口说话,耳边却传来伊华然的声音,“别动,马上就好了。” 齐方岑抬眸看了过去,伊华然的脸近在眼前,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处,仿佛下一刻他便要吻上来。齐方岑一怔,急忙错开视线,呼吸也跟着重了起来。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和他在一处,总会胡思乱想? “好了。”伊华然松了手,重新坐回凳子上,拿起桌上的那面铜镜,放到他面前,道:“世子瞧瞧,可还有不妥?” 齐方岑抬眸看了过去,镜子里的他面容苍白,眼窝青黑,就连唇色都白了几分,瞧着像是被刚刚摧残过。他转开视线,道:“没什么不妥。” 伊华然起身收拾他的瓶瓶罐罐,随后便推着齐方岑往外走,不忘叮嘱道:“待会儿世子就说这是逢场作戏,可别说是我画的。” 齐方岑淡淡应了一声。 两人出了房间,守在门口的白炽见齐方岑这副模样,神情微微一怔,心中泛起酸酸涩涩的涟漪,随即行礼道:“奴见过主人。” “跟着一起吧。” 白炽应声,走到伊华然身边,道:“还是奴来推吧。” 伊华然让开了位置,任由白炽接过了轮椅。齐方岑微微蹙眉,心中不悦,却并未多说什么。 白炽突然叫住伊华然,“主人等等,您衣服脏了。” 伊华然忍不住上下打量,“哪里脏了?” “在肩颈处,还是奴帮您擦擦吧。” 伊华然点点头,白炽上前,掏出帕子给伊华然擦拭。白炽在掏出帕子后抖了抖,齐方岑闻到了帕子上的味道,与伊华然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眉头不自觉地皱紧,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 “好了。”白炽擦完后,将帕子小心收了起来,又来到齐方岑身后。 “那就走吧。” 伊华然抬脚走了出去,白炽推着齐方岑紧随其后,很快三人便进了正厅。 郭千和杨山见他们进来,急忙起了身,嘴上说着见过大当家,其实关注的重点都在齐方岑身上。待两人看清他的脸色,不禁心下一惊,再仔细看去,竟还在他的袖口处,看到了被鞭打的痕迹。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忧虑,只是有外人在场,他们不好多问。 伊华然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勾起唇角笑了笑,道:“从今儿起,祁煜便住在我的院子里,改天挑个黄道吉日,我们成亲。” 伊华然的话音一落,不止郭千和杨山大惊,就连齐方岑和白炽也是一脸惊讶,只是做戏还得做全套。 郭千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后山这么多人,都没能让大当家生出成婚的念头,没想到这祁公子刚来一个晚上,大当家便想到了成亲,真是可喜可贺啊!” 杨山也跟着应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齐方岑眉头皱紧,凤眸中尽是愤怒,道:“我何时说过要与你成婚?” 伊华然走上前,捏住齐方岑的下巴,道:“昨晚上我们可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难道你还想不认账?” 伊华然说话时,视线落在他脖子上弄出来的青紫痕迹上。 齐方岑打掉伊华然的手,眼中的愤恨更甚,咬牙切齿道:“我定会杀了你!” “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等着你来杀我。”伊华然起身,道:“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跟我成婚吧,说不准明年,我便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倒是咱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 “你休想!我是绝不会让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天知道齐方岑要有多么强大的信念感,才能说出这番话。 “人尽可夫?”伊华然的脸色变了,眼中闪过寒芒,冷声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郭千见状急忙出言相劝,道:“大当家息怒,祁公子刚来,还不适应,等以后时间久了,知道了大当家的好,便不会这么想了。” 第193章 “哼。”伊华然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我有事要与两位当家商议。” “是,小的告退。” 值守的山匪躬身退了出去,很快火凤凰要大婚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清风寨。 待所有人都退下,伊华然走上首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郭千急忙上前询问,道:“大当家,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是逢场作戏。”伊华然不耐烦地说道。 郭千闻言一怔,转头看向齐方岑,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您没事吧?” “没事。”齐方岑拉了拉衣袖,遮住了伊华然给他画的鞭伤。 郭千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感叹:不愧是能干大事的人,这金尊玉贵的人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世子可要请个大夫瞧瞧?” 不待齐方岑说话,伊华然出声说道:“待会儿我让苏琦过来。” 郭千奉承道:“还是大当家想得周到。” “三日后,我和世子举行大婚,老三回去给姓余的写个请柬,派人给他送过去。” 郭千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以为呢?” 齐方岑抬头看向伊华然,沉吟片刻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就按大当家说的办吧。” 听齐方岑这么说,郭千长出一口气,道:“成,小人回去便去写请柬。” “老二,这几日多派些人巡山,尤其是你们回来的那条小道,不能让姓余的摸上来。” 杨山闻言笑着说道:“大当家的放心,我已经加了五个巡逻小队,五个暗哨,莫说是人,就是只苍蝇也休想飞上来。” 齐方岑出声说道:“听闻大当家山上养了许多男宠?” 伊华然闻言挑了挑眉,道:“世子想说什么?” “都放了吧。”齐方岑淡淡地与他对视,道:“对外就说为了讨我欢心,遣散了后山的男宠,这样大婚会变得更加可信。” “这怎么成!”伊华然果断拒绝,道:“我和世子只是演戏,不是真的成婚,放了他们,谁来侍候我?” 第065章 清风寨(5) “此事过后, 大当家便会进入官场,难不成还要带着他们?” “带着又如何?当官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养几个面首, 又有什么不妥?” “大当家是女子,能做官已是破例, 若传出这种丑闻……” 伊华然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在场众人心头一跳, 道:“那老娘就不当官,还在这清风寨占山为王,世子慢走不送!” 齐方岑的眼神冷了下来, 道:“你确定?” 郭千见状急忙出声打圆场,道:“大当家息怒, 世子息怒,咱们有话慢慢说。” 伊华然脸色有些难看, 质问道:“老二,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想让我遣散他们?” 郭千劝道:“大当家, 世子说得没错, 以后您就是史上第一位女将军,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没必要为了后山那些玩物毁了前程。” “他这就是一句空话,你也说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将军, 他怎能确定皇帝能让我入朝为官?你们都是男子,自然不愁前程,那我呢?万一不行, 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越是这种时候,伊华然越不能掉以轻心, 必须完全把自己当成火凤凰,从火凤凰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这样才更能取信于人。 就这么争着争着,齐方岑也入了戏,心中燃着一团怒火,道:“就算皇上不安置大当家,我平阳王府也有自己的亲卫,照样能安置大当家。” 伊华然嗤笑一声,道:“王府亲卫能与女将军能相提并论?” “那大当家的想如何?”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道:“若皇上不能让我入朝为官,那世子便纳我为妃,如何?” 齐方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绝不可能!” 伊华然脸色阴沉,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为何要冒险帮世子?” “之前我们便已说好,事后若不能保你们入朝为官,我会补齐四十万两给你们。” 伊华然死咬着不松口,“既如此,那我为何还要遣散他们?” 见齐方岑变了脸色,郭千再次出声打圆场,道:“世子息怒,此事要不容后再议?” 齐方岑眼里只有伊华然,压根就没留意到郭千在说什么,“我再加五万两。” “一口价,十万两。”伊华然也在认真讨价还价。 “成交!”齐方岑脸色阴沉地说道:“希望大当家说到做到。” “老三,此事你来负责。”他们这么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既不让人怀疑,还能把人放了。 见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郭千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好,此事交给我,大当家放心便是。” “我累了。”齐方岑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就回吧。”伊华然干脆利落地起身,看向郭千和杨山,道:“对了,三日后大婚,现在便让兄弟们操办起来吧。” “大当家放心。” 伊华然没再多说,和齐方岑、白炽一起离开正厅,朝着卧房走去。郭千和杨山对视一眼,伸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杨山心有余悸道:“就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我真怕两人会谈崩。” “咱们之前光想着能入朝为官,却忘了大当家是女子,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大当家自然要为自己要一个保障。”郭千倒是能理解伊华然的心思。 第194章 杨山点点头“还好没谈崩,否则咱们得一辈子当个山匪。” 郭千长舒一口气,道:“走吧,现在才刚刚开始。” 次日,余衍林便收到了清风寨送来的请柬,惊讶道:“这个火凤凰还真把那平阳王世子给吃了?” 吕志眼中难掩幸灾乐祸,道:“平阳王世子不良于行,身边没了影卫保护,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以火凤凰的性子哪能错过。” 余衍林笑了笑,道:“那样一个骄傲的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京都传来消息,平阳王世子妃病逝,听闻平阳王世子与世子妃伉俪情深,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得有多难过。” 余衍林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不准这平阳王世子妃之死,与皇帝有关呢。” 吕志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指挥使英明,属下自愧不如!” 余衍林得意地笑笑,道:“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你让人准备一份贺礼,我要上山庆贺。”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四月初八,是清风寨大当家火凤凰的大婚前日,清风寨内已经是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而被困在后山的那些男人,在清早时,便被蒙上眼睛送下了山。当他们得知自由时,人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待那些送他们下山的山匪离开后,才算回过神来,仓皇地四下逃散。 白炽看着这满目的鲜红,脸上不见半丝喜色,明明知道是假的,可心还是会疼,一揪一揪的,就好似针扎一样。 苏琦叫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回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白炽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苏琦犹豫片刻,小声问道:“你可是对他动了情?” 白炽一怔,随即苦笑着说道:“就连你也看出来了吗?” 苏琦叹了口气,道:“十一,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白炽垂眸,自嘲地笑了笑,“我不奢求什么,只想留在他身边,做个下人也好。” 苏琦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琦哥,我与你不同,我没了爹娘,也没了亲人,活着就只是为了报仇,若不给自己找个理由,我怕我撑不下去。” 苏琦清楚白炽的遭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白炽又扬起微笑,道:“我没事,放心吧。” 两人一起来到卧房门口,抬手瞧了瞧房门,道:“主人,喜服送来了。” “进来吧。” 白炽上前推开了房门,两人捧着喜服,相继走了进去。 伊华然与齐方岑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个棋盘,上面放着寥寥几个棋子。原本齐方岑是想试探他,和他下围棋,可伊华然说自己不会,只会象棋,于是两人便杀了两盘。伊华然下棋没有章法,接连输了两盘,可齐方岑赢得并不轻松,每每棋盘上都只剩下寥寥几个棋子。 “将军。”齐方岑落下棋子。 伊华然看着面前的棋盘,懊恼地说道:“早知道动马,不动车了,不玩了,总输。” 齐方岑瞥了他一眼,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在演戏。 白炽见状出声说道:“主人,奴帮您试试喜服吧,若是不合身,还可以改。” 索性没什么事,伊华然便站起了身,在白炽的帮助下褪掉外衣,试了试喜服。 “还不错,挺合身的。” 这场婚礼本就是假的,伊华然自然是没放在心上,喜服只要合身就行,以免露出破绽。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也试试吧。” 苏琦主动上前,道:“小人侍候世子更衣。” 齐方岑躲了躲,道:“不必,你们都出去吧。” “也好。”伊华然看向白炽和苏琦,道:“白炽随我四下转转,苏琦,你在门外守着,以免世子有何吩咐。” “是,主人。”苏琦和白炽相继应了声。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和白炽,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道:“我是让他们出去,你帮我更衣。” 伊华然闻言一怔,看看他坐着的轮椅,倒也没多说什么,挥手让白炽和苏琦退下,道:“我可没侍候过人,若是哪里做得不妥,世子可别嫌弃。” 齐方岑看着面前的大红喜服,当初他大婚,本人却没能到场,伊华然抱着他的灵位完成了婚礼。没想到两人又要大婚,也不知这是怎样的孽缘。 “世子,房中没了其他人,您是否可以起身了?总不能让我抱着世子更衣吧。” 伊华然的话打断了齐方岑的思绪,他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在伊华然的帮助下穿上了喜服。 齐方岑本就俊美无俦,如今穿上喜服,更增添了几分明艳,越发得好看,就连伊华然都看直了眼,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相貌、这气质、这身材,别说女人,就是男人见了,都得多看两眼。 见伊华然看呆了眼,齐方岑忍不住心生愉悦,可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时,又不由皱紧了眉,他就是个骗心又骗财的骗子,自己应该做的就是榨干他最后的利用价值,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伊华然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那一闪即逝的杀意,被他精准捕捉到,不禁暗自心惊,心中思量着齐方岑识破他身份的可能性有多大,嘴上却笑着说道:“世子不愧是世子,即便这般简陋的喜服,穿在世子身上,也是贵气逼人。” 第195章 齐方岑没说话,将喜服脱了下来,又重新坐回轮椅。 伊华然不以为意地笑笑,转移话题道:“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世子以为余衍林会到场吗?” “会。”齐方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竹叶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自来到这里他逐渐喜欢上了这竹叶茶。 “既如此,那便期待明日的婚宴了。”伊华然心中暗道:明日的事一了结,必须马上拎包袱跑路。 这两日他们一直同榻而眠,今日也不例外,待他们梳洗过后,齐方岑脱鞋上床,主动睡在里侧,而伊华然则要磨蹭到他睡着,才肯上床,与第一晚的情况正好相反。 伊华然睡觉很规矩,但凡睡着就只维持一个姿势,而齐方岑却正好相反,这两日醒来,总会发现自己紧紧靠着伊华然,就好似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一样,好在他睡眠少,总会先醒来,否则真的无法面对。 这两日他同样没有做噩梦,甚至连梦都没做过,睡得很沉很香,很是安心。这种感觉总会让他心生贪恋,可每每想到伊华然的身份,以及他的所作所为,他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寅时初,门外传来叫门声,“主人,寅时了,您该起了。” 伊华然听到了声音,却并未动弹,因为齐方岑睡觉不老实,无论他们睡之前离得有多远,过不了多久他都会缠过来,像只树袋熊一般,吊在他身上。也不知为何,伊华然并不排斥他的靠近,避免两人尴尬,他也并未推开,而且每天早上都会等齐方岑醒了,再假装清醒过来,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齐方岑轻哼一声,似是不满被人扰了清梦,还在他的身上蹭了蹭。素来清冷孤傲的世子,睡起觉来就像猫儿一样,伊华然真的很好奇,他每每醒来发现自己这样,都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儿,伊华然在齐方岑清醒之前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齐方岑。 齐方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再看自己,依旧和前两日一样,手脚都在伊华然身上,虽然依旧会有些不自在,却不似前两日那般强烈,只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一抬头便对上了伊华然明亮的双眼,心脏骤然紧缩,脸瞬间涨红了起来,就好似做了亏心事被抓包一样,既紧张又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他错愕地看着自己,半晌动弹不得,伊华然心中狂笑,面色却有些古怪,轻声开口道:“世子能否松松手,我该起身了。” 齐方岑瞬间回了神,就好似被烫到一般猛地弹开,漂亮的凤眸内是羞愤欲死的神情。未免他恼羞成怒,伊华然利落地起身下床,还贴心地放好床帐,随后无声地笑了起来,差点笑断气。 “主人可是起了?”听到里面的动静,白炽再次出了声。 伊华然顺了顺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进来吧。” 白炽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苏琦。 白炽将东西放到盆架上,笑吟吟地说道:“主人,今日大婚,需要好好梳妆打扮。” “你再去打盆水送去隔间,这里的东西就留给世子用吧。”伊华然看向苏琦,道:“你留下侍候世子。” “是,主人。” 白炽看了看床榻,随即垂下眉眼,跟着伊华然走了出去。不止他没见过伊华然的真面目,贵为世子的他也没见过,这样一想,他心里便没那么难受了。 齐方岑听着外面的对话,羞恼的情绪被不悦所取代,他自然清楚伊华然为何要去隔间,无非是卸掉脸上的易容,怕被他看到。 藏吧,早晚有一日,我让你藏无可藏。齐方岑恨恨地想着。 待伊华然上完妆,重新回到房间,在白炽的帮助下穿上红色嫁衣,又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他为自己挽发。平日里他只是简单地束起头发,就和男子一般。可今日是他大婚之日,不能再那般敷衍,不只要挽发,还要戴上凤冠霞帔,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全部收拾齐整。而齐方岑只需换个喜服,梳一梳头发,随后便苏琦的侍候下用饭,饭后还喝了两盏茶。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真是无语,他堂堂男子竟穿了两次嫁衣,成了两次婚,这要是说出去,谁会信。好在第一次是原主受罪,他穿来时已经洞房花烛夜。 齐方岑看似在喝茶看书,其实一直心不在焉,总会不自觉地看向伊华然,脑海中是属于他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想象着他穿上嫁衣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主人辛苦了。”白炽说完伸手去给伊华然捏肩膀。 伊华然放松下来,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腰,忍不住抱怨道:“这成婚也是个力气活!” 白炽体贴道:“主人若实在不舒服,就到床上趴下,奴给主人揉一揉。” “没事,起来活动活动就好。”伊华然站起了身子,好好伸了个懒腰。 齐方岑最看不得伊华然和白炽互动,心中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冷声说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论规矩自然是比不得世子,不过在这儿,我可是山匪,最是没规矩的人,要什么站相坐相?”伊华然不以为意地笑笑,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伊华然要喝,白炽伸手拦了下来,道:“主人,这饭食和茶水都凉了,奴再去给您准备一份。” 伊华然点点头,将茶杯又放回了桌上,道:“你和苏琦也趁这儿工夫吃点,今儿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196章 白炽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又拿了份吃食和茶水过来。 伊华然坐到桌前,道:“你们也去吃吧,这里不用侍候。” 白炽朝着伊华然笑笑,和苏琦一起出了房门。 齐方岑见状心里的不悦更甚,道:“事后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送苏琦回家。”伊华然几乎不假思索,接着说道:“至于白炽,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了亲人,他若愿意,我便将他留在身边。若不愿,我便给他笔银子,放他离开。” 听他要留白炽在身边,齐方岑心中升起一团怒火,道:“你可知白炽对你的心思?”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可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是在演戏。” “你就没想过他在假戏真做?” 伊华然闻言皱起眉头,回想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白炽对他确实无微不至,不过他一直都以为这是在演戏,也因为他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从未往感情方面想过。 见他半晌不曾说话,齐方岑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否也在假戏真做?” “怎么可能?”伊华然想也未想,便立即反驳,“我又没有龙阳之好。” 可那晚伊华然分明说自己男女皆可,对比他们的表现,齐方岑可以得出结论,伊华然喝酒前和喝酒后果真不是一个人,这也更让他确信,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世子妃’! 没有龙阳之好,那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又算什么? 齐方岑心中的怒火在升腾,真想掐着他的脖子问问,为何要欺骗他。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要以大局为重,他拼命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现在你知道了,是否还要留他在身边?” “这只是你的猜测,做不得准,还得等我问过他以后再说。若他真对我有了别样的心思,那便不能将他留在身边。”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后便不能再装聋作哑,快刀斩乱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所以你……”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认出了他,否则以他的性子定会再次不辞而别,到时候再想找他就难了。 “什么?”伊华然好奇地看着他。 齐方岑移开视线,道:“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单纯,想要甩脱,没那么简单。” “多谢提醒。”伊华然也低头吃自己的饭,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真正想甩脱的是你,你才是最大的麻烦! 半个时辰后,天已经大亮,大婚的仪式也正式开始,因为齐方岑不良于行,去哪儿都是白炽推着,相较于皇家礼仪的繁琐,他们大婚的步骤堪称简陋,也就是齐方岑和伊华然拿着红绸在山寨里转了一圈,随后再到宴客厅拜堂。 因为抢了军饷,又抓了齐方岑,山寨内处于戒严状态,来的宾客都是与山寨有勾连的人,有的是隔壁山头的寨主,有的是压榨乡邻的地主,还有的是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总之一句话,都不是什么好鸟。 齐方岑和伊华然刚到宴客厅,就听有人脚步匆匆地过来通传,“禀大当家,余家主到。” 这一嗓子让齐方岑和伊华然心中一紧,又长出一口气,这所谓的‘余家主’不过是余衍林的化名,现在他还不能彻底和朝廷撕破脸皮,自然不能公开与山匪交往。他的到来,意味着大戏慢慢拉开帷幕。 伊华然掀起盖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扬声说道:“有请!” 话音落下,侍立在一旁的山匪齐齐喊道:“有请贵客!” 随着这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高喊,在场的宾客此时才有进了土匪窝的震撼,个个胆战心惊。 没过多大会儿,余衍林便带着人进了议事厅,加上他一共八个人,个个眼神锐利,身材壮硕,步伐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伊华然将目光锁定在为首的中年男人身上,不觉有些讶异,没承想江南指挥使司指挥使竟然是如此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余衍林的目光扫过齐方岑,最后落在伊华然身上,笑着说道:“听闻大当家大婚,余某特来庆贺,区区薄礼,还请大当家笑纳。” 余衍林挥挥手,便有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走了上来,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 “余家主能来,我清风寨蓬荜生辉,又备这般厚礼。”伊华然眼睛闪过那些金银财宝,脸上的笑容更甚,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伊华然挥挥手,便有人将箱子合上,抬了下去。 余衍林转头看向齐方岑,道:“没想到新郎竟是这般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怪不得能让大当家动了成婚的念头。” 齐方岑看着余衍林,眸光幽深,冷笑道:“余家主?哼!没想到堂堂……” 伊华然闻言快步上前,一把捏住了齐方岑的下巴,低声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听话,不要坏了我的兴致,否则我把你扒光了,赏给小的们!” 齐方岑愤恨地瞪着伊华然,那眼神就好似再看杀父仇人,哪有半点大婚的喜气。伊华然威胁地看了齐方岑好一会儿,这才松了手,只是他白皙的下巴被他的指甲刮出了一道红痕。 余衍林笑了笑,道:“大当家息怒,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怎能因余某闹得不快。” 郭千这个和事佬也适时出场,“大当家,吉时到了,咱们还是快些行礼吧,有事稍后再说,千万别误了吉时。” 第197章 “那就行礼吧。” 伊华然蒙上盖头,扯了扯手中的红绸。 郭千上前,扬声说道:“吉时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伊华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而齐方岑则是在白炽和苏琦的半搀扶半压制下跪在地上,并用力向下按压他的身子。 “二拜高堂。” 伊华然转身,再次下跪。白炽和苏琦拖着齐方岑转了身,依旧如是。 “夫妻对拜。” 伊华然这次也不起身了,直接跪着转了个身,面向齐方岑的方向。齐方岑依旧被白炽和苏琦压制着,抬头看向余衍林,那双凤眸带着屈辱和杀意。 余衍林则是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让他少安毋躁。 “礼成,送入洞房!” 第066章 清风寨(6) “礼成, 送入洞房!” 随着郭千的这句话出口,这次大婚便已结束,齐方岑又在白炽和苏琦的搀扶下, 坐上了轮椅。 伊华然看向余衍林,笑着说道:“余家主稍候, 待我回来,与余家主不醉不归!” “好,那便一言为定!” 伊华然将盖头掀起, 扯着红绸,牵着齐方岑在人前走过,就好似牵着自家养的狗, 哪有半分尊重可言。而齐方岑只能极尽愤怒地看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吕志看着他们走出议事厅, 小声在余衍林耳边说道:“家主,世子身上有鞭伤, 看来没少受罪。” 余衍林笑笑, 道:“这不是很好么, 他只能答应与我们合作。” “家主英明。”吕志适时地奉承了一句。 “听说世子不能人道, 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吕志一怔,随即答道:“应该是假,否则就算他长得再好看,火凤凰也不会与之大婚。” “想办法求证一下。”余衍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道:“好歹是个把柄。” 吕志点点头,“属下明白。” 不能人道就代表着不能延续香火,以齐璟对齐方岑的忌惮, 若得知此事是假,定会想尽办法对付齐方岑, 甚至是平阳王府,这绝对是齐方岑不想看到的。与人合作,自然要拿住他的把柄,那这人就只能成为他不断往上爬的工具。 郭千见余衍林与吕志小声私语,眼神闪了闪,笑着说道:“教场请来了戏班子,大家都去瞧瞧,待大当家出来,咱们就开席。” 众人应声,相继朝着教场的方向走去。 郭千和杨山对视一眼,来到余衍林等人近前,道:“余家主远道而来,想来也累了,不妨随我们到内厅一坐。” “那就有劳了。”余衍林跟着郭千走了出去。 杨山拦住吕志等人,“这几位兄弟,便随我到教场听戏吧。” 余衍林见状出声说道:“李安、梁勤,你们两个留下侍候,其他人都去听戏吧。” “是,家主。” 杨山看了郭千一眼,随即转开视线,道:“那就随我来吧。” 郭千引着余衍林三人进了内厅,又让人备了茶点招呼着,不过余衍林只是看看,并没有要用的打算。火凤凰并未按照计划行事,劫走了所有军饷,又拿此事威胁他,这胃口不是一般的大,在她的地盘,还是小心行事微妙,以免阴沟里翻船。 内厅中只有余衍林和郭千,其他两人守在了门口,余衍林淡淡地看向郭千,道:“三当家,就没话要对余某说吗?” 郭千打哈哈道:“小人愚钝,还请指挥使明言。” 余衍林冷哼一声,道:“三当家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指挥使也知道小人的身份,说得好听点是三当家,其实就是个听差办事的小人物,在清风寨都是大当家做主,她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在清风寨里就只有郭千能与余衍林周旋,这也是他留下的原因。 “呵。”余衍林轻笑一声,眼神却冷了下来,道:“世人谁不知三当家是清风寨的军师,大当家做什么事,都得问问三当家,三当家如今这般说,可是把余某当成了傻子?” “不敢不敢!”郭千急忙摆摆手,道:“指挥使何等尊贵的身份,小人哪敢啊!” “既然三当家什么都不愿说,那余某就不奉陪了。” 见余衍林起身要走,郭千急忙阻拦道:“指挥使且慢,大当家马上就过来,有什么事等大当家来了,再与指挥使好好商谈。” 余衍林眼神锐利地看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道:“余某第一次来清风寨,想四下走走,长长见识,三当家应该不会阻拦吧。” 郭千被看得心里一惊,冷汗霎时间冒了出来,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亡命徒,到底还是不能跟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相提并论。 “这是自然。那就由我带指挥使在寨子里转转吧。” 余衍林轻蔑一笑,转身走了出去,郭千急忙跟上。不等他们走出议事厅,就见一身喜服的伊华然走了过来,两人相继顿住脚步。 伊华然走到近前,出声问道:“余家主这是要去往何处?” 余衍林打量着伊华然,与方才披着凤冠霞帔相比,此时的她少了柔美,更显英姿飒爽,若非知道她的身份,没人会认为如此漂亮的女子,竟是心狠手辣的山匪头子,可惜是个人尽可夫的破烂货,否则倒是能收到房中做个暖床侍妾。他嘴角勾起微笑,道:“我想着有美人在侧,大当家应当会晚些时候再过来,便让三当家带我到寨子里转转。” 第198章 “美人就在身边,想何时宠幸,便何时宠幸,可余家主贵人事忙,想要见一面比登天还难,我自然要先陪好余家主。想必余家主也有很多话要与我说吧。” “确实。”余衍林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道:“大当家请。” 伊华然转头看向郭千,吩咐道:“让人好酒好菜侍候着,我要与余家主好好喝一杯。” “大当家放心,酒菜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端上来。” 一行人再次返回内厅,伊华然径直来到主座坐了下来,余衍林见状眼神闪过不悦,他在平远做指挥使多年,还没人敢让他坐在下首,没想到今日这个小小的山匪头子,竟有这样的胆子。 伊华然自然清楚他的不悦,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佯装客气道:“余家主快坐吧,不必客气。” 李安见状出声呵斥道:“火凤凰,你好大的胆子,在指挥使面前,首位岂是你能做的?” 伊华然神情当即冷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怎么着,你这是在我的地盘跟我摆谱?” 李安冷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清风寨寨主,当真觉得可以无法无天了?” “在别处或许不能,在这儿,我就是天!” ‘天’字落下,伊华然抽出腰间的鞭子,径直朝着李安抽了过去。李安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想躲时已经来不及,这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身上。 “主子还没发话,身边的狗就开始叫唤,这是哪来的体统。” 李安恼怒,‘当啷’一声抽出身上的刀,被余衍林按了回去。他脸上已然没了笑意,看向伊华然的眼神也冷了下来,道:“今儿是大当家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收起来吧。” “是,指挥使。”李安虽心中愤恨,却不得不将刀收了回去。 伊华然看向余衍林,道:“余家主是客,俗话说得好,客随主便,让余家主坐客位,有何不妥?难不成余家主是想鸠占鹊巢,要抢了我这清风寨?” 余衍林不动声色,一掀衣袍,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道:“大当家说笑了,我这次来一是为大当家贺喜,二是为军饷被劫一事。大当家是否该给余某一个交代?” “交代?”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又将问题抛了回来,伊华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未达眼底,道:“巧了,我也想跟余家主要个交代。” “大当家这话是何意?” 伊华然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今儿和我成婚的美人,余家主应该认识吧。” 余衍林闻言一怔,看向伊华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戒备,道:“大当家这是何意?” 伊华然并未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前段时间我下山踩点,听闻了一些趣事,与余家主有关。” “哦,是何趣事?”余衍林神色平静地接话。 伊华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听闻平远卫差点发生哗变,原因是卫中军士已有三年未曾发下饷银。可有此事?” “这都是无稽之谈,大当家不会信了吧。”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我又听说,皇帝派了个巡抚,来巡视江南,目的就是为了调查此事,看来余家主的境况岌岌可危啊。” 余衍林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波澜,道:“皇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任命巡抚,巡视各地,这都是官家常事。大当家不在官场,产生误会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不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伊华然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道:“若非余家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又何必费尽心机收买我们抢夺军饷?” “山穷水尽?”余衍林轻笑出声,也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道:“大当家何出此言?” 伊华然知道他不会认,继续说道:“余家主找我们清风寨,无非是想找块问路石,我们是谁,无恶不作的山匪,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还能在事后将劫夺军饷的罪名推到我们身上。而余家主呢,不仅得了钱财,还不会被人怀疑,简直一举两得。” “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非如此,我为何要给大当家四十万两?这不就是我们当初谈好的交易吗?”余衍林讥诮道:“大当家做了这么多年的无本买卖,这点道理都不懂?何来的委屈?” “余家主说得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伊华然点点头,却话音一转,道:“可我没说要赔了这清风寨啊。” “大当家这是何意,余某听不懂。”余衍林又喝了口茶。 “那巡抚巡视的不是江南,而是平远卫,余家主已经上了皇上的必死名单。”伊华然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接着说道:“这次余家主收买我劫军饷,有两个目的,一是劫走那一百万两,二是削弱我清风寨的实力,为余家主以后鸠占鹊巢做准备。” 余衍林勾起嘴角,却垂下了眸子,笑着说道:“大当家想多了,我劫军饷就只为了钱。” “余家主能看上我们清风寨,我应该感到荣幸,但可惜……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打算赔了这清风寨,所以我钱也要,寨子也要。” 余衍林的脸色冷了下来,道:“大当家的意思是不会归还军饷?” 伊华然含笑地看着他,随后吐出两个字,“不会。” 余衍林定定地看着伊华然,“没得商量?” 第199章 伊华然靠近余衍林,一字一顿道:“是,没得商量。” 余衍林眼中闪过杀意,“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场?” 伊华然眉眼弯弯,眼中却没了笑意,“余家主可知身在何处?” 余衍林不再掩饰,轻蔑地看着他,“你敢动我?” “呵。”伊华然轻笑,“余家主猜猜我为何要给你送请柬。” 余衍林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你想怎样?” 伊华然眼中尽是嘲弄之色,“我想效仿余家主。” 余衍林脸色阴沉地与他对视,“大当家这是何意?” “自然是拿余家主当问路石。” 余衍林闻言猛地站起身,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张嘴想要说话,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个踉跄,又重新坐了回去。 “指挥使!” 李安和梁勤见状心中大骇,纷纷抽出兵刃,护在余衍林身边,警惕地看着伊华然。 余衍林惊惧地看向伊华然,“这茶里有毒!” “没错。”伊华然坦然地点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为何要与你浪费唇舌?” 伊华然啰里吧嗦说这么多,还一个劲儿地喝茶,就是为了引诱余衍林。余衍林之前不动这里的茶点,就是怕被下毒。而伊华然一来到这儿,就随手拿起一杯茶,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那是他原本坐的位置,伊华然喝的也是原本给他上的茶,他就会认为这茶里没毒。再加上说多了话,又多有心虚,无论是真的口渴,还是暂时性的,他都会端起茶杯喝上几口。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事前服用了解药。 余衍林目眦欲裂地瞪着伊华然,“解药!若我死在这儿,我的人会立马攻打清风寨,到时你也活不成!”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居然还痴心妄想,真是搞笑!”伊华然眼中的笑意消失,被杀意所取代,“身为一方守将,不知保家卫国,却利欲熏心,连将士们搏命换来的军饷都贪,你他娘的就是个人渣,不配活在这世上。” “你……”余衍林一张口,又吐出一口鲜血,随后便两眼一翻,往后倒去。激怒余衍林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因为人一生气,便会气血上涌,毒发就会更快。 “指挥使!”李安手中的刀逼向伊华然,道:“贱人,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我让你身首异处!” “为虎作伥,你们同样该死!” 伊华然右手一挥,白色粉末瞬间飞出,李安和梁勤急忙屏住呼吸,却有粉末飞进了眼睛,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伊华然手中的长鞭甩出,随即卷住李安手里的刀,猛地用力夺了过来,再一挥刀,抹了李安的脖子,鲜血瞬间飞溅而出。 梁勤站在李安身后,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外跑,正好撞见走过来的郭千。 伊华然扬声说道:“老三,杀了他!” 郭千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躲开梁勤挥过来的刀,从腰间抽出类似于铁丝的东西,悄然靠近无法睁睛的梁勤,下一秒铁丝缠住他的脖子,随后郭千一个转身,背对着梁勤,将他吊了起来。梁勤挣扎地去抠铁丝,奈何那铁丝直接卡进了肉里,除了自己的肉,他什么都没抠出来,挣扎了一会儿,便失去了生息。 郭千见状松了手,梁勤的尸体滑落在地,他抬头看向伊华然,道:“大当家,那余衍林呢?” “死了。你去教场,让老二把那几个人也解决了。” 郭千到内厅一看,余衍林果然已经气绝身亡,不禁恭维道:“大当家不愧是大当家,朝廷的三品武将都不是大当家的对手。” 伊华然挥挥手,“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把人解决了,这件事咱们就算结了。” “好,我这就去。”郭千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招呼了几个山匪,将余衍林的尸体拖进了地窖,其他人则被直接扔下山崖处理。 很快,其他五个人也顺利被解决,只除了余衍林的心腹吕志。郭千和杨山带人找遍了清风寨,也没找到人。 伊华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转回了自己的院子。来到卧房前,只见白炽倒在地上,伊华然急忙上前查看,见他只是晕倒,不禁长出一口气,随后一脚踹开卧房,朝里看去。 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跟随余衍林而来的吕志,吕志的腹部被人捅了三刀,鲜血流了一地,胸口还有起伏,看情况还没死透,伊华然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一刀刺进他的喉咙,送他上了路。 齐方岑的轮椅还在,可人却不见了踪影,他环视一周,刚想出去找人,便听到床上有动静。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猛地掀开床帐,发现齐方岑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看模样有些不对劲儿,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伊华然的声音,齐方岑的身子一颤,随即抬头看过去,道:“我中招了。” 伊华然一怔,仔细一看他的神情便明白了,道:“你等着,我去叫苏琦。” “好。”齐方岑艰难地应了一声,再次蜷缩起身子。 伊华然急忙叫人去寻苏琦,随后便将门口的白炽抱到隔间。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苏琦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跟着伊华然进了卧房。 “他应该是中了春/药,你帮他瞧瞧,是否有药物可以治疗。我还有事要去议事厅,若是有什么事,便过来寻我。” 第200章 “好。”苏琦清楚今日会发生什么,心脏怦怦狂跳,打打杀杀的事他帮不了,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伊华然不至于分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激动的情绪,来到床前给齐方岑诊脉。 伊华然则长腿一迈离开了房间,解决了余衍林,接下来该是山寨的这些人,这些败类一个也不能放过。 伊华然径直走向酒窖,守在外面的人见他过来,行礼道:“见过大当家。” “宴席马上开始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两人赔笑道:“今儿轮到小的们值守。” “今儿是我大喜之日,不必值守了,赶紧去吧。” “这不太好吧,若是让三当家直到,小的们又要挨罚了。” 伊华然有些不耐地蹙眉,“若老三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两人脸上一喜,道:“谢大当家。” 伊华然摆摆手,道:“快去吧,我挑坛子好酒,也过去了。” “是。”两人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看着两人走远,这才走向酒窖,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个酒坛子。待他来到议事厅,一众山匪已经入了座,见他进来急忙起身行礼。 伊华然抬手往下压了压,道:“今儿是我大喜之日,没这么多规矩,兄弟们吃好喝好,今儿饭菜管够,酒管够。” “谢大当家!” 伊华然径直走进了内厅,这里已经被清理干净,丝毫看不出方才发生过命案。郭千和杨山坐在里面等着,见他进来,想要起身,被他按了下去,“咱们兄弟就不必客气了。” 伊华然打开酒坛子,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酒,走到首位坐下,道:“今儿的大婚虽然是假的,但干掉了姓余的那个老小子,让我出了一口恶气,光是这件事就值得庆贺。来,咱们先干一杯。” 郭千和杨山对视一眼,端起面前的酒碗,道:“这次能顺利解决余衍林,全靠大当家,我们敬大当家一碗。” “干。” 伊华然一仰头喝光了碗中的酒,最近他发现失去意识的时间长短与他喝酒多少有关,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拼命在想,一定要给他留张字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别总是让他两眼一抹黑。 见伊华然撑着脑袋,两眼紧闭,郭千关切地问道:“大当家,你怎么了?” 接连叫了两声,却不见伊华然回应,郭千和杨山对视一眼,刚想再说话,便听伊华然说道:“这两日总会头疼,一阵儿一阵儿的,方才又疼了一阵儿。” “大当家可曾让苏琦诊治过?” “看过,没什么大碍,许是之前下山,被人打了头所致。” 伊华然又要去拿酒坛,却被郭千抢先一步,道:“哪能让大当家斟酒,我来。” 伊华然也没勉强,拿起筷子吃了口菜,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今日之后两位兄弟可就要升官发财了,说不准日后咱们再见,我得尊称你们一句‘大人’。” 杨山听着高兴,脸上洋溢着笑意,“大当家这是哪里话,若要封官,也是大当家先封。” 伊华然一摆手,道:“咱们多年的兄弟,还跟我讲这些虚的?” 郭千和杨山对视一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都以为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可我偏不信,男子做的事,我也能做到,还能做得更好!”伊华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势十足,却在沉默之后,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可我再强,终究是一个人,搬不动这压在女子身上的大山。” 郭千和杨山虽然承认火凤凰是山寨的大当家,心中所秉持的却还是传统观念,不太懂伊华然说的话,也不能说他们不懂,只是不想去懂,因为他们是男人,主宰女子命运的男人。 “大当家不必难过,就算不能入朝为官,也能拿着银子,做个逍遥自在的地主,比在尔虞我诈的官场逍遥自在得多。” 杨山跟着劝道:“是啊,到时再买几个模样好的男宠养着,和在清风寨一样。” “呵。”伊华然看着他们笑了,端起酒碗又干了。 两人见状也跟着喝光了碗里的酒,杨山拿起酒坛,又给三人续上。 就在这时,苏琦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大当家,奴有事禀告。” 伊华然朝他招招手,苏琦急忙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人不好了,大当家快去看看吧。” 伊华然起身,道:“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郭千见状出声问道:“大当家,发生了何事?” “小十一伤重,我去瞧瞧。”伊华然随口扯了个谎。 “小十一怎会受伤,难不成……” “嗯,那人摸进了我的院子,被小十一误打误撞给杀了,只是小十一也受了伤。”伊华然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等我回来,不醉不归。” 郭千关切道:“那世子没事吧?” “把心放肚子里,不会妨碍你们升官发财。” 郭千讪讪地笑笑,道:“大当家说笑了。” 伊华然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苏琦紧随其后。 路上,伊华然轻声问道:“治不了?” 苏琦点点头,道:“这是烈性春/药,必须与人交/合才能解,否则会……会危及性命。” 第201章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院子,伊华然挥退院子里的所有下人,刚要进房间,就见隔间的门开了,白炽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看见他时神情一怔,随即行礼道:“见过主人。” 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你们收拾东西,待入夜之后,我们下山。” 苏琦眼中尽是欣喜,急忙说道:“好,我这就去收拾。” 伊华然抬脚进了房门,随后关门落闩,走向房中的浴桶,只见齐方岑蜷缩在浴桶里,浑身湿透,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伊华然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他紧紧攥住。他抬眸,那双漂亮的凤眸蒙上水雾,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第067章 清风寨(7) 热, 燥热,齐方岑只觉得体内着了火一般,即便是将整个身子缩在冰水里, 依旧无济于事。欲/望在吞噬他的理智,那里胀痛得厉害, 他不敢去碰,唯恐下一秒就会被欲/望所控,变成一只只知发泄的畜生。 突然, 额角传来凉意,他本能地伸手攥住,就好似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熟悉的香味钻进鼻腔,混沌的脑袋有一瞬间清明, 他抬眸看过去,‘华然’两个字脱口而出, 甚至带了些哭腔。 伊华然身子一僵, 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变了, 没想到他化成这副模样, 他竟还能认得出。 齐方岑本能地攀住他的手臂,慢慢站了起来,水声随即响起,‘哗啦’、‘嘀嗒嘀嗒’, 他只穿着一件中衣,因为湿透紧紧贴在身上,身材一览无余, 甚至能看清前胸的光景。 伊华然看得喉头一紧,而齐方岑已经攀住他的脖颈, 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伊华然微微推开他的身子,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看着那双被情/欲充斥的凤眸,道:“我给你个反悔的机会。” 齐方岑只看到伊华然的嘴巴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只是他讨厌那只捏住他下巴的手,于是他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本能地吻上了他的唇。伊华然眸光一暗,按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水是很好的润滑剂,伊华然长腿一迈,也进了浴桶,将他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全部扯了下来,双手扣紧他的腰,轻声说道:“纵然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砰砰砰’、‘哗啦哗啦’,浴桶里的水渐得满屋子都是,整个地面都被水打湿,甚至蔓延到了床前。 齐方岑背对着伊华然,努力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伊华然的身子,可每一次抓到又被撞出去,每一次都恶狠狠的,好似要将他的灵魂撞出去一般。他想要叫,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仿佛灵魂出了窍,飞到了空中,踩在云朵上。 …… 白炽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紧紧咬着唇,心好似被刺了一刀,疼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他不明白那样高傲的男人,怎会甘愿雌伏于人下,还这般无所顾忌。 收拾完东西的苏琦走了过来,自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清楚里面在发生着什么,看向面色惨白的白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世子中了烈性春/药,若不与人交/合,恐会危及性命,所以……” 白炽想起自己被打晕,问道:“那人为何要给他下春/药?” 苏琦摇摇头,道:“这春/药性烈,无药可解,估摸着已经不认人了。” “原来是这样。”白炽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道:“那世子恢复神智,会不会怪罪他?” 苏琦苦笑着说道:“若非有龙阳之好,应该没有哪个男子愿意被这般对待。况且,他还是那般尊贵的身份,所以他才让我们收拾东西,马上离开吧。” “那你在这里守着,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白炽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他不在意伊华然跟谁发生关系,他也没资格在意,他在意的是他的身边有没有他的位置。 “好,你去吧。” 从下午到傍晚再到深夜,里面才算安静了下来,苏琦和白炽坐在隔间,相继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山寨突然乱了起来,一个山匪踉踉跄跄地跑进了院子,白炽和苏琦奇怪地出了隔间,见他一身是血,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官军杀上来了,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死了,快……快禀告大当家。”山匪支撑不住,摔在地上。 白炽和苏琦对视一眼,急忙来到卧房门前,敲门道:“大当家,官军杀上来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伊华然听到动静,起身来到床前,看向趴在床上昏睡的齐方岑,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轻声说道:“再见了,世子殿下。” 房门被打开,伊华然出现在门口,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男装,一身黑色劲装,还蒙着面巾,扫了白炽和苏琦一眼,大步走向受伤倒地的山匪,抽出匕首,送他上了路。 “走吧。”伊华然抬脚走了出去,白炽和苏琦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于海带着人进了院子,看了一眼倒地的尸体,径直朝卧房走去。他推开房门,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踩着水,越过满地的衣服来到床前,见齐方岑正趴在床上沉睡,不禁长出一口气,试探地叫了两声,却怎么也叫不醒。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他转头看向跟进来枭,道:“你让他们先出去。” 枭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于海犹豫一瞬,掀开了被子,入眼的情形让他震惊地睁大眼睛,齐方岑浑身赤裸,身上仅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尤其是大腿两侧最甚,他不敢再看,急忙盖上了被子,脸色被吓得惨白。 第202章 “主子……”于海既心疼又愤怒,“这是哪个混账干的?!” 枭的眼中闪过复杂之色,道:“主子身上没有挣扎伤。” 于海一怔,转头看向枭,眼中的愤怒逐渐转变成震惊,道:“你是说这是……是主子自愿的?” 枭沉默了片刻,道:“也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 “肯定是被人下了药!主子那么爱主母,怎么可能与旁人发生关系,这要是被主母知道……”于海没再说下去,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打鼓。 “一切等主子醒了再说吧。” 于海像是想到了什么,愤怒道:“这里只剩下主子一人,一定是那个混蛋占了主子的便宜,未免主子怪罪,他才跑了。派人去找,一定要将那个混蛋找出来!” 枭不赞同地皱起眉头,道:“主子的安全要紧。” 想到那些暗杀齐方岑的黑衣人,于海打消了这个念头,却依旧恨恨地说道:“等咱们的人都到齐了,定要将那个混蛋找出来,碎尸万段!” 伊华然没事就在山里溜达,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也早就规划了逃跑路线,带着白炽和苏琦一路不停地下了山,随后在平远租了辆马车,前往万平。伊华然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了手心写的字,‘马上离开万平。’看到这几个字他顿时明白了,定是齐方岑认出了他的身份。 伊华然先送苏琦回到家门口,随后给了他一打银票,至少有几千两,临下山之前,他将火凤凰的家底都给打包了,足足十几万两银票,若非那些金子带不出去,恨不能将那些金条全部打包。 伊华然叮嘱道:“这些钱你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家人,若他们容不下你,便拿着这些钱去别处生活。你要记住,无论身边没了谁,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苏琦明白伊华然的意思,心下感动万分,将银票接了过去,犹豫片刻道:“我能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我这张脸是个麻烦,你若是看了,也会因此招惹上麻烦,还是算了吧,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苏琦心下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强求,解下身上的玉佩,道:“这玉佩上是我的随身之物,上刻有我的名字,送你做个信物,以后若有需要相助之处,尽管拿着玉佩来找我,我定义不容辞!” 伊华然点点头,将玉佩收了起来,拱手道:“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伊华然上了马车,白炽驾车而去,直到看着他们走远,苏琦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敲门。 待走出一段距离,伊华然叫停了马车,将白炽叫了进去。 伊华然直视白炽,道:“你想去哪儿,我送你。” 白炽有些忐忑地看着他,道:“我无家可归,你能收留我吗?” 伊华然紧盯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对我是否动了情?” 白炽心里一紧,没想到他竟这般直白地问出来,刚想否认,就听伊华然说道:“我要听实话。” 白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出声说道:“是,我是心悦你。” 伊华然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道:“这些钱你拿着,找个村镇买个宅子,足够你好好过日子。” 白炽闻言红了眼眶,漂亮的桃花眼里盈满泪水,道:“我不要钱,我只想跟着你。” “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若是把你留在身边,对你我都不好。不如快刀斩乱麻,就当从未相识。” 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疼到窒息,眼泪随之夺眶而出,白炽慌乱地说道:“我不要回应,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你就当多个侍从,多个伙计,多个什么都成。求你……” “不成。”伊华然果断拒绝,将银票塞进他手里,道:“银票你拿着,马车也给你,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就是别跟着我就成。” “那你为何要救我?”白炽哭着说道:“为何救了我,又要抛弃我?” “白炽,从一开始我便说过,我救你是为了利用你,达到我的目的。如今事情了结,你我的缘分也就尽了,压根没什么‘抛弃你’一说。”伊华然掀起车帘,道:“命是你自己的,路也是你自己需要去走的,如何选择你自己做决定。” 白炽见他要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我错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保证不会……” 伊华然挣开白炽的手,道:“你是白炽,不是十一,你该为自己活,不要再成为别人的附属品。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让我看看你的脸。”白炽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想看看你的脸,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怎知哪个才是我的真面目?既然不知,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伊华然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既然给不了,就不要让他抱有希望,以免伤人伤己。 清风寨,齐方岑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的晌午,虽然睡了一夜,身子却依旧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尤其是他的下半/身,完全动弹不得。 即便是一开始他因中药神志不清,可心里清楚和他做的是谁,只是身体不受控,像条蛇一样缠着他,不允许他离开一分一秒。后来药效渐渐褪去,他却并未停下,依旧一遍又一遍地要他,直到他昏死过去,彻底失去意识。 他不是不想反抗,在他察觉到自己清醒后,便绑住了他的双手,而且他的身子绵软无力,压根没有力气。他出声质问,他便吻上他的唇,吻到他窒息,脑袋晕乎乎,才肯放过他。经此一事,他越发肯定,这个轻薄了他的男人,就是他的世子妃。 第203章 “伊华然,你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声音嘶哑,好似破锣一般。昨日他因药物作用,无所顾忌地放纵自我,嗓子早就喊哑了。 听到里面的动静,于海急忙走了进来,道:“主子,您醒了。” 即便是隔着床帐,齐方岑也觉得无比羞耻,强忍着怒意,道:“人呢?” 于海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回主子,我们来的时候,人就不在了。” 齐方岑闻言怒火更甚,这个混蛋竟再一次不辞而别,到底把他当成什么,泄/欲的工具?一夜的时间足够他下山离开平远,就算站在去追,也追不上了。 齐方岑突然想到万平的那个小院,道:“派人去万平。” “万平?”于海怔了怔,不解道:“那人在万平?” 齐方岑怒道:“之前我们去过的那个小院,将里面的人都给我抓起来,好好查问清楚。” “是,奴才这就吩咐人过去。” “备水,我要沐浴。” 于海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想要闭上眼睛休息,可脑海中自动浮现昨日的荒唐,唇/舌/交/缠,肉/体/碰/撞,心里理不清的情绪,逼得他快要疯了,可那个罪魁祸首,却再次抛下他不知所踪。 “于海。” 于海听到齐方岑的召唤,急忙走了进来,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白炽呢?” 于海奇怪道:“白炽是谁?” “就是被他救下的那个双生子。” “没找到这个人,应该是两人一起走了。” ‘相较于世子,我更喜欢他’,伊华然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齐方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你要是敢,我一定……” 于海听着齐方岑的话,就好似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主子,您在说什么?” 齐方岑心里堵得慌,迁怒道:“水怎么还没来?” “奴才这就去催。” 一炷香后,水终于备好,齐方岑将人打发出去,费力地撑起身子来到浴桶前,可想抬腿却酸疼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迈进浴桶,紧接着小心翼翼地坐下去。 熟悉的刺痛感,让他感到极度羞/耻,忍不住骂道:“伊华然,你个混账!你最好别让我……” 齐方岑住了口,一想到他要说的三个字,心里就一揪一揪的疼,愤怒之余又觉得委屈,只是这委屈在冒头的一瞬间,便被他打散,因为强烈的自尊心压根不允许他承认。 “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 洗完热水澡,齐方岑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将于海和枭叫了过来。 “你们为何会上山?” 两人被问得一愣,于海说道:“不是主子命令我们,昨日亥时进攻清风寨啊。” “我没下过命令。” 于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齐方岑,道:“前日我们收到了这张纸条,这笔迹是主子的没错啊。” 齐方岑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看着纸条上的字,果然是他的笔迹,“这不是我写的。” “不是主子,那是有人模仿主子的笔迹,让我们攻打清风寨?”于海皱紧了眉头,不解道:“可这张纸条上写的每一处岗哨和值守的人数都十分准确,我们几乎没什么损伤,便攻上了山。” 想到伊华然之前说过的话,齐方岑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道:“他就是想借我的手杀了清风寨的人。” “主子,他到底是谁?为何能模仿您的笔迹?” 还能是谁,不就是他苦苦寻找两年的世子妃。当初得知人家也写的一手好行书时,他心里还有些得意,以为人家是因为倾心于他,才会苦练行书。可如今人家利用这模仿的笔迹,轻易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怪不得昨日那个混账会那般没有节制,原来就是为了不让他醒着。 齐方岑没有回答,接着问道:“余衍林呢?” “死了,尸体被放到了地窖里。”这次回答的是枭。 “那清风寨的人可还有活口?” 枭接着答道:“我们攻上山时,有大半的人已经死了,只有少数人还活着。死的人中就有清风寨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他们都是中毒而死。” “毒……”齐方岑想到了余明磊,道:“派去江北的人可回来了?” “没有。” “平远卫那边可有动静?” 枭如实答道:“军饷被劫,军心浮动。” 齐方岑很快收拾心情,命令道:“命人将这里清理干净,清点所有财务,以充军饷。” “是,主子。” “联合李大勇,肃清平远卫,还平远一个清明。”齐方岑有条不紊地布置着。 “是。” 午后,齐方岑一恢复体力,便径直下了山,带着余衍林的尸体,直奔平远卫大营,在李大勇的帮助下,抓了余衍林的心腹,控制了平远卫,随即将军饷如数发放,还以齐璟的名义,将从清风寨抬下来的钱财,全部充作军饷,补给了三年未领到军饷的军士。 平远卫的事顺利解决,可齐方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伊华然再次没了音讯。当他的人去到那座宅子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那家医馆也关了门。无论他的人怎么打听,也没人肯说有关伊华然的任何信息。 伊华然在与白炽分开后,便径直回了万平,见到了守在他家的孙伟轩。 第204章 “这几日可有陌生人来寻我们?” “有,前几日有个坐轮椅的公子来找过余大夫,说是余大夫的旧识。我很快便识破了他谎话,将他打发走了。” “果然。”在短暂的休息后,伊华然便恢复了清醒,看到那个人格留下的纸条,‘身份被识破’五个字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劳烦孙兄去胡家一趟,帮我将流云接回来。” “我这就让人去接。”孙伟轩吩咐孙亮去办事,随后又看向伊华然,道:“尹兄,清风寨的事怎么样了?” “清风寨没了。”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军饷并不是在南山被劫,牵连不到孙大人,孙兄不必再担忧。” 在收到军饷被劫的消息时,他爹便派人传来了消息,孙伟轩没想到伊华然竟有这么大的能耐,真的化解了此事。不过他真正震惊的是前面的那句话。 “清风寨没了,是什么意思?” “以后不会再有清风寨。”伊华然敷衍地答了一句,道:“孙兄,我有事必须离开万平,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以后也不要再来寻我。” “离开万平?”孙伟轩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为何?” 伊华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因为我有仇家找上门了,他权大势大,我惹不起,只能躲。” “什么仇怨,你说说看,说不准我能帮你。” “你帮不了,知县大人也帮不了。”伊华然清楚他想说什么,这是他与齐方岑的恩怨,他不想牵连其他人,“你帮我跟胡先生说一声,若有人在万平打听我的消息,你们就说没见过,不清楚。” “尹兄,你的仇家到底是谁?我外祖也帮不了你吗?”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紧接着摇摇头,道:“我得罪的是皇亲国戚,你们帮不了。” “皇亲国戚?” 孙伟轩眉头皱紧,若真如伊华然所说,那他们确实帮不了,但伊华然刚刚帮了他们,如今换他有难,他们怎能袖手旁观。 “尹兄不是会易容术吗?你易容后随我回县衙,至少能保你平安。” “孙兄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你们确实帮不了,我的易容对他没什么用。” “这怎么可能!”孙伟轩可是听张贵等人说过,伊华然的易容术相当了得,他们完全认不出,怎会对那人无效。 “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我的。”伊华然苦笑,道:“不说了,我时间紧迫,孙兄不必担忧,待过段时间他们走了,我再回来便是。” 听他说还会回来,孙伟轩心里好受了许多,道:“那你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孙兄不必问,我也不会说,你们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孙伟轩也没勉强,帮着他收拾起东西来。 一炷香后,晴云被接了回来,也加入了收拾东西的行列,午后他们便坐上马车,在孙伟轩的依依不舍中,离开了住了近两年的小镇。 伊华然并未走太远,而是在平远落了脚,这里也有他买的宅子,同样是拎包入住。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就在齐方岑的眼皮子底下躲着,看他还找不找得到。 至于服装加工厂,他走之前将自己存的设计稿,全给了加工厂的老师傅,足够他用上一段时间。只要他躲到齐方岑回京,他便可以重新回到万平。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余明磊,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万一被盯梢的人撞上,那就危险了。他只能拜托胡张两家的人,多留意进出镇子的人,一旦发现余明磊,立即让他离开。 齐方岑派人在附近找了七日,依旧没找到伊华然的下落,却找到了在街上游荡的白炽。 第068章 天罗地网 齐方岑打量着白炽, 神情憔悴,两眼无神,与之前在伊华然身边的模样, 简直判若两人。 “他人呢?” 白炽看着齐方岑,似是终于回了神, 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世子瞧我这副模样,不是就该猜到了吗?” 齐方岑皱眉看他, 并没有说话。 “我们都被他抛弃了。” 白炽的话戳中齐方岑的痛处,只是高傲的他不会承认,是伊华然自觉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所以逃了,没有他抛弃他一说。 “他去哪儿了?” “若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又怎会在这街上游荡?”白炽看着齐方岑笑了起来,可那双桃花眼中又盈满泪水, 道:“堂堂世子都被抛弃了, 我这个曾经做过男宠的下贱玩意, 又怎敢奢望能被他留下, 是我太天真了!” “放肆!”于海眉头皱紧,厉声喝道:“你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我胡言乱语?”白炽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道:“那你们能找到他吗?若不能,那我哪里说错了?” 于海愤怒道:“他那是逃,做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 他若不逃,被我们抓住, 定将他碎尸万段!” 白炽没有理会于海,抬头看向齐方岑,见他眉头紧锁,眼中尽是恼怒,不禁又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是我错了,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那日他救了你,将你带去了何处?” 白炽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炽垂下眸子,“那日我一直坐在马车里,直到进了那座宅子,才下了车。我不清楚那宅子在何处。” 第205章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白炽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清楚。” 于海与白炽并未有过接触,不过以白炽对齐方岑毫不恭敬的态度,便足够让他认定白炽与白融一样,“主子,奴才以为不动刑,他不会说实话,不如把他交给奴才,奴才保证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把他放了吧。”齐方岑淡淡地开了口。 “主子……” “嗯?”齐方岑打断他的话,道:“我的命令也不听了?” “奴才不敢。”于海急忙认错。 齐方岑看向白炽,道:“你走吧。” 白炽也没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待白炽离开,于海不解道:“主子,他明显在撒谎,你为何要放他走?” “他与我们一样,都想找到人。” 于海一怔,随即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道:“奴才这就让人跟上。” 齐方岑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看向桌上的书信,这是京都送来的家书,说了伊新去平阳王府认罪的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伊华然与伊清歌是孪生兄妹,而并非孪生姐妹。伊新竟让自己的嫡子代替嫡女冥婚,足见伊华然在伊家过得什么日子。 齐方岑忍不住在想: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才让他习得那般多的技艺,一切不过是为了好好活着。只是这并不能成为他欺骗他感情的理由,尤其还对他做了那种事,依旧不能原谅! 齐方岑想到白炽的憔悴,不禁低声说道:“这人是真的心狠,说丢下就丢下,没有半分犹豫。” 又一想他并未与旁人有过多的牵扯,心中的怒意便又消减了几分,“哼,倒还有些分寸。” 东郊的小院内,伊华然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大天亮,随后便开始在院子里锻炼,收拾收拾花草,喝喝茶、下下棋,索性来之前存了不少的吃食,家中就他们两个足够吃上几天。 “公子,世子真的寻来了?”无聊的晴云又开始给他绣帕子。 “如若不然,我为何要搬家?” 晴云看了看手里的帕子,似是觉得不太满意,微微蹙了蹙眉,道:“那这么说,世子对公子也算是情真意切了,公子都消失这么久了,世子还在寻公子。” “以前他不知我是男子,或许有几分感情,如今……若被他找到,定会将我大卸八块。”伊华然苦笑着说道:“这份情真意切,我当真消受不起。” 晴云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伊华然,道:“世子知晓公子的身份了?何时的事?” “嗯,幸好我跑得快,否则这会儿就被抓了。” 晴云好奇地问道:“世子是如何知晓公子身份的?” “我觉得我隐藏得很好,可他就是对我起了疑心,我也不知这是为何。”伊华然压根不知另外一个人格又与齐方岑进行了深入交流,对此事也是疑惑不解,道:“不管如何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那余大哥怎么办?”晴云面上难掩担忧之色。 “我已让胡、张两家帮忙,就守在镇子的必经之路上,若余兄回来,便让他赶紧离开。”伊华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余大哥可知咱们来了平远?”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们买的这些宅子,他都清楚,只要一一排除,总能找到我们。” 见晴云依旧眉头紧锁,伊华然笑着问道:“晴云,你是否对余兄有情?” 晴云被问得一怔,白皙的脸上迅速爬上红晕,道:“我们不是在说公子与世子的事嘛,怎么又说到奴婢头上了?” 伊华然笑了笑,道:“余兄年纪也不小了,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你们对彼此有情,为何不成婚生子?” 说到此处,晴云的眼神黯淡了些许,道:“奴婢总觉得余大哥心里有人了。” 伊华然一怔,随即想起原书中余明磊对伊清歌的痴恋,只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余明磊对他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压根感觉不到余明磊对他有什么特殊心思,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这人的性取向可不是能轻易更改的,他可没自信到掰弯一个正常男人。 “那你可知他心里那个人是谁?” 晴云摇摇头,“但奴婢知道余大哥心里的不是奴婢。”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待余兄回来,我帮你问问。” 晴云犹豫了一瞬,笑着说道:“其实奴婢觉得这样挺好的,不想打破现在的平静。” “为何?”伊华然有些惊讶。 晴云淡然地笑了笑,道:“若不问的话,我们还能如以前那般相处,若问出来,他心里的不是奴婢,奴婢要如何自处,我们之间也会因此产生隔阂,再回不到从前。奴婢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去打破。” “你倒是想得开。” “明知没结果的事,何必去强求。”晴云释然地笑了笑,“更何况能有这样的生活,是奴婢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奴婢知足。” 伊华然点点头,道:“好,那就依你。” 白炽从衙门出来后,便在在城里溜达,他清楚暗中有人在监视,不动声色地架着马车,路过牙行时,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伊华然的话在脑海里回响,犹豫片刻,便走了进去。伊华然给了他不少银子,足够他在平远买个不错的宅子,过着相对富裕的日子。只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他想再最后努力一次。 第206章 白炽花钱租了个小院,当日便住了进去,还添置了不少东西,一副要在这儿落脚的模样。就这样过去多半个月,除了每隔两三日出门买菜外,他几乎没出过院门,而京都却送来了催齐方岑回去的圣旨。 听到回报,于海忍不住出声说道:“主子,可能我们想错了,他真的不清楚那人的藏身之处。” 这么多天过去,白炽没有任何动作,让齐方岑也不禁开始怀疑,是否想错了。 见他不说话,于海接着说道:“主子,如今皇上要我们尽快回京复命,咱们是否该动身了?” 齐方岑淡淡地说道:“就说我得知世子妃病逝的消息,伤心欲绝,一病不起,暂时不能回京。” 于海有些担忧道:“这……怕是不妥吧。” “这才是我该有的反应。”齐方岑顿了顿,道:“待会儿派人去请大夫。” “主子,您为何执意要留在这儿?”于海颇为不解。 “该找的人,还没找到,我怎能轻易回京。” “可那人不仅会易容,还可以改变声线,加之我们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相貌、声音、身形,他都能改变,那就是完全换一个人,就算迎面撞上,他们也认不出啊。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我有种预感,若这次找不到他,以后若再想找,就更难了。” 于海劝道:“那就让枭留在这里继续找。皇上就想拿住主子的错处,主子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否则就是把刀递给皇上。” 齐方岑清楚于海说得对,只是他与伊华然之间必须有一个了结,否则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三日,若三日后,还没有线索,我们便启程回京。” 于海闻言不禁松了口气,“主子英明。” 两年没有音信,余明磊有些放心不下,便乔装改扮回乡祭扫,偷偷去看望了余明眉,见余明眉夫妻恩爱,日子过得顺遂,也就放心了,留下了些银两,便启程回万平。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南山县。离去近两月,余明磊归心似箭,不由加快了速度,只是刚到万平,就被人拦了下来。 “余大夫。” 余明磊一瞧是胡家的人,急忙勒住了马车,道:“乔四,你拦我马车可是有事?” 乔四四下瞧了瞧,小声说道:“尹公子让人传话给你,说仇人上门,万平不能待了。” 余明磊心中一凛,急忙问道:“你可知尹兄去了何处?” 乔四摇摇头,道:“不知。尹公子只命我等天天在这儿守着,一旦余大夫来了,便传话给您。” 余明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辛苦你了,代我请兄弟们喝酒。” “那小的就不跟余大夫客气了。” 余明磊没有耽搁,急忙往下拉了拉草帽,驾车离开了万平。在路上,他思量了思量,便驾车去了临县,来到临县的宅子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只是门上落着锁,一看就没人住。余明磊上前开了门,驾着马车走了进去。时间不早了,他又是长途跋涉,身体疲累,决定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其他地方瞧瞧。 余明磊径直走向客房,发现这里有住人的痕迹,便又去了其他房间查看,除了正房外,四间客房都有人住过,其中一间还有伊华然换下来的衣服,他忍不住在想:是他们之前来过这儿,被人发现了,还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避免被人发现,余明磊进入宅子后,便没再出去,只是烧了热水,啃了些路上买的干粮。等到了亥时,依旧没有来人,他确定伊华然是之前来过这儿,不知什么原因又离开了。 半夜,余明磊正睡着,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响动,他猛地睁开双眼,随即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只见院子里有个人影,一瘸一拐地朝着客房的方向走来。余明磊探进了袖子,基于伊华然的需要,这两年他没少配制毒药,出门带着些能防身。 那人影来到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敲了敲房门,道:“公子,我是白炽。” 余明磊眉头皱紧,以这人的行为来说,他应该来过这儿,而且与这里的人相熟,所以才会敲门,并报上自己的名字。 余明磊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就听白炽接着说道:“公子,我是来报信的,不会多做纠缠。” 余明磊想了想,决定沉默到底,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公子走后不久,世子便在街上将我抓了,询问公子的下落。公子放心,我什么都没说,而且时隔半月后才过来此处报信。”白炽垂下眼眸,双手不安地捏着衣角,道:“我知道公子不想见我,我也不会多留,就是想将这个消息告知公子。我……我这就走。” 白炽说完等了一会儿,见里面依旧没人回应,失落地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余明磊没有出面,任由他离开,可不等他走出去多远,院子里突然多出几道人影,将白炽围了起来。 白炽吃惊地看着他们,道:“你们……怎么会?” 枭没有理会白炽,而是径直走到余明磊所在的客房门前,抬脚便踹开了房门,迎接他们的是漫天的白色粉末。枭眼疾手快,及时屏住呼吸,捂住口鼻,随即提醒道:“他擅使毒,大家小心些。” 余明磊身上的毒药有限,只要他们把住出口,抓住他是早晚的事,他们僵持到后半夜,还是被抓了。 第207章 “余明磊。”房里没掌灯,又是个无月夜,等余明磊被抓了,枭才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微微蹙眉。 余明磊没说话,索性闭上了眼睛。借着火把的光,白炽也看清了余明磊的脸,英俊儒雅,是个美男子,只是那双眼睛告诉他,这不是他要找的人。枭没有多说,将两人扔进马车,押着便往平远走,待到天亮时,将两人带到了齐方岑面前。 时隔两年多,再见余明磊,模样一点没变。齐方岑冷眼看他,径直问道:“他在何处?” 余明磊没想到齐方岑竟追到了江南,怪不得伊华然会离开万平,不过想从他嘴里问出伊华然的下落,那是做梦。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世子无须白费口舌。” 于海看着余明磊,神情激动,道:“果然是你!快说,你把主母藏哪儿去了?” 余明磊闭了嘴,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 主母?白炽奇怪地看着众人,不明白他们再说什么。 齐方岑让人审问过余明磊,清楚他是块硬骨头,用刑对他没用,道:“你回乡祭扫,可见了你的妹妹?” 余明磊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应该清楚,若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即便世子找到他,他也不会再跟世子回去。” “你以为本世子会受制于此?”齐方岑的脸色冷了下来,道:“他欺瞒本世子这么久,本就罪该万死,本世子现在只想抓到他,让他知道欺瞒本世子的下场。” 余明磊见状不禁心头一跳,齐方岑如此反应,定是知晓了伊华然男子的身份,若伊华然落到他手中,定不会有好下场,“你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但我不保证你妹妹的死活。” 余明磊怒道:“你纵然是亲王世子,也不能草菅人命!” 齐方岑冷声说道:“你们的命在我眼里不过蝼蚁一般,死了也就死了,又能奈我何?” “那就杀吧。” 余明磊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让他出卖伊华然,那绝对不可能,只能对不起他妹妹,到了黄泉路上,他再跟她赔罪。 齐方岑的眉头皱紧,道:“为了个外人,你竟连你妹妹的性命也不顾?” 余明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齐方岑的脸色越发难看,道:“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余明磊闻言心头一颤,他自认隐藏得很好,就连伊华然都没发现,齐方岑怎会这么问? 听齐方岑这么问,于海终于明白他方才为何那么说,道:“余明磊,你快说话啊,你说你和主母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 余明磊听他这么说又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主仆俩的反应为何天差地别。 “余明磊,你别犯糊涂,主子对主母用情至深,一直在寻找主母的下落,你……” “闭嘴!”齐方岑打断于海的话,接着说道:“你没回万平,却在临县落了脚,看来他也没走远。狡兔三窟的道理不止你们懂,让人去衙门查,我要知道临县那座宅子是用谁的名字买的,再去附近几个县的县衙,去查同一名字购买的房产。” 余明磊闻言心中焦急,却不敢表现出来。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办。”于海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再让人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我病重,幸得一位姓余的大夫诊治,这才转危为安。” 余明磊猛地睁开双眼,愤怒地看向齐方岑,齐方岑这是打算利用他,逼出伊华然,道:“你卑鄙!” “呵,只要能抓到他,再卑鄙的事我也做得出来,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余明磊忍不住为伊华然辩解,“他是被逼无奈,并非诚心欺瞒。” 齐方岑冷笑,道:“他欺骗感情,也是被逼无奈?” “若非逼不得已,哪个男子会以女子的身份,与人冥婚?他以为自己会在平阳王府了此残生,哪里想过死了的人还能复生,他想保住性命,便只能那么做。” 男子!余明磊的话就如惊雷般,在枭的耳边炸开,让他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欺骗就是欺骗,有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抹去他欺骗的事实。” 余明磊一阵语塞,没再继续辩解下去。而一旁的白炽听得云里雾里,半晌没反应过来。 “把他们带下去。” 枭终于回了神,道:“是,主子。” 两人被带了下去,于海重新回到房间。 于海见齐方岑脸色不好,出声劝道:“主子,您别生气,主母不是那种轻浮之人,她与余明磊定然是清清白白的。” 齐方岑将齐恒给他写的家书递给于海,道:“看看。” 于海愣了愣,将书信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惊讶,到最后直接怔在当场,半晌反应不过来。 “怎么可能!”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主子,这怎么可能?主母怎么可能……” “伊新亲口所说,怎能有假?” “可主母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亦或是体态,哪一点像男子?”说到这儿,于海不由愣住,随即想起易容成火凤凰,欺负了齐方岑的那个男人,不敢置信地看向齐方岑,道:“主子,难道那人就是主母?” 齐方岑没说话,只是脸色越发难看。 于海一看便明白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主子是……是什么时候确定他的身份的?” 第208章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在御龙山上。” “就是……就是……” 于海想问是不是欺负他的时候,却又想起齐方岑和伊华然圆房的事,让他的脑袋彻底宕机,转不过弯来了。 好半晌后,他方才出声问道:“主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男子了?” 齐方岑听他这么问,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这让他想起留宿东厢房的事,在外人看来他们圆了房,而且之后又接连两次留宿东厢房,这很难不让人误会他有龙阳之好。 可他若说不知,那又怎么解释两人圆房的事?难不成要说,他被人捆住手脚,强行那什么了,他连人家一指头都没碰?这样的话让素来高傲的他怎么说得出口。 见齐方岑不出声,于海忍不住问道:“主子,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抓到他!”齐方岑说得咬牙切齿。 “然后呢?” 于海这话问到了点子上,齐方岑却回答不了,不禁怒道:“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主子息怒,奴才知错。” 家里的菜消耗得差不多了,晴云乔装改扮后出了门,到集市买了些青菜,又想买些肉,听到了肉贩和客人的对话。 “唉,你听说没,咱们平远来了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 “据说是亲王世子,就是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怎么来咱们这穷乡僻壤了?” “这谁知道。不过我听说这世子病了,还病得特别重,差点就死了,是个姓余的大夫给救回来了。” “那这大夫发达了,那可是皇亲国戚,光是赏钱就不少吧。” 晴云见状急忙问道:“那个姓余的大夫现在在哪儿?长什么模样?” 那客人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没见过真人。姑娘,你这是……” 晴云一怔,随即说道:“我……我娘病了,吃了不少药,一直不见好,我想着那大夫能救了世子的命,说不准也能救我娘,所以就问问。” “原来是这样。你要是想请大夫,就去指挥使司衙门,那姓余的大夫应该还在。” “谢谢大哥。” 晴云没再多问,脚步匆匆地回了宅子。 “公子,不好了!” 伊华然正在锻炼,见她神色不对,便停了下来,关切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我去买猪肉,听说一件事……”晴云将方才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焦急道:“公子,那姓余的大夫是不是余大哥?” 伊华然苦笑地点点头,道:“为了把我逼出来,这人还真是不择手段。” “那公子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自投罗网呗。” 第069章 回京(1) 伊华然将晴云安顿好, 便径直前往指挥使司衙门,他一身男装,俊美无俦, 过往行人无论男女皆为其侧目。 待来到衙门口,他看着威严又透着几分冷森的大门, 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果然是该来的躲不掉啊。 停顿片刻,他走向门口侍立的守卫, 道:“这位官爷有礼。” 伊华然一出现,守卫便有所留意,见他相貌出尘, 衣着不凡,不敢小觑, 客气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我姓尹,是平阳王世子的旧识, 劳烦通禀一声。” 一般这种自报家门的人说的都是真的, 尤其伊华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那侍卫不敢怠慢, 道:“原来是世子的旧识,公子稍候,我这就去通禀。” “有劳。” 伊华然站在门口等候,心中难免忐忑, 以齐方岑高傲的性子,最容不得欺骗,而他恰恰触碰了他的逆鳞, 一旦落在他手里,定不会好过。只是余明磊不慎被抓, 齐方岑有心要挟,若他不出现,余明磊不会好过。这件事本就是他将余明磊牵扯进来,若因此让余明磊有个万一,他余生都将良心不安,与其这样,还不如去面对,至少无愧于心。 齐方岑正在客房休息,闻听回报心中一跳,沉声让于海把人带来,并严加防范,既然来了,绝不能再让他有逃跑的可能。齐方岑半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书,目光落在书上,却半晌不见翻动,眼睛时不时地瞥向门口,明显是心不在焉。 于海带着人来到衙门口,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伊华然,他见过这张脸,就在临县的庙会上,当时齐方岑还曾对他说,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当时他并不觉得哪里熟悉,如今再看,竟发现他的眉眼与自己印象中的世子妃有五六分的相似。 伊华然见他在发怔,开口说道:“来接我的?” 于海看向他的眼神极端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让开门口的位置。 伊华然微微笑了笑,抬脚走了过去,在于海的带领下,来到客房门口。 于海上前回禀,“主子,人被带来了。” 齐方岑听到回禀,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随即皱紧眉头,懊恼自己有这样的反应,道:“让他进来。” “是。”于海看向伊华然,道:“主子让你进去。” 伊华然刚走出两步,就被枭拦了下来,他看过来的神情也是相当复杂,只是为了齐方岑的安全,他不得不开口,道:“兵刃、暗器、毒药,全部交出来。” “我身上没有兵刃和暗器,亦没有毒药,若不信,便搜身吧。”伊华然说完抬起双臂。 第209章 枭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一步,在他身上仔细搜了一遍,待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后,方才让开门口的位置,让他进了门。 伊华然看向靠坐在床上的齐方岑,径直开口道:“我来了,还请世子放了余明磊,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这张脸,心中愤懑,果然是他,冷声说道:“你有何资格和我谈条件?” 伊华然仿佛没有看到齐方岑眼中的愤怒,自顾自地走到软榻前坐下,道:“禹王在平阳王府的眼线作为交换条件,如何?” 齐方岑眼神微眯,定定地看着他,道:“禹王在平阳王府的眼线?” “是,只要世子答应放了余明磊,我便将他是谁告知世子。” “原来平阳王府中还有细作。”伊华然不顾自身安危,甘愿自投罗网,一见面就要求他将余明磊放了,好似余明磊的命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道:“我会查出他是谁,无须你告知。” 伊华然闻言神情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若再加上暗中支持禹王的大臣名单呢?” 齐方岑漂亮的凤眸闪了闪,这于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你怎会知晓这些?” “这个世子无须知道,只要世子肯将余明磊放了,并保证不会再找他麻烦,我便将这份名单写下来交给世子。有了这份名单,世子若想对付禹王,便易如反掌。” 齐方岑沉默了片刻,道:“你这么在意余明磊,若我用他要挟你,岂不是能得到更多我想要的?” 伊华然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与齐方岑对视,道:“每个人的忍耐都有限度,若是过了,那便只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也知人的忍耐有限度?”伊华然的神情中尽是冷漠,与在平阳王府中对他的态度天差地别,让齐方岑心里的怒火更盛,道:“以你对本世子做的那些事,本世子是否该将你碎尸万段?” 伊华然将束发的玉簪拔下来,抵住喉咙,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消了,还请世子不要殃及无辜,放了余明磊和晴云。” 伊华然说完便抬起手,狠狠刺向脖颈,齐方岑离得太远,又在床上躺着,压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玉簪撞上他的皮肤,随即便有鲜血流出。 伊华然转头看向攥住他手腕的枭,不满道:“我并未伤害你的主子,为何阻止我?” “伊华然!” 方才的一幕让齐方岑的心脏骤然紧缩,惊恐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直到枭攥住伊华然的手,他又猛地放松下来,这一紧一松,就好似溺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让他感觉头晕目眩,浑身疲软,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直到他听到伊华然那句话,心中的惊恐被愤怒取代,突然便有了力气,冲上前将他手里的发簪夺过来,狠狠扔在地上,‘啪’,发簪应声而断。 “你招惹了我,便想一死了之,哪那么容易!” 伊华然淡淡地看着他,道:“我这么做不是正如世子的意吗?”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心中有强烈的情绪在翻涌,却在目光触及他不停流血的伤口时,情绪在慢慢发生转变。 “我可以放他走,但你必须跟我回京,不能再试图逃跑。若你敢逃,我有办法抓到他一次,就有办法抓到他第二次,到时便是他的死期。” 伊华然并没有因为他的松口,而感到高兴,道:“我是骗了世子,却不至于搭上自己一辈子,若如此,还不如死了干脆。” 齐方岑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伊华然无视他的怒火,直视他的眼睛,道:“三年,我给世子做三年的谋士,三年后,我若想离开,世子不能阻拦。若世子答应,那我便随世子回京。” 齐方岑怒道:“若我不答应呢?” 伊华然勾唇一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齐方岑看着不停往外涌的鲜血,以及那张因失血白了的脸色,终究是心软了下来,道:“你把名单写下来,我就放他走。” 伊华然点点头,径直走到桌前,提笔就要写,完全不在意他的伤口还在流血,而他单薄的衣衫也早已被鲜血浸透。 齐方岑见状心里气闷,道:“带他去包扎伤口,不要脏了我的屋子。” 枭应声,走向伊华然,“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不用,一时半会死不了。” 为了余明磊,他竟做到这一步,齐方岑心里越发气闷,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道:“我让你去处理伤口,这是命令!” 伊华然抬头看过去,眉头微蹙,到底没有多说,起身朝门外走去。枭行礼后,紧跟着出了房门。 于海见伊华然浑身是血的走出去,被下了一跳,他没想到短短的时间,竟发生这样的变故,急忙进了卧房,见齐方岑脸色不好,关切道:“主子,您没事吧?” 齐方岑身子一个踉跄,撞在了榻上,低头看向染血的玉簪,他是习武之人,又在战场上厮杀过,太明白如何杀一个人,以那玉簪染血的位置,再深一点点,伊华然必死无疑,那个混账方才当真存了死志。想到这儿,齐方岑心里闷闷的疼,怒道:“扔出去!” 于海也看了过去,那只玉簪是伊华然的,所以他脖颈上的伤口便是这玉簪所致,这人是想以死谢罪吗?做了那样的事,确实是罪不可恕,但…… 第210章 于海抬头看了齐方岑一眼,他对伊华然用情至深,日思夜想,又寻了那么久,当真能眼看着他去死吗?于海不敢多问,弯腰捡起玉簪,便扔了出去。 待他回转,齐方岑疲惫地吩咐道:“让人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齐方岑坐在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盏茶过后,他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伊华然跟着枭进了隔间,一进屋就在榻上坐了下来,他了解齐方岑的性格,他受了那么大的侮辱,又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对他定是恨极了。反正若是易地而处,他定会杀了齐方岑,方能消解心头之恨,所以一进门他便抛出诱饵,因为齐方岑如今面临的最紧迫的事就是谋夺皇位,只要他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就能摆脱困境。而那一簪子他没留手,他赌会有人阻止他,果不其然,枭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而他的目的就是让齐方岑知道他不怕死,用死来威胁他无济于事。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伊华然如愿反客为主,谈下了还算合理的条件,三年以后,他便无须再隐藏身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枭帮他处理完伤口,道:“你的伤口很深,应该会留疤。” “无所谓,我并不在意。能给我拿身干净的衣服来吗?”伊华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嘴角勾起苦笑。他今日故意穿了身月牙白的衣服,就是为了能看上去更加惨烈些。 枭看向他被鲜血浸湿的衣服,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只要余明磊在,枭也不怕伊华然逃跑,转身便走了出去,连门都没关。伊华然提笔,仔细回想剧情中的事,将那份欠齐方岑的名单写了出来。 枭很快便拿了衣服过来,道:“这是我的衣服,你若不嫌弃便换上吧。” 伊华然接过衣服,抬头看向他,“你要盯着我换?” 枭一怔,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伊华然将身上的月牙白长衫脱下来,换上了枭的黑色劲装,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突然变得锐利,还是应了那句话,人靠衣裳马靠鞍。只是这散下来的头发……伊华然无奈地笑笑,他是真的不会束发,这两年都是晴云帮他。 枭进来时,便见他在与头发较劲,额间已经见了汗。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能否帮我束发?” 枭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来,拿起梳子给他梳理头发,他的头发很好,又顺又滑,还有光泽,就好似上好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可他将头发梳起,突然发现手边没有束发的工具,“我没有发簪。” “用发带亦可。”伊华然将红色发带递了过去。 枭接过发带,给他竖起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只是脖子上缠绕的白色纱布,将这份锐利打了折扣,倒是多了几分战损的美感。 “多谢。” 枭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枉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影卫,竟也被他骗了,还骗了不止一次,只是不知为何他对他就是生不起恨意。 伊华然将名单递给枭,道:“你把这个交给世子。” 枭低头看了看,道:“还是你亲手交给主子吧。” 伊华然想了想,道:“也好。” 两人相继出了隔间,来到卧房门前,于海正在外面候着,见他过来,神情怔了怔,随即说道:“主子吩咐,若你过来,直接进去便可。” 伊华然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枭紧随其后。 齐方岑靠坐在榻上,见他走进来,眸光在他的衣服上略有停顿,随后看向跟进来的枭,两人穿得一模一样,一看便知他穿的是枭的衣服。 伊华然走到近前,将写好的名单递过去,道:“这是我答应世子的名单,按照约定,世子也该把余明磊放了。” 齐方岑将名单接了过来,垂眸仔细看了看,不禁心头一颤,这名单中有几个是支持他的人,没想到竟是齐方宇安插的细作,怪不得齐方宇总是暗中针对他。 只是这名单的真实性,他有些怀疑,“这名单你是哪来的?”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但我确保这份名单是真的。世子若不信,可以核查,若有不实,任凭世子发落。”伊华然淡淡地看着齐方岑,道:“还请世子信守承诺。” 齐方岑沉默地与伊华然对视,良久后方才开口说道:“明日我们启程回京,到时自会放人。你放心,我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好,我相信世子。” 齐方岑抬头看向枭,道:“你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枭瞥了伊华然一眼,道:“主子三思。” “出去。”齐方岑加重了语气。 枭无奈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道:“有件事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伊华然走到桌前坐了下来,道:“世子请问,能回答的,我定如实说。” 齐方岑见他对自己没有半分恭敬,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只是强忍着并未发作。只是那个问题让他有些难以启齿,沉默了许久,方才出声问道:“有关你喝酒的事,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 伊华然闻言心里一紧,齐方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他斟酌片刻,道:“此事我并未欺骗世子,喝酒后的身子并非我所控。” 齐方岑紧紧盯着伊华然,努力分辨他话中的真假,只见他神情自若,态度恳切,完全看不出说谎的迹象。只是经历了之前的事,齐方岑对伊华然有了全新的认识,他的演技天衣无缝,想要分辨真假比登天还难,他不会再轻信他。可是不轻信,又能怎么做呢?他与那个恶鬼之间做得最多的就是……总不能…… 第211章 见齐方岑的脸色变了又变,想着之前那个人格对他的虐/待,伊华然心里有些发虚,他不会是想依样画葫芦地还回来吧。伊华然提起茶壶倒了杯茶,走到齐方岑面前,献殷勤地说道:“世子的嘴有些干,喝杯茶润润吧。” 齐方岑正想着在清风寨那一日的荒唐,伊华然却端着茶水过来,让他润润唇,难不成这人在暗示什么? 伊华然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不对,便将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随后一仰头喝了进去,道:“这茶中无毒。” 齐方岑见状不由一怔,心中忍不住在想:难道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单纯关心我?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中,伊华然有些不自在,起身说道:“若世子没有其他吩咐,我便先行退下了。” 齐方岑也没想好该如何确定他方才话中的真实性,便应声让他离去。 伊华然闻言松了口气,不急不缓地转身,却脚步飞快地离开,将不想与他独处的想法,具象地呈现在齐方岑眼前。齐方岑见状心中极为不悦,当初伊华然对他嘘寒问暖,为他争风吃醋,利用完以后又弃之如敝屣,现在又避他如蛇蝎,简直岂有此理! 于是第二日,齐方岑安排伊华然与他同坐一辆马车。 伊华然看着面前的齐方岑,沉思片刻,道:“世子……” 伊华然刚开口,便被齐方岑打断,“我们出发一个时辰后,自然会有人放了余明磊。” 余明磊与伊华然的关系,始终是齐方岑心里的一根刺,即便他是个男人,那也曾是他的世子妃,若两人真的有什么,那也是给他戴绿帽子。他不可能让余明磊再有机会接近伊华然。 “我相信世子言而有信。我方才只是想说,我每日都需喝药,在这狭窄密闭的马车里,味道怕是不太好闻,未免让世子不适,我还是去骑马,或者坐另外一辆马车好些。”虽然他脸皮够厚,却也不想时刻面对齐方岑。 他果然避他如蛇蝎。齐方岑压下心里的不悦,道:“你如今是我的谋士,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对我言听计从,不能质疑我的决定。” 伊华然暗中挑了挑眉,道:“我是世子的‘谋士’,要做的是为世子出谋划策,让世子的大业少走弯路。言听计从,没有主见的那是奴才。” 齐方岑闻言面色一僵,随即说道:“还真是一副伶牙俐齿!” “多谢世子夸奖。”伊华然笑着应承。 齐方岑心中气恼道:“可于我而言,谋士也只是依附我而活的奴才,是奴才就该言听计从。” 离开你,我活得更滋润! 伊华然暗中撇了撇嘴,看这架势,齐方岑是打定主意盯着他,他也不再做无用功,身子往后靠了靠,开始闭目养神,直接当他不存在。 齐方岑见状心中越发气恼,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盏,道:“给我泡茶。” 伊华然真的很想假装听不见,可他到底是阶下囚,万一真惹毛了齐方岑,受罪的只能是自己。他懒洋洋地直起身,打量着面前的茶具,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开始烧水。 古代的文人雅士对茶艺十分看重,也十分讲究,伊华然本就喜欢喝茶,在王府时还经过专门的培训,做起来得心应手,还颇具美感,引得齐方岑不自觉地看向他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与之前相比,少了些肉感,骨节越发分明,很是赏心悦目。 伊华然将泡好的茶放到齐方岑面前,道:“世子请。” 齐方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要说上几句,就见伊华然一脸享受地在品茶,不禁眉头微蹙,道:“我何时让你喝了?” 伊华然无辜地眨眨眼,道:“我以为世子不会吝啬得连一杯茶都不给下属喝,难道不是吗?” 伊华然无辜的表情与之前他女装时十分像,不禁让齐方岑有些恍惚。就在他愣神的工夫,伊华然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悠然自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里的主人。 齐方岑恼怒道:“没规矩!” 伊华然全当自己没带耳朵,也给他倒了一杯茶,随后便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手里的书。 风吹动车窗上的帘子,一抹阳光照在他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他本就俊美的容貌变得夺目,齐方岑看得眉头微蹙,急忙收回视线,伸手覆在胸口,他的心跳乱了…… 齐方岑心中越发不悦,只是这不悦是针对自己,而非伊华然,他竟再次被这个男人扰乱了心绪。齐方岑也拿了一本书,靠在马车上看了起来,微风拂面,阳光暖洋洋的,只觉得很安心也很舒心,很快便让他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啪嗒’,突兀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抬头看过去,只见伊华然靠在车上睡了过去,那声音正是书从他手里掉下来所致。他的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进摇晃着,这姿势看上去很不舒服,可他却睡得很熟,就连手里的书掉了都毫无所觉。 思绪翻涌,齐方岑想到了他两年前他和他回门的那日,好似有过这番情景,那时他还想着凑过去,让他靠着自己,希望他能睡得舒服些。只可惜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便叫停了马车,也惊醒了他。他让他靠过来,他却拒绝了,只说不想再睡。现在他明白了,他拒绝不是不想再睡,而是不想靠近他。 心情有些烦躁,齐方岑再次将目光放到书上,只可惜半晌也未曾看完一页。他把书合上,也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也不知是起得太早,还是马车太平稳,他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212章 待齐方岑再醒来时,身上盖了件披风,马车里却没了伊华然的身影,他心里一惊,急忙坐直身子,出声叫道:“来人!” 于海听到叫声,急忙上车,掀开车帘,道:“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 伊华然径直问道:“他人呢?” 于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他在熬药,奴才这就去叫他。” 齐方岑闻言长出一口气,道:“他熬的什么药?” “调理身子的药。”于海顿了顿,出声提醒道:“主子可是忘了他身子不好?” 在王府时,伊华然便每日都要喝药,王府的人都知道。 齐方岑的心一颤,沉默片刻,叮嘱道:“好生盯着,莫让他再跑了。” “主子放心,奴才心中有数。”于海应声,转身下了车。 第070章 回京(2) 都指挥使司衙门的地牢中, 余明磊闭着双眼,靠在墙角坐着,心里好似装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一边祈祷着伊华然千万不要来,一边又想着伊华然会不会来。 突然, 一阵脚步声响起,余明磊睁开眼睛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武将常服的男子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地牢的守卫,他朝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便上前打开了牢房的门。 李大勇看向余明磊, 道:“你可以走了。” 余明磊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 定是伊华然来了,用什么办法说服了齐方岑, 这才放他离开。余明磊感动不已, 又十分心焦, 道:“世子呢?我要见世子!” “世子走了。” “走了?”余明磊愣了愣, 随即推开李大勇,快步走出牢房。 他脚步不停地前往他们买下的宅子,果然大门上没有上锁,叫开门后看到了晴云。 “余大哥, 你回来了。”晴云看着一身狼狈的余明磊,不由红了眼眶。 余明磊焦急地问道:“公子呢?” 晴云如实答道:“公子为了救你,昨日便去了都指挥使司衙门, 至今未回。” 果然不出他所料,余明磊不敢耽搁, 道:“你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赶往京都。” 晴云急忙拦住余明磊,道:“余大哥,公子说让我们留下经营医馆和成衣铺子,三年之后他会回来找我们。” 余明磊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晴云,道:“你可想过公子被世子抓回去,将面临什么?” “余大哥,公子在离开之前留了一封信给你。”晴云说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很快便拿着一封书信走了回来。 余明磊接过书信,并没有打开,而是看着晴云说道:“你留下吧,去万平,那里有胡家照应,你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余大哥,你为何不看公子的书信?” “即便不看,我也能猜到他写了什么,但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坐视他孤身一人,留在那个火坑里。”余明磊没有多说,转身去卧房,找了身衣服换上,随即便要离开。 晴云拦住余明磊,道:“余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百花山的事已成定局,若你突然出现,定然会引起有心人怀疑,那样太危险,你还是留下替公子看着成衣铺子吧,那里都是他的心血。待以后我和公子回来,还能有个去处。” 晴云两眼含泪地看着他,道:“余大哥,你真的忍心留下我一个人?” “晴云,我知你对我有意,但我心中已有倾慕之人,对不住。” 晴云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如她所想,他心里已经有了人。 “你留下好生照看公子的铺子和家业,也算报答公子这两年的维护之情。若你遇到合适的男子,便嫁了吧,待我跟公子回来,定补给你一份嫁妆。” 余明磊没再多说,抬脚出了宅子,晴云怔怔地看着,也已没了阻拦的理由。余明磊买了辆马车,又准备了些干粮,便独自踏上回京的路。 转眼齐方岑一行人已走了七日的路,这一路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走的路线也七绕八拐的,还不止一次地换了马车。伊华然心知肚明,齐方岑这么做是为了预防有人在路上行刺,毕竟齐璟对他是一万个不放心,整日里想的就是怎么弄死他。 伊华然也不催,就当在游山玩水,这几日他逐渐习惯了与齐方岑相处,也习惯了他幼稚的刁难,什么给他泡茶,侍候他洗漱,给他研墨,陪他下棋。最狠的一次也不过是罚他在下车自己走,最开始还尽量跟随马车的速度,后来他醒过神来,便故意放慢速度,与他们拉开距离,若他们不等他更好,他刚好可以趁机逃跑。奈何齐方岑不给他机会,发现他放慢了速度,也命令车队放慢速度,甚至派人跟在他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就差没将他拴到裤腰带上了。 走了七八里路,齐方岑自己先受不了了,便命令他上车。上车后,他直接脱下了鞋子,虽然走得慢,耐不住天气热,脚上出了不少汗,这一脱鞋,满车都是酸臭味。其实平时他的脚没味道,就算有味道也不冲,可这是在马车里,空间有限,就显得味道冲。齐方岑闻到这味道,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又训斥他没有教养,还想着把他扔下马车,可目光触及他被磨破的脚心时,又改了主意,嘴里凶巴巴地嫌弃他,却还是让人给他拿了伤药,也未曾再提赶他下车的事。 伊华然对这些并不在意,反正旅途也十分无聊,就当他在给自己解闷。 第213章 这日,他们行得有些慢,未能赶上城门关闭前进城,也未能找到人家留宿,不得已只能宿在荒郊野外。好在他们带的东西足够多,也足够齐全,完全不必为吃喝担忧。 伊华然眼角余光发现一只偷窥的兔子,只是那兔子足够警觉,在他看过去的瞬间窜了出去,于是抬脚就追了出去,正巧被齐方岑看到。 “尹无名!”伊华然已死,他不能再用这个名字,齐方岑便叫他‘尹无名’。他转头看向枭,道:“愣着做甚,还不快去追!” “是,主子。”枭纵身一跃追了出去。 于海见齐方岑面沉似水,急忙为伊华然解释,道:“主子,奴才以为尹公子并非逃跑,而是去追兔子了。” “追什么兔子?” “就那边的草丛有一只特别肥的灰兔,一转眼就窜出去了。尹公子跑出去的方向,正是那只兔子窜出去的方向,所以奴才以为尹公子不是逃跑,而是去追兔子了。” 不待齐方岑说话,伊华然和枭先后走了回来,伊华然的手里还拎着一只灰兔,正如于海所说,这兔子不仅肥,还油光水滑。 “枭,你处理兔子,这身皮毛不错,可以做个毛领,处理的时候注意些,别弄坏了。”伊华然将兔子递过去,枭很自然地接过,随后便拎着兔子走了出去。 “于海,罐子里的茶叶没了,你再取点出来。” “哦,好。”于海转身走向装着货物的马车。 齐方岑看着两人的反应,眉头皱得死紧,这两人怎么回事,这才几日的工夫就对他言听计从了? 见伊华然看向自己,齐方岑刚想开口,就听他说道:“世子有所不知,我烤肉可是一绝,待会儿做给世子尝尝。” 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齐方岑任由伊华然推着来到桌子旁,上面摆着在上个城镇买的点心。 很快,于海便拿来了茶叶,伊华然又让他拿了个西瓜和冰块过来,随后便开始制作果茶,而且还是冰饮,在这炎热的夏天喝一口简直是享受。 伊华然将特制的果茶递给齐方岑,“世子尝尝可还喜欢?” 齐方岑伸手接了过来,在伊华然期待的目光中尝了尝,奇特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他的眼睛不禁亮了亮,既有茶香,还有果香,冰冰凉凉,甜而不腻,十分爽口。 伊华然再次问道:“世子感觉如何?” 齐方岑压下上扬的嘴角,淡淡地说道:“还不错。” “世子喜欢便好。”伊华然又弄了一杯递给于海,道:“你也尝尝。” 于海伸手接了过来,小小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公子好手艺,这果茶甚是美味!” “果茶配烤肉,那可是绝配!待会儿咱们可以一边吃烤肉,一边喝果茶,想想就让人口水直流。” 于海忙不迭点头,将果茶端在手中,却并未再喝一口。 齐方岑看着杯子里的果茶,突然觉得没了之前的美味,好看的眉头也随之蹙了起来,道:“我的肩颈有些酸。” 于海闻言将手中的果茶放在桌上,随即去给齐方岑揉捏肩膀。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刚想开口,就见枭拎着处理好的兔子走了过来,伊华然起身迎了两步接过兔子,用洗好的树枝穿上,放置在火上烤了起来。 虽然已是晚上,可夏天的暑热依旧难耐,再加上坐在火堆旁,伊华然的衣服很快便汗水打湿,尽管他不停地摇着折扇,额间还是不停地有汗冒出。 齐方岑看得眉头皱紧,方才心里的那点不悦消失,出声说道:“把这茶给他送过去。” 于海动作一顿,随即反应了过来,接过果茶走向伊华然,道:“公子,主子让奴才给您。”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笑着说道:“多谢世子。” 齐方岑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我是怕你中了暑热,耽误行程。” 伊华然闻言不觉有些好笑,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虽然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但他还是觉得火热的身子凉爽了许多。 于海看看齐方岑,又看看伊华然,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很快,烤肉的香味散开,兔子被烤得红亮油润,一看就十分有食欲,周围的人都在本能地吞咽着口水。 “好了。”伊华然将烤好的兔子拿了下来,随后看向枭,要了把匕首将兔肉拆解,最好的大腿给了齐方岑,其余部分剩下的人分了分。 “世子快尝尝我的手艺。” 齐方岑见他满头大汗,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心中泛起喜悦,拿起筷子夹了块兔肉放进嘴里,外焦里嫩,咸甜适中,还有一股蜂蜜裹着的花香,确实美味极了! 齐方岑忍不住点了点头,道:“不错。” 待他说完,一杯果茶又递到了面前,他伸手接了过来,又在伊华然的注视下喝了一口,道:“嗯,确实很配。” 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更浓,笑着说道:“世子喜欢就多吃点。” 齐方岑见他笑,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从未觉得这兔肉竟这般美味。 “你们也吃啊。”伊华然转头看向众人,道:“烤肉就得趁热吃。” 众人应声,虽然没有果茶,却有烤肉吃,于他们而言,已是赏赐。 于海吃几口肉,便喝了几口果茶,吃得连连点头,忍不住夸赞道:“味道绝了!公子手艺真好!” 第214章 “这个夏天仅此一次,若想再吃,就等天凉再说吧。”伊华然掏出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公子教教奴才,奴才来做。” “那就等下次再抓到兔子吧。 许是太热,没什么胃口,伊华然没吃几口烤肉,只喝了些果茶,不过这果茶没放冰块,因为太热的话喝冰饮对胃不好。” 齐方岑一直在留意伊华然,见他只吃了那么一点,便感觉不对,让人熬了些米粥给他。半夜,齐方岑出奇地睡得不安稳,听着伊华然略显粗重的呼吸,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身来到近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入手的滚烫让他的心一颤,急忙叫醒众人,吩咐人连夜启程前往下一个城镇,并派人骑马先行一步寻找大夫。 看着面色潮红的伊华然,听着他粗重的呼吸,齐方岑心里一阵发慌,他已有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伊华然的额头,被他无意识地攥住,沙哑的声音带着委屈,“难受。” 齐方岑的心一揪,并未收回手,而是轻声说道:“伊华然,你醒了吗?我已让人去请大夫,你稍微忍忍。” 伊华然并未睁开眼睛,依旧紧紧握住他的手,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流出,就像生了病求安慰的孩子。之前伊华然生病也曾这般握着他的手,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嘴里还唤着他的名字,当时他以为他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可如今…… “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伊华然痛苦地皱紧眉头,眼泪再次涌出,落在他的手上。 齐方岑见他这样,不由一阵心疼,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道:“你再忍忍,很快就能找到大夫了。” 也不知怎的,原本只是装的,只盼望齐方岑能心软,消解他心中的怒气,如今被他一哄,伊华然竟真的感到了委屈,眼泪仿佛不受控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一个大男人因为个热感冒哭成这副模样,若是被黄莺看到,还不知要怎么笑他。 齐方岑见状更加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犹豫了犹豫,在他身边躺下,将他抱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脊背。伊华然身子一僵,没想到齐方岑竟会这么做,只是他如今除了放软身子外,好像怎么做都不是,反正两人已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事后只推说生病了,脑子被烧糊涂了便是。这应该不算渣男行为吧…… 齐方岑见伊华然慢慢平静下来,悄悄松了口气,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明明应该恨他,就算不把他碎尸万段,也应该将他囚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可他并未这么做,他告诉自己,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等榨干了他的利用价值,再将他囚禁好好折磨。可如今他只是病了,稍稍示弱,自己便已心软下来,谈何折磨,甚至杀了他? “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齐方岑下意识地替他顺气,心里除了担忧,哪还有半分怒气。 “难受,想喝水……” 伊华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些沙哑,一听便知咽喉出了问题。 齐方岑坐起身子,给他倒了杯水,“水来了,起来喝点。” 伊华然听到了,可高热让他的脑袋反应缓慢,四肢也酸软无力,不过是撑起身子,便感觉头晕目眩,眼睛都睁不开。 齐方岑见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便伸手抱住了他,让他靠在怀里。伊华然实在没有力气挣扎,索性破罐子破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着齐方岑的手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水喝完,伊华然依旧靠在怀里不动弹,也不知是伊华然的体温太高,还是今日的天气太热,齐方岑只觉特别热,就连心跳和呼吸都乱了节奏。齐方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心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又在腰上放了个枕头,让自己和伊华然都尽量舒服些,而此时的伊华然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他们来到了永州的城门前,只是城门紧闭,他们进不去。 感受到伊华然越来越高的体温,齐方岑心里越发焦急,道:“大夫呢,附近的村镇可找到大夫?” “回主子,散出去的人还未回。” 就在齐方岑犹豫是否亮明身份要求进城时,一匹马疾驰而来,正是出去寻大夫的侍卫。 “主子,大夫来了!” 齐方岑心中一喜,急忙说道:“让他进来诊脉。” “是,主子。” 齐方岑轻轻放好伊华然的身子,起身坐到轮椅上,目光看向车门处。车帘被掀开,外面进来一个老者,拎着个药箱,见齐方岑坐在轮椅上,神情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道:“老朽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你赶紧给他瞧瞧。” 老者这才看向躺在车上的伊华然,见他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急忙上前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回手。 齐方岑见状出声问道:“他怎么样?” 老者答道:“这位公子应是热邪入体。” “那要如何治?可有危险?” “此症说好治也好治,只要用药后能退烧,便无大碍。说凶险也凶险,若迟迟高烧不退,恐有生命危险。” 齐方岑心里一紧,道:“那你赶紧开药。” “这城门未开,即便老朽开了药,公子也没地方抓药。”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老朽家中还有些药材,公子让人随老朽回去,径直把熬好的汤药拿来即可。” 第215章 “那就这么办。”齐方岑果断做了决定。 老者转身走了出去,枭跟着老者回去抓药、熬药,而他们则等在城门口,等着城门打开。 约莫一个时辰后,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城门处终于有了动静,而枭也骑着快马疾驰而来。 齐方岑亲自给伊华然喂药,只是他处于昏迷状态,压根不能吞咽,半碗药有多半洒了出来。 在一旁帮忙的于海焦急地说道:“主子,公子喝不进去药,这可怎么办?” 齐方岑看着越发虚弱的伊华然,端起药碗喝了一口,随后掰开伊华然的嘴巴,靠了过去。于海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脸红地移开视线,将马车的帘子整理好,以防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场景。 待所有药喂进去,齐方岑不禁长出一口气,让于海给他倒了杯水,漱了漱口。 “主子,您……”于海看看伊华然,又看看齐方岑,意思表现得很明显,却说不出口。 “他还有用,不能死。”齐方岑淡淡地回答,只是红透了的耳朵,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于海从小就跟着齐方岑,对齐方岑十分了解,仅是瞥了一眼他的耳朵,便知道他话中的真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有用的人那么多,也不见世子殿下这般对待过,真是死鸭子嘴硬! 正如于海了解齐方岑一般,齐方岑也对他十分了解,警告道:“今日发生的事若传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于海急忙应声,“奴才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很快,城门打开,车队进了城,在一家客栈中落脚。只是伊华然一直高烧不退,齐方岑找遍了城中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 “拿我的令牌去永州衙门,让他们贴告示,谁能治好他的病,悬赏千两黄金!” 鸠出声说道:“主子,若您这么做,那咱们的行踪可就暴露了。到时势必会引来杀手,咱们的人手本就不多,又多有损伤,实在无法确保主子的安全,属下恳请主子三思!” 于海和枭对视一眼,心知鸠说得没错,可他们又做不到对伊华然见死不救,只能为难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份名单你也见了,他知道得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多,只要得到他的助力,我们将事半功倍,他不能死!”齐方岑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伊华然,从未有过的惶恐和不安,此时的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他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死。 “鸠,主子说得没错,他不能死。”枭深吸一口气,拿定了主意,道:“属下以为与其去衙门,不如撒出人手寻找余明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枭接着说道:“余明磊的医术比之宫中的太医还要高明,又最为了解公子的身体状况,相信有他在,公子定能转危为安。” 于海接话道:“从这儿转回平远,就算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七日,公子的情况根本撑不到你们回来。” “若余明磊得知咱们带公子回京,定会追随而来,属下猜测他应该离我们不会太远。” “即便如此,可入京的路千千万,你怎么确定他选的哪一条?现在是在我们前面,还是后面,这般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枭反问道:“就算去衙门贴告示,又怎能保证一定会找到能治好公子的大夫呢?这同样是在赌,赌公子的命该不该绝。” 齐方岑仅挣扎了一瞬,便出声说道:“撒出人手,寻找余明磊,三日之内,务必找到人。” “是,主子。”枭不敢耽搁,转身退出卧房。 转眼又过去两日,伊华然已经昏迷了五日,齐方岑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要么喂药,要么给他用冷水降温,短短五日,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于海忍不住劝道:“主子,您歇歇吧,这里有奴才守着。” “不用。”齐方岑熟练地给伊华然擦着身子,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减少他的痛苦。 “主子,若您累倒了,还怎么看顾公子,您就稍微歇歇吧。” 齐方岑没有接话,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给伊华然擦身。于海见劝不动,刚想转身去厨房,给他要点吃的,便听他说道:“我怕。于海,我从未这般怕过。” 于海闻言心头一颤,惊讶地看向齐方岑,即便是被千军万马围困时,齐方岑也不曾说过一个‘怕’字,可如今他为一个人说了这样的话,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我……我可能离不开他了。” 于海曾问过齐方岑,是否知晓伊华然是男子,齐方岑并未多说,不过他回想齐方岑得知这件事后的表现,多少猜到一些,只是不太明白,为何两人圆房了,齐方岑竟还未发现伊华然是男子的事实。 “主子,他是男子,之前还骗了您。” “我知道。”齐方岑看向伊华然的脸,面前这张脸才是他的真面目,比之回忆中的那张脸更加夺人心魄,若非知道他的性别,没人会认为他是男子,这大概也是他常年易容的原因。 齐方岑轻抚他的眉眼,道:“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离开我。” 第071章 回京(3) 伊华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回到了现代,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黄莺,以前的黄莺总是一副娇憨的少女形象出现在人前, 这样能很好地降低人的警觉性。可如今的黄莺一身黑色皮衣,脸上还戴着副墨镜, 完全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 第216章 她走进一家花店,买了束黄色的菊花,随即开车去了墓地。期间她接了一通电话, 那声音伊华然很是熟悉,是他的专属联络人吴阳。他们每个特工都有专属联络人,无论是接收命令, 还是传递消息,都是经过这个联络人, 他们只对彼此负责。他很奇怪,吴阳为什么会给黄莺打电话。 黄莺穿过密密麻麻的墓碑, 来到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墓地前, 将菊花放在了墓碑前。伊华然一看, 竟是他的墓碑, 不禁苦涩地笑了笑,他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却还是抱有那么一点希冀,只是这希冀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黄莺坐在他的墓碑前, 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往常只吃棒棒糖的她,如今却开始吞云吐雾,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黄莺看着远处的天空, 吐出一个烟圈,烟圈很快被风吹散,便又抽了一口,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那烟便已过半。她轻声说:“然哥,三天后我就要去rb了,这次的任务有点危险,说不准我就下去陪你了。” 尽管黄莺听不到他说话,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可别,活着的时候占我便宜还不够,死了还想来算计我?” 烟圈一个接一个吐出,很快剩下的半支烟也快燃尽了,她将烟头捻灭,放进一个袋子里,他们的身份要绝对保密,无论去过哪儿,都要清理干净痕迹,这是规矩。 “走之前我要去办件事,否则就算死了,我也没脸去见你。”黄莺起身,将墓碑前的菊花又拿在手中,“这花看看也就算了,等我过去找你,再给你补上。听说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很美,到时候给你摘一束。” 黄莺又深深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将手中的花随意地放到了一座墓碑前。伊华然跟在黄莺身后,回了她的住处,见她要换衣服,急忙穿出卧室,来到了客厅。他和黄莺认识,是因为一起执行过任务,因为性情相投,便一直没断了联系,偶尔还会聚一聚。黄莺在他眼里跟自家妹妹一样,爱闹爱笑爱撒娇,压根跟特工扯不上什么关系。 ‘吱呀’,房门被打开,黄莺从卧室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杏黄色的抹胸晚礼服,将她的好身材完美地勾勒出来。利落的马尾放了下来,烫成了大波浪,披散在胸前。配上杏黄色的晚礼服,让她看上去美丽又温柔。 伊华然突然有种她从小丫头变成了女人的错觉,在一阵怔忪之后,笑着说:“这小妮子不会是偷偷谈恋爱了吧。” 黄莺戴上特制的首饰,蹬上十公分的高跟鞋,将手/枪和消/音器放进包里,这才出了房门,开车来到一家私人会所,进了一间包厢。这里伊华然来过,是bj数得上号的高级会所,都是会员制,一般人进不去。 伊华然忍不住想道:“这恋爱对象还是个富二代?” 其实以他们的薪酬来说,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毕竟那些钱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包厢的房门被人推开,他的联络人吴阳走了进来。吴阳的五官很普通,身高也只有一米七多点,胜在气质好,再加上精致的打扮,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的长相,被他的沉稳儒雅的气质所吸引。 见吴阳进来,黄莺嘴角勾起微笑,却并未起身,“你来了。” 吴阳抱歉地笑笑,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随即坐了下来,“抱歉,路上堵车,迟到了几分钟。” “没事,我也刚到。”黄莺不在意地笑笑,“然哥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吴阳点点头,将一个档案袋递了过去,“这就是你想要的。” 黄莺伸手接了过去,随即打开了档案袋,伊华然探头看了过去,他也想知道吴阳带过来的是什么,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神情一怔,紧接着看向吴阳,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 黄莺将档案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白玉做的泪滴形状的吊坠,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挂在他脖子上的东西。后来,他去珠宝鉴定中心做过鉴定,不值什么钱。在他出事的一个月前,玉坠莫名其妙丢失了,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怎会在吴阳手中? “然哥这玉坠找了许久,怎么在你这里?”黄莺问出了伊华然心中的疑问。 “在接那次任务之前,我跟他见过面,之后便在车上找到了这个玉坠,本想着等任务结束,再还给他,没想到……” 吴阳脸上流露出伤心之色,“既然他的遗嘱是将所有东西都给你,那这玉坠也就是你的了。” 他们的身份特殊,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会写下一份遗嘱。因为他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唯一关系还算不错的就只剩黄莺,所以那次在出任务之前,他写的遗嘱是将所有财产留给她。 只是吴阳在撒谎! 在出任务之前,他们确实见了面,不过他并未上吴阳的车,怎么可能将玉坠落在车上。伊华然凑近黄莺看向玉坠,发现这玉坠虽然跟他那块很像,却不是他从小带到大的那块,这是仿制品。 说到这里,黄莺两眼泛红,将玉坠戴在自己的脖子上,感激道:“谢谢你,如果他知道玉坠找回来了,应该会很欣慰。” 吴阳摇摇头,感伤道:“我们做了那么久的搭档,一直是最信任的朋友,他出事,我也很难过,只是因为身份所限,能为他做的事不多。” 第217章 “已经足够了。”黄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感伤,按了桌上的按钮。 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一名侍者走了进来,嘴角勾着职业性的微笑,“先生、小姐,两位有什么吩咐?” “我要点餐。” 侍者将餐单递了过去,“您请。” 伊华然不再关注黄莺,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吴阳身上,他们搭档了五年,他自认为自己还算了解吴阳,没想到一块小小的玉坠,竟打破了自己的认知。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他自小戴在身上的玉坠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能让家世不错的吴阳窥视,并想占为己有?吴阳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他的行踪暴露是否与这件事有关?还有黄莺,她为什么说去rb执行任务会有去无回? 黄莺与吴阳一起吃了午餐,他们聊得很愉快,吴阳很善谈,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一开始他们接触时,他的性子极为冷淡,人际关系不是很好,因此换了好几个联络人,直到遇到吴阳。他们不仅相处愉快,他还潜移默化地被吴阳改变着,吴阳说得没错,他是除黄莺外,他最信任的人。 两人起身要离开,黄莺突然‘哎哟’一声,一下子又坐了回去。吴阳见状关切地问:“怎么了?” 黄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浮现一抹绯红,“有段时间不穿高跟鞋,忘了这茬,不小心崴脚了。” 吴阳走到近前,蹲下身查看情况,发现黄莺的高跟鞋鞋跟掉了,脚踝青了一块,不禁微微蹙眉,“伤得不轻,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没事,你先走吧,等会我让侍者叫辆救护车。本来我与你见面就已经违反了规定,不能再连累你。” “你受伤了,我怎能独自离开,如果被华然知道,一定会怪我。”吴阳沉吟片刻,“我有个朋友是医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带你去他那儿看看。” “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黄莺有些犹豫。 “再过几天,你就要出任务了,不能带着伤,会有危险。”吴阳定定地看着她,“我没能保护好华然,不能再让你出事。” 黄莺的脸越发红了,“嗯,那就麻烦你了。” 伊华然看看吴阳,再看看黄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飘到黄莺身边,大声说:“黄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干傻事!” 只可惜黄莺听不见他说话,在吴阳的搀扶下,离开了包厢。伊华然想要跟上,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他的身子猛地吸进了旋涡,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见伊华然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好似被困在了梦魇里,齐方岑出声叫道:“伊华然,你醒醒!伊华然,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再不刁难你。” “黄莺,你别走,别跟他走,黄莺……” 伊华然的声音大了些许,齐方岑听清了他的话,不禁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余明磊,道:“黄莺是谁?” 余明磊神色平静地摇摇头,“从未听说过此人。” “这两年你们住在一处,怎会不知?”齐方岑明显不信。 余明磊的神情依旧平静,并未因为齐方岑的不悦产生波动,道:“那许是公子以前的旧识,至少在我与公子相识后,并未听说过黄莺这个名字。” 齐方岑还想再问,被伊华然的声音打断,只听他急切地喊着:“黄莺,你不能去,黄莺!” 齐方岑转头看过去,只见伊华然抬起双手,在凌空抓着什么。他眉头越皱越紧,犹豫片刻,伸出手去,在碰到伊华然的手瞬间,被紧紧攥住。伊华然的眉头随之舒展了些许,“黄莺,别走。” 齐方岑忍不住开口问道:“黄莺是谁?” 伊华然眉头蹙了蹙,似乎在努力分辨说话的人是谁。 齐方岑重复道:“伊华然,回答我,黄莺是谁?” 伊华然慢慢恢复意识,只是还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耳边响起说话声,时远时近,他听不真切,好似是个男人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近了些,好像是齐方岑在说话,只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伊华然,醒醒。” 这次他听清了,确实是齐方岑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明亮的光,以及齐方岑那张憔悴的脸。原本俊美无俦的男子,如今两眼青黑,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只能用憔悴来形容。 “世子……”伊华然一张嘴,便感觉喉咙疼得厉害,就好似含着刀片,每说一句话,或吞咽一次口水,都是折磨。 余明磊见他醒了,急忙给他倒了杯水,端到了床前。伊华然看到是他,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皱紧了眉头,“余兄……” “公子的咽喉现在十分脆弱,还是少说话为妙。”余明磊出声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公子放心,我是世子请来给公子看病的,世子并未为难我。” 齐方岑见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余明磊的情况,还避如蛇蝎般地松开了他的手,心里极为不悦,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伊华然见状出声说道:“这些时日多谢世子照顾。” 齐方岑闻言脸色缓和些许,转头看向余明磊,道:“你还不去熬药?” 余明磊将水杯递给齐方岑,道:“那就劳烦世子了。” 齐方岑停顿了停顿,方才将水杯接了过来。 “公子好生休息,我去给公子熬药。”余明磊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第218章 齐方岑往前推了推轮椅,将水杯送至他嘴边,道:“喝点水润润嗓子。” 伊华然伸手想去接,被齐方岑躲了过去,“省点力气,好生养病。” 伊华然确实浑身无力,能把手抬起来,已经用了全力,也就没有逞强,任由他扶着,将杯中的水喝完。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即便这几日他昏睡不醒,无知无觉,但光看齐方岑如今的模样,便知他定是一直守在床边,没有好好休息。即便是未经世事的人,也能看出齐方岑对他有情,更何况是他。难道之前他的复仇计划太成功,以至于齐方岑对他用情至深,深到不在乎他是男是女? “世子脸色不好,还是让余兄瞧瞧吧。” 听他关心自己,齐方岑的脸色又缓和了些许,道:“你无须操心其他,安心养病即可。” 伊华然点点头,虚弱地闭上眼睛,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于海推门走了进来,刚要说话,就叫齐方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推着轮椅往外走。于海见状急忙上前,推着他出了门。人醒了,齐方岑也就放了心,让人准备热水,好好地洗了个澡,又刮了刮胡子,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重新回到伊华然的房间,脱鞋上床,躺在了里面,安心地睡了过去。 伊华然昏昏沉沉地睡着,突然感觉有些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便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耳边是清浅的呼吸声,他转头看过去,入眼的是齐方岑的脸,虽然刮了胡子,也洗了头发,却依旧难掩憔悴。尤其是那突出的颧骨,都瘦脱相了。 伊华然心里涌现一丝愧疚,又有些无奈。若齐方岑对他只是怨恨,想尽办法折磨虐/待他,那还好些,至少他不会愧疚,走也走得潇洒。可如今齐方岑不仅没折磨虐/待他,还对他很是照顾,这就好似无形中给他套了个枷锁,让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放不开手脚。 还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过转念一想,齐方岑可是平阳王的独子,齐恒和柳如珺绝不可能允许齐方岑与一个男人纠缠不休,虽然被针对的十有八九是他,却也可以趁机再次逃走,还是得找机会和余明磊通气才成。 伊华然想着想着又睡了过去,完全没留意他已经习惯了与齐方岑同床共枕。 齐方岑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抱着伊华然,和在清风寨一样,尽管热的出了一身汗,依旧没有松开过。他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他抬头看向伊华然,那张绝美的脸近在眼前,高烧褪去,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亦淡了几分,却丝毫不损其倾国倾城的姿容,甚至多了几分羸弱之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他了,幸好…… 枭带人出去了三日,依旧没找到余明磊,城中的大夫再次被请来,却依旧是摇头叹气,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明里暗里让他节哀顺变,即便他将赏金想到了五千两,依旧如是。就是在这紧要关头,枭终于带着余明磊回来了,又是施针,又是喂药,终于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主子,属下有事禀告。”门外传来枭的声音。 齐方岑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穿上外衣后,重新坐回轮椅,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枭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主子。” “发生了何事?” 枭瞥了一眼床上的伊华然,走到齐方岑近前,轻声说道:“主子,咱们的行踪暴露了,最近客栈周围多了不少人。” “派出去的人还需几日回来?” 枭想了想,道:“快马加鞭的话,还需七日。”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拿我的牌子去永州衙门,让知县大人过来见我。” “主子这是想由暗转明?” “既然已经暴露行踪,那便索性大张旗鼓,待七日后,咱们的人回来,再一同回京。” “是,属下这就去办。” 齐方岑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伊华然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说齐方岑确实聪明,这么做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见他醒着,出声问道:“何时醒的?” “方才你们说话时。”其实齐方岑起床时,伊华然便醒了,只是这么说难免尴尬。 齐方岑推着轮椅来到近前,道:“都听到了?” 伊华然点点头,艰难地撑起身子,齐方岑见状伸手扶了扶,又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多谢世子。” 齐方岑淡淡地说道:“我让人弄些吃的,待永州知县到了,便搬进衙门去住。”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世子,我有个提议,我们不妨兵分两路,由我伪装成世子,引走那些杀手,世子趁机回京。” 齐方岑紧紧地盯着伊华然,道:“你又想着逃跑?” 伊华然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不能表露出来,信誓旦旦道:“我与世子有三年之约,自是不敢忘,若我能活着,必定前往京都,与世子会合。”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齐方岑便不可能再给伊华然离开他的机会。 伊华然与齐方岑对视,道:“世子就这么不信我?” “不信。”齐方岑回答得干脆利落。 第219章 伊华然一噎,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这人还真是记仇,不就骗了他一次,至于一点机会都不给嘛。 “既然不信,世子为何还要将我放在身边,就不怕我对世子不利?” “伊华然,你招惹了我,就得付出代价,不要再想着逃跑,若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就把你的腿打断,用链子锁在我身边。” 看着齐方岑那双凤眸,伊华然的心不由一颤,他清楚地看到其中闪烁的寒光,他说得是真的,若是逃不掉,或者再被抓回来,他真的会打断他的腿,将他囚禁在身边。 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跟他硬碰硬。伊华然在心里劝着自己,嘴上却认怂道:“若世子不同意,那就当我从未说过。” 齐方岑见他如此,嘴角勾起满意的笑意,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坐了这么久的轮椅实在难受,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伊华然怔了怔,随即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心里忍不住叹气,原本齐方岑坐着轮椅行动不便,他还有点自由,若是齐方岑行动自如,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那他岂非一点自由都没了?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枭派人去衙门后不久,永州知县肖继坤带着人来拜见了齐方岑,直到下午时分他们才搬进衙门。因为在此之前,齐方岑让一众影卫来到近前,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枭与齐方岑的身形最为相似,于是伊华然便着手给两人换装。整整用了两个时辰才弄完,原本就虚弱的他,化完妆之后,感觉自己就像一摊泥,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精气神全耗光了,最后还是齐方岑将他抱上的马车。 待一行人来到肖继坤给他们安排的宅院后,换装成枭的齐方岑又想将他抱下车,被伊华然果断拒绝,强撑着疲软的身子,慢慢地挪下车,结果仅差一步便要着地,又被齐方岑强行打横抱起,身子突然失重,伊华然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再抬头便看到了齐方岑嘴角得逞的笑意。 伊华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你别忘了现在的身份。” 齐方岑低头朝他看去,极为认真地说道:“看着不胖,抱起来还是有些分量。” 伊华然听得一愣,忍不住吐槽道:“抱不动是你身子太虚,跟我体重可没关系。” “说得有理。”齐方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以后常抱,习惯了便好。” 伊华然一阵语塞,随即咬牙说道:“我是男子!若非我身子虚,哪能让你得逞!” 自从与伊华然再遇,都是齐方岑在吃瘪,如今见伊华然气得咬牙,齐方岑心情大好,故意放缓了脚步,几步路的距离,愣是半晌走不完。 伊华然见状忍不住恼道:“姓齐的,你别得寸进尺!” 齐方岑眸光微闪,看着伊华然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伊华然心中气闷,手指在他的肋下狠狠一戳。齐方岑不备,吃痛之下松了手,伊华然也不扶他,任由身子往下摔,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谁知齐方岑反应很快,猛地下蹲托住了他的身子,并未让他摔在地上,随后将他扛起,大步朝着东厢房走去。 在他们进院子以后,便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如今院子里的人都是齐方岑的人,自然将方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待收到齐方岑警告的眼神后,他们急忙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放我下来!”伊华然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齐方岑三两步走进东厢房,随即关上了房门,扛着伊华然来到床前,随后将他扔到了床上。床上是柔软的被褥,伊华然并未受伤,只是齐方岑的举动让他有些心慌,有些不确定齐方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第072章 回京(4) 伊华然如今虚弱无力, 连行走都困难,身上的毒药和暗器又被搜刮一空,若是齐方岑突然兽心大发, 他压根反抗不了。于是,考验演技的时候又到了, 他佯装伤到了腰,蜷缩着身子,一脸痛苦地侧躺在床上, 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齐方岑见状皱紧了眉头,顿时有些懊悔,道:“伤到哪儿了?” “走开, 别碰我!”伊华然拍开齐方岑伸过来的手,随即又‘嘶’的一声痛呼, 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齐方岑见他这样,心里的懊悔更甚, 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拖着虚弱的身子艰难起身, 狠心在桌上撞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足以让他的腰青紫一片。做完这些,他又抖着双腿爬回床上,以方才的姿势蜷缩起来, 随后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下回不能再激怒他,至少在身体恢复之前, 要确保自己不会落得个菊花残的下场。 没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 伊华然抬眸看向门口,只见齐方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余明磊。 余明磊上前,关切道:“公子伤到了何处?” 伊华然冷淡地瞥了齐方岑一眼,道:“腰硌了一下。” 余明磊担忧地皱起眉头,道:“公子的身子还能动吗?” 伊华然虚弱地摇摇头,道:“一动就疼。” 余明磊朝着伊华然伸出手,却被齐方岑攥住了手腕,道:“做什么?” 余明磊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过去,道:“我要给公子检查伤势,伤到腰可大可小,一不小心就是瘫痪的下场,这也要拦着吗?” 齐方岑看向一脸痛苦之色的伊华然,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松了手。余明磊伸手在伊华然腰上摸着,一边摸一边询问,是否是这里痛。过去的两年,他们早已熟悉彼此,只要一个眼神,便清楚对方的意思。 第220章 齐方岑看得眉头紧锁,就在他要发作时,就听伊华然倒抽一口凉气,道:“就是这里。” 余明磊的手在那个位置摸了摸,道:“公子把衣服往上掀一掀,我瞧瞧伤处。” “我动不了,你帮我吧。” 余明磊刚要动手,就被齐方岑拉住了手臂,他转头看过去,只见齐方岑说道:“我来,你到一旁等着。” 伊华然强忍着疼看他,道:“世子到底想如何?若是想报仇,何不干脆杀了我,何必如此羞辱折磨我?” “这就算羞辱折磨了?”看着伊华然那双明亮的眸子流露出厌恶的神色,齐方岑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道:“那你对我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世子心里清楚,那不是我!”伊华然一阵心虚,面上却不显,争辩地与齐方岑对视。 “是与不是,不能单凭你一张嘴。”齐方岑伸手捏住伊华然的下巴,威胁道:“你那么聪明,应该清楚那么对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我没那么做,不过是还有点利用价值,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若说之前只是装的,那现在伊华然的脾气也上来了,眼神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看到他杏眼中的决然时,齐方岑的心随之一颤,急忙警告道:“不要妄想用死来威胁我,你别忘了,他还在我手里。” 伊华然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归于平静,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齐方岑心里不悦,却在看到他额角的汗珠时,强忍了下来,伸手解开他的腰带。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弯下腰为他宽衣解带,这画面太过暧昧,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直到将他的衣服掀起,露出青紫了一片的后腰,那旖旎的气氛骤然消失,他的心跟着疼了起来,原来他不是装的。 齐方岑心中更加懊悔,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余明磊就站在旁边,两人的对话自然落在他耳中,清楚齐方岑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他再一次成了齐方岑要挟伊华然的工具。他将愤恨悄悄藏在心里,平静地打开药箱,拿出药酒,给伊华然的伤处做着推拿。 伊华然的皮肤太娇贵,稍微一碰就会青,这一片看上去严重,其实已经不疼了。他知道因为之前的事,齐方岑压根就不信他,只有让他亲眼所见,他才会信以为真,从而心怀愧疚。 揉了好半晌,余明磊终于停了手,将伊华然的衣服拉了下来,问道:“公子感觉可好些?” 伊华然虚弱地笑笑,道:“轻快了些,又麻烦余兄了。” 虽然知道他是伪装,但看到虚弱的模样,余明磊还是忍不住心疼,叮嘱道:“公子这伤要卧床静养,尽量不要下床活动。” “好。”伊华然点了点头。 余明磊转身面向齐方岑,道:“世子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先退下了。” 余明磊看透了齐方岑的心思,为了伊华然能好过点,他在尽量不与伊华然有过多接触。 “退下吧。”齐方岑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因他的举动,放下丝毫警惕。 余明磊躬身退到门口,随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伊华然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完全是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齐方岑走到床前坐下,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心里发毛,正思量着齐方岑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说话声,“之前是我不对,弄伤了你。我那也是恼你,为了跟我赌气,不管不顾,若当时我反应不够快,你当真摔在地上,会是什么后果?” 齐方岑的说话声不大,刚好他能听到,语气中有愧疚,也有恼意,最好只化作一声叹息,“我以后会注意。” 伊华然听得心头一颤,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出现,又好似积雪遇到阳光一般慢慢化开。 “之前的事确实是我不对,纵然再身不由己,也不该利用世子的感情。我会谨记我们的三年之约,尽全力辅佐世子,还请世子也信守承诺,三年之后放我们离开。” 一句‘放我们离开’,让齐方岑听得心里又酸又涩,道:“你可还记得在清风寨中说的话。” “什么话?”伊华然疑惑地蹙起眉头。 齐方岑提醒道:“那你可还记得为何抛下白炽?” 伊华然一怔,抛下白炽的不是他,他自然不记得,佯装不耐烦地问道:“世子到底想说什么?” 齐方岑紧盯着他的眼睛,“你那么聪明,就没看出余明磊对你的心思?” 伊华然的眉头蹙紧,道:“我与余兄坦坦荡荡,是惺惺相惜的好友,没做过任何越矩之事,请世子不要用龌龊的心思,来揣度我们的关系。” “龌龊的心思?”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他为了你甚至不顾亲妹的死活,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伊华然神情一滞,没想到余明磊竟为他做到这一步,道:“世子可听过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莫说是他,我也能为他舍命。” 见齐方岑沉默,伊华然讥诮地笑了笑,道:“世子不明白也情有可原,毕竟皇家无亲情,莫说朋友,就是亲兄弟,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也能刀剑相向。” 齐方岑没有理会伊华然的讥讽,接着问道:“若我当日抓的是晴云,你是否也会自投罗网?” “会。”伊华然回答得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第221章 伊华然的演技太好,齐方岑无法分辨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转移话题道:“当初带走的为何是晴云?” “百花山上,是她冒险帮了我,我不能将她留下。” “你?”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 伊华然神色坦然地与他对视,道:“世子应该清楚,伊清歌想害的是我,虽然那日掌管身体的不是我,但晴云帮的是我。若她留在京都,不仅伊家不会放过他,世子也不会放过她。” 伊华然这话说的不错,若晴云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听母妃说,去百花山是你主动提的。” “是我。”伊华然挪动了一下身子,接着说道:“那日我醒来,手里握着个纸条,上面写着伊清歌打算联合七皇子害我,还写着那个脱身的计策,我看后觉得可行,便照他的意思做了,与王妃说要去百花山住上几日。” “所以计划是‘他’提出的?” “嗯。”伊华然犹豫了一瞬,问道:“伊清歌怎么样了?” “死了。”齐方岑的眼神变得淡漠,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伊华然眼中闪过惊讶,“她不是被世子接进王府了吗?怎么会死?” “我杀的。” 齐方岑的语气很淡,就好似在说今日天气很好,而不是杀了一个人。 “世子为何要杀她?”伊华然挪了挪身子,想去看齐方岑。 齐方岑迁就地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到了床头的位置,道:“在她决定与老七联手时,就注定了她的结局,之所以把她接回王府,也不过是扰乱那些人的视线。利用价值没了,也就到了她的死期。” 伊华然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道:“伊家不知那是伊清歌,伊新岂不是以为是我死了,一旦我死了,那我是男子的事实就会暴露,伊新定不会坐视不理,他是怎么应对的?” 齐方岑如实说道:“他去找了母妃,说了你是男子的事实,母妃大怒,说要想了结此事,必须拿两百万两出来。” 伊华然听得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伊新这是不打自招?还因此赔了两百万两银子?” 齐方岑冷笑道:“自作聪明的蠢货。” “确实很蠢!”伊华然认同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世子是何时知晓此事的?”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下了御龙山之后。” 伊华然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在福来客栈时,他让他脱衣服,一确定他是男的,就变了态度。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齐方岑索性接着说下去,“是你模仿我的笔迹给于海他们送的信儿?” 这事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他干的,再否认也没用。伊华然点点头,道:“我清楚世子事事以大局为重,定会留下郭千和杨山为己所用。但此事我不敢苟同,这种坏事做尽的人,若能不付出任何代价,便可将以前做过的恶一笔勾销,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天理可言,所以他们必须死。” 齐方岑看着他,道:“你是聪明,却不懂这世间的生存法则。” “世子说我不懂,那就不懂吧。”伊华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做特工那么多年,他见过太多人性的恶,并非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但他心里始终有一杆秤,让他在善与恶之间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齐方岑看得有些好笑,脸上的表情却冷了几分,道:“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 “世子是这么认为?”伊华然明亮的杏眼中闪过失望。 齐方岑见状心头一动,反问道:“不然呢?” “世子说是,那就是吧。”与方才差不多的话,话中的语气却有不同,带了一丝委屈。 “之前你说为了帮朋友才不得已陷入漩涡之中,这个朋友是谁?” 伊华然负气道:“世子以为是谁?” 听他这么问,齐方岑好似明白了,只是不知他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道:“听闻你在万平时,与南山县县令家的公子交好,你说的朋友应该是他吧。” “没错,就是他。”伊华然趴在枕头上,闷闷地说道:“我累了,想睡会儿。” 齐方岑心中多了期待,道:“把话说清楚再睡。” “不是已经说清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伊华然闭着眼睛不看他。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道:“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 “南山县县令家的公子。” “伊华然!”齐方岑有些恼,语气中满是警告。 伊华然闻言心中一紧,不高兴地说道:“我是看某人处境艰难,前有狼后有虎,生了恻隐之心,再就是为了还王妃人情,才想着出手帮忙,你可别多想。” 齐方岑听得心中欢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道:“当真?” “爱信不信。”伊华然将脸埋进枕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能睡了吗?” 齐方岑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柔声说道:“嗯,睡吧。” 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身体太过虚弱,伊华然很快便睡了过去。 见他睡熟,齐方岑方才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和之前一样,他的手脚总是冰凉,怎么暖也暖不热,他问过太医,这就是体虚的表现。 那日,他在庙会上看到他,明明可以躲得远远的,让他永远找不到,却还是凑了上来,还提醒他暗中有人监视,冒险跟着那人去了他们的联络点。可以说若没有他,他这次平远之行可谓是凶多吉少,哪会这么快这么完美地解决掉余衍林。 第222章 他的心里也有我吧。齐方岑忍不住在想。 伊华然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发现齐方岑不再,不禁松了口气,坐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维持一个姿势实在太累。想到这儿,齐方岑的脸出现在脑海,他忍不住嘀咕: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一装病就是好几年的。 口有些渴,他起身下床,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刚来到桌前,就听到一阵开门声,他心下一惊,猛地转身,随即腰部传来剧痛,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齐方岑见状急忙上前,想要去搀扶,却被伊华然制止,道:“别碰我!” 他弓着腰,扶着桌子,试图站起来,可剧烈的疼痛让他站起的身子,又迅速佝偻了下去。他转头抬眸看向齐方岑,恼道:“你的教养呢?进门之前不知道敲门吗?” 见他疼得额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齐方岑跟他压根生不起气,轻声哄道:“我的错,下次进门前,一定敲门。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火气一滞,这原本就是自己理亏,如今却让他道歉,确实有些过分,也就没有拒绝他的搀扶,主要他实在疼得厉害,自己压根动不了,只能靠在他身上,被他半拖半拽地扶到床前,趴了上去。 “嘶!”伊华然倒抽着冷气,这回不是装的,他是真的疼。 “你怎么自己下床了?”齐方岑语气中有着责怪。 “我口渴,想喝水。”伊华然的语气中则下意识带了些委屈。 齐方岑无奈地叹了口气,“门外有人侍候,怎么不叫人?” “你现在的身份是枭。门外有人侍候,就不怕被人发现破绽吗?” “这院子四周都在影卫的监控中,没人能进来,也不会有人窥探。”齐方岑转身来到桌前,给他倒了杯水。 伊华然想要接过水杯,结果一动又疼得龇牙咧嘴。齐方岑坐到床前,将水杯递到他嘴边,道:“就这么喝吧,别逞强了。” 伊华然闷闷地哼了一声,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干净,“还是小心为上,把门口的人都撤了吧。” 他可不想被人监视。 齐方岑点点头,打开门与门外的人说了几句,便又重新回到房中。 “还得叫一下余明磊,让他帮我揉一揉,实在疼得厉害。” “不用,我来便可。”齐方岑说着便坐到床边,开始脱鞋子。 “你?向来是别人侍候你,你何时侍候过别人,我这是受了伤……” “我在军营时,事事身先士卒,做的事比你想象的还多。”齐方岑打断了伊华然的话,随即跪坐在床上,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伊华然急忙按住他的手,“就是按一下腰,用不着脱衣服。” 齐方岑眼神微眯,定定地看着伊华然,“那为何之前余明磊让你脱,你便脱了?” “他是大夫,你又不是。”最主要的是他这个姿势实在是怪异,总会让他想起之前齐方岑被凌/虐之后的模样。 “松手。”齐方岑扯着他腰带的手动了动。 伊华然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发用力按住,“不用了,其实也没那么疼。” 齐方岑沉默片刻后开了口,“你在怕什么?” 怕你占我便宜,还能怕什么。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松手。” 两人僵持了许久,伊华然到底还是松了手,他现在动不了,万一齐方岑用强,他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他的腰实在太疼了,不就是露露肉嘛,又不会少一块。 齐方岑看着因为认怂而闷闷不乐的伊华然,眼中闪过笑意,伸手解开他的腰带,熟练地掀起衣服,原本青紫的痕迹如今已经发黑,看上去十分骇人。他心疼地蹙眉,搓热双手按在了伤处,伊华然疼得‘嘶’的一声,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齐方岑见状轻轻拽了拽他的头发,道:“你想把自己憋死?” “要你管。”伊华然闷闷地说了一句,“快点,疼。” 伊华然略带撒娇的语气,取悦了齐方岑,他伸手覆在伤处,开始帮他推拿,道:“力道如何?” “还好。”实在疼得厉害,这两个字还是从伊华然的齿缝中挤出来的。 见他咬着唇强忍着,嘴唇都咬出了血,齐方岑忍不住开口说道:“若是疼,便叫出来。” 伊华然没说话,他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叫出声,这种暧昧的姿势,再加上配音,难免让人想入非非,他可不想抱着被子唱菊花残。 齐方岑一刻不停地帮他揉着,即便是两只手臂开始发酸发胀,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直到伊华然叫停,这才收回了手。 伊华然转头看他,见他额间尽是汗,手臂不自觉地抖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擦擦汗吧。” 齐方岑接过帕子擦着额上的汗,一股熟悉的香味钻进鼻子,是伊华然身上特有的味道,与以前他女装时的香粉味不同,味道很淡,不靠近几乎闻不到。想到清风寨上,白炽曾拿着伊华然的帕子,齐方岑微微蹙眉,将帕子揣进了怀里,道:“以后这种随身物件不要随意送人。”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那帕子上面又没有什么标记,就算有人要拿这个栽赃我,也不能证明那就是我的。我的帕子呢?” 第223章 “脏了,我让人洗过再给你。”齐方岑随口回了一句,“即便如此,这种随身的东西也不能随意送人。” “知道了。”伊华然顺从地应了一声,随即又说道:“我饿了。” “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齐方岑起身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正巧遇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于海,身后还跟着永州县县令肖继坤。于海怔了怔,想要说话,被齐方岑阻拦,道:“主子在书房。” 于海回过神来,“成,我们现在就过去。” 齐方岑没再多说,抬脚走了出去。于海带着肖继坤与他错身而过,他回头看了看,见两人进了书房,招来一名影卫,吩咐了两句,便又重新回了卧房。 书房内,肖继坤赔笑着说道:“世子舟车劳顿,本不想叨扰,可县中大小官员,皆仰慕世子已久,纷纷表示若能与世子见上一面,实乃三生有幸,世子您看……” 枭坐在轮椅上,淡淡地看着他,“我身子不适,不宜见客,有劳肖知县帮我推了吧。” 枭的视线投在身上,让肖继坤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身上顿时冒了汗,道:“这是下官该做的,世子不必客气。下官家中有些药材,若世子不弃,下官待会儿便让人送来,给世子调养身体。” “那就多谢肖知县了。”枭随口应了一声,随即拿起了桌上的书。 肖继坤见状便知他要送客,识趣道:“若世子没有其他吩咐,那下官便先行退下了。” “于海,代我送肖知县出去。” “是。”于海应声,转身看向肖继坤,道:“肖大人请。” 肖继坤走后不久,院外便又有人过来,一男一女,男的十七八岁,女的十五六岁,两人身旁还跟着丫鬟和小厮。 门口的影卫拦住他们,“来者何人?” 男子走上前,笑着说道:“我叫肖南玉,这是家妹肖明玉,我们奉家父之命,过来给世子殿下送药材。” “两位稍候,我们去通传一声。” “有劳。” 于海听到禀报,随即皱紧了眉头,这个肖继坤打得什么主意,他门儿清,不悦道:“你就说院子里都是男子,女子不便入内,让肖家公子进来送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是。” 第073章 回京(5) “世子有命, 请肖公子进去送药,肖小姐请留步。” 肖南玉和肖明玉对视一眼,随即出声问道:“这是为何?” “世子说院中皆是男子, 没有女眷,若肖小姐进去, 恐会对肖小姐的名节有碍。”他们跟随齐方岑多年,见多了这种事,自然明白肖家的意图。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肖明玉哪还有脸面进去,俏脸微红,柔声说道:“世子所言甚是, 是明玉思虑不周,就劳烦兄长将药材送进去, 明玉在门口等着便好。” 肖南玉点点头,“小妹稍待, 为兄去去就来。” 肖南玉招呼抬药材的小厮, 一起进了院门, 门口的影卫带着他们朝书房走去, 恰巧又被齐方岑碰到。他手里拎着个食盒,正往东厢房而去。 影卫见是他,抱拳行礼道:“见过统领。” 齐方岑打量着肖南玉,出声问道:“这位是……” 影卫答道:“这是肖大人的公子, 名叫肖南玉,奉肖大人之命,过来送药材。” 肖南玉朝着齐方岑行了一礼, “草民见过统领。” 齐方岑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着东厢房走去。 影卫转头看向肖南玉, 道:“肖公子请。” 肖南玉收回视线,跟着影卫走了出去。 齐方岑来到门前,下意识地伸手推门,突然想起之前伊华然说的话,抬起手来敲了敲,听到应门声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齐方岑拎着食盒走进来,忍不住出声问道:“方才听到有人说话,是有外人来吗?” “嗯,是肖继坤的儿子,过来送药材。”齐方岑拎着食盒来到床前,看了看趴在床上的伊华然,道:“现在能动吗?” 伊华然试着动了动身子,不动还好,一动就钻心地疼,道:“动不了。” 齐方岑将食盒放下,上床抱起伊华然,又小心翼翼地放下,让他头朝外,这样给他喂饭,他吃得舒服,自己喂的也方便。 伊华然像个布娃娃一样,被齐方岑摆弄,即便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些烧得慌,“今日我受的罪,可能弥补之前犯下的错?” 齐方岑一边忙着,一边抬眸看他,“你说呢?” “我觉得能弥补一些吧。”伊华然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我是伤了你,但照顾你的亦是我,可你呢?”齐方岑将饭菜放在矮桌上,随手拿了个垫子,便席地而坐,“你骗走我的心,却狠心消失不见,可知这两年我过得有多煎熬?”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若我说前世是你骗了我,这一世我是来报仇的,你信吗?” 齐方岑的动作一顿,很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说我们有不止一世的缘分?” “我们是孽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孽缘!”伊华然闻言急忙说道:“上一世是你骗了我的感情,还利用我到死,这一世我只是骗了回来,也没想和你不死不休,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所以你没必要将感情浪费在我身上,能明白吗?” 第224章 当齐方岑听到‘两清’时,心里狠狠痛了一下,随即移开了视线,道:“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能信。” “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若有半句虚言,我……” “够了!”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抬眸看向他,道:“你惯会花言巧语,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合着骗一次人,这辈子就都是骗子了呗?就只能在苦海里飘着,永远上不了案了呗?”伊华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欠你的。” “你骗了我不止一次。”齐方岑与他对视,道:“况且,上一世如何,都只是你说,而你……没有信誉可言,所以我只看这一世。这一世你骗了我的感情,还那般折辱与我,岂能你说一句不欠,便不欠了?” “折辱你的不是我……” “于我而言,骗心更加可恶。”齐方岑再次打断伊华然的话,那双好看的凤眸定定地看着他。 伊华然被说得哑口无言,暗自懊恼,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麻烦,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该早点脱身,报什么仇啊。 齐方岑见他闭了嘴,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认真地挑起了刺,随后放在米饭上,喂到伊华然嘴边。 “我自己来吧。”伊华然伸手去接,却被齐方岑躲了过去。 “吃不吃?”齐方岑固执地看着他。 伊华然见状深吸一口气,张嘴吃下勺子里米饭和鱼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人是犯的什么病,侍候人上瘾了? 齐方岑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人喂,一个人吃,直到伊华然说吃饱了,齐方岑才拿起自己的那一碗米饭吃了起来。 见他吃着剩下的半条鱼,伊华然奇怪地说道:“你不是不爱吃鱼吗?” “吃着吃着就觉得也不是不能吃。”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他的神情越发复杂,心中的愧疚好似又多了几分。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齐方岑抬眸看看伊华然,见他衣衫不整,便将床帐放了下来,随即说道:“进来。” 伊华然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没穿外衫嘛,浑身上下就一双脚丫子光着,这也不能给人看? 于海推门走了进来,见齐方岑坐在地上吃饭,不由愣了愣,道:“主子,您怎么不到桌上吃?” “何事?”齐方岑没搭他的话茬,径直问道。 于海答道:“方才肖继坤的儿子来送了些药材,这会儿刚走,奴才过来禀告。” “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恭维讨好的话。”于海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了,来送药材的还有肖继坤的女儿,奴才以院中皆是男子,没有女眷为由,只让肖南玉进了院子。” “我知道了。” “肖继坤的女儿长得漂亮吗?”床上的伊华然突然出了声。 于海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果然见他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急忙说道:“这个奴才不知。不过,肖大人长得就不怎么样,想来他的女儿长得也不会太好看。” “这不大可能吧。”伊华然压根不信于海的话,在科举选官时,相貌也是很重要的标准,所以能入朝为官的,长得都不会差,“肖大人打发他一双儿女过来,定是对他女儿的容貌十分自信,否则来这里一趟,又有何用处?” 于海见齐方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不禁哀嚎一声,慌忙转移话题道:“奴才听闻公子伤了身子,可严重?” “完全不能动,你说严不严重?” 说起这个,伊华然就一阵懊恼,原本身子就虚,如今动都不能动,就好似砧板上的鱼肉,若齐方岑当真想做什么,他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于海有些诧异,关切地问道:“怎会如此严重?可让余大夫看过?” 说完这句话,于海就后悔了,提谁不行,非要提余明磊,如今的余明磊就是齐方岑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除不掉的那种。 “这得问你家主子。”防余明磊跟防贼似的,宁愿自己动手,也不让人过来看病。 于海低头看向齐方岑,他已放下碗筷,神色完全看不出喜怒。于海心里一惊,以他对齐方岑的了解,他越是这般面无表情,事情的后果越严重。 “那个,奴才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于海脚步飞快地离开,齐方岑不禁有些好笑,重新端起了碗筷,继续吃饭。 伊华然掀开床帐,露出头来,“你为何吓他?” “聒噪。”齐方岑仅回了两个字。 伊华然白了他一眼,随即说道:“那个肖大人应该是收到了京都的消息,想打世子妃的主意。” “那又如何?”齐方岑抬眸看他。 “你说皇上会不会也在打这个主意?” 齐方岑能与伊清歌订婚,是因为当年齐方岑还未崭露头角,只是众多皇室成员中的一个。后来齐方岑去了辽东,逐渐展露军事才华,引来齐璟的忌惮,便设计害死齐方岑。再后来,辽东传来齐方岑战死的消息,纵然一个人再有才华,死了也就烟消云散,所以齐方岑与伊华然的冥婚才能顺利举行。只是令齐璟没想到的是,齐方岑竟活着回来了,只是他与伊华然已经行了大婚之礼,齐璟也不能再打这个主意。如今名义上的平阳王世子妃已经死了,齐璟自然不会放过在齐方岑身边安插眼线的机会。只要圣旨一下,即便齐方岑清楚那是齐璟的眼线,为了平阳王府,也不得不接受。 第225章 齐方岑垂下了眼眸,自嘲地开口:“在世人眼中,我不良于行,且不能人道,哪家会把女儿嫁与我?”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为了权势可以牺牲一切的人,莫说一个女儿,就是嫡子,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该舍的,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越是生活的光鲜亮丽,对金钱与权势的欲望越大,内心也就越黑暗,身边的所有人都只是筹码,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忍不住问道:“当初你为何会答应?” “我想活着。”伊华然自嘲地笑笑,道:“我们兄妹出生后,母亲就请了高僧给我们批字,妹妹的批字是‘贵不可言’,而我的批字却是‘命薄如纸’,我们明明是双生子,却是完全相反的命格。后来,我体弱多病,刚好印证了高僧的话。再之后父亲调任,母亲便将我留在了老家。这一留就是十三年。” 齐方岑放下碗筷,专注地听着伊华然的过去。 伊华然双手扒着床沿,下巴搭在上面,平静地讲述着原主的过去,“因为我体弱多病,祖母几乎不让我出门,不为别的,因为没那么多钱,给我请大夫吃药。再后来,祖母死了,父亲母亲似乎忘了我这个儿子,三年没往老家送一个铜板。没有钱,别说药,就连吃的都没有,我就只能靠卖家里的东西苟延残喘。他们来寻我时,我躺在床上,已经病得神志不清。好在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给我请了大夫,买了药,那时我只觉得药真好喝……” “在我清醒后,他们便说了让我替嫁的事。”伊华然两眼含泪地看着齐方岑,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带入进去,“你知道我听到他们说出那么荒唐的要求时,是什么心情吗?” 齐方岑见他这样,不由一阵心疼,伸手想为他擦眼泪,却被他躲了过去。伊华然想掏帕子,却掏了个空,索性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虽然与男子而言,这是耻辱,可为了活命,我别无选择。在平阳王府和王妃相处的那段日子,王妃疼我护我,就像我的母亲一般,让我觉得自己有了家,想着在死之前还能体会家人的温暖,我很知足。谁知你竟活着回来了。” 伊华然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泪眼朦胧地看向齐方岑,“若你我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齐方岑被问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看伊华然那委屈的神情,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会选择把真相说出来。” “若我说出来,伊新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定会让伊清歌代替我进平阳王府,继续你们的婚事,而我到那时就是平阳王府捏在手里的把柄,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 “我不会让他杀你。”齐方岑信誓旦旦地看着他。 “那时你我就是陌生人,若我说我是男子,你心里定然厌恶,凭什么看着伊新杀我?”鼻涕不自觉地往外流,伊华然急忙用手捂住,“快把帕子还我。” 齐方岑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心里却在想着伊华然方才说的话。伊华然说得没错,若一开始就说自己是男子,他定会因伊新的耍弄和欺瞒而愤怒,虽然不会将此事闹大,却也不会去管伊华然的死活。 伊华然擦了擦鼻涕,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纵然他脸皮厚,如今也觉得分外丢人,只是他不能动,只能将床帐拉下,重新缩了回去。 齐方岑见状又心疼又好笑,“回去我帮你出气。” “不用,这是我跟伊新的恩怨,跟你没关系,你还是想想如何应对皇上的赐婚吧。”因为刚刚哭过,伊华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 “给你赐婚,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只是你的幕僚,王府后院的事跟我可没关系,你别忘了我们的三年之约,我只给你干三年的活,三年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齐方岑没说话,将矮桌上的饭菜收拾到食盒里,在他把心交出去后,他们之间就不可能再有三年之约,他只能留在他身边,哪儿也不能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夜深了,齐方岑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伊华然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 “睡。”齐方岑来到屏风前开始宽衣解带。 伊华然见状急忙说道:“你不会想在这儿睡吧?不是,这里有那么多房间,你睡哪间不行,为何非要和我挤一张床?大夏天,多热啊!” “我不怕热。” “你不怕,我怕。” 这是热不热的问题吗? “你腰伤了,动不了,我不在,你夜间怎么小解?” “我憋着。”伊华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算自己真动不了,也不可能让他帮着小解,“你去别的房间睡。” 齐方岑压根不听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脱鞋上了床,看向伊华然,道:“我帮你翻个身。” 不等他回答,齐方岑便小心翼翼地帮他翻了身,让他仰躺在床上,自己也躺在了床的外侧。 “你去别处睡!”伊华然转头看他,“你日日与我同榻而眠,算怎么回事?” 齐方岑侧身看向他,“只有你在我身侧,我才不会做噩梦,才能睡得安稳。” 伊华然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并未从中发现撒谎的痕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忍不住问道:“你最初怀疑我,就是因为这个?” 第226章 齐方岑点点头,“那日在福来客栈,我搬去你隔壁,晚上睡觉便没做噩梦。” 伊华然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这种作用,这要说出去谁能信。 “那你去隔壁房间,也一样能睡个好觉。” 齐方岑压根不接伊华然的话茬,闭上眼睛道:“折腾一日,我累了,早点睡吧。” “你……”伊华然的视线落在他青黑的眼窝上,那么重的妆都掩盖不住,可见他有多累。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多说,索性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再可怜可怜他吧。 见伊华然不再赶人,齐方岑心里欢喜,很快便睡熟了过去。伊华然也不例外,好似睡得安稳的不止齐方岑,还有他。 他们在衙门住了七日,伊华然在床上躺了七日,各种药材和补品送入院子,把他昏睡期间瘦下去的肉,都给补了回来。 伊华然出不了房门,齐方岑便陪他在房里待了七日,每日除了处理公务外,就是陪他喝茶聊天,有时还会下几盘棋。他脸上凹进去的肉也在肉眼可见下长了回来。 第八日,京都过来增援的人到了,不止抽调了三百护卫,还有隐在暗处的影卫,这阵仗若非要打仗,没人会上去蹙眉头。 齐方岑让他们休整了一日,在第九日的清早,也就是五月二十五日,齐方岑大张旗鼓地离开永州县衙,朝着京都行去。 就在这日的凌晨,齐方岑、伊华然、余明磊、鸠四个人,便悄然离开了永州县衙。原本于海是想跟着齐方岑的,却因为他是齐方岑的贴身侍从,被安排在了枭身边。而枭也在伊华然的教导下,学会了怎么化妆。 因为伊华然的腰伤还没完全好,待离开县衙后,他们并未急着动身,而是前往最近的车行,等着铺子开门,买了一辆马车,随后又去了成衣铺子,买了几身普通衣服,相继换上后,这才慢悠悠地出了城门。 余明磊和鸠都是一身粗布衣服,再加上伊华然简单给他们化了妆,任谁看上去都是打把势卖力的乡下人。而马车内的伊华然和齐方岑也上了状,遮去了他们原本的容貌,变得很是普通。再加上这朴素无华的马车,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日子还过得去的普通百姓。 坐在马车上,伊华然百无聊赖,瞥了一眼旁边的齐方岑,开口叫道:“哥。” 正看着窗外风景的齐方岑转过了头,“何事?” 伊华然没好气地提醒道:“你要说‘啥事’,咱们现在的身份就是普通百姓,你这一身贵气,一眼便能看出破绽。” 齐方岑挑了挑眉,道:“车里只有你我。” “那又如何?”伊华然下意识地扶着腰,坐直了身子,道:“演戏要有信念感,无论在哪儿,面对谁,都要将自己带入角色,自己信了,别人才能信。” 齐方岑淡淡地看着他,“你当初在王府就是这样做的?” 伊华然不由一阵语塞,随即不满地皱紧眉头,“我跟你说正事,你怎么又扯到那件事上了。” 齐方岑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时刻提醒伊华然,他之前是如何骗他的,让他心生愧疚,觉得对不起他,这样他便能轻易留住他。 “啥事?”目的达到,齐方岑不再纠缠,分寸拿捏得刚好。 伊华然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们还需几日到达京都?” “若一直是这个速度,还需半月才能到。” 伊华然清楚马车之所以赶得这么慢,是因为顾及他的腰伤,不得不承认最近这段时日,齐方岑虽限制了他的自由,却一直对他照顾有加,那些小小的刁难,也只会让枯燥的旅途不那么难挨。他对他的亲近也没想象得那么排斥,甚至还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他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变成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所以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那就加快速度吧,以免回去太迟,给那些人攻讦的理由。” 回去以后,齐方岑应该就没时间时刻待在他身边,这样他就能很快地改掉那些习惯。 齐方岑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不用,就这样挺好。” “早点回到京都,早点做出应对,世子要以大局为重。” 他越是这样,齐方岑便越觉得不妥,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我有自己的考量,你无须多言。” 伊华然闻言忍不住皱紧了眉,道:“世子不能这般独断专行,要虚心听取他人建议,不然要幕僚有何用?” 齐方岑点点头,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很认真,但采不采用,我说了算。” 齐方岑这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总觉得像是情话,而且很像是霸道总裁的情话语录该有的话。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往后一靠,便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再搭理他。 这马车很简陋,完全不隔音,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余明磊听着两人的对话,垂下的眸子闪过复杂的神色,而鸠则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专心致志地架着马车。 正值盛夏,又是正午,天气热得不像话,即便余明磊和鸠戴着斗笠,依旧觉得晒得不行,水壶里的水很快便见了底。车里的伊华然也热得一身汗,即便将外衫和鞋子都脱了下来,裤腿也卷到了膝盖处,依旧热得让人烦躁。 看不着他因扯动中衣露出的锁骨,以及如玉般白皙的小腿,齐方岑的眼神一暗,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随即掩饰性地移开了目光。 第227章 想想暴晒于太阳下的余明磊和鸠,伊华然忍不住出声说道:“找个背阴处停一下,天太热了。” 鸠见齐方岑并未阻止,便在一棵大树下停了马车。伊华然见状站起了身子,想要到外面吹吹风凉快凉快,却被齐方岑一把攥住了手腕。 伊华然疑惑地看向他,只听他严肃地说道:“把衣服穿好。” “我是男子,在这荒郊野外,还穿着中衣,有什么不妥?” “要么穿好衣服,要么在车上待着,你自己选。”齐方岑的手下滑,握住了他的手,即便在这炎热的盛夏,他的手依旧是凉的。 “我穿行了吧。”伊华然甩开他的手,认命地将衣服穿好,这才出了马车。 第074章 回京(6) 伊华然敷衍地套上外衫, 又将裤腿放下,便想着赶紧下车,却再次被齐方岑拦住。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耐烦, 刚要说话,便见齐方岑靠了过来, 他想躲,可身后就是车壁,根本躲不过去。见齐方岑只是极为认真地给他整理衣服, 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直到自己的衣服被整理得一丝不苟, 他这才松开了手。 伊华然总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些暧昧,急忙推开齐方岑, 下了马车。微风拂面,他长出一口气, 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果然习惯是种极为可怕的东西, 他靠那么近, 我都没推开他。 齐方岑也跟着下了马车,将水壶递给伊华然,“喝点水,润润唇。” 伊华然下意识舔了舔唇, 果然有些起皮,便接过了水壶,喝了几口。 鸠见状出声说道:“少爷, 咱们的水不多了,小的去附近瞧瞧, 看有没有水源。” 齐方岑点点头,叮嘱道:“不要耽搁太久。” “是。”鸠四下看了看,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看向余明磊,见他的嘴唇也起了皮,关切道:“壶里可还有水?” 余明磊微微躬了躬身子,道:“多谢少爷关心,小的壶里还有水。” “拿过来我瞧瞧。”这两年的相处,他们对彼此都十分了解,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 余明磊苦笑着说道:“鸠去找水了,等找来了,小的再喝不迟。” “把水壶给我。”伊华然朝着余明磊伸出手去。 余明磊见他坚持,便将腰间的水壶解下来,递了过去。 伊华然拧开壶盖,往里面倒了些水,又重新递了回去,道:“你是大夫,应该最清楚人体缺了水会怎样,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有人都得好好的。” 伊华然这话是说给余明磊听的,也是说给齐方岑听的。 齐方岑自然明白,只是淡淡地看了余明磊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余明磊则接过水壶喝了几口,缓解了嗓子的不适。 伊华然四下看了看,径直朝着一旁的土坡走了过去,齐方岑紧随其后,余明磊则留在原地看着马车。他站在土坡的一棵大树下面,朝着远处张望,周围都是树林,没有田地,看不到多远。小土坡虽然不高,站在上面却比下面风大些,再加上有树荫的遮盖,感觉上要凉快些。 伊华然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齐方岑犹豫片刻,在他身旁坐下来。 伊华然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道:“在民间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吗?为何那么想困在鸟笼子里?” 齐方岑看了看他,也随着看向远处,道:“你我身份不同,你可以无忧无虑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却只能深陷争斗之中,胜了就能活,败了就死无葬身之地。” 伊华然沉默了下来,齐方岑出生在皇家,注定深陷政权争夺的漩涡之中,即便他已不良于行,甚至不能人道,齐璟依旧没打算放过他,正如他所说,若想活着,就只能争,只能斗。 “这样想来,其实你也挺可怜的。” 齐方岑转头看过去,他出生在皇家,从小锦衣玉食,过着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日子,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他,‘可怜’这个词怎么想也用不到他身上。 “这么看着我作甚?”齐方岑的眼神过于专注,让伊华然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齐方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为何会知道那么多?” “我不是说过嘛,这是秘密。”伊华然随手捡起一根枯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伊清歌,随即笑着说道:“说不准我就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转世,能预知未来呢。” “童子转世……”齐方岑轻声呢喃了一句。 伊华然在地上写下伊清歌的名字,随后又划掉,道:“听闻她被带入平阳王府时,嗓子毁了,是你做的手脚?” “我让人给她灌了哑药。” “就她那个性子,你给她灌了哑药,她能恨你入骨。”伊华然说的是真正的伊清歌,并非被换了芯子的伊清歌。 “我还命人打断了她的双手双脚,就算她恨我入骨,又能把我如何?” 伊华然闻言一怔,没想到齐方岑竟对伊清歌下这么狠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她与你相识于少年时,你对她就没有半分感情?” “我当初答应这门亲事,是不想被皇上拿捏,刚好伊清歌长得貌美,又有些才华,并不是我们有什么情谊。”齐方岑与伊华然对视,接着说道:“冥婚一事,虽然荒唐,却也是父王母妃的一片爱子之心,他们并未想过要勉强她,她却将父王母妃玩弄于股掌之中,即便当初我对她有那么点情谊,也已消磨殆尽。更何况后来她又联合老七算计你,没当场杀了她,除了她还有点用外,就是不想她死得那么痛快。” 第228章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的眼睛,可以确定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足见这人的心狠手辣。若在平远时,他没存死志,以他对齐方岑的伤害,下场定不会比伊清歌好。 见伊华然久久不语,齐方岑突然勾起嘴角,道:“可是怕了?” 伊华然摸了摸脖子上粉红色的疤痕,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齐方岑的眼神闪了闪,那天的一幕在脑海中浮现,若非枭及时出手,伊华然必定当场殒命。 “我这人惜命,却不怕死,若真到了那一步,不会给人折磨我的机会。可伊清歌不同,她怕死,即便没了贞洁,她依旧相信自己会成为皇后,因为她是‘贵不可言’的命格。所以尽管你那般虐待她,她还是想要活下去。” 齐方岑明白伊华然的意思,他是在告诉他,不要妄想用对待伊清歌的方式对待他,若当真如此,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死。可他已经离不开他,若他坚持要走,他又能怎么做呢?齐方岑移开视线,落在了余明磊身上。 伊华然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清楚他在想什么,道:“有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叫再一再二不再三,一个办法用了一次两次,我会妥协,可次数多了,便不管用了。其实我骨子里也是个淡漠的人,自己的性命都不想要了,又怎会在乎别人的。” 就在这时,鸠从远处走了回来,伊华然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随即下了土坡。齐方岑看着他的背影,好看的凤眸中有些茫然,自己好像真的拿他没了办法。 伊华然走到近前,问道:“怎么样,可找到水源?” 鸠看了齐方岑一眼,随即答道:“往前三里有户人家,他家有水。” “那就走吧,顺便去讨口吃的。” 伊华然抬脚上了马车,齐方岑也从土坡上下来,紧跟着走了进去。 鸠和余明磊相继坐到了车辕上,驾车往前走,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了鸠所说的那户人家门前。 这是个用篱笆围成的院子,篱笆上爬着蔷薇,开满了各色的蔷薇花,让原本很普通的小院,充满了童话色彩。 “这花开得也太好了!”伊华然忍不住赞叹道。 “与之前你诗中的陶家相比呢?” 伊华然神情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不相上下。” 说起这个,伊华然很是疑惑,明明伊清歌也被换了芯子,以她说话的方式来说,应该也是个现代人,为什么没有揭穿他盗版的事实呢?是因为她有绝对的把握杀了他,还是说另有打算? 伊华然摇了摇脑袋,如今伊清歌已经死了,他也没必要再想这些,索性他现在恢复男儿身,不用顶着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也不必再吟诗作赋。 伊华然发起了呆,齐方岑以为他在回忆过往,也没有打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院门被打开的‘吱呀’声,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他抬头看过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慢悠悠地问道:“你们有事吗?” 余明磊出声说道:“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想要讨口水喝。” “这样啊,那就进来吧。”老妇人说着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齐方岑笑了笑,“那就有劳了。” 四人相继进了院子,老妇人在榕树底下坐了,指了指院子里的井,道:“我家的井水又凉又甜,老头子不在,你们要喝水,便自己打吧。” 伊华然笑着道谢,“多谢老人家。” 鸠来到井边,打了一桶水,舀了一瓢就要往嘴里灌,被伊华然出声拦了下来,道:“喝生水对肠胃不好,还是烧开再喝吧。” 伊华然转头看向老妇人,道:“老人家,我们能用您的炉子烧壶水吗?您放心,事后我们砍了柴给您补上。” “你们要不嫌热,就烧吧。”老妇人摇着扇子说道。 余明磊主动上前,接下了烧水的伙计,而鸠则去林子里砍柴。 伊华然在老妇人身边坐下,出声问道:“老人家,这附近可有村子?” 老妇人答道:“再往前走上十里,有个刘家村。” 伊华然好奇地问道:“那您怎么不去村子里住?” 听他这么问,老妇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我和老头子都喜欢清静。” 伊华然点点头,夸赞道:“你这篱笆上的蔷薇种得可真好!” 说起这个,老妇人的脸上洋溢起幸福地笑,“这是老头子种的,照顾它们,就好似照顾儿女似的,甭提多用心了,自然长得好。” “那也是您老喜欢,老伯才这般用心照顾。” 老妇人脸上的笑意更浓,看向伊华然的眼神越发慈爱,道:“你这后生倒是会说话。” “我这可不是奉承,是真心话。”伊华然顿了顿,接着问道:“这里就您和老伯两个人住吗?” 老妇人点点头,神情中有些落寞,道:“女儿嫁了,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家里就只有我和老头子。” 伊华然忍不住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能陪您一辈子的是老伯,看老伯为您种了这么多蔷薇便知,老伯定是爱您如命,您该知足了。” 老妇人哪里听过这般直白的话,苍老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道:“你这后生说话怎的无遮无拦,真是该打!” 伊华然闻言开怀地笑笑,起身看向齐方岑,道:“哥,你陪老人家聊会儿天,我去瞧瞧水烧得怎么样了。” 第229章 伊华然说完便走,没给齐方岑拒绝的机会,径直走进厨房,见余明磊在熟练地生火,额头上惹得满是汗。他转身出了厨房,给老妇人要了水盆,又拿了把蒲扇,这才重新回了厨房。 将帕子扔进水盆浸湿,伊华然给他递了过去,“赶紧擦擦,别中了暑。” 余明磊往门口看了看,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井水很凉,帕子擦在脸上很舒服,再加上伊华然在一旁闪着风,身上的热意瞬间消减了下去。 余明磊心里感动,看向伊华然,轻声说道:“我带了解暑的药材,待会儿熬点给你。” 伊华然无奈道:“你说你,有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非要跟来受罪。别跟我说什么救命之恩,你救我的次数,可比我救你的次数多,这恩早就还完了。” “我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出事,我怎能坐视不理。” 余明磊这话说的,伊华然听着舒心,道:“成,既然这样,那咱们兄弟就携手勇闯京都,待三年后,再衣锦还乡,去找晴云。” “好。”余明磊垂下视线,看向锅底的火。 齐方岑不放心两人单独相处,在和老妇人聊了几句后,便起身来了厨房。 伊华然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余明磊,道:“柴都添好了,就让它自己烧着吧,咱们出去,这里太热了。” 余明磊应了一声,拿着帕子出了厨房。 齐方岑看了一眼,随即蹙起了眉头,那帕子是伊华然的,之前自己用过,本想偷偷留下,却被伊华然要了回去。 余明磊将帕子在水盆里洗了洗,重新递给伊华然。伊华然不敢擦脸,唯恐妆卸了,就擦了擦脖颈和胳膊,顿时觉得整个人凉爽许多,忍不住感慨道:“这井水可真凉!若是有西瓜,直接放井水里冰着,吃起来定然更爽口。” 余明磊接话道:“那到下个城镇,小的便买几个西瓜带着。” “嗯,多买几个,若是缺了水,吃瓜也能顶上一阵儿。” 齐方岑夺过伊华然手里的帕子,将水盆里的水倒掉,又重新倒了些水,将帕子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就好似帕子有多脏一样,随后晾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竿上。 伊华然见状颇有些尴尬,给了余明磊一个‘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的眼神,这人防余明磊跟防贼似的,他真不明白他怎么就笃定余明磊对他有那种心思了。而且他方才那种行为真的很幼稚,就好似现代的中二少年。 很快,水烧好了,晾凉了些,便开始往水壶里灌水,还不忘给老妇人家的水壶里灌了些,待所有水壶都灌满,鸠也砍柴回来了。伊华然赶忙给他倒了水,让他洗了洗。等了一会儿,他们又一起喝了些祛暑的药,吃了点东西,直到申时才赶着车上路。只是老妇人口中的老伯一直没有出现。 临走之前,那老妇人拉着伊华然的手,道:“前面那个村子凶险,你们还是绕路为好,就往回走二里地,有个岔路口,你们选另外一条路也能过去,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伊华然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那村子有何不妥?” 老妇人面露难色,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不必多问,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可。” 伊华然和齐方岑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多谢老人家,我们知道了。” 老妇人闻言松了口气,拉着伊华然的手有些不舍,“好孩子,若还有机会,再来我这喝水。” 看着老妇人孤独的眼神,伊华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笑着说道:“下次再来,给您带几个大西瓜。” 一行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小院。 待他们重新回到官道上,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道:“你怎么打算?” 齐方岑看向鸠,“方才老妇人说的那条路要绕多久?” 鸠想了想,答道:“约莫一日吧。”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那便继续走吧。” 伊华然没什么意见,他们四个有三个高手,除非是成群结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往前行了十里,果然看到了一个村子,距离官道不算远,村民们见有马车从这里过,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也不知是谁家的熊孩子,竟捡起石子,朝着马车砸过来,正砸在余明磊身上。 鸠转头看过去,目光凶狠,那熊孩子原本还想再扔,生生被吓了回去。 鸠转头看向余明磊,想问问他伤到没有,谁知那熊孩子竟‘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大喊道:“杀人啦!外村人来杀人啦!” 一个壮汉听到呼喊,拎着锄头就走向熊孩子,“大牛,怎么了这是?” 熊孩子指着马车,哭着说道:“爹,那个马车上的人拿石头砸我!爹,你要给我报仇!” “马车?”壮汉抬头看向余明磊和鸠,道:“娘的,敢欺负我儿子,停下,你们给我停下!” 壮汉冲上前,拎起锄头就朝余明磊砸了下去。鸠的眼神一冷,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余明磊,一鞭子抽在壮汉手上。壮汉吃痛,锄头掉在地上,怒瞪了鸠一眼,转头看向村头站着的几人,扬声说道:“外乡人都欺负到家了,你们还傻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抄家伙!” 那些人纷纷拎起家伙,朝着马车就走了过来,这分明是早有准备。鸠见状急忙提醒道:“主子,有人故意生事,恐是刺客。” 外面的事他们虽然没看到,却听了个清楚,伊华然透过车窗看出去,道:“赶车离开,不要停留。” 第230章 鸠和余明磊换了个位置,余明磊一扬马鞭,狠狠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猛地窜了出去。那些人扑了个空,拎着家伙就追,砸得马车砰砰作响。 这路上很多石头,马车跑了一阵儿,东倒西歪,就好似要散架一样,坐在车里的伊华然胃里开始折腾,好悬没吐出来。 余明磊出声说道:“不行,这路被人动了手脚,马车再跑下去,定会散架。” “停吧。”齐方岑紧紧护着伊华然的身子,避免他再伤到腰。 余明磊闻言勒停了马车,那些本已经停下来的村民,又纷纷跑了过来。 “娘的,跑啊,有种再跑啊!敢欺负我家大牛,看老子一锄头砸死你!”领头的壮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马车一停,伊华然急忙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走到一棵树前,弯腰就干呕了起来。 齐方岑紧随其后,轻抚着他的后背,随后将水囊递了过去,“漱漱口。” 两人旁若无人,惹怒了那些村民,为首的壮汉怒道:“他娘的,还愣着做甚,给老子打,打死了算老子的。” 有几个村民拎着家伙就要便齐方岑和伊华然扑过去,被鸠拦了下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这些村民不会武功,就是有把子力气,压根不是鸠的对手,仅是鸠一人,就撂倒了五六个村民,他们躺在地上哀嚎,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伊华然感觉舒服了些,转头看向余明磊,问道:“刚才他可有伤到你?” 余明磊摇摇头,“没有。” 伊华然点点头,从路边捡了块石头,朝着还站着的村民走了过去,嘴角勾起笑意,道:“你们想干什么?拦路抢劫?” 过来的村民有二三十个,手里拿着各种武器,原本虎视眈眈,现在被鸠震慑住,有些不敢上前。 那壮汉扫了一眼四人,转头看向跟过来的村民,道:“兄弟们,他们就他是个练家子,其他三个都是鸡崽子,别被他们唬住了,咱们一起上!” 壮汉的话刚说完,就听‘咻’的一声,有些奇怪地转头,紧接着眼前一黑,脑门被什么砸到,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充斥鼻腔,他两眼一闭,哼都未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杀人了!”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伊华然又弯腰捡了块石头,嘴角依旧带着笑意,道:“你们从何时开始拦截过往马车的?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财物?” “你们……你们别诬赖好人,分明是你们欺负我们村的孩子,我们气不过,才过来理论。”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色厉内荏地说道。 ‘咻’,又是一阵破空声,那中年男人眼看着石头砸了过来,急忙往旁边躲。可他旁边站着人,压根没有躲开,石头精准地砸在了脑门上。‘砰’,这人的脑袋也被开了瓢,还连累了身边的同伴。 “你们恶事做尽,还不让子孙学好,简直是无药可救!” 接连两个人被石头开了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这样的场面震慑力十足,在场的村民看向伊华然的眼神中皆是忌惮。 “老子做山匪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良心发现,洗手不干了,居然遇到劫道的。”伊华然再次捡起一块石头,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冷眼扫视着众人,道:“这是老天都不想让我做好人啊。你们说想怎么死?” “山匪?”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的忌惮变成了恐惧,明显已经心生退意。 “这是想走了?” 伊华然往前走了一步,众人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老子这才刚有了点兴致,你们就想走了?”伊华然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众人急忙后退,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 伊华然来到那个壮汉身前,将手里的石头扔掉,弯腰捡起地上的锄头,随后高高抬起手,狠狠锄在壮汉手上,壮汉的手瞬间与手臂脱离,剧痛让壮汉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断手,哀嚎起来。 鲜血溅到伊华然脸上,他微微蹙眉,伸手抹了抹嘴唇,在他的嘴边晕开一道血痕,看上去就好似嗜血的魔鬼。 “鬼!他是恶鬼!”村民中有人丢掉武器,转身就跑。 其他村民见状也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他们跑得极快,就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 伊华然一脚踩在那壮汉的断手上,又引来一阵惨叫。他蹲下身,俯视着壮汉,“说,你们拦了多少车,抢了多少钱财?” 壮汉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看着伊华然的眼中尽是恐惧,“我……我没有……” 伊华然含笑地看着他,“不说实话,老子就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 第075章 回京(7) “说, 我说!”壮汉恐惧地吞了吞口水,道:“我们抢了……抢了一百二十一辆马车,抢了一千两百一十五两银子。” “杀了多少人?” 壮汉的眼睛闪了闪, 道:“没……没杀人,我们只……只为钱财。” “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伊华然起身, 再次拿起了锄头,朝着他的另一只手比划着。 “我说!我说!” 伊华然将锄头放下,冷冰冰地看着他, 道:“最后一次机会。” 壮汉恐惧地吞了吞口水,道:“我们一共杀了二十一人。” “二十一人。”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 “怎么办呢,老子的手痒了, 想杀人。” 第231章 “饶命!大人饶命!我错了,我愿把钱全部给大人, 求大人饶我一命!”壮汉艰难地爬起来, 朝着伊华然不断磕着头。 “明日你们去县衙自首, 一五一十地将你们犯的事说清楚, 如果你们不照做,三日后,我带人屠了你们的村子,寸草不留!” 伊华然将手上沾染的鲜血, 用力抹在壮汉的脸上,“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无论你逃到哪儿, 我都会找到你,杀你全家!” 壮汉惊恐地看着伊华然, 一动不敢动。 伊华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地坐上马车,淡淡地说道:“走了。” 齐方岑瞥了一眼壮汉,也跟着上了马车。鸠和余明磊亦是。 壮汉看着马车远去,这才踉跄着站起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可刚走出去没多远,又一头栽倒在地。那个朝着余明磊扔石头的熊孩子跑了过来,坐在壮汉身前号啕大哭。 鸠回头看了一眼,车帘被风吹动,露出车厢里的一角,并未看到人影。方才的伊华然让他刮目相看,没想到柔柔弱弱的人,竟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齐方岑掏出帕子,想要给伊华然擦拭脸上的血渍,被他躲了过去,“我自己来。” 齐方岑提醒道:“你脸上有妆,擦花了怎么办?” “那就索性再画一次,反正也到了该补妆的时候了。”伊华然低头看了看,皱眉说道:“就是可惜了这身衣服。” 齐方岑也没勉强,将帕子递给了他,“你怎么就笃定他们会去衙门自首?” “我哪里笃定了?”伊华然解下水囊,将帕子浸湿。 齐方岑伸手接过水囊,好奇地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伊华然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自然是回京后再做打算。” 齐方岑挑了挑眉,道:“你就不怕到时他们已经跑了?”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没有余力管这件事,我能做的都做了。”伊华然将帕子翻转,换成干净的那一面,接着说道:“若他们当真去衙门自首,那就再好不过。若他们跑了,那这里也就安全了,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如何善后,那是衙门的事,该通缉的通缉,该悬赏的悬赏。” “这便是你装成山匪,震慑他们的目的。” 伊华然停下动作,没好气地看了过去,“明知故问?” 齐方岑这么聪明,伊华然就不信他猜不透。 齐方岑弯起嘴角笑了笑,“只是想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车外的两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鸠对伊华然的态度又发生了改变,这人做事真的是面面俱到,看似心狠手辣,却是再心善不过。 伊华然继续擦着脸,“你把铜镜拿出来。” 齐方岑依言拿出铜镜,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藏在伪装之下的绝美容颜,渐渐在他眼中浮现,每次看到这张脸,他都会忍不住心动,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真正心动的不是这张脸,而是因为这是伊华然的脸,否则他怎会那般残忍地对拥有同一张脸的伊清歌下手。 “一张帕子不够。” 伊华然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帕子也拿了出来,齐方岑适时地递上水囊,浸湿了帕子。待擦干净脸上的妆,随着伊华然的涂涂抹抹,那张绝美的脸再次被盖住。齐方岑就这么看着,心里既感觉可惜,又觉得庆幸。可惜不能日日面对,庆幸除了他没人能看到。 被齐方岑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感觉十分不自在,主动找话题,打破车里的沉默,道:“那个老婆婆大抵是看不惯村子里的作为,才会搬到村外去。” “不止。他们搬到那儿去住,就是想阻拦路过那儿的行人,希望他们能绕路过去,只可惜……” “只可惜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平白丢了性命。”伊华然担忧道:“我们在那老妇人夹待了那么久,始终没见到老伯回来,还真有些担心。” “你是担心那些村民得知此事后,对他们不利?” “那些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伊华然犹豫了片刻,道:“我怀疑那老伯已经死了,只是那老妇人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所以才幻想着老伯还在。” 齐方岑一怔,随即问道:“你为何这般认为?” “那老妇人眼中的孤独。”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道:“若如她所说,那老伯与她恩爱有加,为何她还会有那般孤独的情绪。” “许是你想多了。” 伊华然叹了口气,道:“我也宁愿是我想多了。” 之后的三天,他们走得很平静,没遇到什么事,只是这天风云变幻,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伊华然抬眼看去,一层压着一层的乌云堆叠在空中,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让人有种很是压抑的感觉。 伊华然看向不远处出现的建筑物,出声说道:“前面有个宅子,我们过去瞧瞧,若是能借住,便住下,待风雨停了再走。” 鸠几乎是立刻便给出了回应,与以前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同。 待马车来到大宅的门前,风已经吹了起来,鸠跳下马车,走上前敲门,“有人在吗?” 门房的人听到敲门声,出声问道:“谁啊?” “我们是路过的,这眼看着就要下大雨,想借个地方避避雨,待雨停了再走,还请行个方便。” 第232章 门房停顿了片刻,道:“我们这儿不方便,你们去别处瞧瞧吧。” “这附近就你们一户人家,我们无处可去,求小哥行个方便,我们可以付些银钱作为报酬,只需有一瓦遮头便可。” 听鸠这么说,门里的人有些心动,大门被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探出头来,瞧了瞧鸠,又瞧了瞧身后的马车和下车的三人,眉头微微蹙起,道:“一钱银子,你们有吗?” 鸠闻言为难地转头看向齐方岑,齐方岑微微蹙了蹙眉,道:“能给些吃食吗?” “若要吃食,那就得二钱银子。”小厮伸出两个手指比画着。 伊华然适时地出声,道:“哥,这天也太吓人了,我们就在这儿避避雨吧,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得不偿失不是。” “可二钱银子着实有些多,我们住客栈也用不了这些。” 小厮一看伊华然跟着帮腔,道:“别说客栈了,这方圆十里连人家都没几户,更没人敢留你们避雨。这都起风了,一会儿定然会下大雨,你们可考虑清楚。” “哥。”伊华然上前,拽了拽齐方岑的衣袖,语气上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齐方岑一愣,随即很是受用地漾起笑意,道:“那就依你吧。” 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方才这么做也只是演戏给小厮看,不想让他趁机敲他们竹杠。 小厮闻言嘴角勾起笑意,从门里走了出去,朝着齐方岑伸出了手,“先付银子,再进门。” 齐方岑从荷包里掏出一钱银子递了过去,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这是定钱,等我们走时,再将剩下的给你。” 小厮微微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将银子接了过去,随后打开侧门,让鸠架着马车进了宅子。 将他们安置在下人房,小厮出声叮嘱道:“你们就老实在这儿待着,不要乱闯,我们家老爷可不是什么善人,若是冲撞了他,少不了一顿毒打。” 鸠出声说道:“小哥放心,我们就是进来避雨,不想惹事。劳烦给我们弄些吃食和水。” “咱们先说好,这吃食有是有,可不会太好。” 鸠笑着说道:“能吃饱就成。” 小厮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们等着吧,我去厨房瞧瞧。” 待小厮离开,伊华然来到了门口,抬头看向天空,明明是正午,却阴沉得像是晚上,这雨定然小不了。 余明磊奇怪地说道:“这门房的小厮竟能私自做主放外人进来,就不怕他们家老爷发现?”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道:“今日天气不好,除非有急事,谁也不会选这种天气出门。若咱们不到处乱跑,就不会被发现,他还能赚些银子。” “倒也是。”余明磊点点头。 “不过这也说明这座宅子的主人并不得人心。” ‘嘀嗒嘀嗒’,说话间雨滴落了下来,不过转瞬间的工夫,便已经连成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就好似天上有人在拿着水瓢往下泼。仅是一晃神的工夫,伊华然的袖子便已经被淋湿了,急忙退回了房间。 “好在咱们及时进了宅子,否则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这么大的雨,咱们的吃食怕是来不了。” “咱们带的还有些干粮,先吃点垫垫吧。” 余明磊说着便打开了包袱,将买的饼子和肉干拿了出来。虽然这也是不错的吃食,可顿顿吃这个,也不是个事,就想着能喝口汤,吃个热乎的菜,奈何天公不作美。 伊华然来到门前,接了些雨水洗了洗手,用帕子擦干,这才拿了个饼子卷上肉干嚼了起来,那饼子和肉干干的,是真的得使劲儿嚼,不然压根咽不下去。吃完一个饼子,伊华然只觉得两边腮帮子和嗓子眼疼,还噎得不行,直到灌了几口水,这才算好受了些。 雨越下越大,不过半个时辰,那水便要没过门槛,伊华然看着丝毫没减弱的雨势,嘴角勾起苦笑,道:“这房子怕是要被淹了,咱们还是早做打算,找找雨具,朝地势高的地方躲躲。” 这宅子两边都是山,万一造成泥石流,那他们这些人都得交代在这儿。 鸠应声,走在房檐下,朝别的房间走去,等他回来后,拿了两身蓑衣,两把雨伞,还有一些油布。 “还有没有?” “那几个房间都找了,就找到这两身蓑衣。少爷,你们快穿上,我和老余打着雨伞就成了。” 齐方岑将蓑衣接了过来,直接往伊华然身上套,“你身子弱,快穿好了。” 伊华然也没逞强,在齐方岑的帮助下,将蓑衣穿戴了起来,最近他不是生病,就是受伤,身子确实有些虚,随后齐方岑也穿上了蓑衣,里面还垫上了油布,确保雨水浸不透。而余明磊和鸠则将剩余的油布将银票和必要的东西裹了起来,撑着伞跟着伊华然和齐方岑一起走了出去。 大雨打在斗笠上,就好似石子砸在头上,雨滴连成线,视线受阻,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三五米远的距离。 余明磊大声喊道:“我们要不要叫他们一声,也出去躲躲?” 伊华然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叫一声吧。至于他们信不信,咱们就管不着了。鸠,你去一趟,我们在大门口等你。” 鸠点点头,撑着伞朝着里面走去。 伊华然三人则趟着水,走向大门口。门洞里也满是积水,已经到了膝盖的位置,余明磊上前拿下了门闩,三人合力打开了大门,只等着鸠来了,便一起离开。 第233章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鸠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大声喊道:“快走,他们把我当成了贼人,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信。” 三人对视一眼,不再管他们,径直出了大门,朝着地势高又宽阔的地方走去。那雨水还在不要钱似的往下泼,这路本就是土路,一旦浇了水,那就成了泥,他们趟的不是水,而是黄汤子,走起路来十分费劲。 就在他们来到一处土坡时,伊华然就见左边山上的树木在移动,他急忙揉了揉眼睛,不是眼花,真的在移动。他急忙大喊道:“快跑,泥石流来了!”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什么是泥石流,却在听到伊华然的大喊后,跟着他往前跑,不敢有丝毫停留。 伊华然跑着跑着,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后仰,好在身后的人拖了他一把,才堪堪站直了身子,他转头看向齐方岑,来不及多说,拉起他的手继续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确定泥石流不会殃及他们后,伊华然才慢慢停下来,弯着腰喘着粗气。 余明磊转头看向宅子的方向,不禁大吃一惊,“那宅子没了。” 伊华然神情一怔,随即看了过去,原本宅子所在的位置,如今被泥石流淹没,压根找不到大宅的痕迹了。 鸠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在我们出来得及时,否则这会儿怕是被埋在下面了。” 余明磊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宅子里的人出来没有。” 伊华然拍了拍余明磊的肩膀,道:“人各有命,咱们不是没提醒他们,若他们不能摆脱厄运,也跟咱们没关系。” 鸠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伊华然看了看天空,道:“天亮了不少,雨也小了,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继续往高处走,瞧瞧有没有能躲雨的地方。” 众人没有意见,歇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前走,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渐渐黑了下来,雨也渐渐小了下来,他们找到了一间破庙,虽然里面也是湿漉漉的,到底因为地势高,并没有太多积水,四人便决定在这里落脚。 四人进了破庙,找了块相对干爽的角落,坐了下来,也不在意脏不脏了,在水里走路实在太费力气,如今他们已经筋疲力尽。 伊华然脱掉靴子,又拽掉了袜子,整只脚已经泡得浮囊,皱巴巴得十分难看。他将靴子里的水往外控了控,就这样赤着脚踩在袜子上。他回想书中的剧情,书中并没有写这里出现洪涝灾害,那这雨应该下不了多久。想到这儿,他不禁长出一口气,忍不住感叹:大自然的力量当真不是人类能抗衡的。 “少爷,您受伤了!” 鸠的话吸引了伊华然的注意,他转头看了回去,只见齐方岑的脚掌在流血,鲜红的血滴在地上,飞溅又晕开。 “怎么回事?”伊华然起身走了过去,查看他脚上的伤,伤口不大却很深,还有木刺扎在肉里,心不自觉地揪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疼,却实实在在地疼了。他抬眸看向齐方岑,道:“何时伤的,怎么不说?” 见他眼中尽是担忧,语气中还不自觉地带了责怪,齐方岑心里忍不住欢喜,“就方才进庙的时候。” “还好是树枝。”伊华然转头看向余明磊,道:“咱们的伤药还有吗?” “都在。”余明磊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油布,打开后是各种瓶瓶罐罐,一部分是常用的伤药,一部分是他特制的化妆品。 “先清洗伤口,以免感染。”伊华然解下腰间的水囊,齐方岑出声阻拦道:“我们的水不多,用外面的雨水吧。” “不行,必须用清水。”伊华然果断否定了他的提议,道:“我们可以接雨水喝,但伤口必须用清水冲洗,否则一旦感染,有你好受的。” “嗯,听你的。” 看着他扬起的嘴角,伊华然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道:“都伤成这样了,还笑!” “你关心我,我欢喜。”齐方岑温柔了眉眼,定定地看着他。 伊华然神情一滞,没想到齐方岑竟旁若无人地跟他说情话,顿时感觉脸上有些热。他起身看向余明磊,道:“治伤你专业,还是你来吧。” 余明磊点点头,蹲下身子,为齐方岑处理伤口。 齐方岑的眼神太过炙热,让伊华然想忽视都不行,他不自在地穿上鞋,打算在庙里转一转。可还不待他走出去两步,就听齐方岑出声说道:“你去哪儿?” “在庙里转转。”伊华然没好气地说道:“这样的天气,我还能去哪儿?” “让鸠保护你。” “是保护,还是监视?”伊华然下意识地反问,随后又无所谓地说道:“算了,想跟就跟吧。” 伊华然走向破庙里的神像,看神像旁边的对联,这应该是座土地庙,供奉的是土地公公。伊华然围着神像瞧了瞧,发现神像后面塞着个包裹,好奇之下便伸手掏了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块身份牌,还有一块丝绸做的帕子,上面绣着一朵牡丹,还有一个彤字。 “这帕子应该是女子所用。” 鸠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那块身份牌上,道:“这是宁远卫士兵的身份牌。” 伊华然怔了怔,随即皱起了眉头,道:“宁远卫士兵的身份牌,怎会在此处出现?难不成有人在跟着我们?” 鸠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轻声说道:“公子,属下四下看看,您留下保护主子。” 第234章 伊华然点点头,道:“你小心点。” 鸠朝着破庙的后院走去,伊华然则拿着东西走向齐方岑,“这是从神像后面找到的,鸠说这个身份牌是平远卫士兵的身份牌。” 齐方岑接过身份牌看了看,道:“没错,这就是平远卫士兵的身份牌。” “这个身份牌出现在这儿有些蹊跷。”伊华然比较在意这个。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难道是在刘家村暴露了行踪?”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目光落在了那方手帕上,道:“这帕子是丝绸所制,普通人可用不起,而这块身份牌的主人却是个小兵,这有些说不通。” 齐方岑点点头,道:“确实有些。” 余明磊给齐方岑撒上伤药,起身说道:“我们没有包扎用的布,只能就这么晾着,少爷小心些,别碰到了伤口。” 齐方岑淡淡地应了一声,又看向伊华然,道:“那人去了何处,这包袱为何会藏在神像后面?” “许是听到我们来了,便躲了起来,又见外面在下着雨,唯恐包袱被弄湿,便藏在了神像后面。我猜他应该走不了多远,鸠去找了。” 齐方岑将身上的水囊递了过去,道:“喝点水。” 伊华然一怔,下意识地抿抿唇,果然发现唇干得起了皮,许是便接过水囊喝了一口。 “等鸠回来,便去找找这庙里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咱们的水不多,还是要烧一些。” 余明磊出声说道:“我去吧,反正也没事。”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道:“还是等鸠回来吧,在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和人数之前,未免被人逐个击破,我们最后不要分开。” “也好。”余明磊又重新坐了下来。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伊华然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找鸠的时候,庙门外传来声音,紧接着便看到鸠拎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走了进来。 “放开我!”少年挣扎着,恨恨地看着揪着他后脖领子的鸠。 “这是……”伊华然打量着少年,总感觉有些眼熟。 鸠答道:“在庙外面的树林里找到的,他当时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窥探。” 少年在看到伊华然时,神情不由怔住,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就好似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子。 伊华然和齐方岑脸上的妆都花了,索性便用帕子全都擦了。 伊华然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将他从呆怔叫了回来,道:“你叫什么,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 少年好不容易回了神,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又愣住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齐方岑见状皱紧了眉头,不悦道:“问你话呢。” 伊华然终于想起少年是谁,道:“你是临县那个偷钱袋的小乞儿。” “你是帮我的那个公子?”少年闻言激动起来,随即又困惑地问道:“可你怎么会……” “那是易容。”伊华然笑了笑,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少年激动的神情被悲伤取代,“那日我发现了油纸包里的银子,便去请了大夫,可回去时,爷爷已经死了。我拿银子安葬了爷爷,便按照爷爷的叮嘱,去京城寻亲。” “京城寻亲?”伊华然拿起那个包袱,道:“这是你的?” 少年点点头,“这是爷爷留给我的。爷爷说那帕子是他捡到我时,襁褓里塞着的,应该是我娘亲留下的信物。” 第076章 回京(8) 暴雨侵袭, 导致山体滑坡,埋没了借宿的宅子,幸好伊华然一行人提早离开, 这次幸免于难。众人来到破庙躲雨,找到一个包裹, 其主人竟是庙会上欲行窃的小贼。 “你怎知你的亲人在京都?” “爷爷说的,他说原本帕子里还裹着一封信,爷爷让识字的先生读过, 说我娘是京都谢家的小姐,名叫谢雨彤。” 虽然爷爷叮嘱过他,出门在外定要小心, 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面对伊华然, 他提不起一点防备,他问什么, 便答什么。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 问道:“你可听说哪个谢家有个叫谢雨彤的小姐?” “京都姓谢的人家, 我知晓的有两家, 一个是忠勇侯府,一个是大将军府,只是不知忠勇侯膝下女儿是否有叫谢雨彤的。不过这忠勇侯的女儿并未外嫁,婆家皆在京都, 应该不会有子嗣遗落在外。至于大将军府,大将军谢集有一妹,还有一女。妹妹尚未婚嫁, 女儿也尚小,应该不是要找的人。” 见少年眼中希冀的光黯淡下来, 伊华然忍不住心生怜悯,道:“你爷爷口中的谢家兴许不在官场,是富商,或者读书人。你这还未到京都,便气馁可不行。” 少年闻言眼中又燃起希望,道:“公子说得是,我不该气馁,这是爷爷生前心心念念的事,我定要找到娘亲,以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伊华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才对嘛。正好我们也要去京城,你便随我们一起吧。” “真的吗?”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自然是真的。”伊华然将东西放好交回少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接过包袱,笑着答道:“我叫谢信,言而有信的信,爷爷说我长大了,要做个言而有信的人。” “谢信,好名字。”伊华然顿了顿,接着问道:“那包裹里的身份牌是谁的?” 第235章 “是爷爷的儿子的。”谢信明亮的眼中浮现难过的神色,道:“爷爷的儿子在平远卫当差,一去就是十几年,一次都未曾回过家。一开始每年还会托人给家里寄点钱,可这三年却杳无音讯,爷爷担心不已,便带着我来到了平远,可找到军营,却被人告知,爷爷的儿子已经死了。爷爷的身体本就不好,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病倒了,来平远已经花光了我们身上所有的钱,没钱给爷爷看病,爷爷就……” 伊华然想要掏出帕子给谢信擦擦眼泪,却忘了这帕子没有洗,只得用手帮他擦了擦,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下去,才不枉你爷爷抚养你一场。” “嗯,我知道。” 安抚好谢信,伊华然又在庙里转了一圈,找了些能烧的东西,还有一个破罐子,接了些雨水,便开始烧了起来。条件有限,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些,但愿喝了水不要生病才好。 幸好是在夏日,狂风暴雨之后,天气依旧闷热,就算身上的衣服湿答答的,也不会感到冷,火再一烤,衣服很快就干了。众人累极,喝了些水充饥,便靠在墙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伊华然刚睡着,就感觉有人靠近,睁开眼看了看,发现是齐方岑,便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齐方岑见状忍不住勾起嘴角,在伊华然身边坐下,轻轻将他的头放在肩上,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鸠仅是看了一眼,便不以为意地转开视线,完全没了之前的不解和戒备。余明磊也看见了,只是他面无表情,很快便移开了视线,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从睡梦中醒来,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而齐方岑也因他的离开,清醒过来。伊华然蹲下身查看他的脚伤,伤口还未结痂。他卷起外衫的衣袖,用匕首划开中衣的衣袖,撕了半截下来,随后又撕成条状,递给余明磊,道:“你给他包扎一下。” “好。”余明磊接过布条,开始给齐方岑包扎伤口。 伊华然则来到破庙门口,抬头看向天空,昨日那种仿佛末日来临的恐怖景象已经消失,现在是多云的状态,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放晴。 谢信走到伊华然身边,学着他看向天空,“雨终于停了。” “雨是停了,但路还不能走。”看着远处满是积水的路面,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要在这儿待上几日了。” 他们还无所谓,蹚着也能过去,可齐方岑受了伤,伤口还未结痂,是万万不能碰这脏水的。 “咕咕咕。”奇怪的声音响起,伊华然转头看了过去,谢信赧然地红了脸。 伊华然笑了笑,道:“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吃食的问题。” “那边林子里有棵苹果树,我们可以摘来吃。” 伊华然眼睛一亮,“在何处?带我过去瞧瞧。” 谢信见状兴奋地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我带公子过去。” 眼看着伊华然就要跟谢信离开,齐方岑出声阻止,“不许去。” 伊华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齐方岑,“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你有前科。”齐方岑淡淡地与他对视。 “就算是以前犯过错,也得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伊华然有些恼,这种没有一点自由的感觉,十分难受。 “我脚伤了,若你要走,我追不上。”齐方岑失落地垂下眸子,看上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 伊华然闻言心头一颤,却并未心软,“脚伤了,就老实待着,我摘了果子就回。” 伊华然没再多说,低头看了谢信一眼,见他眼中有些不安,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两人便走了出去。齐方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好看的凤眸闪了闪,好似有些疑惑不解,怎么和他想象的反应不同,他都这般示弱了,这人非但没心软,还直接走了…… 鸠见状出声说道:“主子,公子不会一走了之,您不必担心。” 齐方岑抬眸看看他,又看向一旁默默收拾东西的余明磊,并未多作解释。他方才是在试探伊华然的底线,做到什么程度会让他无法忍受,这样他才能利用这个底线,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雨下得够大,也够多,虽然这里地势高,没有积水,路面却还是泥泞不堪,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靴子上全是泥,压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甭提多狼狈。明明也就几十米的距离,生生给他累出一身汗,还差点滑了一跤。 “就是这里。”谢信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苹果树。 伊华然停下喘了口气,抬头看向苹果树,因为昨日的骤风暴雨,苹果树尽是被摧残的痕迹,树枝被刮断,树上的果子也有许多落了地,有大有小,多数是青绿色,只有少数红了。 伊华然出声说道:“先捡树下的,不要浪费。” “好。”谢信乖巧地应声。 两人挑挑拣拣,挑了不少,伊华然用外衫的衣摆一兜,便回了破庙。反正这一身衣服也已经脏了,再脏点也没什么,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 “苹果来了,大家先填填肚子,待晌午再去林子里,打点野味来吃。” 余明磊上前,接过苹果,用那个烧水的破瓦罐洗了洗,分发给众人,权当今日的早饭。虽然他们挑的苹果都是带了点红色的,却并未完全成熟,吃起来还是会有涩味,不过有的吃已经很好了,也没人会挑三拣四。 第236章 伊华然察觉到齐方岑的视线,转头看过去,“怎么,吃不下?” 齐方岑摇摇头,“让你跟着受苦了。” “那你放我走?”伊华然下意识开口。 “不放。”齐方岑目光沉沉,定定地看着伊华然,道:“待回到京都补偿你。” 伊华然也没指望他能答应,随口问道:“补偿我什么?” “除了放你离开,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伊华然的眼睛亮了亮,道:“那我要个宅子,再要间铺子。” “都成,但你必须随我住。”齐方岑怎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自然不会让他如意。 “你要认清楚身份,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怎么可能随你住。”面对齐方岑怎么都好说,但他是真的没脸面对柳如珺,柳如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可他骗了她儿子,还骗财骗色。若他是柳如珺,定气愤难当,恨不能杀了他。 “我很清楚,但在这件事上你得听我的。” “你真是冥顽不灵!”又是这一套霸道总裁言论,伊华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起苹果恨恨地咬了一口。 谢信看看伊华然,又看看齐方岑,眼神中有些不安,往伊华然身边靠了靠,将手里的苹果递过去,道:“公子,这个苹果特别甜,你尝尝。” 伊华然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我这儿有,你吃你的。” 谢信笑眯了眼睛,十分享受伊华然亲昵的动作。 临近中午,天终于彻底放晴,温度也逐渐上升,不过在密林里不会感觉那么明显。伊华然和鸠走在林子里,地上堆满了落叶,一层又一层,踩在上面会吱吱冒水,却并不会陷进去,相比泥地走起来要轻松得多。不过这种地面也十分危险,一不小心便容易掉进陷阱中,即便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也走得比较小心。 ‘嘶嘶’声在耳边响起,伊华然猛地侧身,随即伸手一抓,滑腻又冰凉的触感,即便他不去看,也知道是什么。他猛地抡起蛇身,砸在一旁的树上,刚才还不停挣扎的蛇,一下便被砸晕。 “送上门的猎物,哈哈。”伊华然看着手里软趴趴的蛇,开心地笑了起来,“虽然肉没多少,但能煮蛇羹喝,若是再配上点野生蘑菇,就更鲜美了。” 在蛇攻击伊华然的瞬间,鸠也看到了,本想出手帮忙,谁知伊华然竟轻易化解危机,还抓到了那条蛇,这身手丝毫不亚于他们这些影卫。 “公子爱吃蛇?” “野外求生,没有爱不爱吃,只有能不能填饱肚子。”以防出现意外,伊华然抽出匕首,将蛇开膛破肚,找了个水坑洗了洗,用余明磊编的草绳拴上,拎着继续寻找食物。 “咦,这里有木耳。”伊华然快步走到一棵枯树旁,只剩一半的树干上,长满了木耳。他小心地将木耳摘下来,只是这些都是鲜木耳,一用力抓就烂了,不能用绳子捆,于是他四下看了看,从旁边的草丛里摘了几个又大又厚的叶子,用草绳穿起来,做了个兜子,随后将木耳往里一放,拿起来方便了许多。 待伊华然这边弄完,鸠也拎着只兔子走了过来,浑身皮毛雪白,毛茸茸,肥嘟嘟,十分可爱。伊华然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道:“可惜了,没有调味料,做出来的烤肉,也会少几分味道。不过有的吃就不错了。” “公子,吃食差不多了,我们回吗?” 伊华然思岑片刻,道:“再找找吧,顺带将晚饭也准备了。” 两人又往林子深处走,不仅找到了伊华然心心念念的蘑菇。还挖了不少的野菜,甚至还找到了花椒,这可把他高兴坏了。果然越深的林子,越能淘到宝。 待两人回去时,那种特制的兜子,伊华然便拎了七八个,有荤有素,还有水果,可谓十分丰盛。 “你们瞧我们找到了什么。”伊华然献宝似的,将他的劳动成果一样一样地介绍给众人,“这是木耳,这是蘑菇,这是苋菜,这是马蜂菜……” 待他说完,余明磊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些菜都能吃吗?” “那是当然,这个苋菜做酱菜很好吃,还有这个马蜂菜,焯一下水,用蒜泥凉拌一下,特别爽口!” 听着伊华然如数家珍地说着那些野菜的做法,齐方岑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只有过惯苦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才会认识这些野菜吧。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没有调味料,直接吃的话,跟吃草没啥区别。” 余明磊接话道:“我这儿有盐巴。” 伊华然愣了愣,随即惊喜地说道:“你那儿有盐?” 见他高兴,余明磊也扬起了笑意,道:“嗯,不过数量不多。” “在哪儿呢?” 余明磊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伊华然,“只有这么多。” 伊华然接了过来,打开瓶子,小心地倒了一小撮,用指尖撵了几粒放进嘴里,咸味顿时在嘴里化开,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人果然是离不开盐的。 “确实不算多,若是省着点用,也能撑上几日了。” 众人在伊华然的指挥下生了火,先将木耳和野菜焯水,再熬煮蛇羹,主要他们只有一个破罐子,能做的东西有限。而那只兔子则打算留到晚上再吃。 熬煮成白色的蛇羹,再放上蘑菇,加上盐巴和花椒调味,味道虽然不如饭馆里做得好,却也足够鲜美。只是他们没有盛汤的工具,也就只能等着汤凉一些,抱着破罐子喝。他们喝完汤,再吃点凉拌菜,这顿中饭也就结束了。 第237章 下午,鸠带着谢信出了破庙,打算到那座宅子瞧一瞧,说不定能找到些吃的,再不济也能带些锅碗瓢盆回来,至少不必用手抓着吃。 伊华然本想跟着去,却被齐方岑拦了下来,理由很正当,他们五个人三个会功夫,现在他受了伤,如果伊华然跟鸠一起去,万一遇到匪徒,他们没有还手之力。伊华然一想也对,便让鸠带上了谢信。 伊华然也没闲着,在破庙附近捡拾柴火,捡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弄烤架,等晚上做烤肉时,直接就能用。齐方岑原本坐在一旁看着,伊华然被他看得不自在,便让余明磊教他编草绳。结果他笨手笨脚的,草绳没编完,手给划破了。 “真是个少爷!”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他,又感觉有些心疼,“能指望你干点什么?” 齐方岑看着他为自己着急,心里欢喜,面上却一副失落的模样,“是我拖累你了。” 伊华然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说道:“你少来!齐方岑,你什么性子,我不了解?别跟我扮柔弱,我不吃这一套!”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性子?” “骄傲自大,自以为是,蛮横霸道,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伊华然说着说着,把自己给逗笑了。 齐方岑却皱紧了眉头,道:“我在你心里就这般差劲?” “不然呢?”伊华然抬头瞥了他一眼,“除了这张脸,我实在找不到还有什么优点。” 齐方岑转头看了一眼余明磊,认真问道:“那他呢?” 伊华然白了他一眼,道:“老余医术高明,仅用两年的时间,就将我的身子调养得和普通人相差无几。可自从被你遇上,我不是生病,就是受伤,甚至还遇到了天灾。” 说到这儿,伊华然停顿了下来,随即说道:“这么一说,我怎么觉着咱们命数相克,要不……” “我不信命。”齐方岑直接打断伊华然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伊华然撇撇嘴,继续刚才没干完的活计。 余明磊一直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手上不停编着草绳,就这样纵横交错,竟编成了一个兜子。 伊华然见状伸手接了过来,用手使劲儿扯了扯,激动道:“这兜子结实,能盛不少东西,明儿去挖野菜,有东西盛了。老余,你可真行啊,不仅医术高明,还心灵手巧!” 余明磊笑了笑,道:“我也就只会鼓捣这些小玩意儿。” “这些小玩意儿实用,待会儿你教教我,咱们多做几个。”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齐方岑心里不悦,低头看看受伤的手,竟觉得十分碍眼,重新拿起地上自己编的草绳,又继续编了起来。 伊华然见状有些好笑,道:“你的手伤了,就别添乱了。” 齐方岑罕见地没搭理他,而是继续和手里的草绳较劲。伊华然看得直摇头,却也没再阻止,这人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临近傍晚时,伊华然正腌制兔肉,余明磊在生火。突然一个草绳编的兜子挡住了视线,伊华然一愣,抬眼看了过去,虽然这兜子做得不如余明磊做得精致,却也算合格。再看齐方岑的手,手指伤痕累累,有不少细小的割伤。他将兜子放到一边,握住了那双手,仔细一看十根手指伤了七根。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既觉得心疼,又觉得气闷,没错就是心疼,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看到他这双手的凄惨模样,他切切实实地心疼了。 “你!”伊华然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自诩聪明,怎么竟做这种蠢事?” 齐方岑任由伊华然握着他的手,道:“他能做的,我也能做,我能做的,他却不一定。”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中二少年说的,实在无法想象,竟从齐方岑嘴里说出来,难不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可他也是男人,就从来没这么幼稚过。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若是见一个人就要比一比,世界上的人千千万,那你岂不是要累死?更何况‘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就不能谦虚点,承认别人比你强,很难吗?” 齐方岑直直地看着他,“在你心里,我不能输给任何人。” 突来的情话让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尴尬地瞥了余明磊一眼,见他低垂着头,认真地做着手里的事,好似没听到一般,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小声说道:“齐方岑,你够了,以后再做这种蠢事,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嗯。”齐方岑闷闷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地上的兜子,道:“明日去挖野菜用这个。” “知道了。”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就齐方岑现在的表现,说他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是抬举他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鸠和谢信却还没回来,伊华然有些不放心,便跟齐方岑交代了一声,打算到门口迎一迎。他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看到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地走了过来,急忙迎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道:“这么多东西,你们这是挖到宝了?”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凝滞,伊华然好似明白了什么,顿住了脚步,道:“那宅子里的人……死了?” 鸠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那宅子几乎全被泥土埋了,只有西北角的偏院没事,但那是个荒废的院子,应该许久没人住了。” 第238章 “那这些东西?” “从那偏院搜刮出来的,那里虽然荒废了,却还有不少能用的东西,我们就拿来了。”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信,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好似受了惊吓,道:“见到死人了?” “嗯,那些人被埋了,并未立即死去,努力往外爬,手已经伸出来了,却还是死在了里面。” 伊华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灾无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公子,我不是胆小鬼,我只是、只是……”谢信垂下了头。 “用敬畏之心面对生命,本就是应该,没什么好自惭形秽的。”伊华然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走吧,我们进去。” “谢谢公子。” 三人走进破庙,燃烧着的火光,驱散了他们心中的阴霾,将搜罗来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有两副碗筷、两个小勺、一个汤勺,一个水桶、一个砂锅、两身男子的衣服,两双千层底的布鞋,等等。 伊华然将布鞋拿在手中,走到齐方岑身边,和他的鞋子比了比,道:“你试试合不合脚。” 齐方岑接过布鞋换上,“刚好。” “那就穿着吧,千层底的布鞋养脚。” 齐方岑指了指另一双鞋,道:“你也试试。” “不用试,这鞋我穿肯定大。”伊华然将鞋递给余明磊,“你穿着差不多。” 余明磊没有接,笑着说道:“你先穿着,待会儿我把你的靴子洗洗,待明日靴子晒干了,再换回来,到时我再穿也是一样。” 伊华然一想也是,不过现在不急,便将鞋放在了一边,道:“那就先做饭,现在锅碗瓢盆都有了,做起饭来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伊华然将腌制好的兔肉用树枝穿起,架到火上烤了起来,齐方岑在一旁帮他扇着风,还时不时地拿帕子帮他擦汗,唯恐像上次那样病倒。齐方岑扇风用的是伊华然摘的大叶子,扇起风来,也不比扇子差。 一开始伊华然还拒绝,耐不住齐方岑执着,再加上确实是热,便放任了他这么做。他乐意侍候,自己为啥不享受。 第077章 回京(9) 晚上, 大家吃了顿好的,不止有荤有素,还有汤喝, 虽然碗筷不够,可以轮着用, 到底不必再用手抓着吃。 饭后,齐方岑一直盯着伊华然,但凡他皱皱眉, 都会忍不住问上一句,唯恐他又像上次那样大病一场。伊华然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 以至于晚上睡觉,齐方岑粘着伊华然, 伊华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样,他们在这间破庙又待了三天, 确定齐方岑脸上的伤结痂后, 这才继续往前走, 当然在上路之前, 伊华然给自己和齐方岑化了妆,遮住了他们原本的容貌。 那场大雨虽然持续时间并不长,却有极强的破坏力,造成的泥石流不止一处, 很多道路都埋了,其中不乏建在山下的房屋,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救援, 这些天过去,埋在下面的人没有生还可能。每每见到这样的被埋没的房屋, 伊华然都会感叹现代社会的美好,只是他回不去了,那个世界的他已经死了。 单凭两条腿走了两日的路,终于来到了运城,而他们蓬头垢面,脏得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他们打听了客栈的方向,路过成衣铺时,每人买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若非一打照面,伊华然就掏出了银子,就他们这副模样大抵连门都进不去。 来到客栈门口,众人鱼贯而入,店小二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哎哎哎,你们……” 话还没说完,伊华然就将银子亮在他的眼前,道:“我们不是乞丐。” 店小二一看那银子,足有十两,顿时眉开眼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贵客勿怪,里面请。” 伊华然抬脚走了进去,道:“有房吗?住一晚多少钱?” 虽然随着众人进来,一股子酸臭味扑鼻而来,店小二却还是面带微笑,十分有职业素养,道:“上房一晚二钱银子,普通房一晚一钱银子,大通铺一晚十文。您看要住哪一种?”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那就普通房吧,要五间,尽量挨着。” 店小二刚要应声,就听齐方岑说道:“三间。” 伊华然一怔,随即便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道:“五间,我出银子,我说了算。” 银子都在伊华然这儿,齐方岑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齐方岑皱了皱眉头,却并未多说什么,这倒是引来伊华然的怀疑。他银子递过去,道:“这是十两银子,压在柜台,我们另外要的东西,直接从里面扣,到退房时算总账,多退少补。” 见两人达成一致,店小二的脸上再次堆满了笑意,道:“成,您几位随小的到柜台拿房门钥匙,小的再带几位去看看房间。” 众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拿了钥匙,又随着他进了后院,五间房有三间房紧挨着,另外两间房在对面,中间隔着个一米多的走廊,伊华然要了最里面的一间,齐方岑理所当然地拿了他隔壁的钥匙,鸠住最外面一间,余明磊在伊华然对门,谢信则在鸠和余明磊中间。分房后,伊华然吩咐店小二烧水,他们要沐浴,便各自回了房间。 待浴桶被送进房间,伊华然利落地关门落闩,又将窗子封死,这才脱掉衣服进了浴桶,舒舒服服地泡起澡来。大夏天,三十几度的高温,他竟然已经有七八天没洗澡了,感觉自己就像是放了几天的泔水,身上的味都能熏死人,也不知道齐方岑怎么能受得了的,每天晚上还靠着他睡。 第239章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中衣,伊华然坐在床上,正与湿答答的长发较劲,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啊?” “是我。”门外传来齐方岑的声音。 虽然有些不情愿,伊华然还是起身开了门,看着门外穿戴整齐的齐方岑,道:“哥,你不在房里休息,找我有事?” 齐方岑见他只穿着中衣,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轻轻推开他的身子,抬脚进了门,随后又转身把房门关上,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伊华然看着他被浸湿一片的后背,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哥,你的头发确定不处理一下?” “以后开门前要穿戴整齐。”齐方岑极为认真地看着他。 伊华然垂眸看看自己,道:“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有何不妥?” 齐方岑拿过伊华然手里的帕子,出声说道:“坐下。” “哥,还是先处理自己的头发吧。”伊华然又拿了一方帕子。 “我给你擦干,你再帮我。” 伊华然犹豫片刻,还是背对着齐方岑坐了下来,任由他给自己擦着头发。擦拭发梢时,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待发梢不再滴水,齐方岑方才帮他擦拭头顶,并非只是擦拭头发,还在帮他按摩,力道不轻不重,很是舒服,让他微微仰着头,靠在齐方岑身上,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如猫儿一般慵懒的神情,齐方岑嘴角勾起笑意,他就是要这样粘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让他的生活满是他的影子,这样他便不会再生出离开他的念头。 许是太累,也许是按得太舒服,伊华然竟靠着齐方岑睡了过去。齐方岑垂眸看着他,为他的毫不设防感到欣喜,就是这样,未来的三年,他会让他彻底离不开。 不知睡了多久,伊华然轻哼了一声,慢慢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靠在齐方岑怀里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这样的认知让他蹙紧了眉,随即离开了齐方岑的怀抱,这对于一个特工来说,可是致命的,与他如今的身份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得和齐方岑保持距离才行。 伊华然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黑透了,语气疏离道:“夜深了,哥回去歇着吧。” 齐方岑敏锐地感觉到伊华然的情绪变化,一掀衣摆坐了下来,道:“我的头发还未打理。” 伊华然一怔,看着他的头发,道:“哥的头发干了。” “又想言而无信?”齐方岑转头看他,好看的凤眸中带着控诉。 伊华然闻言神情一滞,拿起手上的帕子,站到了齐方岑身后。他用手摸了摸,头发处于半干状态,压根用不着再擦拭,只是洗完之后并未梳理,发尾纠结在一处,看上去乱糟糟的。他转身打开包裹,从里面拿了把梳子,耐心地给他梳理了起来,一边梳一边忍不住吐槽:一个大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作甚,真想拿把剪刀全给剪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如此?” 耳边传来齐方岑的声音,伊华然不禁一怔,随即讪讪地笑笑,“我只是在说笑,哥不必放在心上。” 也不知怎么的,他竟将心里的吐槽说了出来,看来自己真的习惯了齐方岑的存在。 伊华然给伊华然梳理好头发,不过仅是梳顺了而已,他压根不会束发,于是理所当然地下逐客令,“哥,夜深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齐方岑压根不接伊华然的话茬,“还未吃晚饭,你不饿?” 齐方岑不说,伊华然还不觉得,如今竟突然感觉饥肠辘辘。 齐方岑见状站起身,道:“我去叫人送些饭菜过来,顺便将这些东西收拾了。” 也不等伊华然回应,齐方岑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一阵无语,随即关门上闩,套上了外衫。没过多大会儿,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客官,小的来收拾浴桶。” 伊华然起身去开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店小二门口的齐方岑,手里还拎着个食盒,这是唯恐他不开门,让店小二来叫门。 待房间里被清理干净,齐方岑这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伊华然张了张嘴,到底没赶他离开,却在心里吐槽,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伊华然关上房门,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而齐方岑已经打开食盒,将饭菜摆上了桌,还殷勤地递过来筷子。 “夜深了,厨房里就只剩下这些饭菜,凑合吃点,待明日再去酒楼,好好吃一顿。” 有菜有汤,有荤有素,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分量不多,已经算得上丰盛了。 伊华然接过筷子,夹了块青笋吃了起来,饭菜的香味瞬间充斥口腔,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太想念炒菜的味道了,尤其是这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慢点吃,别噎着。”相较于伊华然,齐方岑的吃相就文雅得多。 伊华然忍不住瞥了一眼,咽下嘴里的米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在军营中吃饭,也是这么慢条斯理?” 他们在训练期间,每次吃饭都是狼吞虎咽,一是因为他们吃饭有时间限制,二是因为饭菜有限,饭盒的容量有限,吃得慢了,就打不上第二份。他常想战场上的士兵也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吧。 齐方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们是皇家子弟,行走坐卧都有规矩。” 第240章 “真累!”伊华然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头继续干饭。 齐方岑给他盛了碗汤,放到他手边,道:“喝点汤。” 伊华然抬眸看了看,将汤碗推了回去,道:“我要喝,自己会盛,你吃你的,不用照顾我。” 齐方岑眉头微蹙,不明白伊华然为何突然对他改变了态度,“随手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我们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若不出意外,枭他们已经到京都了,我们明日还是早点上路,尽快赶回京都为好。” 齐方岑并未直接表态,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好。” 吃完饭,伊华然起身收拾东西,看向齐方岑再次下了逐客令,“明日一早还要动身,赶紧回去歇着吧。”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身边没有你,我睡不安稳。”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你之前的二十几年,身边也没有我,不是一样长这么大?” “我的噩梦是从辽东开始。” 原书中没写过原主对齐方岑有这个作用,怎么一换了芯子,就多了个安神药的作用,伊华然压根就不信。 “若你不打算回去,那我去你的房间睡。”伊华然利落地起身走向门口。 齐方岑攥住他的手腕,皱眉问道:“你怎么了?为何一醒来,便换了副态度?” 齐方岑素来敏锐,能察觉出变化,伊华然一点也不奇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已经许久没睡个好觉了,实在没精力跟你掰扯。你到底睡哪个房间?” 齐方岑好看的眸子浮现受伤的神色,缓缓地松了手,道:“我走便是。” 伊华然看得心里一揪,却刻意忽视掉这种感受,目送齐方岑离开,紧接着关门落闩。夏天的夜晚还是很热,他并未关窗,偶尔会有微风吹过。他褪掉外衫,吹熄桌上的烛火,便躺上床睡觉。 半夜时分,正在沉睡的伊华然突然听到窗口的位置传来响动,顿时清醒了过来,手伸进枕头,握住了下面的匕首,只要那人敢上前,保证他有来无回。 虽然对方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伊华然还是感受到那人已经来到近前,他刚想行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紧张的心放松下来,握紧匕首的手也缓缓松开。 来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过了好半晌,也不见有下一步动作,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是犯了什么病,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吓人,难不成他还因为之前的事,打算霸王硬上弓?还是说这人有梦游的毛病? 就在伊华然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赶他走时,来人突然有了动作,他背对着伊华然,弯腰在床前坐下,蜷缩起身子,脑袋搭在膝盖上,不再动弹。 伊华然背对着,看不清他的动作,却能感受到那道炙热的目光消失,可他确定来人并未离开。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动静,他实在忍不住好奇,翻身看过去,只见那人正蜷缩地坐在床前,那背影看上去可怜极了,就好似被遗弃的狗狗,想要靠近主人,又怕招主人烦,只能可怜兮兮地趴在一边。 伊华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纵容这一次,便会有下一次,长此以往,这人还不得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脱。不行,坚决不能心软。 想到这儿,伊华然闭上眼睛,就当不知情,反正这是夏天,就算在地上睡,也不会怎么着。待明日买几匹马,快马加鞭赶回京都,他便没那么多精力,再来缠着他了。 伊华然很快又睡了过去,齐方岑听着他变得悠长的呼吸声,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真是狠得下心。齐方岑索性不再装了,直接趴在床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闻着独属于伊华然的味道,很快也沉沉睡了过去。 待伊华然醒过来时,便感觉有人抱着自己,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姿势,即便不去看,也知道这人是谁。 “齐方岑!”伊华然有些恼,没想到他上了床,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事情十分严重。 听到伊华然的声音,齐方岑的睫毛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好看的凤眸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伊华然,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自己一如既往地抱着他的身子,即便热得一身汗,依旧如是。 伊华然明亮的杏眼中尽是恼怒,质问道:“你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齐方岑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脚,毫不心虚地坐起身,淡淡地答道:“许是得了夜游症。” “夜游症?”伊华然被他给气笑了,“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得信,“待会儿我让余明磊给我看诊。” 今儿他才知道,这人的脸皮竟这般厚,比城墙拐角还厚。 伊华然不再搭理他,越过他下了床,便开始鼓捣他的长发,这头发真是既麻烦又碍事,每次鼓捣起来都热一身汗。齐方岑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梳子,想要给他束发,却被他躲了过去,随即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齐方岑抬眸看去,伊华然正敲着余明磊的房门。 很快,房门被打开,余明磊出现在门口,“公子起这么早?” “帮我束发。”伊华然轻轻推开余明磊,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余明磊抬眸看向伊华然的房间,看到了正拿着梳子的齐方岑,随后垂下眸子,微微欠身,转身走回房间,却并未关上房门。齐方岑眼中闪过不悦,不过他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惹恼了伊华然,便没再多说,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伊华然的那把梳子被他放进了怀里。 第241章 几人相继起身,在前厅吃完早饭后,便退了房,去车行买了几匹马,又带了足够的干粮,便快马加鞭赶回京都。齐方岑知道不能再耽搁,便并未阻止,五日后,他们风尘仆仆地回到京都。 在进入城门之后,伊华然勒停马儿,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王府里人多眼杂,未免被人识破身份,我和老余还是另寻住处为好。” “住在王府才最安全。”伊华然不可能放任他在外面。 “世子!”伊华然皱眉看他,眼中尽是不悦。 齐方岑与他对视,并没有妥协的打算,道:“我可以将你们安置在王府最偏远的院子,保证不会被人打扰。” 伊华然清楚齐方岑不可能放任自己离开,不过该争取的,还是得争取,道:“让我们住进王府也可以,不过世子要保证,不会派影卫监视我们,我们能自由出入王府。” 齐方岑果断拒绝,“不行。” 伊华然退一步道:“我们不会同时出入王府,一人出府,一人留下,这样总成了吧。”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伊华然,没有说话。 伊华然见他如此,心中一阵气恼,道:“若还不行,那便一拍两散。” “好。”齐方岑终究是松了口,“走吧。” “行,希望世子言而有信。” 商定好后,众人径直来到平阳王府门口。因为易了容的原因,门口的守卫并未认出齐方岑的身份,鸠快步上前,将令牌拿了出来,护卫一看,急忙打开了侧门,让几人进了王府。 齐方岑带着他们径直走向芙蓉园,伊华然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自然清楚他要去哪儿,看着周围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环境,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竟还有再回来的一日。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惶恐不安的谢信,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信心里的紧张随之慢慢消散,好奇地左看右看,直到众人进了芙蓉园。伊华然三人进了正厅,齐方岑和鸠则去了书房,齐方岑要和枭换回身份。 于海得了消息,便来到了前厅,扫了三人一眼,目光锁定在伊华然身上,激动道:“公子,你们可算是来了。” 伊华然笑了笑,道:“你们回来几日了?” “昨日刚回来。” “昨日?”伊华然有些奇怪,问道:“可是路上出了岔子?” 于海点点头,“嗯,路上遇到暗杀,枭受了伤,耽搁了几日。” 伊华然眉头微蹙,转头看向余明磊,道:“老余,你陪谢信等会儿,我过去瞧瞧。” 余明磊应声,“好。” 伊华然交代完,径直朝着书房走去,门口的侍从见于海在一旁跟着,并未多说什么,微微俯下了身子。 于海上前一步,禀告道:“主子,公子来了,” “进来。” 于海推开房门,伊华然抬脚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一阵凉意,就好似进了空调房,四下看了看,发现房间里放置了许多冰盆,正往外冒着寒气。 齐方岑已经洗掉了脸上的妆,正坐在轮椅上,枭站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 伊华然看向枭,问道:“听说你受伤了,伤了何处?” “多谢公子关心,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伊华然径直说道:“把衣服脱了,我瞧瞧伤了何处?” 枭不由怔住,苍白的脸有些泛红。 齐方岑则皱紧了眉头,道:“他的伤已让大夫看过。” 伊华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他伤在哪儿,世子就必须伤在哪儿,把衣服脱了。” 齐方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把衣服脱了。” 枭也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解开腰带把上衣脱了下来,白色的绷带映入眼帘,缠在枭的腰腹上,左腰的位置有被浸染的血迹。 伊华然仔细瞧了瞧,出声问道:“什么兵刃伤的?” 枭答道:“剑。” 伊华然点头,转头看向齐方岑,道:“世子也把衣服脱了。” 齐方岑没有犹豫,站起身将上衣脱掉,露出白皙的胸膛。他右腹的位置有道可怖的疤痕,是之前为了取信齐璟,故意伤的。 “世子怕是要受苦了。” “不碍事,动手便是。” 伊华然叹了口气,提醒道:“不只是枭受的伤,还有之前的伤和毒。” “我知道。”齐方岑神情平静,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果然能登上帝位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不只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 伊华然解开枭的绷带,仔细查看伤口的形状,自己深浅,又寻了把长剑,狠心在齐方岑的腹部捅了一剑。 听着他的闷哼声,伊华然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随后又拿匕首在那道伤疤上捅了下去,只是这次他并未听到闷哼声,不禁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就连唇色都有些发白。 “忍着点。” 伊华然拿了止血的药粉,却被齐方岑攥住了手,道:“要服了毒药才成。” 看着鲜血快速染红,伊华然不禁有些心慌,道:“那快点拿药啊!” 见他神色间尽是担忧,齐方岑心里欢喜,伤口好似没那么疼了,身子一软倒在他身上,道:“药在抽屉里。” 伊华然急忙抱住他的身子,道:“枭,你去拿药,倒水。” 第242章 枭急忙去了毒药,递给了伊华然。 伊华然看向于海,道:“去把老余叫来。” 于海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脚步一转出了书房。 伊华然打开瓷瓶,“吃多少?” “一颗。” 伊华然倒出一颗药,送进他嘴里,又接过水,喂给他喝,让他吃下毒药。 随着毒药下肚,很快齐方岑便有了反应,原本平静的脸渐渐扭曲,疼得他死死地攥住拳。 伊华然见状有些无措,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身子,轻声哄道:“别怕,忍一忍就好了,再忍一忍。” 第078章 入住秋风园 余明磊帮齐方岑止血, 包扎伤口,伊华然站在一旁看着,而齐方岑的目光也一直落在他身上。这就是身为皇室中人要付出的代价,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齐方岑也在看着他,神情平静, 带着安抚,偶尔会因为伤口被触碰,而微微蹙眉, 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皮开肉绽的感觉。待一切都收拾好,他重新坐回轮椅,脸色泛白, 带着病态,眉眼间尽是虚弱。 伊华然骤然开了口, 道:“世子,按照我们说好的, 安排个院子吧, 越偏远越好。” 齐方岑眉头微蹙, 抬眸看向于海, 道:“你让人把秋风园收拾出来。” 于海瞧了瞧伊华然,领命道:“是,奴才这就去。” 见于海转身离开,伊华然随即便要跟上去, 被齐方岑叫住,“等等,我有事与你商议。” 伊华然平静地说道:“接连奔波数日, 我需要休息,世子若有事, 明日再说不迟。” “我受伤了。”齐方岑语气中带着委屈,漂亮的凤眸希冀地看着他。 伊华然的心揪了一下,很快便移开了视线,道:“世子受伤,更要好生休养,不宜操劳。草民告退。” 不再给齐方岑阻拦的机会,伊华然看了余明磊一眼,转身走出书房。余明磊行了一礼,紧跟着走了出去。于海看看齐方岑,又看看伊华然,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于海。”见他没跟出来,伊华然叫了一声。 于海看向齐方岑,见他没有阻拦的打算,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中只剩下齐方岑与枭,齐方岑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过去,道:“你好生养伤,伤好之前,不必再出任务。” “是,属下告退。”枭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强忍着伤痛,写了一封奏折,让人送去宫里,做完这些,又让人推着回了卧房。 秋风园在王府的西北角,位置偏远,除了定期有人打扫以外,几乎没人去。院子不算大,种着两棵银杏,几棵红枫,还有一些菊花。 院子虽然不大,住上三个人绰绰有余,伊华然也喜欢这里的清静,在厅里坐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院子便已被打扫好了。余明磊和谢信相继挑了房间,便各自回房休息。 于海站在正房门口,犹豫了半晌,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伊华然知道门外是谁。 于海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公子。” 伊华然笑了笑,道:“我现在的身份不过一介草民,你不用对我行礼。找我有事?” “公子,您别看主子一脸云淡风轻,好似那毒没什么危害,其实那毒烈得很,中毒的人不仅伤口不能愈合,还每隔一段时间便发作一次,发作时浑身疼,疼得主子蜷缩起身子,不停颤抖。公子应该知道的,主子向来隐忍,能让他疼成那样,可见那毒的厉害。”于海眼中尽是心疼。 伊华然脸上的笑容消失,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于海恳求道:“在这期间,公子能否对主子好点,主子真的很在乎公子,除了王爷王妃,奴才就没见主子这么在乎过一个人。” 于海的话让伊华然心头微颤,道:“你是世子的贴身内侍,我与世子之间的事,你应该最清楚。我之前是情非得已,如今回来也只是为了赎罪,不想再与世子纠缠,况且我还是个男子。于海,你该做的是规劝世子悬崖勒马,而不是劝我一错再错。” 于海闻言皱紧眉头,道:“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回去吧,好好照顾世子,他的伤若有不妥,及时过来叫老余。” 于海迟疑了片刻,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伊华然叮嘱道:“对了,以后我的名字叫尹无名,老余叫余慧明,那个少年叫谢信,千万牢记。” “是,公子。”于海转身离开。 伊华然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抬手时发现了衣袖上的血迹,那是捅伤齐方岑时溅上的血,看着他软软倒下时的心慌,现在好似还有残留,这也是他急于想要离开的原因,有些东西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必须阻止,并让其回归正轨。 傍晚时分,柳如珺得了消息,带着人进了芙蓉园,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齐方岑,不禁红了眼眶,心疼道:“岑儿,这是怎么了?” 齐方岑见状急忙安抚道:“没事,就是受了点皮肉伤,母妃不必担忧。” 柳如珺不信他的话,道:“你瞧瞧你这脸色白的,哪里像是受了点小伤,你老实跟母妃说,到底伤在哪儿了?” 齐方岑靠近柳如珺,小声说道:“儿子服了毒,母妃放心,待过段日子,儿子解了毒,便会慢慢恢复。” 第243章 柳如珺瞬间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心疼道:“真是苦了你!” 齐方岑笑着摇头,“只要父王母妃安然无恙,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柳如珺闻言愈发心疼,却也没纠缠此事,问道:“对了,你可曾收到王爷给你写的书信?” “收到了。” 见他神情平静,柳如珺心里越发忐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犹豫片刻,问道:“你是否早就知晓伊华然男子的身份?” 齐方岑已经无数次预想到现在的情景,也早就想好了对策,道:“隐瞒母妃这么久,是儿子的错,还请母妃恕罪。” 柳如珺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置信地问道:“那这么说你……你当真……” 齐方岑脸上满是愧疚和苦涩,道:“母妃,对不起,儿子让您失望了。” 柳如珺闻言心里那点侥幸彻底被打散,可看着齐方岑苍白的脸,责怪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默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岑儿,你没有对不起母妃,无论你有什么喜好,都是父王母妃的好儿子,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齐方岑抬眸看向柳如珺,心中越发愧疚,道:“母妃,儿子太任性了。” 柳如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感情之事最是身不由己,岑儿无须自责,我和王爷早就想开了,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别的不重要。” “多谢母妃。”齐方岑感动地红了眼眶。 “傻孩子,跟母妃用得着这般客气?”柳如珺长舒一口气,心里压着的郁气慢慢散开。 “母妃,丧礼办得可还顺利,伊家那边最近如何?” “很顺利。”柳如珺脸上勾起鄙夷的神色,道:“伊新那个狗东西自私自利,压根不管儿女的死活,甚至不曾看过尸体一眼。对了,你有所不知,就在伊新来王府那日,被软禁的王婉舒逃了,临走之前还放火烧了侍郎府,据说烧了好几个院子。” “王婉舒逃了?”齐方岑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那后来呢?” “据说王婉舒逃回了王家,得知了伊新的所作所为,便决定与伊家一刀两断。”柳如珺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伊新那个狗东西怎么肯丢了这棵摇钱树,威胁王家继续为他所用,否则就让王家死无葬身之地。” “王家怎么说?” “那王婉舒许是因为没了儿女,也就没了顾忌,直接和伊新硬刚,说若他敢给王家使绊子,就拉着伊新一起死。由此可见,王婉舒手里有伊新的把柄。” “母妃怎知这些事?”齐方岑有些奇怪。 “伊家做出这种事,我自然要派人盯着,万一再出什么事,我也能及时应对。” 齐方岑点点头,“让母妃忧心了。” 柳如珺犹豫片刻,问道:“你此次去江南,可有查到他的消息?” 齐方岑不答反问,“母妃心里可怨他欺瞒?” “怨,怎能不怨?”说到这个,柳如珺心中就有气,道:“我可是全心全意待他,拿他当女儿看待,可他却如此欺瞒于我,我怎能不怨?” 齐方岑连忙哄道:“母妃说得是,此事儿子也有责任,母妃心里若有气,打也成,骂也成,儿子绝无怨言。” 柳如珺瞧着他冷哼一声,道:“岑儿,你与母妃说实话,可是寻到了他的下落?” “他不愿回京。”在伊华然对他动情之前,他不能让柳如珺知道伊华然的下落,以免柳如珺知晓伊华然欺骗感情一事,毕竟柳如珺是他的母亲,若知晓此事,定会对伊华然心生不满,他不愿看两人不和。 柳如珺蹙起眉头,道:“为何?” “因为伊家。”齐方岑深吸一口气,道:“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伊华然的身份,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柳如珺虽然对伊华然欺瞒不满,却也同情他的遭遇,若非被逼到绝处,他怎甘心以男儿之身出嫁。 “伊家确实没一个好东西。还有他那张脸太扎眼,一旦出现定会引人怀疑,他不回京,倒是明智之举。”柳如珺看着齐方岑的眼睛,道:“岑儿,你是怎么想的?”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再把他接回来,到时让他给母妃请罪。”齐方岑说出自己的打算。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以岑儿的才貌和权势,就算有龙阳之好,也有大把的人上赶着,为何偏偏执着于他?”说到底,柳如珺就是不满伊华然的欺瞒。 齐方岑不答反问:“以母妃的才貌,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为何偏偏选择父王?” 柳如珺一阵语塞,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只要你们相亲相爱,我便不与他计较。” “多谢母妃!”听柳如珺这么说,齐方岑心中欢喜。 “你啊你,真是跟你父王一样,都是痴情种。” 两母子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通禀,“启禀王妃、世子,宫中来人了。” 柳如珺和齐方岑对视一眼,出声问道:“来人是谁?” “是明福公公,还有太医院的郭太医。” 齐方岑勾唇冷笑,“母妃,儿子行动不便,还得劳烦您出面。” “放心。”柳如珺起身,扶了扶头上的珠钗,抬脚走了出去。 正厅内,明福与郭长安正等着,见柳如珺来了,急忙起身,行礼道:“奴才(下官)参见王妃。” 第244章 “不必多礼。”柳如珺脸上勉强扯着笑意,看上去有些憔悴。 “谢王妃。”两人相继直起身子。 “公公过府,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柳如珺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明福答道:“今日接到世子的折子,说在来的路上遭遇暗杀,受了重伤,皇上心疼世子,便让奴才带郭太医过来,给世子看诊。” “我本想着派人去请太医,可岑儿非要逞强,好在皇上想着他。”柳如珺转头看向梅香,道:“你带郭太医过去。” 梅香应声,来到郭长安面前,道:“郭太医请。” 郭长安朝柳如珺行了一礼,便跟着梅香走了出去。 柳如珺看向明福,道:“公公请坐,许久未见,正好与公公聊一聊。” 明福本想跟着,听柳如珺这么说,便打消了念头,在柳如珺下首坐了下来。郭长安是齐璟的人,一个人去,还是两个人去,结果都一样。 柳如珺随意找了个话题,“听闻熙贵人有了身孕?” 明福点点头,笑着说道:“熙贵人是个有福气的,这才刚入宫一年,便怀了龙嗣。” “皇上定然龙心大悦,这张家生了个好女儿。” 宫中年年都有新人被封,却已经有许久不曾传出宫妃怀孕的消息,所以柳如珺才会这么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只是柳如珺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时不时地看向门口的方向。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郭长安回了正厅。 柳如珺见状眼睛一亮,急忙起身,问道:“郭太医,岑儿的伤怎么样,可有危险?” 郭长安沉吟片刻,道:“世子的伤不算重,只是世子体内的有毒,会让伤口无法愈合。” 柳如珺闻言红了眼眶,心疼道:“岑儿本就有伤未愈,如今又……” 郭长安愧疚道:“王妃恕罪,是下官无能,一直未能研制出解药。” 柳如珺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担忧道:“岑儿的伤可会影响他的寿数?” “若不出意外,不会影响寿数。” 柳如珺长舒一口气,道:“这次有劳郭太医了,不过解药的事还得郭太医多费心。” “王妃放心,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来的目的达到,明福和郭长安便没了留下的理由,和柳如珺行礼过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柳如珺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讥讽,随即看向梅香,道:“听闻世子带回来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梅香答道:“据说是三名男子,是世子新收的幕僚。” “幕僚?”柳如珺眉头微蹙,道:“为何让他们住在王府?” 梅香摇摇头,道:“这个奴婢不知。想来这几人对世子十分重要,故而留在了王府。不过他们住在秋风园,不会惊扰王妃。” 柳如珺点点头,道:“这几人如何安置,就按世子说的做。” “是,奴婢明白。” 秋风园中安置了小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食材和炭火也俱已送了过来,晚饭便是由余明磊和谢信做的,四菜一汤,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三个人围坐在桌前,一边吃一边聊,其乐融融,就好似一家人。 伊华然看向谢信,道:“待明日我便与世子商议帮你找寻家人的事。” “谢公子。”话是这么说,可谢信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伊华然大概明白谢信的心情,道:“你可是担心?” 谢信诚实地点点头,“我怕找不到他们,也怕找到他们。” 伊华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若能找到便最好,若找不到,便与我们一起在王府生活,你压根不用怕。” 谢信感动地红了眼眶,“除了爷爷,公子是待我最好的人,待我长大,定好好报答公子。” “我们相遇就是有缘,报答就不必了。”伊华然抬眸看向余明磊,道:“厨房可有酒?” 余明磊神情一怔,随即摇摇头,道:“公子素不饮酒,我便未曾向他们讨要。” “待会儿去厨房要些酒来。” “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余明磊疑惑地看着伊华然。 “没有,就是想喝酒了。” 见伊华然不想说,余明磊也没多问,“好,待会儿我便去。” 晚上,余明磊烧了水,三人各自端了一盆,回房擦洗身体,院子里没有置办浴桶,只能用这种方式清洗,擦一擦也能凉快些。 齐方岑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除了值守的侍卫和下人,王府里的人都已经入睡。伊华然正半靠在床上,借着昏黄的烛火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懒懒地抬眸,随即说道:“进来。” 房门被打开,齐方岑出现在门口,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伊华然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觉得意外,也可以说他正等着他来,“世子伤重,不在房中休养,来我这儿可是有何要事?” 齐方岑来到近前,道:“傍晚时分,宫中派人来给我看诊。” “这不是意料之内的事吗?”伊华然将手里的书放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齐方岑,“应该不至于让世子亲自来告知吧。” 齐方岑见状眉头微蹙,看向伊华然的目光带上了审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质问道:“怎会是你?” “世子倒是长进了,竟能轻易分清我们。”伊华然起身下床,朝着齐方岑走了过去。 第245章 齐方岑警惕地后退,警告道:“你别过来!” “是世子自己送上门来,为何现在又不让我靠近?”齐方岑勾唇一笑,道:“世子可是忘了那日与我欢/好时,是如何的热情,但凡我一停……” “你闭嘴!”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脸色变得铁青,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愤怒,甚至还闪过一丝杀意,怒道:“为何是你?他呢?” 伊华然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讥诮地笑笑,“他不想见你,这才放我出来,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何世子还要问?” 听到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他为何不愿见我,可是你对他说了什么?” 伊华然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世子放心,我们之间的事,他并不知情。” 齐方岑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质疑,“那他为何不愿见我?” “他对世子并无感情,可世子却对他死缠烂打,他不想见世子有何奇怪?”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世子也不必太过伤心,自从上次与世子颠鸾倒凤之后,我对世子倒多了几分兴趣,若世子……” “闭嘴!”齐方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伊华然无视齐方岑的愤怒,道:“世子何必如此动怒,我用的可是他的身子,与我做跟与他做有何区别?” 这般直白的话让齐方岑面红耳赤,心中的怒火更盛,“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怎配与他相提并论!早晚有一日,我会找到办法,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好似在看一个死物,说出的话也不待一丝温度,“我能让你永远见不到他。” 齐方岑闻言心脏骤然紧缩,双手紧紧攥成拳,“你休想骗我!” “呵。”伊华然轻笑,可那笑未达眼底,“要不我们试试?” 齐方岑不敢试,万一是真的呢,那他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这样的结果他接受不了。只是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拿捏,以免他提出更得寸进尺的要求。 “你到底想要什么?” 伊华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想要什么,世子不是很清楚吗?何必明知故问。” “你休想!”齐方岑怒视着伊华然,“你休想再把他带走,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你心里清楚,他不爱你,之前对你浓情蜜意,都只是权宜之计,何必自讨没趣,平白惹人生厌。”伊华然狠狠戳着他的痛处。 伊华然的话就好似一把刀,狠狠插进他的心里,让他痛得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努力找回平静,道:“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那就用你的身体来换。” “你!”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猛地蹿起,齐方岑恨得咬牙切齿,“你找死!” 伊华然耸耸肩,有恃无恐道:“除非你想杀了他,否则你能奈我何?” 齐方岑气极,却又对他无可奈何,转动轮椅往门口走,伊华然三两步走上前,白色的粉末随即洒出。齐方岑虽听到脚步声,猛地转动轮椅,却不慎吸入了些许粉末。他张嘴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竟发不了声,随即惊疑不定地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伸手去抓轮椅,却被齐方岑攻击,他急忙闪躲,并与之交手。齐方岑身中毒药,行动不便,压根不是伊华然的对手,很快便被制服,双手被伊华然用发带捆住。 见齐方岑眼中尽是杀意,伊华然不以为意地笑笑,跨坐在齐方岑的腿上,将他限制在轮椅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世子不必紧张,那药只能让人暂时失声,不是哑药。”伊华然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自从上次尝过世子的滋味,我一直念念不忘,奈何他不曾叫我出来。今日良宵正好,不如我们重温旧事,如何?” 齐方岑恨极了他,用力转过头,躲开他的手。 “世子不乖呢。”伊华然扣住他的下巴,用力掰过他的头,手指用力地擦过他的唇,“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你若是敢,我一定会杀了你!”齐方岑无声说道。 “杀我?”伊华然轻笑,一下便咬住了他的唇。 齐方岑吃痛,铜臭味充斥口腔,他却紧闭嘴巴,不肯就范。腰带被解开,伊华然的手伸进他的衣服,微微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那双手一如既往地带着魔力,即便他不停地提醒自己,却依旧在不久之后便缴械投降。 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就好似狂风暴雨,就在他即将窒息时,他松开了他的唇,咬上了他的颈子,牙齿撵着他的皮肉,既让他痛,又让他欲罢不能,他就像离开水的鱼儿,只能徒劳地想着嘴巴,想要叫喊,却出不了声。 “唉。”一声叹息,拉回了他的神智,伊华然嫌弃地松了手,“你这毒还真是扫兴。” 齐方岑气得涨红了脸,又悄悄松了口气,谁知下一刻,他的身子被抱起,被伊华然毫不怜惜地扔在床上。 “勉强当个抱枕吧。” 第079章 入住秋风园(2) 被安置在里侧的齐方岑, 愤恨地看着侧躺在床上的伊华然,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奈何手被绑在身后, 双腿又不能动,即便伊华然近在咫尺, 他也无可奈何。 第246章 伊华然戏谑地看着齐方岑,伸手去摸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闭紧双眼, 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带着他熟悉的味道,耳畔传来伊华然慵懒的声音, “乖,睡了。” 齐方岑眉头皱紧, 他每次都会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就好似他是他养在身边的宠物, 实在让他恼怒。 伊华然好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柔软的指腹不停地刮过他的睫毛, 虽然不痛不痒, 却让他更加恼火,他用尽力气,让自己翻了个身,躲开他的魔爪, 背对着那个可恶的恶鬼。 “呵。”耳边传来轻笑,伊华然靠近,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 两人的身子紧紧贴着,背在身后的手被挤在中间, “把背后留给我,世子是在邀请我吗?” 伊华然轻轻咬着他的颈子,就好似野兽在戏弄它的猎物,只是微微地疼,却让齐方岑的呼吸一乱,他想逃离,却被紧紧箍住身子。敏锐地感觉到伊华然的身体变化,齐方岑的身子一僵,随即好似力气被抽走了一般,整个身子软绵绵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会被欺辱时,伊华然突然停下动作,松开了对他的禁锢,语气中尽是不满,“下次不要再背对着我,否则我觉得是你在邀请我。” 齐方岑压根没有力气动弹,心中既有逃脱的庆幸,又隐隐有些失落,这是男人的劣根性。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难受极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再次在他面前被碾碎,一点渣渣都不剩。 伊华然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没和从前一般愤恨地看着他,而是闭上了眼睛。伊华然在他眼上落下轻吻,“晚安。” 齐方岑的睫毛动了动,好似被惊扰的蝴蝶,不过很快便归于平静。伊华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齐方岑听着他悠长的呼吸声,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此时的心情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本不想睡,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好似喝了安神的药,很快便睡熟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从睡梦中醒来,熟悉的头痛如期而来,可为何身上还挂着树袋熊。他转头看过去,只见齐方岑抱着他睡得正香,不禁有些奇怪,以那个人格和齐方岑之间的恩怨,两人见面就算不打个你死我活,也不该是抱在一处睡觉的局面,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又把齐方岑睡了? 想到这儿,伊华然急忙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上衣、裤子都在,只有脚丫子是光的。随后又想查看齐方岑的衣服,只是齐方岑抱他抱得死紧,还枕在他的肩上,压根起不了身。 “醒醒。”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 齐方岑纤长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意识彻底清醒后,他抬头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冷淡地看着他,“世子是否该解释一下,为何又在我床上。” 齐方岑看着他,突然有一瞬的窒息,心中的委屈就好似雨滴滴在水面,漾起层层涟漪。他张嘴试着发出声音,“你……” 药效消失,他又恢复了正常,“你不想见我,便把他叫出来,折辱我?” 听到他的质问,伊华然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你见了他,便不会留下……” “所以你不想见我。”齐方岑用手肘撑起身子,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是吗?”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与他对视,道:“我确实不想见世子。” “为何?”齐方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那种窒息感再次出现。 “我对世子没有感情,不想与世子有过多纠缠,我随世子来京都,不过是为了赎罪,我们的三年之约……” 不待他说完,齐方岑竟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温润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开,起身下了床,恼怒道:“世子,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齐方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方才不过是个吻,你就受不了了,可我呢?我承受了怎样的折辱,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那不是我……”看着他脖颈间的咬痕,让伊华然的话完全没了底气。 “就算第一次你不知情,那第二次、第三次呢,你明知道一喝酒,他就会出来,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他出来伤害我。”齐方岑越说越愤怒,越说越委屈,不由得红了眼眶。 伊华然不禁一阵语塞,看着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沉默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道:“世子,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谈一谈吧。” 齐方岑移开视线,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他的骄傲不容许他落下眼泪。他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道:“你想谈什么?” 伊华然来到桌前坐下,道:“三年之约,我帮世子成就大业,以赎我过往犯下的错,还请世子不要再纠缠于我。三年之后,你我两清,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齐方岑沉默,眸光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过了好半晌,他方才开口说道:“我有个条件。” 听他有松口的迹象,伊华然急忙说道:“世子请说。” “晚上我要住在这儿,或者你去芙蓉园住。” “这怎么成?”伊华然皱紧眉头。 “伊华然,你在害怕。”齐方岑突然定定地看向他。 伊华然闻言心脏漏跳了一拍,道:“我怕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人误会。” “你也对我动了心,你怕与我朝夕相处,也会爱上我。”齐方岑好似想明白了,漂亮的凤眸亮了起来。 第247章 伊华然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是个正常男人,喜欢的是温温软软的女子,世子想多了。” “若不是,那便答应我的条件。” 合着这家伙在这儿等着他呢,果真是阴险狡诈。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断拒绝道:“不行。王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说其他人,就算是王爷王妃那边也定会起疑。” “那你就做我的贴身侍从。”齐方岑紧接着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想摆脱噩梦,每日能睡个好觉。” “不行……” “五万两。”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拒绝。 伊华然一怔,随即问道:“什么意思?” “只要你答应,我每年给你五万两。”齐方岑见伊华然软硬不吃,只能活马当成死马医,若这样还不成,他真的没办法了。 伊华然皱起了眉头,思量了思量,道:“十万两。我每日晚间去芙蓉园,白日不侍候。若世子同意,咱们就成交。” “好,就十万两。”齐方岑忙不迭地答应,生怕伊华然反悔。 伊华然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不禁皱紧了眉,觉得自己要少了。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不能出尔反尔。 “先说好,你睡床,我睡榻,不能半夜爬床。” “嗯。”齐方岑点点头。 两人商量好,伊华然打开房门,让于海进来侍候。 于海自然也发现了齐方岑脖颈上的痕迹,看向伊华然的眼神有些奇怪,嘴角还勾着莫名其妙的笑,看得伊华然十分尴尬,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卧房。 余明磊已经起了床,正在厨房忙活早饭,伊华然进去瞧了瞧,打了盆水开始洗漱,随后便开始打拳。可当他打完两套拳,卧房里的人还没出来,忍不住泛起了嘀咕,方才也没敢问齐方岑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会是被那个人格欺负得下不了床吧?这也太不是人了,他还受着伤呢。 想到这儿,伊华然愣住了,那个人格也是他,骂他不是人,岂非骂自己不是人? 见伊华然在愣神,从厨房出来的余明磊忍不住叫了一声,道:“公子。” 伊华然回神,看向余明磊,道:“怎么了?” 余明磊扬了扬手上的托盘,道:“早饭做好了。” 伊华然点点头,“我去叫谢信。” 伊华然一转身,便看到了从卧房出来的齐方岑,想到自己的猜测,顿觉有些尴尬,随口问道:“世子要不要一起吃点?” “好。”齐方岑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伊华然神情一滞,暗自懊悔自己没事找事,转头看向余明磊,道:“早饭够吃不?” “够吃。”即便昨天没发现齐方岑进了伊华然的卧房,但今早起来的时候,余明磊也看到了守在门外的于海,自然也就什么都清楚了。他抬头看向齐方岑,行礼道:“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齐方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伊华然上前接过余明磊手中的托盘,道:“你去叫谢信吧,这些我来做。” 余明磊点点头,转身走向谢信的房间。谢信到底是个孩子,这几日的长途跋涉,就没好好睡过一觉,昨晚上高床暖枕,实在太舒服,到现在还没醒。 伊华然端着饭菜进了饭厅,于海推着齐方岑紧随其后,来到桌前,他将饭菜摆上桌,又来回了两趟厨房,才将所有饭菜备齐。其实早饭很简单,一笼大肉包,一筐子油条,几碟小菜,一人一碗白粥,只是吃的人多,每样东西的分量都是十成十,所以才来回跑了两趟。 待所有人到齐,在桌前各自坐下,伊华然抬头看向于海,道:“于海,你也坐下吃啊,那碗粥是你的,还有筷子。” 于海抬头看看齐方岑,见他点了点头,便在谢信的旁边坐了,“谢公子,谢主子。” “秋风园里没那么多规矩。”伊华然笑了笑,拿了个包子递给他,道:“老余包的包子最好吃,快尝尝。” “谢公子。”于海伸手接了过去,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肉香味混合着麦香味,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含糊地说道:“真好吃!” “院门锁了,外人进不来,可以没大没小,但在外可不行。”伊华然的视线落在谢信身上,道:“在外该守的规矩要守,不然会让人看轻,认为没有教养,上不了台面,明白吗?” “明白。”谢信点点头,有些畏惧地瞄了齐方岑一眼。 伊华然将齐方岑面前的油条夹走,也给他拿了个肉包,道:“世子身上有伤,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 “嗯。”齐方岑接过肉包,低垂的眸子中漾起笑意,方才的那点不悦荡然无存。 伊华然见状愣了愣,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哄,自己本没有示好的意思,只是下意识那么做了,可他身上的郁郁之气,却因此消失了。 伊华然很快回了神,咬了口包子,道:“谢信的事还得劳烦世子帮忙。” “我会吩咐人去查。” 伊华然点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饭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早饭吃完,于海便推着齐方岑离开了。余明磊和谢信明显松了口气,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伊华然喝完碗里的药,又吃了两颗蜜饯,皱紧的眉头这才松开,“老余,待会儿我带谢信出去转转,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第248章 余明磊想了想,道:“我需要几味药材,这就写给公子。” “好。” 一盏茶的工夫后,伊华然拿着纸条,和谢信一起出了秋风园,避免遇到熟人,他换了副容貌,现在的模样顶多算得上清秀,几乎看不到以前的影子。 他们刚出秋风园不久,就碰上了在院子里散步的柳如珺,伊华然顿时有几分心虚,拉着谢信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只等着柳如珺离开,再从这里出去。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柳如珺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并朝他们走了过去。 伊华然拉着谢信行礼,道:“草民见过王妃。” 柳如珺上下打量着两人,道:“你们是……” “草民是跟随世子回来的,因从未来过京城,想出去转转。” “你们叫什么?哪里人士?” 伊华然低垂着眉眼,答道:“回王妃,草民叫尹无名,他叫谢信,我们是南山县人。” 柳如珺点点头,道:“京城与别处不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你们出去切记勿要惹事。” “谨遵王妃教诲。” “去吧。” “草民告退。”伊华然悄悄松了口气,拉着谢信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柳如珺奇怪地说道:“那个青年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看上去还不错。只是岑儿为何带个孩子回来?” 梅香猜测道:“许是侍候尹公子的小厮。” 柳如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没有多想,齐方岑从小到大就没让她操过心,所以她基本不会过问齐方岑的事,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多问。 伊华然前脚刚出秋风园,后脚齐方岑便得了信儿,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远远跟着。” 于海担忧道:“主子,公子素来敏锐,若是被发现,恐怕……” “那就让他们小心些。”齐方岑是不可能放任伊华然的行踪脱离自己的掌控,“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会重蹈覆辙。” “是,主子。”于海虽然不太赞同,却也没再多说。 待出了王府,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伊华然长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朝着侍郎府的方向走去。两年过去,也不知伊家如今是怎样一种光景,他真是十分好奇。 伊华然将一个荷包递给谢信,道:“这里面是银子,想买什么,直接买就成。” “谢公子,但我没什么要买的。”谢信将荷包推了回去。 伊华然把荷包塞进他手里,道:“这里面只有五两银子,也就够你买点零嘴,买不了别的,让你拿着就拿着。” 谢信听后咧嘴笑了,这才从伊华然手中接过荷包,朝着卖冰糖葫芦的老丈走了过去,买了三串冰糖葫芦回来。 “这串是我的,这串给公子,这串带回去给余大哥。” 伊华然接过冰糖葫芦,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开胃,就这么一边吃,一边往前走,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伊华然远远地看了一眼侍郎府的方向,抬脚进了旁边的茶楼。 店小二见两人进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伊华然扫了一眼一楼大厅,朝着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 待两人坐下,店小二拿起抹布擦了擦,道:“两位喝什么茶?” “龙井。”伊华然顿了顿,问道:“你们这儿有什么点心?” “有桂花糕、绿豆糕、豌豆黄、山楂糕,还有花生瓜子。” 伊华然问了问谢信,道:“那就来一份豌豆黄,一份山楂糕,再来一盘瓜子吧。” “好嘞,二位稍后,茶水点心马上来。” 茶点很快便端了上来,伊华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八卦。一开始都只是张家李短,什么谁家结婚,谁家添丁,还有哪家的婆媳不和,伊华然就这么百无聊赖地听着,直到隔壁桌来了两个青年,两人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唉,你听说了吗?侍郎府的大公子要定亲了。” “我怎么没听说,谁家的女儿?” “听说是兵部郎中徐大人的嫡女。” “徐大人家的嫡女?”听者明显有些惊讶,小声说道:“徐大人是怎么想的,让自家的嫡女与个外室生的私生子结亲?” 说者也压低了声音,道:“官大一阶压死人,那可是徐大人的顶头上司,没办法。更何况那外室已被侍郎大人抬成平妻,她的儿子也成了嫡子。” 听者嗤笑一声,道:“我可听说那外室是娼妓出身……” 说着打断他的话,道:“小点声,若你这话传到侍郎府,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尽人皆知的事。”话虽是这么说,但听者还是住了嘴。 听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咂巴了咂巴嘴,没想到这外室娼妓的身份竟被爆了出来,也不知伊新是否后悔将她抬为平妻。至于为何是平妻,自然是伊新和王婉舒并未和离,也不曾休妻。 那个伊家大公子伊华清算算年纪今年应该十七八了,倒也是时候该议亲了。兵部郎中是谁,伊华然并不清楚,但她见过兵部郎中的正妻,好像叫张玉莲,还是在伊清歌的接风宴上。 谢信指了指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绿豆糕,道:“公子,这绿豆糕好吃,你快尝尝。” “你吃吧,我喜欢吃山楂糕。”伊华然拿了一块山楂糕吃了起来。 第249章 谢信闻言将最后一块绿豆糕也塞进了嘴里。 又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伊华然便起身去结账,和谢信一起出了茶楼。 “小杂种,敢撞小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伊华然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指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破口大骂。那男孩倒在地上,被吓得哇哇大哭。 少年凶狠地看着男孩,道:“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算我的!” 不远处跑来一名女子,拨开围观的人群,冲上前将男孩护在怀里,哄道:“琳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别哭,伤到哪儿了?” “娘亲,我手疼!”男孩伸出小手,只见手心被蹭破了皮,流出了血。 不待男孩的娘亲反应,那少年一脚踢在仆从身上,道:“你们把小爷的话当耳旁风?还不赶紧动手!” “是,少爷。”仆从见状急忙上前,试图推开女人,拉扯她怀里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别碰我的孩子!”男孩的娘亲拼尽全力,将男孩死死护在怀里。 少年见两个仆从连个女人都拉扯不开,怒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给我打,狠狠打,不然我让我娘发卖了你们。” 赵虎瞧着女子的打扮,走到少年身前,小声提醒道:“公子,这女子衣着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咱们还是谨慎点为好,以免惹上麻烦。” 少年一巴掌甩在赵虎脸上,道:“你哪只眼睛看她衣着不凡?连个侍候的下人都没有,顶多就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破落户。” 赵虎捂着脸,陪着笑脸道:“公子说的是,是小的小题大做。” “那还不赶紧给我动手。”少年的眼睛看向抱在一起的母子,脸上露出阴毒的神色,道:“既然他们母子情深,那就一起打,打死算我的。” 就连赵虎都被打了,其他仆从自然也不敢多花,牙一咬,心一横,对着那母子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母亲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独自一人承受着仆从们的殴打。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人出手制止,伊华然看着那少年,眉头微微蹙起,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手腕一用力,便掷了出去,正中那少年的脑门。 “啊!”惨叫声响起,那少年捂着脑袋蹲下,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正围殴母子的仆从纷纷住了手,转头看过去,见少年头破血流,心下大惊,急忙围了过去。而少年则在看到手上鲜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 赵虎见状急忙抱起少年,朝着侍郎府的大门跑去。而那母亲也趁机站起身,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伊华然看着那主仆三人进了侍郎府,不禁讥诮地笑笑,心中暗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伊家从大到小,就没一个好东西。” 谢信拉着伊华然走了出去,随后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公子,方才那石头可是你扔的?” “是啊。”伊华然坦然地点点头,谢信这个小吃货,一门心思吃着点心,压根没留意他在做什么。 “那个小公子确实可恶!”谢信先是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句,随后脸上又浮现担忧的神色,道:“可出门前,王妃叮嘱过,不让我们惹事,万一那小公子身份尊贵,那我们岂非惹了祸?” 伊华然有些惊讶,随后笑着安抚道:“我认识那小公子,就算他家的人知道是咱们干的,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谢信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咱们现在是平阳王府的人,而这家人最怕的恰恰就是平阳王府。” “原来是这样。”谢信点点头,又说道:“我觉得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是公子做的,以免王妃对公子心生不满。” 伊华然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放心,他们不会找到我们身上。咱们走吧,去药铺抓药,出来的时辰不短了,也该回去了。” 第080章 入住秋风园(3) 晚上, 齐方岑用完晚膳后,便径直回了卧房,在于海的侍候下洗漱完毕, 早早地便坐上了床,一边看书, 一边等着伊华然。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伊华然过来,齐方岑心中不悦, 又有些不安,抬头看向于海,道:“你去秋风园瞧瞧。” 于海应声, 转身走了出去,一盏茶后, 他便回转,回禀道:“主子, 公子在沐浴, 说待会儿便过来。” 齐方岑闻言松了口气, 便又将目光落在书上, 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看不进去,索性将书扔到一旁,开始闭目养神。 又过了半个时辰, 眼看着到了亥时,伊华然依旧没有出现,齐方岑心里越发不悦, 睁开眼睛看向于海,道:“服侍我起身。” 于海明白齐方岑的心思, 道:“主子,您身上有伤,需要静养。要不您再等等,公子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过来。” “他哪有信用可言!” 伊华然刚走到门外,就听齐方岑这么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推门走了进去,道:“在世子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正要起身的齐方岑又坐了回去,定定地看着伊华然。于海看看两人,识趣地退出了卧房。 伊华然走到软榻前,上面铺着竹子做的凉席,凉席下面是柔软的褥子,铺了好几层,他用力按了按,非常软和,就跟现代床垫一样。他走到屏风后,脱掉了外衫,又来到桌前,将烛火吹熄,只留一盏小灯,紧接着便回到榻边,刚想坐下,就听齐方岑说道:“你是故意的。” 第250章 心思被拆穿,伊华然却完全无感,道:“我并未食言。” 房间陷入沉默当中,伊华然不以为意,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塌上,房间里又放着冰盆,就好似开了空调似的,有钱赚,还能睡得舒服,如果旁边没有个虎视眈眈的齐方岑,就更完美了。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的方向,心中酸涩难忍,又有些愤怒,明明是他先招惹的自己,为何他能做到这般理直气壮?就算他身不由己,可自己又错在何处,凭什么被他欺骗? 伊华然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就听床上传来动静,他睁开眼睛看过去,见齐方岑正挣扎着下床,忍不住出声问道:“世子,怎么了?” 齐方岑没有回应,坐在床上去够轮椅,可伸出的手没有抓住,反而将轮椅往外推走了些。他紧咬着唇,用力地伸出手,随即‘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伊华然被吓了一跳,彻底醒了神,来不及穿鞋,急忙起身去扶,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儿?” 听到他的关心,齐方岑的心为之一颤,却伸手将伊华然推开,冷淡道:“不劳费心。” 伊华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世子这是作甚?” “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 齐方岑挪着身子,往轮椅的方向爬,模样十分狼狈。伊华然的心狠狠疼了一下,起身站了起来,道:“既然与我无关,那我们之前的约定便不作数吧,我去叫于海,世子稍待。” “伊华然!”听到他要走,齐方岑呼吸一滞,委屈又愤怒地叫住他,“凭什么你说怎样就怎样,难道你就没有心吗?” 伊华然顿住脚步,心中有愧疚在蔓延,可他也只是为了原主报仇,错了吗?若是没错,为何心里会有愧疚? 伊华然转身,看向蜷缩成一团的齐方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脚走过去,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低头看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方岑低垂着头,沉默地任他抱着,过了好半晌,才悠悠地说道:“伊华然,我很累,也很疼。” 伊华然的心一颤,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想要起身,却被他攥住了手腕,“你去哪儿?” “我点灯,给你瞧瞧伤。” 齐方岑没有松手,“只要不解毒,伤口不会愈合,只能这么疼着。” 伊华然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就好似有人在拿着针不停地扎着,虽然不是很疼,却切切实实疼着,“再忍忍,等那边放松警惕,就可以把毒解了。” “可现在疼。”不知是不是伊华然的错觉,齐方岑的语气中除了带着委屈外,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松手,我去给你拿些止痛药。” 齐方岑非但没松手,还紧了紧力道,“这毒霸道得很,吃止痛药也没用。” 伊华然闻言既心疼又无奈,“那就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你……陪我,成吗?”齐方岑希冀地看着他,还带着些小心翼翼。 “我们说好……” “我下半身不能动,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齐方岑打断他的话,“我保证!” 如此骄傲的人,如今却如此卑微,伊华然的心只感觉密密麻麻地疼,到底不忍心再拒绝,上前一步,重新将他抱起,往里侧挪了挪,随即躺了下来。 “夜深了,快睡吧。” “嗯。”齐方岑费力地侧身,却没有靠近,还马上闭上了眼睛,只是藏在阴影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伊华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来之前打算得那么好,无论如何也不退步,可到最后还是心软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啊,不止齐方岑放不下,就连自己怕是也…… 伊华然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很快便睡熟了。齐方岑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了挪,也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尽管齐方岑保证过,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缠在伊华然身上,可第二日醒来,情况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腿并没有压在他身上。 齐方岑从伊华然怀里醒来,很快便对上了他质问的眼神,白皙的脸颊瞬间红了,略显苍白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世子能松开我了吗?” 齐方岑急忙松了手,又往里面挪个挪身子,道:“今晚我会让人在床中间放上枕头,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 伊华然好笑地看过去,道:“世子不要得寸进尺,我们之前就说好了,你睡床,我睡榻。” 话虽说的硬气,可晚上伊华然还是上了床,第二天早上醒来,放在中间的枕头飞到了里侧,齐方岑依旧睡在他怀里。 伊华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世子是否该解释一下?” 齐方岑霎时间红了脸,就连脖子耳朵都未曾幸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最后一次,若今晚还这样,明日我绝不勉强你。” “这可是世子说的,若明日再如此,就按之前所说,你睡床,我睡榻。” 见齐方岑答应,伊华然长舒一口气,当晚很爽快地上了床,也不用齐方岑多费口舌,睡觉的习惯很难改,他笃定齐方岑定还会如此。谁知第二天早上他醒来,齐方岑规规矩矩地躺在里侧,中间的枕头纹丝未动。就在他疑惑之际,只见齐方岑睫毛轻颤,明显是在装睡。 “世子可是在耍赖?” 第251章 齐方岑装作刚刚醒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伊华然。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世子,您就算装,也要装的像点,这眼底的青黑,一瞧就知道昨晚没睡。” 齐方岑见被拆穿,索性也不装了,道:“昨夜我并未缠着你,所以按照约定从今往后你要在床上睡。” “世子这分明就是在耍赖。”伊华然一怔,随即被气笑了,道:“况且昨日我们只说若世子做不到,便你睡床,我睡榻,从未说过若世子能做到,我便从此睡在床上。” “事实就是我没有越界,你又没说不能不睡。况且,你昨日的原话是‘若明日再如此,就按之前所说,你睡床,我睡榻。’若不如此,那不就是你同我睡床吗?我哪里耍赖了?” 此时的齐方岑幼稚得像个孩子,哪里有半分运筹帷幄的帝王形象,说他三岁都算多了。转念一想,伊华然有些无语,他坐在这里跟齐方岑争这个,好似也没成熟到哪儿去。 伊华然起身,又被齐方岑攥住了手腕,“世子什么都不用说了,我……” “我的头好晕……” 齐方岑刚说完,伊华然便感觉被攥住的手腕得到了自由,转头看过去,竟发现齐方岑双眼紧闭。他心里一慌,急忙坐回床上查看情况,叫道:“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入手的滚烫,让伊华然缩回了手,扬声叫道:“于海,快去叫老余,世子发烧了。” 候在外面的于海闻言急忙应声,急匆匆地朝着秋风园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余明磊脚步匆匆地进了卧房,伊华然见状急忙说道:“老余,快给世子瞧瞧。” “公子稍安勿躁,我这就给世子把脉。” 余明磊拿出脉枕,便开始给齐方岑把脉,伊华然和于海焦急地等在一旁。又是一盏茶的工夫,余明磊收回了手,却并未说话,而是掀开了齐方岑的衣服,打开纱布看向伤口,随后便变了脸色。 “不好,世子的伤口发脓了。” 伊华然心里一慌,他很清楚伤口发炎的严重性,一不小心就会因此丢了性命。他转头看向于海,道:“解药在何处?” 于海一怔,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奴才这就去拿。” 伊华然看向余明磊,郑重道:“老余,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世子的命。” 余明磊与伊华然对视,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伊华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要齐方岑死了,他们也就自由了,可他不能这么做。 “老余,是我对不住他,他并未做过对不住我的事。”至少他来到这个世界是。 余明磊沉默地看了他良久,最后还是妥协了,“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尽力。” 齐方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说什么。 鸠一直藏在暗处,若余明磊和伊华然对齐方岑动手,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好在他们没有,他不禁长出一口气,一阵风吹过,后背一阵发凉,这才发现他方才竟紧张到出了一身冷汗。 于海拿了解药回来,伊华然倒好了水,将解药给他喂了下去。 余明磊洗了洗手,便开始用刀刮掉齐方岑伤口处的脓,昏睡的齐方岑眉头紧蹙,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伊华然在一旁给他擦汗,心脏闷闷地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禀,“世子,禹王殿下来了。” “禹王?”伊华然眉头蹙起,抬头看向于海,道:“你快去向王妃禀告,让王妃拦一拦。” “是,奴才这就去。”于海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心中不安,沉吟片刻,道:“鸠,出来。” 鸠听到召唤,跳下房顶,快步走进卧房,行礼道:“公子。” “枭在何处?” 鸠如实答道:“枭不再王府,去了暗阁养伤。” “暗阁?”伊华然眉头紧蹙,“暗阁在何处,若传信过去,让他回王府,需多久?” “至少两个时辰。” 伊华然看看床上昏睡的齐方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还是我来吧,就当还债了。” “公子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不答反问,道:“王府中可有暗室?” “有。” “在何处?” 鸠犹豫片刻,走到床前,在床头摸索了一阵,随后便听到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紧接着靠近床一侧的床帐动了动,伊华然伸手掀开,便见后面的墙在移动,很快一间暗室出现在眼前。 伊华然进了暗室,发现里面的装饰和摆件,与外面并无不同,床榻被褥一应俱全。 伊华然回到床上,看向余明磊,道:“送世子去暗室治疗。” 余明磊担忧地看向伊华然,道:“你打算代替世子服下毒药?” 伊华然笑了笑,道:“这是我欠他的,待他度过了危机,我和他就两清了。” 余明磊眉头皱紧,“你可知那毒药有多霸道?” “他能受的,我怎么就受不得。况且,这不是还有你嘛,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有事的。”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事不宜迟,快将世子送进去吧,这伤口止血,还需要时间,而且我还得化妆。” 余明磊见他坚持,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一次顺从了他的选择。鸠帮忙掀开床帐,伊华然抱着齐方岑进了暗室,留余明磊在内给他治伤。 第252章 暗室门被关上,伊华然看向鸠,道:“去给我找把剑来,与枭相识的剑。” “公子身子弱,还是让属下来吧。”事到如今,鸠已经对伊华然心服口服,担心他中毒后,身子会撑不住。 “你会模仿声音吗?” 鸠摇摇头,“属下愚笨。” “你的身形与世子不像,又不会模仿声音,容易露出破绽。快去准备吧,此事宜早不宜迟。” 鸠没再相劝,转身离开了卧房。而伊华然趁着这个时间,去了一趟秋风园,将他化妆用的瓶瓶罐罐都拿了过来,正巧遇上了回来的鸠。 将止血的药和毒药放在一旁,伊华然脱下外衫,掀起中衣,比划了一下位置,随即抬头看向鸠,道:“这个位置,两寸半,来吧。” 鸠握着剑柄,看着白皙光滑的皮肤,向来杀人不眨眼的他,竟有些下不去手。 “别磨蹭,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鸠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剑猛地刺了出去。‘噗呲’一声,伊华然听到了皮肉被割裂的声音,紧接着剧痛传来,鲜血随之流出,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缓了一会儿,又用手指点了点旁边的位置,道:“这里,三寸。” 鸠看着鲜血直流的伤口,没再犹豫,再次刺了出去。 伊华然咬紧牙关,将闷哼憋了回去,强忍着剧痛,道:“倒水。” 鸠急忙收起长剑,倒了杯水递过去,伊华然就着水将毒药吃了下去,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伊华然正往伤口上撒药粉,突然感觉一阵钻心的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鸠将手中的剑丢掉,上前扶住他的身子,关切道:“公子,您可还好?” 伊华然摇摇头,道:“帮我包扎伤口。” “还是余大夫给公子包扎吧。”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道:“打开暗室瞧瞧,若他给世子治完了伤,便让他给我包扎。” 鸠应声,打开了暗室,余明磊见状走了出来,见伊华然浑身是血地瘫在地上,急忙上前为他处理伤口。 .伊华然虚弱地喘了口气,道:“世子的伤……” 余明磊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说道:“已经处理好了,让他们盯着,我得配药熬药。” “鸠,你去侍候世子,若有任何不妥,马上出来告知。” “是,公子。”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道:“为了避免暗室被发现,我会搬去东厢房,这边便让暗卫把守。” “是,属下遵命。”鸠恭敬行礼。 “去吧。” 鸠没再多说,径直进了暗室,暗室的门也在他进去后,缓缓关上。 “公子忍着些。”余明磊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 “伤口不疼,疼得是毒。”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道:“没想到这毒竟这么折磨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他复发的模样?” “这毒每日会复发三次,白日公子几乎不见世子,晚上又睡得熟,没见过也是正常。” 两人说话间,余明磊已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让人给我拿身换洗的衣服。” 余明磊应声,跟门外的侍从交代了一声便有人拿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余明磊帮着他换上,又给他拿来了铜镜和化妆品,这才转身出去,交代了门口的侍从一声,便去给两人熬药。 当于海回来时,只看到了床上正在化妆的伊华然,他奇怪地问道:“公子,主子呢?” 伊华然手上的动作不停,道:“他在暗室,在他恢复之前,我会代替他,你要尽力配合我。” “公子代替主子?”于海怔忪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公子服了毒?” “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于海看着他,脸上浮现了然的神色,道:“奴才就知道公子对主子也是极好的!”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过去,于海的脸上是一副‘我磕的cp是真的’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急忙解释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还债,待度过这次危机,我和世子就两清了。” 于海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在他想来,若两人并无感情,又怎会日日同床共枕,还甘愿为了对方服毒,伊华然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见他不说话,伊华然忍不住叮嘱道:“以后改一下称呼,叫我主子。” “是,奴才明白。” 半个时辰后,伊华然终于画好了妆,而柳如珺在送走了齐方宇之后,便急匆匆地来了芙蓉园,只是不待她去正房,便被告知,齐方岑搬去了东厢房。 柳如珺愣了愣,脚步一转,又去了东厢房。 伊华然见他进来,出声说道:“母妃来了。” 看向靠坐在床上的齐方岑,柳如珺急忙问道:“岑儿,听说你的伤恶化了,可请了大夫?” 伊华然抬头看向梅香,道:“你退下。” 梅香应声,转身退出了卧房。 “母妃可能附耳过来。” 柳如珺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照做了,朝伊华然靠了靠。 伊华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王妃,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您只管不动声色地听着。” 柳如珺没有动,而是转头看向伊华然,眼中带着审视。方才伊华然不仅改了称呼,还换了声音。 “世子的伤口感染了,如今正发着高烧,若是他体内的毒不解,便无法治疗。而方才草民听到禹王过府,便擅作主张,易容成世子的模样,以应对皇上的试探。”伊华然三两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第253章 柳如珺压低声音问道:“世子现在何处?” “在暗室,世子的情况不太好,正高烧昏迷,不过已让大夫看过。” “高烧昏迷?”柳如珺紧张了起来,“怎会如此?” “世子的伤口化了脓。”伊华然如实说道。 柳如珺闻言不禁红了眼眶,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质疑道:“为何搬来东厢房?” 伊华然不答反问,道:“今日禹王过来,王妃是如何搪塞过去的?” “世子伤病在身,不宜见客。” “王妃应该清楚,皇上听说后,定会再次派太医过来。而世子的病情并不稳定,万一出了什么事,暗室里面的人出来禀告,若正巧碰到一处……” 柳如珺明白了伊华然的担忧,道:“你服了毒?” 伊华然点点头,道:“王妃放心,即便太医来,也不会发现破绽。” 柳如珺看向伊华然的眼神缓和了些许,道:“让你受苦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草民应该做的。”伊华然提高音量,道:“母妃,您息怒,您给儿子的玉佩在正房的匣子里,您若不信,大可过去瞧瞧。” 柳如珺瞬间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那可是你外祖母传给我的,十分珍贵,你若敢弄丢,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如珺起身,看了于海一眼,径直出了东厢房,朝着正房走去。于海紧随其后,再进入正房后,打开了暗室。柳如珺抬脚走了进去,见到了昏睡不醒的齐方岑。 柳如珺伸手摸了摸齐方岑的额头,不由红了眼眶,道:“大夫呢?” 鸠出声答道:“回王妃,大夫已帮世子把脓刮了干净,如今正在给主子熬药。” 柳如珺心疼地握住齐方岑的手,道:“那大夫医术怎么样?” 鸠和于海对视一眼,径直说道:“回王妃,那大夫就是余明磊,他的医术信得过。” 第081章 冒名顶替(1) “余明磊回来了?” 柳如珺并不知晓余明磊跟随伊华然离开的事, 只以为余明磊是回乡后,便再也没回来。 “主子奉命去江南时,遇到了余大夫, 便将其带了回来。”齐方岑叮嘱过众人,暂时不能暴露伊华然的身份, 鸠不得已撒了谎。 柳如珺一心都在齐方岑身上,无暇顾及其他事,“余明磊医术高明, 有他给岑儿诊治,我也放心些。” “王妃放心,属下定照顾好主子, 王府还需王妃坐镇。” 柳如珺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叮嘱道:“若岑儿有任何不对, 即刻禀告于我。” “是,属下遵命。” 柳如珺没有多留, 很快离开了暗室。 伊华然躺在床上, 也体验了一把半瘫的滋味, 不得不承认他对齐方岑真是刮目相看, 且不说伤口的疼,每动一下都疼得不行,就说毒发的痛苦加上行动不便的煎熬,可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不出所料, 在齐方宇离开后没多久,郭长安便又奉旨来了平阳王府,柳如珺在得知消息后, 便亲自带着人来了芙蓉园。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他们去的是东厢房。 “岑儿与世子妃的感情深厚, 在江南时,得知世子妃的死讯,便已病了一场。回来后,更是睹物思人,非要搬去东厢房,我怎么劝都没用。”柳如珺无奈地叹了口气。 郭长恩微微弓着身子,道:“世子情深义重,让人感佩。” “可他的身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不过短短几日,又消瘦了不少,实在让人担忧。”柳如珺忧心忡忡地说着。 “下官定全力为世子调养身体,还请王妃放宽心。” 柳如珺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感激,“那就有劳郭太医了。” 两人一起进了东厢房,伊华然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 于海见他们进来,焦急地说道:“王妃,主子他……昏睡了过去,奴才怎么都叫不醒。” 柳如珺顿时变了脸色,急道:“郭太医,快给岑儿瞧瞧。” “王妃莫急,下官这就给世子诊脉。” 郭长安来到床前坐下,拿出脉枕,给伊华然诊脉。随着时间的推移,郭长安的眉头越皱越紧,过了好半晌才收回手。 柳如珺见状出声问道:“郭太医,岑儿的病况如何?” 郭长安皱着眉头斟酌片刻,道:“不瞒王妃,世子的病有恶化的迹象,五脏皆较之前虚弱了不少,若长此以往,恐有损寿数。” 柳如珺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伊华然,不过她很快便回了神,六神无主地说道:“怎会如此?” 郭长安斟酌了斟酌,道;“许是世子无法接受世子妃故去,一时心思郁结,再加上世子本就有伤在身,才会如此。王妃还要多劝劝世子,一定放宽心,否则只会加重病情。” “好,好,我一定多劝劝他。”柳如珺忙不迭地应声,“还得劳烦郭太医为岑儿好好诊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王妃放心,下官定竭尽全力。” 郭长安提笔开了药,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这才转身离开。 待郭长安走后,伊华然睁开了眼睛,不由长出一口气,还好他并未检查伤口,否则极有可能会暴露,毕竟那是新伤,即便因为毒药的原因无法愈合,也与几天前的伤有些区别的,好在郭长安只是来确定他的伤势,压根就没想帮他诊治,态度难免敷衍。 第254章 柳如珺狐疑地看向他,问道:“你的身体?” “来京都的路上大病了一场,至今未能康复,如今又……”伊华然故意并未把话说完。 柳如珺没有深究,道:“你放心,待度过危机,定帮你好好将养身体,不会让你落下病根。” 伊华然笑了笑,道:“多谢王妃。” 柳如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厢房。 余明磊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来到床前递给他,道:“不烫,赶紧喝了。” “那边的药……”伊华然接了过来,出声问道。 “公子放心,我先给那边送的药,这才过来给你送。” 伊华然点点头,一仰头把药喝了下去,又接过漱口水,漱了漱口,吃了两颗蜜饯,嘴里的药味才被压了下去。来到这个世界的两年,他喝过最多的就是各种药,本以为喝多了也就习惯了,可现在发现有些东西即便顿顿吃,也无法适应。 伊华然虚弱地躺下,道:“我睡会儿,那边你多帮着照看。” “公子放心便是。”余明磊伸手帮他弄好了枕头。 “还有谢信,这事就别告诉他了,就说我被世子派出去公干,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伊华然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好,公子安心睡吧。” 伊华然没再多说,虚弱地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皇宫御书房内,齐璟正在批阅奏折,明福站在一旁侍候,殿外的内侍在门口露了个头,明福见状躬身退了出去,不过很快便又回转,出声说道:“皇上,郭太医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齐璟头也没抬,继续在奏折上勾画着。 明福复又来到门口,看向郭长安,道:“郭太医,皇上召见。” 郭长安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了御书房,待来到殿中,行礼道:“微臣郭长安参见皇上。” “起吧。”齐璟淡淡地应了一声。 “谢皇上。”郭长安起身,不敢抬头,候在一旁等着齐璟询问。 御书房安静了下来,偶尔能听到折子被翻动的声音,除此之外能听到的便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齐璟方才开了口,道:“平阳王世子的病况如何?” 郭长安低垂着头,答道:“回皇上,世子的病情有恶化的迹象,五脏较之前虚弱了不少,若长此以往,怕是有损寿数。” “哦?”齐璟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郭长安,道:“怎会如此?” “下官猜测应该是世子无法接受世子妃亡故一事,忧思成疾,这才导致病情加重。” 齐璟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跟平阳王一样,都是痴情种。” 郭长安不敢接话,躬身候在一旁。 “你去吧,每隔三日去平阳王府看一次诊。”齐璟说完,继续处理奏折。 “是,微臣告退。”郭长安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齐璟思量了思量,道:“派人送些药材过去,让他好生养病,其他事暂且搁置。” “是,皇上。” 明福躬身退了出去,看向门口的德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便重新回了御书房。齐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手又放在了桌上,明福见茶水没了大半,便端起茶盏打算换一杯新的。他刚出御书房,便见到守门的内侍急匆匆走过来,便停住了脚步。 那内侍见状急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公。” 明福径直问道:“发生了何事?” 内侍答道:“回公公,熙和宫传来消息,说熙贵人小产了。” “什么?”明福眉头皱紧,将茶盏递给守在门口的内侍,道:“你去泡茶。” 内侍应声,端着茶盏走了出去。 齐璟今年四十有五,虽然每年都有女子被送进宫,却已有数年不曾传出好消息。熙贵人名叫张熙,是户部侍郎张江年的嫡女,刚进宫一年,便有了身孕。齐璟很是高兴,不仅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一举将其封为贵人,还许诺若她顺利诞下子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会封她为妃。没承想…… 明福不敢耽搁,转身回了御书房,禀告道:“皇上,熙和宫传来消息,说熙贵人小产了。” 齐璟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起身道:“摆驾熙和宫。” 明福见状急忙跟上,扬声唱道:“摆驾熙和宫。” 熙和宫内,张熙愤怒地将枕头扔在地上,指着跪在殿中的太医骂道:“连皇嗣都保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床边的贴身侍女绿萼大着胆子劝道:“娘娘,您的身子虚,千万保重才是。” “我的皇儿没了,你让我怎能不怒?” 绿萼再次劝道:“娘娘,您还年轻,又得皇上宠爱,待养好了身子,想要有孕轻而易举。您千万不能舍本逐末。” 张熙闻言激动的情绪缓和了些许,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害了我的皇儿。” “皇上驾到。”一阵略显尖厉的声音响起, 张熙急忙起身,在绿萼的搀扶下,往宫门口迎去。就算再受宠的妃子,也必须对皇帝毕恭毕敬,否则下场都不会好过。宫中的侍从和过来看诊的太医,也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见齐璟大步走了进来,张熙和一众宫人行礼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55章 齐璟上前,将张熙扶了起来,道:“你身子不好,在床上躺着便是,何苦出来这一遭。” 齐璟的话听听就好,没有宫妃会当真,因为有前车之鉴,一名宠妃仗着齐璟的宠爱忘了规矩,最后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不仅她被打入冷宫,他们全家都落得个发配充军的下场。张熙在进宫之前,就被父母耳提面命过,就算是病的下不了床,爬着也爬下去,给齐璟行礼。 “谢皇上厚爱。”张熙顺势起身,依偎在齐璟怀里,自责道:“皇上,嫔妾无用,没能保住腹中皇嗣,还请皇上降罪。” “有话进去再说,别受了风。”齐璟揽着她进了寝殿,让她躺回床上。 齐璟坐在床边,看向侍候在旁的侍女,道:“你们是怎么侍候熙贵人的?” 绿萼等人急忙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皇上,自娘娘有孕,奴婢等一直小心侍候,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也俱是胎像安稳,不曾有过半分差错。”绿萼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今日午时娘娘用午膳后,突然感觉不适,奴婢不敢耽搁,赶紧去请太医,谁知太医感到,竟告知娘娘竟小产了。” “皇上。”张熙适时地握住齐璟的手,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咱们的孩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求皇上为嫔妾做主!” 齐璟从她手中挣脱,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好生歇息,这件事交给朕处理。” 张熙处处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分僭越,对他的动作虽心有不满,却不敢有丝毫表现,感激道:“谢皇上恩典。” 齐璟起身,出了前殿,在厅中坐下,道:“把太医叫过来。” “是。”明福应声,叫来了殿外候着的太医,又招呼人给齐璟泡了茶。 太医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行礼道:“微臣王吉安参见皇上。” 齐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说说是怎么回事。” 齐璟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起伏,却让王吉安胆战心惊。他吞了吞口水,润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道:“回皇上,熙贵人的胎像一直十分平稳,可今日微臣来时,已有滑胎迹象,且来势汹汹,微臣也已无力回天,还请皇上恕罪。” “那依你之见,熙贵人这是怎么回事?”齐璟的语气依旧平静,好似小产的不是他的孩子。 即便如此,王吉安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斟酌片刻道:“微臣怀疑熙贵人是不慎服下的滑胎的药物所致。” “你是怀疑熙贵人所用的膳食有问题。”齐璟的眼中有了一丝波动。 “有这种可能。”王吉安始终躬着身子,不敢去看齐璟。 “明福,去问问熙贵人午膳用的膳食在何处。” “是,皇上。”明福领命,转身就走了出去。 齐璟看向王吉安,道:“你也跟着去检查检查。” “是。”王吉安起身,等在一旁,待明福回转,便随他们一起去了饭厅。 齐璟神色平静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檀香手串,等着王吉安和明福过来回禀,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两人相继走了进来,王吉安的手中还端着一个碗。 两人想要行礼,被齐璟阻拦,道:“直接说结果。” 王吉安神色间有些激动,将手中的碗双手呈上,道:“回皇上,这银耳莲子羹中被人放了大量红花,所以熙贵人才会小产。” 明福想将碗呈上去,却见齐璟挥了挥手,道:“拿去太医院,让其他人也瞧瞧。” “是,皇上。” 明福将东西递给了德喜,德喜小心接过,躬身退出大殿。德喜和德春都是明福的徒弟,对明福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齐璟捏了捏眉心,起身说道:“明福,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三日内给朕一个结果。” 明福领命,道:“是,奴才遵命。” 待齐璟离开后,张熙也知道了自己的膳食内,被放了红花,不禁恼恨异常,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谁要害她,可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只得寄希望于明福能将此事查明。 景和宫内,齐方晴正陪着高明月聊天,春杏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主子,方才收到消息,熙贵人小产了。” 高明月抬头看过去,眉头微微蹙起,道:“何时的事?” 张熙与高明月是表姐妹,她们的母亲是亲姐妹,两家的关系素来不错,张熙进宫也是为了帮扶高明月,希望齐方宇能坐上太子之位。张熙方才进宫一年,便有了身孕,多半是高明月的功劳。 “半个时辰前。” 齐方晴插话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听说是因为熙贵人的膳食中被人放了红花。” “放了红花?”高明月皱紧眉头,道:“看来这是蓄意谋害。” 齐方晴对此事并不怎么关心,只是纯粹好奇,道:“母妃以为谁会这么做?” 高明月瞥了她一眼,随即摇摇头,道:“如今成年皇子不止一人,其他虽未成年,也都已是少年,若要争夺太子之位,该动手的怎么也不该是熙贵人尚未出世的孩子。” “母妃所言极是,这熙贵人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确定,害死他又有何意义?” “我总觉着这事没那么简单。”高明月说完,便站起了身子,道:“走,随我去熙和宫探望。” 齐方晴推诿道:“母妃,晴儿感觉有些乏了,便不去了。” 第256章 按辈分来说,齐方晴应该叫张熙一声小姨,再加上两人年龄相仿,以两家的关系来说,她们应该十分亲近,可齐方晴与张熙就是喜欢不起来。 高明月清楚两人的关系,也就没有勉强,道:“若是累了,那便回吧。” “是,晴儿告退。” 平阳王府暗室内,齐方岑烧了三日,终于是退了烧,当他醒来看到周边环境后,不禁微微一怔,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是在暗室之中。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紧接着暗室的门被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看身形应该是鸠。 鸠端着药碗走进来,见齐方岑醒着,惊喜道:“主子,您终于醒了!” 齐方岑想撑起身子坐起,却浑身无力,身子又倒了下去。鸠见状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过来搀扶齐方岑,让他靠坐在床上。 “我为何会在此处?”嗓子火辣辣地疼,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 “主子,您的伤口化了脓,情况十分危急,公子便做主给主子解了毒,将主子送进暗室养伤,而公子则假扮主子,以应对皇上的试探。” “他假扮我?”齐方岑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公子伤了自己,还服了毒。” 齐方岑心下焦急,道:“胡闹!他的身子本就孱弱,来京都之前又大病了一场,你们怎能让他如此胡闹!” “主子息怒!”鸠急忙解释道:“主子高烧晕厥时,恰巧禹王过府探望,主子不能相见,若传进皇上耳里,定会派太医过来。而主子当时的毒已经解了,若太医诊治,那主子中毒一事便败露了,公子这才兵行险着。也幸好公子应对及时,才将皇上派来的太医糊弄过去。” “他在何处?”齐方岑强撑着身子要下床,“带我去找他。” 鸠上前阻拦,道:“主子,属下知晓您担忧公子,可事已至此,主子要做的是好生养身子,才不枉公子受这一场罪。” 齐方岑停下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了回去,道:“把药拿来。” “是。”鸠不禁长出一口气,把药端给了齐方岑。 齐方岑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光,吩咐道:“去把余明磊叫来。” “主子,公子吩咐过,未免惹人怀疑,白日属下不能出卧房。待入夜之后,属下再去找余大夫。” 齐方岑并未勉强,而是问道:“他在何处?” “公子搬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齐方岑垂下眸子,沉默了许久,道:“鸠,你说他这般为我,是否心里也有我?” 鸠看着齐方岑,犹豫了一阵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主子,公子说这么做是为了还债。” ‘还债’两个字一经说出,齐方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道:“他还说了什么?” 听齐方岑语气不对,鸠在心中苦笑,硬着头皮说道:“公子还说,待这次危机解除,他的债就还清了。” “他这是想趁早还完债,与我两清呢。”齐方岑自嘲地笑笑,只是那笑让人看得心里发苦,幽幽地说道:“我怎会让他还清呢,他太天真了!” 鸠不知该如何接话,果断转移话题,道:“主子,属下方才收到了宫中的传信。” 齐方岑抬头看过去,“事可是办成了?” 鸠应声,“是,熙贵人小产了。” 齐方岑眸光淡淡,“何时的事?” “三日前。” “他人呢?” “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悬梁自尽了。” 齐方岑再次沉默了下来,过来好半晌才书生说道:“照顾好他的家人。” “已经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主子放心便是。” 齐方岑点点头,道:“三日过去,查也应该查出个结果了吧。” “所有证据都指向德妃,德妃因此在乾坤宫外跪了两个时辰,才被传召进去。”鸠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皇上并不打算深究此事。”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我原本也没指望能借此扳倒德妃。”齐方岑冷笑一声,道:“这么做也只是想在皇上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挑拨淑贵妃和德妃的关系罢了。” “主子,鸿胪寺少卿最近与伊侍郎常有来往。” “高振钦与伊新?”齐方岑眉头微蹙,道:“看来这个伊侍郎是打算投靠禹王了。” 高振钦是高明月的三哥,就任于鸿胪寺,官拜少卿一职。 鸠请示道:“主子,此事是否告知公子?” 齐方岑明白鸠的意思,道:“你要记住伊华然已死,现在待在平阳王府的是尹无名,跟伊家没有任何关系。” “是,属下谨记。”鸠犹豫片刻,提醒道:“可伊侍郎到底是公子的父亲,若对他动手,公子那边……” “他与伊家并无感情,伊家如何与他无关。”话虽这么说,可齐方岑还是将此事放进了心里,待身子恢复后,再找机会问问。 “是,属下明白了。” 东厢房内,伊华然满头大汗地瘫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尽管房间里放着冰盆,但他的衣服还是被冷汗浸透,毒发的滋味真的很痛苦,每每都折磨得他好似掉了半条命。 余明磊心疼地给他擦着汗,关切道:“公子可还撑得住?” 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道:“自己选的路,就算再痛苦,也得撑下去。” 第257章 余明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公子这是何必呢。” “还债嘛,以后我和他便两清了,走也走得理直气壮。”伊华然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道:“帮我把化妆品拿过来,我得补补妆,以防万一。” “已经入夜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来。”话虽这么说,余明磊还是帮他把东西拿了过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伊华然照了照铜镜,发现光线有些暗,“把灯拿过来。” 余明磊又拿了烛台过来,“这样可看得清?” 伊华然点点头,照着镜子补起了妆。 “世子的烧退了,伤口也有了结痂的迹象,公子若此时换过来,还能少受些罪。”余明磊还是不忍心看他每天被毒药折磨。 “不能冒险。”伊华然摇摇头,继续补妆。 余明磊沉默了下来,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把话问清楚,道:“公子可是对世子也生了情?” 伊华然闻言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即笑着说道:“老余,你想多了,我是个正常男子,只对女子感兴趣。我做这么多,只是想还债,希望往后余生能心安理得地生活。” 余明磊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到底没再多问。 第082章 冒名顶替(2) 又过了两日, 毒发过后的伊华然虚弱得只想睡觉,从下午开始昏昏沉沉地睡到深夜,就连晚膳都没用。半睡半醒间, 他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动作很轻, 有些痒。他心中一惊,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攥住了那只手。 待看清眼前的人, 伊华然不禁长出一口气,随即又皱紧眉头,不悦道:“世子怎么出来了?” 齐方岑看着他比之前瘦了一圈的脸, 心疼道:“你没用晚膳。” 伊华然没好气道:“我用不用晚膳,都不是你出来的理由。” “换回来。”齐方岑直视伊华然的眼睛, “你的身子受不住。” “世子能受得住,我怎么就受不住?”伊华然松开齐方岑的手, 推了推他的身子, “赶紧回去, 别让我前功尽弃。” 齐方岑并未离开, 而是脱鞋上床,在伊华然身旁躺下。 伊华然眉头皱紧,用力推着他的身子,“让你回去, 听不到?” 伊华然有些恼,连敬称都忘了用。 齐方岑将他的手攥紧,道:“余明磊都和我说了, 这毒在慢慢侵蚀你的五脏,长此以往会影响寿数。” “他惯会夸大其词, 你不必听他说。”伊华然试图挣脱齐方岑的牵制,奈何现在动不了的是他,被压制的也变成了他,恼道:“放手!” “不放。”齐方岑漂亮的凤眸直直地看着他,“以前你总是欺负我,现在换我欺负你了。” “你想做什么?”伊华然紧张了起来,不由想起齐方岑被虐待的惨状,“我警告你,别胡来,若你敢对我动手,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齐方岑便吻上了他的唇。伊华然震惊地睁大眼睛,随即狠狠咬在他的唇上,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齐方岑闷哼一声,却并未松开,固执地贴在他的唇上。伊华然想要威胁他,可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两人僵持了许久,伊华然终于挣脱了齐方岑的钳制,在他的侧腰上猛地戳了一下。齐方岑吃痛,下意识地放开了伊华然,身子佝偻了下去。伊华然又猛地一推,将他推下床,只听‘扑通’一声,他掉在了床下。 伊华然的脸色很难看,愤怒地看着爬起来的齐方岑,道:“你若再这般得寸进尺,我下次咬的便不是你的嘴,而是我的舌头。” 齐方岑看向他的眼神闪烁不定,过了许久才恢复平静,“若不想再被欺负,便换回来吧。”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道:“你故意的!” 齐方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你不是我,有太多事不了解,时间久了,难免会暴露。” “我乔装进清风寨……” “那里与朝堂不同。”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接着说道:“那些山匪都是没脑子的,怎能去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比?” 伊华然闻言不由一阵语塞,齐方岑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没有可比性,只是…… 伊华然直视齐方岑的眼睛,“你还是不信我。” “不信。”齐方岑与他对视,说得干脆利落。 “你……”伊华然心里那叫一个气闷,转开视线不再看他,“我不换,你说破天,我也不换!” “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想到不惜拿自己的命做赌注?”齐方岑的语气极为复杂,有难过、有委屈,还有愤怒。 伊华然心头一颤,“我回京本就是为了还债,早点还清……” 听伊华然停了下来,齐方岑接话道:“早点还清,早点离开,是吗?” 心思被拆穿,伊华然索性也不藏着掖着,道:“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好。”齐方岑的心狠狠疼着,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回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想要早点还清很简单,只需四晚,第五日你便可离开。” 伊华然伸手抵住齐方岑的胸膛,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还债吗?那便用最直接的方式吧。”齐方岑钳制住他的双手,用力控制在他的头顶,“这样更快,不是吗?” 伊华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怒道:“齐方岑,你别逼我!” 第258章 “逼你?”齐方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也知被逼很难受?那你为何对我步步紧逼?你就仗着我对你有情,便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命逼迫我,你可有想过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难道别人倾慕于我,我便只能接受?那是否我该找回白炽,或者回到万平,将那些倾慕我的人都迎娶进门?”即便被他压制,伊华然依旧好不相让。 齐方岑的手又用力了几分,红着眼睛看他,“我与他们怎能一样?” “有何不同?”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心里酸涩难忍,“是你欺骗我感情在先,又对我百般凌辱,这是你欠我的!” 伊华然一阵语塞,沉默地与他对视良久,放缓了语气,道:“齐方岑,你不该是这样。” “那我该是怎样?” “你该将心思放在庙堂之上,努力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不是执着于儿女私情。”伊华然再次放柔了语气,道:“齐方岑,在我心里,那个位置就该是你的,你不该将自己困在这里。”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伊华然,过了好半晌才有了动作,他身子一松,趴在了伊华然身上。伊华然心里一惊,已做好了宁死不屈的打算,可齐方岑只是趴在他身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一动不动。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松了,伊华然挣了挣,轻松挣脱禁锢,不过他并没有动,而是任由齐方岑趴在自己身上。 “换回来吧。许多事你并不知情,很容易露出破绽,到时才是前功尽弃。”过了许久,齐方岑再次开了口。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你的伤口溃烂发脓,这次是侥幸死里逃生,若再来一次,你……哪能次次有这样的运气。” 齐方岑闻言心头一颤,微微抬起头,希冀地看向伊华然,问道:“所以你坚持不换,是担心我?” 伊华然不自在地转开视线,道:“你可别多想,你还欠着我银子呢,万一你死了,我找谁要去。” 见他白皙的耳朵染上绯红,齐方岑心里的沉痛被喜悦取代,“你说得对,我可是你东家,没了我,那些银子都不作数。” “是是是,你是东家。你先起来,压得我喘不上气来。”伊华然轻轻推了推齐方岑。 齐方岑撑起身子,躺在他身侧,道:“换回来吧,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伊华然明显不信,“你把衣服脱了,我瞧瞧。” 齐方岑应声,解开腰带,脱掉了上衣,露出白皙的胸膛。伊华然微微撑起身子,看向他的伤口,伤口已经有结痂的迹象,确实好了许多。 “不行,你的伤口已经结痂,若是被太医瞧见,定会生疑。那之前我们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我再揭开便是。” 齐方岑说着便摸向自己的伤口,被伊华然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你这是做甚?想死不成?” 见伊华然一脸怒意,齐方岑心里却忍不住欢喜,“这点疼,我受得住。” “这是疼不疼的问题吗?这是会不会丢命的问题!”伊华然狠狠地戳着齐方岑的胸膛,“我警告你,你的命可是我和老余辛苦救回来的,你要是不知道珍惜,我索性让余明磊给你喂毒药,毒死你得了。” 微凉的手指落在身上,引来齐方岑一阵战栗,他伸手攥紧伊华然的手,“三年,这三年只要你信守承诺留在我身边,过后我便信守承诺放你离开,如何?” “你说真的?”伊华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真的。你是知道的,我从不食言。” 伊华然审视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被他攥着,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道:“明日我问过老余再说,我困了,你赶紧回去吧。” 谁知齐方岑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在他身边躺下,“刚好我也困了,那就明日再说。” “若是被人看到有两个齐方岑,那……” “院子有影卫守着。”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信誓旦旦道:“除非能变成飞虫,否则没人能靠近这里。”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我习惯一个人睡。” 齐方岑单手撑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五万两不想要了?” 伊华然一怔,随即说道:“那时我们说好你睡床,我睡榻。” “嗯,我睡的就是床。”齐方岑眼底漾起笑意。 伊华然一噎,恼怒地移开视线,不打算搭理他。这人是打定主意耍无赖,自己现在下半身不能动,根本拿他没辙,何必浪费口水。齐方岑自动将伊华然的不搭理,当作了默许,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还抱住了他的身子。 伊华然将他的手拿开,警告道:“齐方岑,你别得寸进尺!” “我感觉有些冷,许是又有些发热。”齐方岑的语气软软的,带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伊华然闻言转头看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怎么着,还真觉得有些热。 “把于海叫起来,让老余过来给你瞧瞧。” “不想去。”齐方岑再次抱住伊华然的身子,闭上眼睛道:“这几日你不在身边,我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太累了。” 伊华然看向他青黑的眼眶,不禁有些心疼,却嘴硬道:“若是半夜再烧起来,我可不管你!” 齐方岑轻轻‘嗯’了一声,“你让我抱着就好。” 第259章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现在下半身不能动,躲又躲不掉,逃又逃不了,还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也就三年的时间,快得很。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唯有烛火还在不断燃烧着,照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第二日清早,齐方岑率先清醒过来,一如既往地从他怀里醒来,抬头看向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分外满足,若能一直这样,一醒来便能看到他,该多好。三年太短了,转瞬即逝,必须要在三年内让他也爱上自己,不惜一切代价。 伊华然是被毒发带来的痛感惊醒的,他双眼紧闭,紧咬着双唇,双手死死地攥紧被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强迫自己不疼得叫出来。 “华然……”见他这样,齐方岑心疼得厉害,急忙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道:“华然张嘴,把药吃了。” 伊华然睁开眼睛看过去,一伸手将他死死抱住。齐方岑怔忪地趴在他身上,有些回不过神来。不停收紧的双臂强行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想挣脱,却又怕伤了伊华然,焦急地说道:“华然,你松手,只要把解药吃了,就不会疼了。” 伊华然没说话,紧咬牙关,额角的青筋暴起,可见承受着多大的痛苦。齐方岑太清楚这种苦楚,心中的担忧更甚,“华然,你松手,快把解药吃了!” 听不到伊华然的回应,他的身子被紧紧箍着,压根动弹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剧痛逐渐退去,伊华然绷紧的身子也放松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齐方岑挣脱他的怀抱,看着他泛白的唇,低头吻了上去。 伊华然本在张着嘴巴喘气,不承想齐方岑突然吻了上来,压根没反应过来,突然有东西滑入嘴中,他本能地吞了下去,当他回过神来时,齐方岑已经撑起了身子。 “你给我吃了解药?”伊华然哪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本是我该受的苦。”齐方岑去抓伊华然的手,“你莫气。” “什么叫这本该是你受的苦?你怎么就该受这种苦了?”一想到毒发时痛苦的滋味,伊华然的心就感觉一阵密密麻麻地疼,“还让我不气,我怎能不气,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有什么权力,不顾我的意愿,帮我做决定的?齐方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伊华然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想要发泄,感觉喉咙哑得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嗯,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见他红了眼眶,齐方岑忙不迭地认错,伸手去摸他的眼睛,“但你莫哭,我心疼。” 伊华然拍开齐方岑的手,别扭地转开视线,“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哭。” “嗯,是我说胡话。”齐方岑心中欢喜,柔声轻哄着。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有些好笑,就好似他是个任性的孩子,需要人哄着一般。这人真是狡猾,不仅占了他的便宜,还断了他早点还债早点回去的念头,合着从他昨晚开始,就在步步算计,自己还傻傻地上了套。 想通这一切,伊华然懊恼地看过去,“齐方岑,还说我会演戏,你才是影帝!” “影帝?”齐方岑疑惑地看着他。 伊华然没好气地说道:“就是夸你演技好。” “华然说是,那便是。”齐方岑轻声哄着。 方才毒发,伊华然只感觉痛苦,突然放松心情,顿感一阵尿意袭来。只是他刚服下解药,还未发挥药效,他的下半身还是不能动,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出去。 “你出去。” “别气,我认错。”目的达到,又试探出伊华然也在乎他,齐方岑心情甚好。 伊华然尴尬地说道:“我要小解,你出去。” 齐方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解药刚服下,应该还未发挥药效,你现在行动不便,还是我帮你吧。” “不用,出去!”伊华然羞恼地瞪着他。 齐方岑无辜地眨眨眼,道:“可如今是白日,我不能出去。” “去隔间,快些!” 见伊华然有恼羞成怒的迹象,齐方岑不再纠缠,起身去了隔间。伊华然见状长出一口气,撑起身子去摸床下的尿壶,心里忍不住在想,为何他与齐方岑同床共枕这么多日,就没见他小解过。 待解决完后,伊华然感觉通体舒畅,刚将尿壶放进床底,齐方岑便推门进来了。伊华然脸色有些古怪,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变态。 齐方岑解释道:“我听着没了动静,这才进来的。” 伊华然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重新躺回床上,等着解药发挥药效。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感觉下身有了知觉,试探地动了动,只动了一下脚趾。齐方岑跪坐在床上,给他的腿做着按摩,酸痛的感觉越发明显,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的腿便能动了,试着活动了一下,想要下床时,被齐方岑拦住。 “再等等,别着急。” 伊华然忍下了冲动,重新坐回了床上。齐方岑继续给他按摩着双腿。 “昨日太医来过,这几日应该不会再来,要不明日再服毒吧。”亲身体会过毒发的滋味,想到以后的日子,齐方岑每日都要承受,就忍不住心疼。 “心疼我?”齐方岑说着凑了过去。 “就算换个人,我也照样心疼,你千万别自作多情。”伊华然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泛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第260章 齐方岑欢喜地看着,却并不拆穿,顺势握住他的手,“嗯,谁不知华然心地善良。” “别动手动脚的。”伊华然挣开他的手,推开凑过来的脑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人真是惯会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齐方岑傻笑,仅老实了一会儿,又凑了过去。 “于海。”伊华然实在不胜其扰,扬声叫道。 房门被打开,于海走了进来,看向床上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个眉头微蹙,一个笑弯了眉眼,道:“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 于海早就听到房里有动静,只是并未听到召唤,便一直在门外候着。 “去打水,我要洗漱。” 虽然伊华然用的是齐方岑的声音,可于海还是一眼便分辨出两人,只因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不同,“是,奴才这就去。” 伊华然扶着床站了起来,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两腿颤抖得厉害,止都止不住,紧接着双腿一软,直直地往前栽去。 齐方岑眼疾手快,一把将伊华然的身子捞进怀里,责备道:“让你再等等,摔了怎么办?” “大男人摔了就摔了。”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道:“松开。” 他发现这人真是占便宜没够,一有机会就贴上来,跟原书中的人设压根不沾边,难不成这人也被穿了? “别动,你身上有伤。”齐方岑一弯腰将伊华然抱了起来。 伊华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正要说话,就见于海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于海显然是误会了,掩饰性地移开视线,嘴角却勾起姨妈笑,道:“主子,奴才把水放下就走。” 伊华然伸手捏住他腰间的软肉,警告道:“快放我下来!” “华然可是忘了,我身上也有伤。”齐方岑眼中含笑,嘴上却可怜巴巴地提醒。 伊华然下意识地放松了力道,小声说道:“那还不赶紧放我下来!” 于海眼观鼻鼻观心,将水盆放在盆架上,随即转身离开卧房,只是那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齐方岑见好就收,将伊华然抱到床边安置好,随后又殷勤去端水盆。伊华然懒得搭理他,慢慢地弯下腰洗脸。 “于海,换水。” 于海听到召唤,急忙走了进来,将脏了的水端出去,又端了盆清水进来。 伊华然又用皂角洗了两遍,脸上的化妆品才算清洗干净,转头看向齐方岑,见他正盯着自己发呆,眉头皱了起来,“好看吗?” 齐方岑下意识地回答,“好看。” “你说实话,是否因为这张脸才不在乎性别?” 即便伊华然每日都会看到这张脸,却还是忍不住赞叹,这张脸太美,美得惊心动魄,无论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动。 齐方岑正了神色,直视伊华然的眼睛,道:“若我只爱这张脸,又怎会那般对伊清歌?” 伊华然一怔,许久没听到伊清歌的名字,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他没再多问,拿出瓶瓶罐罐,重新开始化妆,将那张脸遮了起来。 见伊华然差不多快结束了,齐方岑吩咐道:“传膳吧。” “是。”于海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膳食摆在了小厅内,于海在门口守着,房间里只有两人,伊华然夹了根小油条,泡在了胡辣汤里,这是昨天伊华然专门交代的,也不知为何特别馋这一口。炸得焦脆的小油条裹满黏黏糊糊的胡辣汤,放进嘴里一咬,简直不要太美味! 见伊华然一脸享受的模样,齐方岑也照葫芦画瓢,将一根小油条放进了伊华然面前的胡辣汤里,随后又夹了起来,放进嘴里尝了尝,辛辣的味道瞬间占据口腔,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伊华然见状忍不住问道:“不好吃吗?” “还不错,就是有点辣。” “辣就对了,昨儿我可是专门嘱咐厨房要多放胡椒。”伊华然又夹了一根小油条,泡在了胡辣汤里。 齐方岑见状出声劝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少吃些辛辣油腻的东西。” “好不容易有样想吃的东西,你可别扫兴。” 齐方岑瞧着他消瘦的脸,虽然心有担忧,到底没再多说。 伊华然转移话题道:“我给你的那份名单中,就有暗中支持你的人,你可做了应对?” “自然是将计就计。”齐方岑喝了口米粥,又夹了些清口的小菜。 伊华然点点头,“留着他们传递假消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说禹王会将你的事禀告皇上吗?” 齐方岑摇摇头,道:“那些人都是外围成员,他们对我的事知之甚少,即便告知他禀告皇上也没用,还会让皇上对他生疑,得不偿失。” “你说皇上会立谁为太子?” 因为齐方浩的死,以致齐璟对齐方宇和齐方玖的态度发生转变,剧情逐渐偏离太多,伊华然也不太确定齐璟到底会立谁为太子。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齐方玖。” “齐方玖?”伊华然怔了怔,随即说道:“你可是做了什么?” “淑贵妃为了帮禹王,将她的表妹送进了宫,仅进宫一年便怀了龙种,只可惜没保住。” 伊华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紧接着问道:“是你做的手脚?” 齐方岑笑了笑,道:“所有证据都指向德妃。” 第261章 “你这是想让他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 “华然果然聪明。” 伊华然白了他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饭。 第083章 冒名顶替(3) “华然, 有件事我想问你。” 伊华然喝完最后一口胡辣汤,抬头看过去,“何事?” 齐方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如何看待伊家的?” 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再吃一个灌汤包的伊华然, 果断放下了筷子,好奇地问道:“伊新又作死了?” 齐方岑如实说道:“最近他与高家常有来往。” “哪个高家?”伊华然一边问, 一边在脑海里搜索剧情。 “淑贵妃的母家。” 伊华然闻言嗤笑一声,“他这是站队了?还这么明目张胆?” “若我着手对付伊家,你……”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 “伊华然已经死了, 我现在是尹无名,你对不对付高家,与我没有半分关系。”齐方岑能为此征询他的意见, 足见对他的重视,莫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伊华然, 就算是,他也不在乎伊家的死活, “他不是给王妃写了欠条嘛, 那两百万两给了吗?” 听伊华然这么说, 齐方岑放下心来, 讥诮地笑了笑,道:“伊家如今不过是个空壳子?” “怎么说?”伊华然来了兴致,“伊家没钱,不是还有王家嘛。” “你和伊清歌出事后不久, 伊新便将养的外室柳氏和她的两个儿子带回了侍郎府,王氏得知消息,大闹了一场, 不仅被夺了管家权,还被幽禁在院子里。就在伊新来王府解决替嫁一事当日, 王氏在侍郎府放了火,和她的贴身嬷嬷趁机逃了。” “这么热闹吗?”伊华然的眼睛亮了起来,没承想他竟错过这样的好戏。 “王氏逃回王家后,王家便宣布与伊家决裂,伊新出言威胁,却被王氏挡了回去,如今的伊家没了王家的支撑,入不敷出,可不就是个空壳子吗?”见他感兴趣,齐方岑便多说了几句。 “王氏这般有底气,看来手里握着不少伊新的把柄。”伊华然沉吟片刻,道:“你若是想拿伊新开刀,倒可以与王氏合作。不过在动手之前,要将那两百万两要回来,不能便宜了伊新。” 话说到这儿,齐方岑已经确定伊华然对伊家确实没有感情,“如今的他可拿不出两百万两。” “他不是傍上了高家,上了禹王这条船嘛,怎会没钱?总之,能要回多少,便要多少,哪有人嫌银子多的。” 相处这么久,齐方岑发现伊华然也就对银子感兴趣,道:“之前你说想要铺子,打算做什么?” “开个成衣铺子,首饰铺子也成,就是想赚点银子花。”伊华然早将这事忘之脑后了,如今被齐方岑提起,急忙问道:“我的铺子在哪儿,打算何时给我?” “于海。”齐方岑扬声叫道。 于海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齐方岑吩咐道:“去正房,将放置地契的箱子拿来。” “是,奴才这就去。” 等了没多大会儿,于海抱着个大箱子过来,递给了齐方岑。 齐方岑将箱子打开,里面装得满满当当,全都是地契,有铺子,有田地,有宅子,还有庄子。 齐方岑拿出其中一摞,递给伊华然,道:“这些是铺子的房契和地契,你瞧瞧想要哪间,便拿去。” 看着面前的房契和地契,伊华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有权有势的人都有钱。 齐方岑试探地说道:“你若拿不定主意,那便将这些铺子全都收了?” “我只拿自己应得的。”伊华然看也不看,直接抽了一张,齐方岑这算盘打得叮当响,他才不上当。 齐方岑眼底闪过失望,倒也没有纠缠,将房契和地契又放了回去。伊华然很聪明,这也是他吸引自己的地方,如今却让他十分头疼,与聪明人交手,实在是费心费力费脑子。 伊华然仔细看了看手里地契,是在城东西华巷,这是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铺子有三层,面积算起来有差不多一千平。 “手气不错。”伊华然不禁笑了起来,抬头看向于海,道:“午后带我去瞧瞧。” 于海瞥了一眼,神情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见他毫无反应,应声道:“是,公子。” 齐方岑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把东西都收了吧。” 于海应声,拿了食盒,将饭菜全收了起来。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道:“让老余过来给你瞧瞧,若有不妥,那便还由我来替你。”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心里欢喜,眉眼里尽是笑意,“不用,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你若是有数,之前伤口为何会化脓?你若是有数,怎会高烧数日不退?” 伊华然一提这事就来气,直接吩咐于海去叫余明磊。于海也没等齐方岑的意见,径直出了小厅,去了秋风园。 齐方岑见状心中的喜悦更甚,脸上的笑意也更浓,道:“你这才回来几日,这些奴才就不听我的了。” 伊华然闻言挑挑眉,“世子这是在警告我?” “自然不是。”齐方岑自觉说错了话,转移话题道:“前几日我让人给你做了几只发簪,待会儿让于海拿给你。” 说起发簪,齐方岑就忍不住想起那日的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伊华然的脖颈上,那里的伤已经好了,却留下了个粉红色的疤。察觉到齐方岑的视线,伊华然伸手摸了摸,与身上其他地方的嫩滑肌肤不同,这里有个小小的凸起。他并不是很在意,男人嘛,身上有疤是极为寻常的事,现代的那具躯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就有数十处。 第262章 很快,余明磊便提着药箱过来了,见伊华然恢复了男装时的模样,悄悄松了口气,看向齐方岑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草民见过世子。” “免礼。”齐方岑心里清楚余明磊为他所用,是因为伊华然,也清楚伊华然会留下,是因为余明磊,所以他对余明磊只有忌惮,这份忌惮甚至重于禹王齐方宇。 伊华然将两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无奈,“老余,你帮世子瞧瞧伤,若他此时再服毒药,是否受得住。” 余明磊应声,帮着齐方岑查看伤势,又替齐方岑诊了诊脉,刚要说话,就被伊华然打断,“老余,你照实说,不许瞒我。” 伊华然清楚余明磊偏心自己,压根不在乎齐方岑的死活,甚至若非他拦着,余明磊早就给齐方岑下毒了。 “世子的身子虽然虚弱,不过身体底子好,比之公子更适合。当然,若不服毒最好,毕竟是毒药,即便有解药,还是有损身子。” 伊华然直视余明磊,道:“你没骗我?” 余明磊坦然地与他对视,“我何时骗过公子。” 伊华然见状松了口气,道:“既如此,那便依世子的意思吧。” 余明磊和齐方岑对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余明磊没有撒谎,伊华然的身子本就较常人弱,毒药会慢慢侵蚀他的五脏,从而让他日渐虚弱,影响寿数。 齐方岑服毒后,重新躺回床上,而伊华然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不过瞧着齐方岑那副虚弱的模样,到底没忍心扔下他离开,在房里陪他下了会儿棋,又看了会儿书。直到晚上就寝,伊华然看着躺在身边的齐方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陪了他一整天。 睡熟的齐方岑往他身边挪了挪,不知在想什么,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又挪了挪,直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抱住他的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舒展了眉头,就像找到主人的大狗狗,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伊华然看得一阵好笑,又有些无奈,自己好像对他越来越纵容了,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可想到毒发时的痛苦,又不忍心拒绝,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心软,一点也不像他了。 胡思乱想间,伊华然也睡了过去。睡到半夜,他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在动,便睁开眼睛看过去,发现齐方岑撑起了身子,出声问道:“怎么了?” 齐方岑白玉般的脸染上绯红,支支吾吾道:“我想小解。” 伊华然也有些尴尬,起身下床,将床底的尿壶拿了出来,道:“需要我帮忙吗?” 齐方岑的脸更红了,摇头说道:“我自己能行。” 伊华然见状顿觉有些好笑,“你现在可知我当时的尴尬?” 齐方岑一愣,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帮我……” 这下轮到伊华然傻眼了,如果换成旁人,他能毫无顾忌地帮忙,可齐方岑对他……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还是你自己来吧。”伊华然将尿壶塞进他手里,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看着逃也似的伊华然,齐方岑不由长出一口气,心里又难免有些失落,若换成自己,是不介意的,甚至会因他肯让自己帮忙感到欢喜。可他……他对他或许不讨厌,但还未到喜欢的程度。 “我好了。”见伊华然迟迟不回来,齐方岑忍不住出声说道。 伊华然来到盆架前,将帕子浸湿,递给齐方岑。齐方岑接了过来,仔细擦了擦手。伊华然又将帕子清了清,这才挂在盆架上,重新躺回床上。 不知怎的,伊华然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闭上眼睛假寐。齐方岑往他身边靠了靠,试探性地伸手抱住他的身子,见他没有拒绝,心中欢喜,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两人就在这静谧的环境中,相继睡了过去,这也昭示着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第二日晌午,伊华然已经能行动自如,便叫上于海,一起出了门。马车仅仅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们便已经来到铺子前。伊华然下了马车,抬头看去,不由有些惊讶,这铺子比他想象得还要大些,而且还是个正在营业的首饰铺子。 伊华然看向于海,道:“这铺子是租出去了,还是王府开的?” 于海如实答道:“这铺子是王府的产业。” 伊华然仔细一想也对,地理位置这么好的铺子,怎么可能空着。只是这铺子是首饰铺子,若他接手铺子,那原来的铺子怎么办?转念一想,平阳王府的铺子那么多,要想再经营首饰铺子,换一个便是。 “那就进去瞧瞧吧。” 于海应声,跟在伊华然身后进了铺子。 铺子里的客人不算多,伙计见有人进来,热情地过来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 伊华然来到柜台前,扫视着放置在里面的首饰,发现竟全是金银首饰,忍不住问道:“这里不卖玉器?” 伙计笑着说道:“客官,玉器在二楼。” “那就去二楼瞧瞧。” 伊华然抬脚上了二楼,于海和伙计紧随其后。 二楼的布置比之一楼要精致许多,里面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玉器,不单单是首饰,还有各种摆件,让人眼花缭乱。 伊华然仔细看着每一件玉器,可谓是大饱眼福,这与酷爱玉器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最后,他在一只莹绿色的貔貅前顿住脚步,东西不大,应该是压衣服用的吊坠,模样雕得栩栩如生,加上用的翡翠胶感很好,油润光亮,看上去十分招人喜欢。 第263章 “这貔貅怎么卖?” 伙计的职业素养很不错,陪着伊华然看了许久,没有半分不耐烦,笑着说道:“公子好眼力,这可是□□的作品,世上仅此一件,不过只需五千两,绝对童叟无欺!” “五千两?”伊华然眉头微蹙,虽然五千两于他而言并非给不起,只是为了个饰物这般破费,实在有些肉疼。 “这料子虽然小,却胶感十足,还油润光亮,最最重要的是他出自□□之手,五千两绝对是物有所值!”伙计不遗余力地推销着。 “买不起就别逛莹华楼。” 身后传来不怎么友好的声音,伊华然挑挑眉,心中忍不住在想,果然戏剧源于生活,原来书中那些逛街碰到找碴的情节,并非无中生有。 他转身看过去,身后站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只是那长相有些一言难尽,三角眼,趴趴鼻,香肠嘴,不带丝毫夸张成分,这人的长相真的是万里挑不出来一个。 在伊华然打量他的同时,青年也在打量着他,在看到他俊美的容貌后,眼中浮现嫉恨的光,上前一步,挡住了身旁少女的视线。在他动作之前,伊华然瞥了少女一眼,少女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杏眼,配上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圆脸,虽然看上去并不惊艳,却十分讨喜,是那种长辈们会喜欢的长相。 看到这儿,伊华然已经猜到青年为何出言伤人,无非是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显摆自己,还真是单蠢得很。 伊华然拦住想要说话的于海,转头看向伙计,道:“这貔貅能否便宜些?” 伊华然的无视,让青年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恼羞成怒道:“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穷鬼,连几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有脸来逛莹华楼,真是丢人现眼!” “公子,实在抱歉,咱们这儿不讲价,要不您去别处瞧瞧?”伙计背对着青年,给伊华然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快走,随后又转过身看向青年,笑着说道:“高公子,您今日想买些什么,小的侍候您。” “这貔貅我要了。”伊华然淡淡地开口。 高志恒闻言眉头一拧,道:“伙计,这貔貅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伙计赔着笑脸,道:“高公子,这貔貅是这位公子先看上的,要不您再瞧瞧别的,咱们楼里来了不少新货。” 被高志恒挡在身后的少女探出头来,小声说道:“表哥,这貔貅是这位公子先看上的,咱们还是看看别的吧。” 少女不劝还好,一劝高志恒心里的火气更大,道:“别的待会儿再说,今日这貔貅我非要不可!” 高志恒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抽出几张就要交钱,却听伊华然轻飘飘地说道:“我出六千两。” 高志恒一怔,随即说道:“我出七千两!” 伊华然丝毫不让,“八千两。” 高志恒立马跟上,“九千两!” 伊华然犹豫了一阵,方才出价,“一万两。” 高志恒见状得意一笑,以为这伊华然的底线,道:“一万一千两。” “一万两千两!”伊华然平静的脸上露出肉疼的神色。 高志恒脸上的笑意更浓,“一万三千两!” 伊华然豁出去喊道:“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 “你有两万两,这些银票怕是不够吧。”伊华然质疑地看着他。 高志恒将手里的银票塞给伙计,道:“正好两万两,你数数。” 伙计看看两人,数了数手中的银票,“确实是两万两银票。” “行,咱们走着瞧。”伊华然愤愤地留下一句狠话,带着于海转身就走。 高志恒不屑地看着伊华然离去,却忘了他带出来的银子也就只有两万两,其中的一千两是打算给表妹添置首饰和衣物的钱,另外一万九千两是他家铺子半年的营收。 伙计将银票收好,将那只翡翠貔貅拿了起来,道:“高公子稍候,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直到此时高志恒才警觉自己犯了错,只是银子已经交出去,若要回来,太过丢人现眼,尤其身边还站着他喜欢的表妹,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一句。 伙计将东西包好,递给高志恒,“公子,您拿好。” 高志恒肉疼地接过,转头递给少女,道:“颖儿,这个送你。” 张颖一怔,急忙拒绝道:“表哥,这太贵重了,颖儿不能要。” 张颖是张家的庶女,熙贵人的庶妹,自小长在庄子上,及笄后才被接回张府。高志恒常去张府走动,一眼就看中了她,想要纳他为贵妾。张颖的父亲张玉刚为了巴结高家,便以走亲戚为由,让张颖去高府小住。高志恒的母亲对张颖也很是满意,这才给了他一千两,让他带张颖出来逛街,买点首饰衣物。张颖自是不愿给高志恒为妾,可自己身份低微,又无人可靠,只能先虚与委蛇,再另想办法。她是个聪明人,今日若接下这翡翠貔貅,那两万两就是高志恒为她所花,高夫人定将过错怪在她头上,到时候怕是贵妾的身份都没了。 见张颖拒绝,高志恒眼中闪过阴霾,“颖儿可是嫌弃表哥?” “自然不是。”张颖心里一惊,急忙解释道:“表哥,我也是为咱们以后着想,若是我收了这貔貅,夫人怕是不会再让颖儿嫁给表哥了。” 听张颖这么说,高志恒心里的不悦消失,伸手就要去抓张颖的手,被张颖躲了过去。张颖害羞胆怯地看着他,小声说道:“表哥,颖儿虽然是庶出,却也是永兴伯府的女儿,哪能这般随便。” 第264章 高志恒见状心花怒放,道:“是是是,是表哥不对。今儿带的银子不多,明儿我再带表妹过来买首饰。” “颖儿初来京都,本意就是想让表哥陪颖儿四处转转,并非要表哥给颖儿买什么。” 张颖的善解人意越发让高志恒喜欢,恨不能今日便将她纳进门,道:“那我带表妹去别处转转。” “好。”张颖暗中出了口气。 伊华然和于海出了莹华楼,于海愤愤道:“公子为何不再加价,那可是咱们的铺子,就是出到一百万两,也不过是从左手放进右手的事。” 伊华然笑了笑,道:“我原本就没想买,那么做也只是想给铺子创营收。” 于海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公子这招高啊!那为何不再加点银子?” “我粗略算了算,他手里的那些银票也就两万两左右,若是再加,怕是会适得其反。” “原来如此。”于海崇拜地看着伊华然,奉承道:“公子,您真是聪明绝顶,还有您不会的吗?” “我不会的多了。”伊华然回头瞧了一眼,小声问道:“方才那男子姓高,你可认识?” “奴才虽未见过,不过这人相貌丑陋,倒是能猜到他的身份,应该是国公府大房的三公子高志恒。” “大房的三公子。”伊华然回想了一下剧情,竟发现没这一号人物,“大房的老爷可是淑贵妃的兄长?” “不是一母同胞。”于海小声说道:“高志恒的父亲叫高振业,是老国公长子,却是个庶出,而这个高志恒虽是嫡子,却是高振业的继室所生。” 伊华然点点头,接着问道:“那高志恒叫旁边的小姐为表妹,是他母家的表妹,还是……” 于海摇摇头,道:“那小姐看着眼生,奴才并未见过。” 两人说话间,高志恒和张颖从莹华楼里出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去派人查一查。” 于海疑惑地问道:“公子为何对那女子这般感兴趣?” “不为何,就是想知道她的身份。” 于海闻言面色变得古怪,试探道:“公子不会看上那女子了吧?” 这若是被齐方岑知道,后果他不敢想象。 伊华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无奈地说道:“你这脑瓜子整日里就只有这些情情爱爱?” 于海揉了揉被打的地方,讪讪地笑笑,“奴才就是问问。” “听说春满楼的烤鸭是京都一绝,今日午膳便在那儿用了。” “公子,主子说要等您一起用午膳,要不咱们买了回去吃?” 临出门前,齐方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看好伊华然,别让他乱跑,午膳之前要回王府。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转转,若你要回,便回吧。” 见伊华然抬脚走了出去,于海急忙跟上,“公子不回,奴才哪能回,奴才还得侍候公子呢。”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齐方岑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在外面。 “谢信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收到信儿。”于海眉头微蹙,道:“奴才觉得就算查到,对谢信也未必是好消息。” 伊华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于海,“你的意思是……家丑?” 于海点点头,道:“若非如此,怎会这么久还没查到消息。” 伊华然眉头微蹙,“那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谢雨彤的?” “没有。不过忠勇侯的嫡次女叫谢秋彤,她十六岁便嫁到了将军府,从未出过京都,不可能有儿子遗落在外。” “可是姓谢的那个将军?” “是,谢集谢大将军。” “那他可曾在平远一带任过职?” “没有,谢大将军在被调回京都之前,在西南驻守。” 伊华然叹了口气,道:“或许真的另有隐情。” 第084章 春满楼听八卦 春满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 距离莹华楼不过隔了一条街,走几步就到了。伊华然和于海相继走进酒楼,扫了一眼一楼大厅, 这还未到午时,便几乎满座, 可见这里的生意有多好。 店小二见两人进来,急忙过来招呼,道:“两位里面请。” 于海抢先一步, 上前问道:“还有雅间吗?” 其实伊华然更想坐在大堂,不仅能听八卦,还能打探消息, 不待他说话,就听店小二答道:“有, 您来得巧,还剩一间雅间。” 伊华然一听果断出声, 打断了于海将要出口的话, “我们坐大堂便可。” 按照小说里的情节, 这种情况一般都会有人冒出来争抢, 他是出来散心的,不是来添堵的。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若是打起来难免会吃亏。 “公子,这大堂鱼龙混杂, 咱们还是去雅间吧。” 伊华然虽然遮住了原本的相貌,可他的男装扮相也是俊美非常,若是坐在大堂, 难免引人注目,就像现在这样, 这才刚进门,便吸引来许多人的目光。在于海想来,那些人多看一眼,都是在占伊华然的便宜,这于他们主子而言就是吃了大亏。 不待伊华然说话,便听有人问道:“小二,还有雅间吗?”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见门口走进来四个人,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其中两人身上的衣着十分华丽,另外两人应该是他们的侍从,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 第265章 店小二连忙过去招呼,道:“原来是伊公子,我们这儿只剩下一间雅间,这位公子正犹豫……” “小二,我们坐大堂便可。”伊华然打断店小二的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长得与伊新有五六分相像的少年。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他回京都后,就出过两次门,一次遇到了小的,一次遇到了大的,难不成他们有什么血脉吸引法则? 店小二闻言松了口气,招呼同伴,道:“胡三,找张桌子让两位坐下。” 胡三应声,过来招呼伊华然和于海,而之前那个店小二则招呼着伊华清上二楼。伊华清见伊华然打量他,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于海自然也看到了伊华清,待他们离开后,小声说道:“公子,方才那个穿紫色圆领袍的公子,就是伊侍郎外室所生的长子。” 伊华然点点头,“看出来了,与伊侍郎长得很像。” “两位这边坐吧。”胡三拿着抹布象征性地擦了擦桌椅。 两人相继落了座,胡三笑着问道:“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听闻你们这儿的烤鸭是京都一绝,我们特意过来尝尝。” 胡三好奇地问道:“听公子口音应该是本地人,没吃过我们春满楼的烤鸭?” “我离家游历了几年,刚回来没多久。”伊华然敷衍地回了一句。 胡三也未深究,笑着说道:“那您得好好尝尝了,保证让您吃了赞不绝口。” “再来个红烧鲤鱼,两个爽口的小菜,两碗米饭,一壶龙井,先点这么多,若是不够再点。” “烤鸭一只,红烧鲤鱼一条,爽口小菜两个,米饭两碗,龙井一壶。”胡三扬声重复了一遍,“两位稍候,茶水马上来。” 伊华然扫了一眼坐在周围的人,见不少人有意无意地看向他,随后颇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道:“他看上去倒是个性情敦厚的,与伊侍郎相差甚远。” 于海怔了怔,随即佩服地看向伊华然,道:“公子看人真的准!这伊华清确实是个敦厚老实的,待人也温和,只是不讨那外室喜欢。不过伊侍郎待他倒还不错,最近正给他议亲,相中的女子好似是兵部郎中徐大人的嫡女,名叫徐慧兰。”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胡三端着茶水走了过来,“龙井一壶,请慢用。” 于海拎起茶壶给伊华然倒茶,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因着公子的关系,主子对伊家十分关注,伊家发生的事,主子了如指掌。” 伊华然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你家主子可真是有心了。” 于海讪讪地笑笑,拎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见两人不再说话,周围的人活跃了起来,隔壁桌坐的两个大哥嗓门很大,“唉,你听说了吗?” “你又打听了什么消息?” “还有三个月便是皇上五十岁寿辰,皇上要大肆操办……” “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不待大哥乙说完,便被大哥甲打断,“皇上将十一月初一举办寿辰,各国使臣过来贺寿,如今怕是已经在赶来京都的路上了。我以为你又打探到什么消息,就这?”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大哥甲见状颇有些不服气,道:“那东魏打算趁此机会,与我国和亲。此次出使的人是东魏的瑞清王和涟清公主。” 大哥乙好似有了几分兴趣,道:“那这个涟清公主就是此次和亲的人选?” 大哥甲见状眼中露出得意,神秘兮兮地说道:“不止,据说这个瑞清王也未曾大婚。” “东魏的亲王若是要和亲,也得娶咱们的公主,如今及笄的公主便只有五公主……” 大哥乙的话没说完,但听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伊华然回想剧情,书中确实有这一段,瑞清王魏元正求娶的正是五公主齐方晴,只是高明月和齐方宇都不忍齐方晴远嫁他国,便想办法推了此事,最终和亲的人选是七公主齐方涵。 当然,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因为当初齐方宇受齐璟看重,基本已经确定了太子人选。可如今齐璟对齐方宇的态度有些微妙,也不知齐方宇会不会拿他亲妹妹的未来当筹码。 至于那个涟清公主魏清宁,最后嫁给了齐方玖,也就意味着齐方玖没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伊华然忍不住在想,这次魏清宁的和亲人选有没有可能落在齐方岑身上。只是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又被他否定了。齐璟对齐方岑十分忌惮,若再让他得了东魏的支持,那岂非如虎添翼?齐璟不会给齐方岑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胡三走了过来,将托盘上的菜一一摆上桌,道:“青笋炒木耳,凉拌四季豆,两碗米饭,客官请慢用。” 于海将筷子递给伊华然,好奇地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在听。”伊华然夹了块青笋放进嘴里嚼了嚼,很清淡的味道,无辣不欢的他若非身上有伤,是不会吃这种菜的。 大哥甲接着说道:“除了皇上的寿辰,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今年的秋闱,早几个月便有举子进京,你没觉着最近街上的人多了不少?” “可不是嘛。”大哥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七日后风华楼将举行赛诗会,魁首的奖励是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大哥甲太过惊讶,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来大堂所有人的关注。他讪讪地笑了笑,道:“还是读书人有前途啊,这要是得了魁首,不仅名声有了,银子也有了,一举两得啊。” 第266章 大哥乙笑着说道:“这次的赛诗会分为两场,一场是男子,一场是女子,据说到时会有许多名门贵女参加。” “还有这事?”大哥甲的眼睛亮了起来,却又惋惜地说道:“可惜世子妃过世了,否则这次的赛诗会魁首定然是她。” “可不是嘛,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可不是虚的。当年在禹王府,世子妃做的两首诗,令人拍案叫绝。可惜啊,红颜薄命,竟就这么去了。”大哥乙也是一阵摇头叹息。 听到这儿,伊华然的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竟还有人念着他。于海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仿佛受夸奖的是他。 “红烧鲤鱼来喽。”胡三又来上菜,将鱼放在了桌上,道:“新鲜鲤鱼,绝对鲜美,客官慢用。” 于海夹了一块鱼肉,认真挑好刺,夹到伊华然的碗里。这些事齐方岑都叮嘱过,他牢记在心。 伊华然吃了碗里的鱼肉,道:“你吃你的,不必照顾我。” “那怎么成,出来之前,主子可吩咐了,一定照顾好公子,况且这都是顺手的事。”于海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挑着鱼刺。 伊华然并未勉强,这里到底不是现代,他们习惯这样的生活模式,若强行给他们灌输现代思想,于他们而言并非好事。想到这儿,伊华然愣了愣,好似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吃鱼,却不爱挑刺,每次用饭,但凡桌上有鱼,便一定有人在给他挑鱼刺。在万平时,是余明磊和晴云,现在回到京都,是齐方岑和于海。 “烤鸭来了。”胡三的声音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伊华然转头看了过去,最后一道烤鸭上了桌,与之前上菜不同,这次胡三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看模样应该是厨子,手里拿着把刀。 胡三指着身边的人介绍道:“客官,这是我们春满楼的孙大厨,特意来给两位片鸭子。” “有劳。”伊华然客气了一句。 孙大海一愣,没想到穿着这般光鲜的公子,竟会对他这般客气,忙回了一句,“公子客气。” 孙大海脸上的笑意更浓,更加麻利地片着鸭子,一边忙活,还一边介绍着哪里的肉最好吃。 伊华然很是认真地听着,发现按照他说的吃法做,确实吃起来更加美味。他朝厨子温和一笑,道:“不愧是京都一绝,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有劳孙大厨了。” 伊华然看了一眼于海,于海会意,从荷包里拿了块银子,递给算大海,道:“公子有赏。” 孙大海接过银子,在春满楼做厨子这么多年,几乎每日都会收到赏钱,这些并不算多,却是他收得最舒心的一次,“谢公子。” 伊华然的表现让大堂众人侧目,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一名劲装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抱拳行礼道:“在下玉音阁弟子肖冉,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江湖儿女素来不拘小节,与那些困在后院的女子不同,不过女子的举动虽大胆,白皙的脸颊上还是染上了绯红,一双如水的眸子看着伊华然。 伊华然起身回礼,道:“在下姓尹,名唤无名。” “原来是尹公子……” “公子,时辰不早了,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回去吧。”于海打断肖冉的话,充满敌意地看着他。 “夫人?”伊华然闻言一怔,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于海有些心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啊,夫人叮嘱过奴才,让公子早些回去。” “嗯,时辰确实不早了。”伊华然转头看向肖冉,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我还有事,不便久留,姑娘若是无事,我便先行告辞了。” 肖冉没想到他竟有了妻室,眸子中闪过失望,“公子请便。” 听到伊华然这么说,许多人眼中都闪过失望之色,又纷纷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有幸嫁给他。 于海扬声叫道:“掌柜,算账。” 掌柜应声,拿着算盘走了过来,噼里啪啦一顿打,随后笑着说道:“两位,一共十二两三钱银子。” 于海拿出银子递给掌柜,起身就要走,就听伊华然说道:“掌柜,劳烦把剩下的半只烤鸭打包。” 于海听得一愣,四下扫了一眼,见众人看过来的眼神变了,小声说道:“公子,不用了吧,这也没剩多少。” “不能浪费。”伊华然转头看向掌柜,“劳烦掌柜。” 无论在什么地方,伊华然从不浪费粮食,就算再有钱也一样,在万平如此,在平阳王府亦是如此。 “好,公子稍候,我马上让人给您打包。”掌柜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待店小二帮他们打包好,伊华然伸手接过,这才转身出了春满楼,完全无视周围人的目光。 两人路过楼梯口时,又碰到了伊华清,伊华然朝他笑了笑,没有停留,抬脚走了出去。 伊华清身旁的邵英看着伊华然离去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道:“伊兄可是认识那位公子?” 伊华清摇摇头,道:“今日是初见。” 邵英疑惑道:“可我怎么觉着他认识伊兄?” “确实是初见。”伊华清顿了顿,接着说道:“邵兄,走吧。” 邵英应声,跟着伊华清走了出去。 伊华然并未走远,而是在一个小摊前顿住脚步,目光落在一个坠子上。他伸手拿了起来,是只石头做的小狐狸,这石头很漂亮,虽然比不上玉石,胜在够特别,一半火红,一半纯白,火红的部分做成了狐狸,纯白的部分做成了祥云。雕工也很不错,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打眼一看就觉得喜欢。 第267章 “这个坠子多少钱?” 小摊老板搓着手笑了笑,道:“一钱银子。” 伊华然挑挑眉,道:“一钱银子?” 老板以为伊华然嫌贵,急忙又说道:“50个铜板也行,不能再低了,虽然这石头是我在河里捡的,但这是我花了好几日才雕出来的。” “这是你雕的?” 老板点点头,“这里的东西都是我雕的。” 伊华然又看了看摊子上的小玩意儿,虽然质地都不怎么样,但雕工确实不错。伊华然对他有了几分兴趣,问道:“你叫什么,日日在这儿摆摊吗?” “我叫王有才,日日在这儿摆摊,一家子就靠我这点小本买卖过活。” 伊华然转头看向于海,“给他一钱银子。” 于海应声,掏出一钱银子递了过去。 王有才没有接,“我方才说了五十个铜板,这……” 伊华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道:“我再挑一个便是。” 听他这么说,王有才这才将银子接了过去,“公子随便挑。” 伊华然看了一圈,挑了个桃核雕的小玩意儿,是镂空的,雕了两个小人,一个站着吹笛,一个坐着弹琴,他们旁边还有一棵巨大的桃树。 “就这个吧。”伊华然很喜欢这两个,有些爱不释手。 “多谢公子光顾。”王有才脸上笑意盎然,有了这一钱银子,就算好几日不开张,也不会没饭吃。 伊华然将坠子直接挂在了腰带上,让他素净的打扮多了几分色彩。 于海犹豫了一瞬,道:“公子,您若是想要坠子,直接在莹华楼挑便是。” 伊华然抬头看向于海,道:“你可是觉得我带这样的饰物,会让人瞧不起?” 于海诚实地点点头,道:“这京都就是个巨大的势力场,看人先看穿着打扮,若是穿戴得太寒酸,他们会认为你无权无势,好欺负。” “我只是出来玩,又没打算与谁有什么交集,自然喜欢什么,便买什么,怎么穿舒服,就怎么穿。”伊华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只是个小小的幕僚,用不着打肿脸充胖子。” 看着走出去的伊华然,于海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怎么可能只是幕僚……” 见于海追上来,伊华然出声问道:“你可认识那个与伊华清在一起的青年?” 于海摇摇头,“看着有些面生。” “看他的打扮应该不是京都人,回去后派人查一查。” “是,公子。” 两人没再多逛,坐上马车便回了王府。于海见伊华然朝着秋风园的方向走,忍不住出声阻拦,道:“公子,主子还在等您。” 伊华然顿住两步,将手里的桃核递了过去,道:“把这个给世子,就说我有事,晚上再过去。” 于海接过桃核,还想再说什么,伊华然已经走了出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芙蓉园走去。 东厢房内,齐方岑正靠坐在床上看书,只是好半晌都未曾翻过一页,有些心不在焉。 “主子。”门外传来于海的声音。 齐方岑回神,急忙说道:“进来。” 于海推门走了进来,紧接着便关上了房门。 齐方岑见状眉头蹙起,径直问道:“他人呢?” 于海忐忑地答道:“公子回了秋风园,说是有事要处理,待晚上再过来。” “有何事?” 于海摇摇头,见齐方岑的脸色沉了下来,急忙拿出那个桃核,递到齐方岑面前,道:“这是公子买给主子的礼物。” 齐方岑闻言神情一滞,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瞧着上面雕刻的画面,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握在手里把玩着,道:“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于海见状长出一口气,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那翡翠貔貅是个什么模样?” 于海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奴才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看了那么多玉器,公子只问了那一件。哦,对了,那貔貅是□□的作品。” “午后去一趟莹华楼,挑一块好料子,让他再原样雕一个。” “是,主子。”于海顿了顿,接着说道:“公子让奴才派人调查那女子和青年的身份,奴才是否照做?” “照做。”齐方岑明白伊华然的用意。 于海应声,见齐方岑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走了出去。 伊府,一名家丁脚步匆匆地进了捧月阁,伊华平正坐在房里纳凉,头上绑着纱布。旁边跪着个小丫鬟,跪在满是水渍和茶杯碎片的地面上,疼痛让她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却不敢动一下,略带哭腔地说道:“少爷,奴、奴婢错了,求、求少爷饶奴婢一次!” “连茶都泡不好,小爷要你何用?” 小丫鬟跪在地上磕头,尖锐的破瓷片刺穿她的皮肤,可她好似无所觉一般,求饶道:“少爷,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少爷饶命!” 伊华平蹲下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那张混合着鲜血和眼泪的模样,让他兴奋不已。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伤口处狠狠抠了下去,生生抠下一块肉来。 小丫鬟疼得惨叫出声,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跪着。 伊华平将那块肉送到小丫鬟嘴边,恶劣地看着她,“把它吃下去,小爷就饶了你。” 小丫鬟眼中浮现惊恐之色,而下一秒鲜血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 第268章 “怎么,不想吃?” 小丫鬟反应过来,拼命地摇摇头,张嘴吃下了那块肉。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混合着生肉的味道,她强忍着干呕的冲动,生吞下那块肉,随即说道:“奴、奴婢吃了。” “好吃吗?” 小丫鬟扯动嘴角,道:“好、好吃,多谢少爷赏、赏赐。” 伊华平松开手,在她身上抹了抹手上沾染的血,道:“滚吧。” “谢少爷!”小丫鬟如蒙大赦,急忙起身,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家丁见小丫鬟满头是血地冲出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待看清是人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朝着小丫鬟跑去的方向‘呸’了一口,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他来到门前,扬声说道:“少爷,奴才有事禀告。” “进来。”伊华平捏了个葡萄放进嘴里。 家丁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少爷。” “什么事?”伊华平将葡萄皮吐在桌上。 “少爷,奴才找到那对母子了。” “在何处?”伊华平收回拿葡萄的手,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就在咱们府邸附近,隔了三条街。” “咱们府邸附近?”伊华平皱起眉头,“家里是做什么的?” 家丁如实说道:“那女子的相公好像是来京都参加秋闱的举子。” “就一个穷酸书生,竟敢对小爷动手,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伊华平起身,道:“带上人,跟小爷过去瞧瞧。” “是,少爷。” 伊华平带着人往外走,正巧碰到了回府的伊华清,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伊华平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不耐,道:“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用得着你管。” 伊华清目光不善地看向他身旁的家丁,道:“赵虎,你说。” 赵虎心里一紧,谄媚地笑了笑,道:“回大少爷,二少爷自受伤以后,便一直在院子里闷着,这会儿伤好得差不多了,便想出去散散心。” 伊华清压根不信他的话,转头看向伊华平,道:“伤好了?” 伊华平不耐烦地说道:“伤好不好跟你有何关系,你少管我!” “说话中气十足,看来你的伤确实好了。”伊华清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伤好了,那便去书房读书,将这几日的课好好看一看。” 伊华平怒道:“伊华清,你有完没完,我说了我的事你少管!” “来人,送二少爷回院子。” 伊华平冷冷扫过周围的奴才,道:“我看你们谁敢动!” 下人们唯唯诺诺,压根不敢靠近伊华平。 “福旺,把少爷送回院子,谁若是敢阻拦,杖责五十。” “是,少爷。”伊华平身边的福旺应声,朝着伊华平便走了过去。 福旺是伊新给伊华清的奴才,身上有些功夫,为了保护伊华清的安全,他只听命于伊新和伊华清,对伊华平不假辞色。 “你敢!” 伊华平见状往后退了两步,见福旺脚步不停,撒腿就跑了出去,福旺大步上前,一把薅住了伊华平的衣领,拎着便朝捧月阁的方向走去。 伊华清冷眼看向那些家丁,“若你们实话实说,或可免去一顿毒打,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去祠堂领五十板子。” 众人相互看了看,却没人敢吭声,挨五十板子还能活,可若是得罪了伊华平,那就小命难保了。 “好。”伊华清清楚他们心中所想,道:“把他们押去祠堂,每人打五十大板。” “是,少爷。” 第085章 偏心 伊华清跟去了祠堂, 淡漠地看着挨板子的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时候他无比期望能和父亲一起回家,一家人父慈子孝,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自从他们母子如愿来到侍郎府,他才发现自己好似从未了解过他的父亲, 冷漠无情,自私自利,侍郎府的所有人, 包括他们母子,都只是他争权夺势的棋子,他不在乎他们的喜怒哀乐, 只在乎他们是否有利用价值。还有他的母亲和弟弟,侍郎夫人和侍郎家小少爷的名头, 让他们逐渐迷失自我,变得面目全非, 就连朝夕相处的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最近每到午夜, 伊华清都会被噩梦惊醒, 梦到他们全家被抓, 推到午门斩首示众,那梦是如此的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刀砍断脖子的痛楚。只是面对表面光鲜,实则已千疮百孔的侍郎府, 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只是一枚被人操控的棋子,就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又如何拯救偌大的侍郎府。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十几板子下去, 所有人都皮开肉绽,他们这才发觉伊华清是发了狠, 若当真全数打下去,他们不死也得残。 家丁的求饶声,打断了伊华清的思绪,冷声说道:“若想活命,就老实交代,否则便继续。” 赵虎哭嚎道:“大少爷,若奴才们说了,二少爷定不会轻饶,到时依旧是死路一条啊。” 这就是他们死咬着不说的原因,即便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不止一次见过从捧月阁抬出去的尸体。只是他劝说过,还因此狠狠教训了伊华平,换来的结果却是柳慧响亮的一巴掌,以及被逼着跟伊华平道歉。 第269章 “只要你们肯说实话,我自然会保你们性命。” 赵虎实在受不住,“奴才说,奴才说,大少爷饶命!” 伊华清看了看给赵虎打板子的家丁,那家丁会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原地直喘粗气,打人也是个力气活。 伊华清又扫了一眼其他人,道:“还有没有人要说的?” 见赵虎开了口,众人也急忙叫嚷起来,“奴才说,奴才说……” 伊华清见状出声说道:“记住,不是谁先开的口,是你们一起开的口。” 众人齐齐应声,只想打板子的人能快点住手。 “都停下吧。” 得了命令,打板子的人停了手,站在一旁侍候。 “说,二少爷带着你们打算去往何处?” 赵虎喘了口粗气,道:“二少爷让奴才们查找那日冲撞他的母子,得知下落后,便带着奴才们去寻那对母子……” 话说到这儿,意思便已明了,伊华清的脸色阴沉下来,道:“那对母子在何处,是何身份?” “回大少爷,那对母子住在光华街,是赶考举子的妻儿。” “二少爷的头到底是怎么伤的?” 赵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停顿了停顿,视线也随之移开,道:“二少爷的头就是被那对母子伤的。” “我要听实话!”伊华清冷眼地看着他。 赵虎心里一惊,急忙说道:“大少爷恕罪,奴才是被打糊涂了。事情是这样的……” 赵虎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伊华清听得仔细,“这般说来,二少爷头上的伤并非那对母子所致。” “不是。当时围观的人甚多,二少爷也不知是谁,就说伤他的人,定与那对母子有关,所以便让奴才们四下打探那对母子的下落。”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赵虎索性都说了。 “秋闱是何等大事,你们竟敢在此时生事,简直是找死!” 赵虎唯恐伊华清盛怒之下,再责罚他们,急忙喊冤道:“大少爷息怒,奴才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求大少爷饶奴才们一命!”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求饶道:“求大少爷饶命!” 伊华清冷声警告道:“今日之事未酿成大祸,暂且饶了你们,若以后再帮着二少爷胡作非为,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听伊华然这么说,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是,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把他们拖下去。” 伊华清没再逗留,转身朝着伊新的院子走去。待来到书房,听闻伊新不在,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可不等他坐下,便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仔细一听是伊华平的声音,定是他拉着柳慧过来找他麻烦。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伊华平出现在门口,身后站着的正是柳慧,虽然她对伊华平如此粗鲁的动作也有不满,却只是微微皱眉,并未多说什么。伊华平趾高气扬地走进来,看着伊华清的眼睛里尽是挑衅。 “伊华清,你竟敢囚禁我,丝毫不顾及兄弟情谊,实在可恶!”伊华平转头看向柳慧,道:“娘,你要为我做主,今日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柳慧眉头皱紧,不满地看着伊华清,道:“清儿,平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能囚禁他,快跟他道歉。” 每每两人发生口角,柳慧总是不问缘由,便听信伊华平的话,对他一通训斥,并要求他向伊华平道歉。伊华清垂下眼,敛起眼底的失望,冷淡地瞥了伊华平一眼,道:“娘,若非我拦着他,今日他将闯下大祸。” 伊华平叫嚣道:“你少冤枉我!我只是想带人出去散散心,你不问青红皂白,让福旺那个奴才拎着我,扔到院子里,你简直混账!” 听伊华清说的这般严重,柳慧心里难免忐忑,道:“清儿,到底怎么回事?” 伊华清并未回答柳慧,而是看向伊华平,“那些奴才都招了。你出府并非散心,而是为了生事。” 伊华平到底年纪小,被人拆穿心思,难免慌乱。 柳慧一看便知伊华平在撒谎,脸色沉了下来,道:“平儿,到底怎么回事?” 伊华平走到柳慧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来回晃着,撒娇道:“娘,我出去确实不是散心,却也并未无故生事,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你且说说。” 伊华平指了指脑门上的伤,道:“我找到了那个伤我的贱人,我带人过去,就是为了报仇。娘,从小到大,您都不舍伤我一下,那个贱人竟敢伤我,我怎能善罢甘休。” 柳慧的脸色也阴沉下来,道:“找到那个贱人了?” “找到了。”一看柳慧的脸色,伊华平心中的忐忑就消失了,“赵虎今日刚查到的消息,我正要带人过去,就被他拦了下来。” 柳慧看向伊华清,眼中尽是不满,“平儿被伤成这样,你这个做兄长的不知为他做主,还拦着他去报仇,到底想做什么?” 又是这样,仿佛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伊华清强忍着心里的酸涩,道:“娘,他什么性子,您不清楚?事实并非人家招惹的他,是他无事生非,为难那对母子,这才招来横祸。伤他的人不是那对母子,而是另有其人。” “不是那对母子,也定与他们有关,找到了他们,就能找到那个凶手。如此简单的道理,你怎会不懂?”柳慧对伊华清越发不满。 第270章 伊华清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娘,是他生事在先,惹了众怒,这才招来围观人的打抱不平,他就算受伤,也是他咎由自取。您若再由着他胡作非为,惹到了咱们惹不起的人,纵然是父亲,也护不住他。” 伊华平不服气道:“你休要夸大其词,那女子的相公不过是个举子,怎么就惹不起。” “清儿,你好歹是侍郎府的大少爷,怎能如此胆小怕事?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就把你吓成这样?”柳慧恨铁不成钢,扬声道:“来人。” 门口的人听到召唤,急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去把赵虎叫来。” “赵虎来不了了。”伊华清清楚柳慧想做什么,眸子里尽是无力和失望,“这件事我会如实禀告父亲,母亲还是不要过问了。” “什么?”伊华平闻言顿时急了,“伊华清,你想去父亲面前告我的状?” 伊华平扯了扯柳慧的衣袖,“娘,您看看他,他就是见不得我好,非要逼死我!” 柳慧变了脸色,道:“清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闱是朝中大事,皇上素来重视,这时候生事,就是在找死。若母亲还想做这个侍郎夫人,最好不要再由着他胡来。”伊华清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 伊华平见柳慧有所动摇,急忙道:“上京赶考的举子那么多,皇上哪里顾得过来,你少危言耸听。” “皇上是顾及不到每一个考生,可一旦有考生出事,就一定会被关注。这种事一旦闹起来,就算是父亲也兜不住。言尽于此,你们走吧,我还要读书。” “伊华清,别以为父亲看重你,就可以不将娘放在眼里,娘才是把你拉扯大的人,我看你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伊华平唯恐伊华清将此事告知伊新,不停地挑拨着柳慧与伊华清的关系。 “清儿,这就是你对待亲娘的态度?”柳慧成功被挑唆,对伊华清越发不满。 “儿子敬重母亲,不敢有半分不孝,却也不能眼看着母亲因为溺爱一错再错。”伊华清语重心长道:“母亲与父亲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应该对父亲再了解不过,母亲以为儿子不将此事告知父亲,父亲便不知了吗?” 柳慧神情一滞,脸上顿时浮现担忧之色。 伊华平见状慌忙说道:“只要娘管住那些下人的嘴,父亲便不会知道此事。” 伊华清再次提醒道:“母亲,你不会也似他那般天真,以为侍郎府是您在掌控吧。” 柳慧虽然不算聪明,却也不傻,明白伊华清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平儿,此事就此作罢吧。” 伊华清闻言不禁长出一口气,“母亲英明。” 伊华平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慧,道:“娘。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您就想这么算了?” 柳慧无奈道:“难不成你还真想闹到你父亲那儿去?” 说到伊新,伊华平本能地害怕,只是他不甘心,愤怒地瞪着伊华清,道:“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故意把事闹大,父亲根本没机会知道!娘,都是他的错,您不能偏心!” “清儿,这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快给平儿道歉。”柳慧不停地给伊华清使眼色,示意他跟伊华平认个错。 若是以往,伊华清定会照做,可如今他不想再纵容下去。 “母亲,如今朝中形势不明,正值暗潮汹涌之时,父亲身居高位,最是惹人注目,即便是半分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无论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咱们的好日子,都不能再纵容他。” “娘,您瞧瞧他,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他就是仗着多读了几本书,和那些个外人一样,瞧不起咱们的身份,把咱们当傻子。” 外室的身份是柳慧最忌讳的事,脸色阴沉下来,命令道:“伊华清给平儿道歉!” 伊华清沉默地与柳慧对视,眼中的失望藏都藏不住。柳慧见状更加觉得伊华清瞧不起她,怒火瞬间升腾,扬起手就给了伊华清一巴掌。伊华清被打得脑袋歪向一边,白皙的脸上瞬间有指印浮现。 伊华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是波澜不惊,“母亲觉得这样可以了吗?” 柳慧握了握发疼的手,心中有一瞬间的后悔,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伊华清,你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怎敢如此忤逆不孝!” “儿子不敢。”伊华清垂下眸子,语气中不见丝毫起伏。 柳慧见他如此,心中越发气闷,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伊华清,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好看!”伊华平撂下一句狠话,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伊华平三两步追上柳慧,“娘,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算了?” 柳慧扫了一眼身边的人,“你们都退下。” “是,夫人。” 见他们走远,柳慧拿没好气地用手指点了点伊华平的脑门,道:“我这么聪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 伊华平气恼地看着柳慧,道:“父亲不喜欢我,伊华清又处处与我作对,如今连娘也不要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死。” 柳慧一把拉住伊华平,揪住他的耳朵,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偏心谁,你心里没数?我骂你蠢,是说你办事不动脑子。” “疼疼疼。”伊华平歪着头,跷着脚,一个劲儿地喊疼。 第271章 柳慧压根就没用力,没好气地松了手,道:“有些时候想要一个人的命,根本不必自己动手。你这么急吼吼地带人过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早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别说旁人,就是你父亲也饶不了你。幸好你哥把你拦下,免得你犯蠢。” 伊华平眼睛亮了起来,道:“那娘打算怎么做?” “那女子的相公不是此次科考的举子嘛,只要弄断了他的手,让他永远考不了科举,这会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柳慧脸上露出阴鸷地笑。 伊华平兴奋起来,笑着说道:“还是娘想得周到。不过光是断手太便宜他了,把他的腿也弄断,我就看他们母子还怎么过活。”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平阳王府,伊华然刚回秋风园就看到了谢信,他见伊华然回来,兴奋地冲上前,“公子回来了。” 伊华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几日不见,你看着胖了些,看来老余没亏待你。” 余明磊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打趣道:“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什么都不用做,怎能不胖。” 谢信赧然地笑了笑,道:“我有读书习字,是老余教我的。” 说起这个,倒是给伊华然提了个醒,道:“今日我便与世子说说,送你去学堂读书。” “谢公子。”谢信闻言笑眯了眼。 伊华然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将手里打包回来的饭菜递给余明磊,道:“今日去春满楼吃了烤鸭,还剩了不少,晚上热一热再吃。” 余明磊伸手接了过来,道:“春满楼的烤鸭那可是一绝,我还从未吃过,晚上可要好好尝尝。” “我去睡会儿。”伊华然交代了一声,便径直去了卧房。 余明磊将烤鸭放到厨房的阴凉处,又用冰块镇上,以免晚上吃的时候变质,这才起身去了伊华然的房间。 伊华然刚要脱掉外衫,就听房门被敲响,扬声说道:“进来。” 余明磊拎着药箱走了进来,“换了药再睡吧。” “好。”伊华然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缠着绷带的身子。 “公子忍着点。”余明磊小心翼翼地将绷带解下来,只是那绷带粘在了肉上,即便再小心,也难免会疼。他仔细查看了伤口,道:“伤口恢复得不错,再过两日便能结痂了。” 伊华然点点头,在伤口重新包扎后,穿上了中衣。 余明磊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公子睡吧,我去熬药,醒了便能喝了。” 看着忙碌的余明磊,伊华然心里有些愧疚,道:“余兄,这两年辛苦你了。” “若非公子,当年在百花山上我就已经死了,而且是背负着骂名无疾而终,明眉也会受我连累。我能有如今安稳的日子,都是因为公子,能为公子做事,我心甘情愿,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怎能不放在心上,这些年……” “公子。”余明磊打断伊华然的话,认真说道:“若非有你,便不会有之后发生的事,我所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况且,家父在世时,便时常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是在谨遵父亲的教诲。”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也不再纠结,“好,我知道了。” “那公子好生歇息,我先去忙了。”余明磊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的房间里也放置了冰块,虽然不如现代的空调,却也很有效地解了暑热,至少他能睡个安稳的午觉。 傍晚时分,他们刚将饭菜摆上桌,就听院子外有人叫门,谢信去开门,见门外站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出声问道:“这位姐姐可是有事?” “我是王妃院子里的梅香,奉王妃之命,来请尹公子过去回话。” “原来是梅香姐姐。”谢信有礼地躬了躬身,“还请姐姐稍候,我去传个话。” 梅香点点头,便在院门前驻足,没有进去的打算。 谢信脚步匆匆地来到饭厅,急声道:“公子,王妃派人来寻。” “王妃要见我?”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起身,道:“你们吃吧,我过去瞧瞧,不用给我留饭。” “晚上的药是直接送去芙蓉园,还是公子回来喝?” 伊华然想了想,道:“送去芙蓉园吧,反正你也得给世子送药,一块捎着便是。” “好。” 见伊华然出来,梅香行礼道:“奴婢见过公子。” “姑娘客气了。既然王妃召见,那便快些去吧,莫要让王妃久等。” “公子请。”梅香侧了侧身子,示意伊华然先行。 伊华然并未往前走,而是说道:“我不认路,还得姑娘来引路才成。” 梅香抬眸看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那公子请随奴婢来。” “有劳姑娘。”伊华然跟着梅香走了出去。 两人往前走去,只是他们去的方向不是芙兰院所在的方向,他去过芙兰院不止一次,除了芙蓉园,那里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他们去的也不是前厅,而是径直往前走着。 伊华然看破却不说破,不动声色地往前走,梅香时不时地瞥他一眼,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我们还未到吗?” 梅香佯装四下瞧了瞧,懊恼道:“抱歉公子,奴婢想事情太过出神,竟带错了路。” “这样啊。”伊华然眉头微蹙,道:“那王妃的院子到底在何处,我们耽搁了这么久,王妃迟迟见不到人,怕是会生气。” 第272章 “公子莫急,王妃素来好脾性,不会怪罪公子,更何况这都是奴婢的错,跟公子没关系。”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道:“那就快些走吧,让王妃久等总是不好。” “是,公子。” 梅香脚步一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伊华然紧随其后,这次没有耽搁,他们很快便来到了芙兰院。看着前面带路的梅香,伊华然心里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柳如珺对他的身份起了疑,这才派人故意试探? 不等他想明白,便听梅香说道:“公子,王妃让您进去。” 伊华然回神,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抬脚进了正厅。柳如珺坐在靠窗的榻上,手上拿着几束花枝,面前放着个花瓶,看模样是在插花。 伊华然往前走了两步,行礼道:“草民参见王妃。” “起吧。”‘咔嚓’一声,柳如珺剪掉一截花枝,抬头看了一眼梅香,道:“给他搬个凳子。” 梅香应声,给伊华然搬了个圆凳,放在他身边。 “谢王妃厚爱。”伊华然也没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柳如珺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花枝,并没有说话的打算,伊华然秉持着敌不动他不动的原则,低眉顺眼地等着,顺便想想最近哪里做得出格,惹来了柳如珺的怀疑。按说芙蓉园内已经没了丫鬟服侍,里里外外都是齐方岑的人,就算他在芙蓉园留宿,应该也传不到柳如珺的耳朵里。难不成那芙蓉园里还有柳如珺的眼线? 柳如珺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王妃关心,伤势正在恢复当中,养上几日便能痊愈。” “这次的事多亏有你,才不至于引人怀疑,想要什么奖赏?” “回王妃,世子赏了草民一间铺子,已经足够丰厚,草民不敢再做他想。” 柳如珺愣了愣,没想到齐方岑竟会拿铺子作为奖赏,随口问道:“何处的铺子?” “莹华楼。”伊华然如实答道。 柳如珺太过惊讶,手中的力道没掌握好,将一朵花剪了下来,“世子将莹华楼赏赐给你了?” 伊华然见状急忙解释道:“只是那间铺子,莹华楼的招牌和里面的东西还是王府的。” 若不是要在王府待三年,他不想浪费时间,打算赚点银子,这铺子也不会要。 柳如珺眉头微蹙,道:“王府空着的铺子也有那么几间,为何要这般麻烦?” “只能说草民的手气好些。” 柳如珺愈发疑惑,“此话怎样?” “世子为了赏赐草民,让草民在一打房契中抽一张,于是草民便抽中了莹华楼。” 柳如珺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没想到做事素来有章法的齐方岑,竟如此儿戏。 第086章 王妃的试探 “你说你姓尹, 哪个字?” 柳如珺将手里剪坏的花放到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柳如珺问这个,是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伊华然心中苦笑, 面上却不显,如实答道:“伊人的伊字, 去掉左边的人字。” “伊人的‘伊’字。”柳如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凉茶,随即又看向伊华然, 道:“你可知已故世子妃的姓氏便是这个‘伊’字?” “这个草民确有耳闻。”伊华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中皆是惋惜之色,“世子对世子妃情深义重, 奈何世子妃红颜薄命。” 柳如珺仔细看着他,神情自然, 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是若真是那个人,看不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家中还有何人?” “草民父母早亡, 独留草民一人苟活。”伊华然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涩。 柳如珺继续问道:“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 爹娘只有草民一个不孝子。” 伊华然低眉顺眼, 有问必答,不见半分迟疑,怎么看也不像在撒谎。可越是如此,柳如珺袖中越是怀疑。 “你与世子是怎么结识的?” “草民家住南山县, 隔壁的临县每逢清明时节都有庙会,草民与好友去赶庙会,正巧与世子碰上。见世子被人尾随, 便好心提醒,因此与世子结识。世子看草民有几分才华, 便向草民抛出橄榄枝,草民也想为自己谋一个前程,便随世子一起回了京。” 伊华然这话说的七八成是真,只有那一二成是假,让人难以分辨。 “你应该知道世子的处境,为何还愿跟随?” “若草民按部就班,参加科考,最快三年才能入朝为官,就算考中了状元,最多做个七品编撰,不知要熬多久,才能有所成就。可跟随世子,一旦事成,那便是不世之功,到时封侯拜相,也未必不能,所以草民才说想搏一个前程。” 伊华然这话当真是大逆不道,若是传出去,那就是灭九族的死罪。不过这在柳如珺听来,这才是真正的实话,否则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跟随一个图谋不顾的人。柳如珺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 房间陷入沉默当中,伊华然神情自若地在一旁坐着,等待着柳如珺的下一轮试探。 过了许久,柳如珺方才再次开了口,“听闻前几日世子在秋风园留了宿?” 听柳如珺这么问,伊华然顿时恍然大悟,因为伊新犯蠢,让柳如珺知晓了他是男子的事实,而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行过房,而且不止一次,齐方岑是断然不会告诉别人,他是被单方面虐/待,即便是他的父母,因为素来骄傲的他丢不起这个人。这样一来,外人就会认为齐方岑早就知道他是男子的事实,从而得出齐方岑有龙阳之好的结论。一个有龙阳之好的人,出了一趟远门,带回了三个男子,还在他们院子里留宿,这任谁都得想歪。齐方岑找了他两年,柳如珺和齐恒不可能不知道,足见齐方岑对他的用心,这出门一趟带回个男人,还在他院子里留宿,再加上他又会易容,所以柳如珺才会怀疑他就是伊华然。 第273章 伊华然佯装诧异地问道:“世子没跟王妃提及?” “提及什么?” “那许是世子不想王妃担忧,才未曾提及。”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那日去秋风园是因为身体不适,余明磊为世子诊治,因为需要针灸的时间长,于是世子便在秋风园歇下了。” 柳如珺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道:“世子的身子怎么了?” “世子在回京的路上受过伤,因为要赶路,并未好好养伤,回到王府后,世子感觉有些不适,又想瞧瞧秋风园布置的是否妥当,于是便亲自去了秋风园。” 伊华然的解释合情合理,让柳如珺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转而又想到齐方岑处境艰难,为了王府,不惜损害自己的身子,越发心疼。就算他做一点出格的事,只要不过分,她又何必在意,只期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结束。 柳如珺想通以后,抬头看向梅香,“梅香。” 梅香会意,转身走了出去,不过很快便又回转,手中多了个托盘。她走到伊华然身边,将托盘上的绒布掀开,底下是排列整齐的一块块金砖。 伊华然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柳如珺,“王妃这是……” 柳如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道:“这次的事让你受了伤,损了身子,这些金子是给你的奖赏。” 伊华然起身,行礼道:“草民谢王妃厚爱,草民定誓死效忠世子,不负王妃所望。” 真正不好搞定的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向这种有野心的更好拿捏,柳如珺笑了笑,道:“你去吧,好好养伤。” “草民告退。”伊华然转身离开。 来到院子里,他遇到了脚步匆匆的菊香,和他离开京都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菊香看到他,微微福了福身,随即便朝着正厅走去。 伊华然离开芙兰院,打算原路返回,又觉得不妥,便叫来了一个侍从,让他领路,径直去了芙蓉园。 齐方岑听说了伊华然被叫去芙兰院的事,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柳如珺头脑精明,丝毫不输男子,这偌大的王府都是她在打理,不仅井井有条,还蒸蒸日上。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叫伊华然过去,定是对他有所怀疑。他很想过去瞧瞧,可他现在正卧床养病,若是出去被人看到,定会惹人怀疑。 见他心神不宁,于海忍不住劝道:“主子,您不必担忧,就算王妃认出了公子,也不会把公子如何的。” 齐方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 于海悻悻地闭了嘴,专心给齐方岑研磨,可他半晌也没落下一笔。 齐方岑放下手中的笔,道:“你去打探打探消息。” 于海犹豫了一阵儿,问道:“主子,王妃那么聪明,若是奴才去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齐方岑一怔,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道:“那就去他回返的路上等着,若他回来,即刻让他过来见我。” 于海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刚来到院门口,就看到了远远走过来的伊华然。他急忙迎了过去,道:“见过公子。” 伊华然看向引路的侍从,道:“你去忙吧。” 侍从应声,恭敬地向于海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开。 “世子让你过来迎我的?” 于海压低声音道:“是,主子听说王妃召见公子,一直忧心忡忡,唯恐公子受了委屈。”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王妃又不是猛兽,还能吃了我不成,世子有何可担忧的?” “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伊华然将手里的托盘交给于海,道:“这是王妃赏给我的金砖,你帮我送回秋风园,交给老余。” 于海急忙接了过来,入手的分量不轻,差点脱手,好在被伊华然托了一把。 伊华然叮嘱道:“拿稳了。便是少了一厘,你都得给我补上。” “公子放心,一分都不会少!主子还在等您,都这会儿了,连晚膳都还没吃呢,您快去吧。” 伊华然点点头,朝着芙蓉园走去,径直来到东厢房门口。门口的侍从见是他,急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子。” 伊华然应了一声,也不用通禀,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齐方岑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目光便落在房门上,见他进来,关切道:“母妃可有为难你?” “没有。” 伊华然见他坐在桌前,似乎在作画,便好奇地走了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脸部轮廓,其他什么都没画。 齐方岑将手中的笔放下,接着问道:“母妃都说了什么?” 伊华然如实说道:“王妃得知了你留宿秋风园的事,怀疑我的身份。” “你是怎么说的?” 避免麻烦,伊华然将他与柳如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母妃打消了怀疑?” “或许吧。”伊华然起身往外走。 齐方岑见状下意识地出声问道:“你去哪儿?” “让他们摆膳。” 齐方岑闻言忍不住欢喜地勾起嘴角,将桌上的纸张收了起来。 伊华然来到门口吩咐了一声,便有侍从去传膳,一盏茶后,饭菜便上了桌。 伊华然拿起筷子伸向凉拌时蔬,芹菜、木耳清脆可口,腐竹软硬适中,不用过多的调味料,吃起来就是爽口,夏天还是与这种凉拌菜最配。 见伊华然不说话,齐方岑主动找了话题,“听说你们去了春满楼,吃了烤鸭?” 第274章 “嗯,点的菜有些多,只吃了半只,另外半只打包了回来。” 齐方岑微微蹙眉,“你不知烤鸭可以点半只?” 伊华然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无奈地笑笑,道:“第一次去,还真不知道这事。” “你喜爱貔貅?” “说不上喜欢,就是看着很合眼缘。”伊华然将腰间的坠子拿给齐方岑看,道:“就比如这个,不过一钱银子,但我就是看它顺眼,就买下了。” 齐方岑看了过去,一直脚踏祥云的火红狐狸,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庙会,伊华然好似看中的河灯也是只火红狐狸。 “这石头很特别。” “确实难得。”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瞧着坠子雕刻的如何?” “雕功很不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比那个□□如何?” 齐方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想用他?” 伊华然将坠子收了回去,道:“是想推荐给世子。今儿我去了莹华楼,里面的器物用料是不错,但雕工不怎么样,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灵气,也就那个□□的作品稍微好些。” “那铺子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齐方岑的话成功让喝水的伊华然呛了,止不住咳了起来。齐方岑急忙将帕子递给他,又帮他拍着背,道:“怎么样,没事吧?” 伊华然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身上的水,随后转头看向齐方岑,道:“咳、世子知不知道、咳、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齐方岑继续拍着他的背,道:“你抽中哪间铺子,哪间铺子就是你的。” 在齐方岑想来,伊华然在京都的牵绊越多,他越舍不得走,所以他恨不能将所有的铺子都交给他。 伊华然终于缓过劲儿来,道:“无功不受禄,我只要铺子,莹华楼的招牌和里面的东西,我都不要。” 伊华然只是不想闲着,趁机赚点零花钱,压根没想过真在京都做多么大的买卖。况且莹华楼是京都有名的首饰铺子,就算是王府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给别人。就之前柳如珺听到齐方岑把莹华楼赏给他时的表情便知,他可不想在这三年之期到来之前节外生枝。 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莹华楼有些烫手,紧接着说道:“还是换间铺子吧,方才王妃说了,还有几间铺子空着,从中抽一间给我就成。” 齐方岑自然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心里有些泛酸,道:“之前都说好了,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可是母妃说了什么?” 伊华然继续拿起筷子吃饭,道:“王妃并未说什么,是我当时思虑不周,莹华楼是京都有名的首饰铺子,突然关门闭店,改成别的行当,定会引人怀疑,我不想节外生枝。” “你之前不是说要做成衣和首饰么……” “不做了。”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既然莹华楼是王府的产业,那我便不做首饰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只要说个开头,基本便明白对方的用意,再僵持下去也没了意义。 齐方岑妥协道:“好,那我让于海带你再去瞧瞧其他铺子。” 伊华然满意地笑笑,夹起齐方岑爱吃的木耳放进他碗里,道:“伊府那边还没动静?” 齐方岑心里的酸涩瞬间化开,道:“午时传信儿过来,伊家已经查到了那对母子的下落,现在还没消息,约莫是还没动手。” 伊华然闻言有些奇怪,“以伊华平的性子,一得到消息,定会带人找去,可这个时辰了还未动手,看来是中间出了岔子。” 那日他和谢信出去,用石头将伊华平的脑袋开了瓢,料定伊华平不会善罢甘休,便让人查了那对母子的消息,这一查方知,那对母子的相公叫周望舒,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不仅是齐方宇的新收侧妃周书瑶的兄长,其父周怀安还是冀州布政使司右参政。那周书瑶得齐方宇的宠爱,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那宅子就是周书瑶给他们安排的。周书瑶本想让他们住进禹王府,却被周望舒严词拒绝了,他说不想再活在家人的阴影下,要靠自己考取功名。周书瑶拗不过他,便将他们一家三口安排在了那座小院里。 他们一家三口初来京都,本是好奇之时,那孩童顽皮,偷偷溜出去玩,撞上了伊华平。那母亲见孩子不见了,便命人到处找,撞到了伊华平欺负她儿子,于是现身相护,这才有了那场闹剧。 若此时伊华平出手,把人给怎么着,一旦闹起来,怕是伊新也不好收场。齐方岑决定作壁上观,让伊新和齐方宇产生嫌隙,伊华然虽不太赞同,却也并未反对,毕竟他们与齐方宇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齐方岑将伊华然夹过来的木耳吃下去,随口问道:“听闻你今日见到了伊华清?” 伊华然又夹了芹菜送进嘴里,天气太热,就想吃点爽口的,尤其是中午吃了烤鸭之后,“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我回京这几日,只出去过两回,竟将他们兄弟都见了。” “伊华清在伊家算是异类,是为数不多拎得清的人。” 没想到齐方岑对伊华清的评价还不错,伊华然好奇地问道:“那以世子之间,他能否拯救伊家?” “在伊家,他做不了主。”齐方岑一句话说出了伊家的结局。 伊华然赞同地点点头,道:“伊家从根里就烂透了,即便出了这么一个拎得清的,若是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最后的下场不是被同化,就是郁郁而终。” 第275章 “若换成你,伊家说不定还有救。”齐方岑相信以伊华然的能力,若他还在伊家,伊家不会是如今这副局面。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齐方岑,眼中罕见地露出凉薄之色,道:“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想着让我拯救他们?不过,毕竟父子一场,待他身首异处时,我倒是可以赏他一卷草席。”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若伊家出事,你可要保他?” “我说了,我与伊家已无干系,伊家人是死是活,但凭他们自己的造化。”伊华然端起稀粥喝了一口,转移话题道:“熙贵人小产一事可有后续?” “种种证据皆指向德妃,皇帝想息事宁人,可熙贵人死咬着不放,加之她刚刚小产,不能侍寝,昔日的恩宠已不在。”齐方岑剥了只虾放进伊华然碗里,道:“便是再热,也不能只吃素菜。” 伊华然将剥好的虾吃了下去,“那熙贵人岂非恨毒了德妃?” 齐方岑点点头,“不过前日熙贵人听到传言,说她小产其实是淑贵妃所致,目的有二,一是阻止她生下皇子,二是利用她陷害德妃。”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其中关窍,道:“德妃被查,势必会连累骁王,一旦骁王被皇上厌弃,那禹王就有极大的可能被立为太子。熙贵人听到这个消息,无论是否有证据支撑,都会对淑贵妃心生猜疑。这消息是世子放的吧,不仅挑起了淑贵妃和德妃的争斗,还离间了熙贵人和淑贵妃的关系,真可谓一箭双雕啊!不对,你还除掉了一个潜在的威胁,是一箭三雕才是。” 齐方岑但笑不语,又将剥好的虾放进伊华然碗里,伊华然很聪明,他能想到这些,他并不意外。 伊华然看着他,忍不住感慨道:“世子不愧是世子,佩服!” 见伊华然再次吃下剥好的虾,齐方岑温声说道:“若不想剥,便交给我,你只吃便可。” 心思被拆穿,伊华然有些赧然,却嘴硬道:“我是不饿,不是嫌麻烦。” 齐方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继续低头剥虾。 伊华然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若着手对付他,他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看来不能寄希望于他信守承诺,还是得早早着手准备才行。 在伊华然出神时,齐方岑已经剥了一小碗虾,随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将小碗推到伊华然手边,“快吃吧。” 伊华然回神,看看面前的小碗,道:“身上有伤,不宜多吃,我们一人一半。” 伊华然说着将虾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推到齐方岑身边。齐方岑点头,将碗里的虾吃了个干净。 吃完晚膳后,为了打发时间,伊华然便开始画服装设计图,齐方岑则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地瞧上一眼,这才知晓在福来客栈发现的那个木炭是用来做什么的。 伊华然画完后,拿起图纸瞧了瞧,随后递给齐方岑,道:“世子瞧瞧如何?” 齐方岑接了过来,这图纸上的衣服与现在的服饰类似,只是袖口与领口略有不同,不过瞧上去更有美感,“很不错。” “那就照这张图纸给世子做一身。” 伊华然说完还将齐方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宽肩窄腰大长腿,这么好的模特不用就是浪费。 齐方岑一怔,随即问道:“这是为我画的?” 伊华然闻言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实物效果如何,世子千万别误会。” 齐方岑见他嘴硬,既欢喜又无奈,道:“嗯,没误会。” 伊华然看他凤眸中漾起的笑意,便知他这话可信度不高,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他说实话,人家不信,他也没辙。于是,他低下头继续勾画着,已经离开万平两月有余,也该画些图纸寄回去,顺便给晴云去信报平安。 眼看着就要到亥时,伊华然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打算,齐方岑忍不住出声说道:“夜深了,该歇了,明日再画吧。” 伊华然头也未抬,“世子先睡吧,我画完这张就睡。” 齐方岑低头瞧了瞧,其上画的是女子的衣裙,即便只是图纸,却给人飘逸灵动的感觉,若当真做出来,被人穿上,定能让其容貌加上五分。 齐方岑将书放到一边,认真看着他作画,白皙修长的手指被染黑,因为用力弯曲的骨节更加分明,非但不会影响它的美感,还因为它笔下生花,更让人移不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华然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拿起画稿仔细端详,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道:“这是今晚我最满意的一张!” “确实很美!”齐方岑忍不住附和,只是他的眼睛看得并非图纸,而是他被染黑的手。 伊华然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是吧,这还只是图纸,等成衣出来,被人穿上,定美若天仙!” 伊华然的话让齐方岑想到了他的脸,他本就美若天仙,若穿上这套衣服,岂非…… “世子。”见齐方岑在发呆,伊华然忍不住出声叫道。 齐方岑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即抬起头看过去,道:“怎么了?” 齐方岑低垂着眉眼,伊华然并未捕捉到他的情绪,道:“今儿出去了一趟,出了一身汗,我要泡澡,世子要吗?我好吩咐人备水。” “泡澡,我们……”齐方岑苍白的脸上染上绯红。 第276章 伊华然见状不由一怔,随即没好气地说道:“世子想什么呢,我是说世子在这屋泡,我在隔壁泡。” 齐方岑干咳了一声,道:“你可是忘了身上有伤?” 齐方岑不提,伊华然还真忘了,皱眉说道:“那也打点水擦擦,我都能闻到身上的汗臭味了。” 齐方岑抬起手臂闻了闻,“那我也擦擦吧。” “你身上没味,不用擦了,别再感染了伤口。”齐方岑的伤口不能愈合,又刚刚发了炎,能不碰水,最好不要碰水。 “真的?”齐方岑不放心地低头闻了闻。 “真的。”伊华然走向门口,跟门口的侍从吩咐了一声。 很快,门外便传来禀告声,“公子,水已备好。” 伊华然扬声说道:“送去隔间。” 门外的侍从应声,伊华然便起身去隔间。 齐方岑见状出声说道:“这里有屏风,你在这里擦身子也可。” “这里太冷,容易着凉。”伊华然回了一句,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这是有屏风没屏风的事吗?重点的是房间里有齐方岑。 第087章 动手 ‘邦邦邦’, 梆子声在寂静的夜中传出去很远,紧接着便听打更人拉着长腔唱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浓浓的夜色中, 几道黑影在街道中穿行,小心避开巡守的卫兵, 隐在阴影里快速朝着目的地走去。待来到一处宅邸前,他们四下转了转,借着院墙外的一棵大树, 翻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廊前几盏灯笼亮着,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发出轻微的响声。门房里有人,天气炎热, 房门和窗子都开着,从外面能看到里面有人, 是负责值守的仆从和家丁。潜入院中几道人影, 悄悄靠近, 看向里面的人, 里面有四个人,正围坐在桌前喝酒。 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前,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 照着背对着房门的人便是一闷棍,那人哼都未哼一声,便晕了过去。其他人皆被吓得一蒙, 急忙起身反抗,迎接而来的便是雨点般的棍子, 打得他们不断哀嚎,很快也被打晕了。 门房的动静不小,吵醒了住在下人房的丫鬟婆子,有人穿好衣服起身查看情况,一开门就看到蒙面男子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棍子,不由惊恐不已。 “你们是谁?” 黑衣蒙面人轻佻地打量着门口的丫鬟,威胁道:“想活命的,就乖乖待在屋里,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丫鬟婆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多数人惊慌失措,唯有一个婆子是个机灵的,将僵在门口的丫鬟往屋里一拉,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婆子整个身子靠在门上,大声喊道:“快搬桌子抵住门,别让他们进来。” 那些人反应过来,急忙搬来了桌子,抵在门上。 其中丫鬟担忧道:“那……那老爷夫人怎么办?”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婆子又看到了窗子,急忙出声说道:“赶紧把窗子也封死!” 六神无主的人们慌忙照做,直到门窗全被封死,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外面有人破门,这才长出一口气。 下人房的动静,外面的蒙面人听得一清二楚,却并未在意,而是任由她们将门窗封死。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弄残这里的主人,事后得的报酬足够他们逍遥快活好一阵子,没必要节外生枝。 那堵在下人房的蒙面人色眯眯地说道:“老大,我瞧着里面有几个模样不错的,事后不如让兄弟们尝尝滋味?” 领头人眼神一眯,危险地看着他,“你是第一次出来干活?” 那人心里一惊,急忙赔笑道:“老大息怒,我就是嘴欠,说说而已。” 领头人收敛眼神,大步朝着正房走去,来到门前,抬脚就是猛踹,门闩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咔嚓’一声断了,两扇房门猛地朝两边撞去,撞到墙壁又反弹了回来。 领头人伸手推开房门,抬脚便走了进去,房中的人在他踹门时,就已经被这巨大的响动惊醒,女子被吓得脸色煞白,慌慌张张地穿着衣服。而男子则快速来到卧房门前落下门闩,随后又搬桌子试图抵住房门。纯实木的桌子很重,他一个文弱书生,竟一下没搬动,急忙喊女子帮忙,两人合力架起桌子,眼看着就要搬到门口,房门突然被人踹开,领头人出现在门口。 女子急忙放下桌子,躲到了男子身后,男子拉着女子后退,警惕地盯着领头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教训你。” 领头人也不多话,直接进了房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虎视眈眈地朝着他们逼近。 “娘,呜呜……” 孩子的哭声响起,却又戛然而止,女人心里‘咯噔’一声,急切地喊道:“琳儿!” 男人的脸瞬间紧张起来,怒视着来人,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可知道我们什么身份?若你们敢动手,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什么身份?”领头人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上京赶考的举子罢了,就算你才学盖世,如今也是无官无职,只要把你的仕途断了,你又能拿我们如何?” 男人见对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清楚,不由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我父亲是冀州布政司右参政,官居从三品,我妹是禹王侧妃,若你们敢动我们一下,不管是父亲,还是禹王,都不会放过你们!” 第277章 领头人的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质疑道:“若你的身份如此尊贵,为何不去禹王府,而是在这样一处小院住着?还有这宅子里的仆从,还不如低贱的商户多,撒谎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就是。”身后的蒙面人跟着应和,“老大,他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呢,别跟他废话,咱们直接动手。” 男人神情一滞,不禁有些懊悔,道:“我只是不喜排场。你若不信,可派人查一查,这宅子就在禹王侧妃周书瑶名下。” “哼,若今日我们不动手,明日你便会带人跑了,我们岂非人财两空。”领头人一挥手,身后两人便动了,三人轻易将他们控制起来。 男人被两个蒙面人压制着趴在桌上,大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若敢动手,便只有死路一条!” “相公!”女子拼命想要挣脱蒙面人的钳制,却被蒙面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直抽的她两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 领头人侮辱性地拍了拍男人的脸,“你放心,我们不杀人,杀人是另外的价钱。” 收到领头人的眼色,两个蒙面人顿时将男人的右手固定在桌上。 “你……你想干什么!”男人惊骇地看着领头人扬起手中的木棍,急切地说道:“住手!他们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双倍?呵,一个穷书生,口气倒是不小,当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 女人也回了神,眼看着领头人手中的棍子狠狠落下,惊慌地叫道:“不要!” ‘砰’,棍子落了下来,‘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男子惨叫一声,额角的青筋暴起。 “相公!”女子见状泪流满面,双眼猩红地看向蒙面人,骂道:“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钳制她的蒙面人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用足了力气,女人的口腔里顿时涌现一股铁锈的味道,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半晌反应不过来。 那两个蒙面人将痛苦哀嚎的男人压制在地上,这次是将他的双腿固定住。男子惊恐地看着蒙面人高高地扬起棍子,喃喃说道:“不要!求你们不要!我有银子,你们想要多少都行,只要你们别伤害我。” 领头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蹲下身看向男子,戏谑地看着他,道:“一万两,若你出得起一万两,我就不收你这一双腿。” 男子忙不迭地点头,唯恐晚上一秒他就会变成残废,道:“好好!一万两,只要你放了我,我马上筹钱给你。” 蒙面人轻笑了两声,道:“筹钱?我们要等多长时间?” 男子急忙答道:“不用多长时间,只需一日便可。” “如今我们废了你的一只手。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你的妹妹是禹王的侧妃,你趁着筹钱去禹王府告状,那我们岂非人财两失?”领头人使劲打在男子的脸上,啪/啪作响,道:“你是读书读傻了,看谁都是傻子,任由你忽悠?” “不会的!我保证,绝对不会去告状,只乖乖地给你们筹钱,我真的保证!”男子祈求地看着领头人。 领头人起身,掂了掂手中的棍子,随即高高扬起,狠狠落下。‘咔嚓、咔嚓’两声脆响,男子的双腿应声而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女子坐在地上痛哭不已,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恨不能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领头人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二话不说,一个手刀砍在女子的后脑。女子两眼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领头人见目的达到,没有丝毫停留,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而那人则在女人的身上摸了一把,十分惋惜地跟了出去。 就在领头人对男子动手时,巡逻的卫兵突然发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们直觉不对,急忙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一座宅底前,那黑影翻墙而入,消失在众人眼前。 卫兵们顿住脚步,相互对视一眼,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刚来到门前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叫声。他们心里一惊,急忙去撞院门,与从正房出来的领头人迎头撞上。 卫兵们纷纷抽出兵刃,与那些蒙面人对峙,领头的卫兵统领,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蒙面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散开,朝着院墙的方向飞奔而去。统领见状急忙下令追赶,转眼间的工夫,已有数名蒙面人翻出了院墙,那领头人纵身一跃,也攀住了院墙,眼看着便可以翻身而出,却听到一阵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手背传来剧痛,他‘哎哟’一声松了手,两脚刚落地,就被追上来的卫兵堵住了去路。 蒙面人低头看了一眼出血的手背,便知暗中有人阻止他离开。可他若是束手就擒,便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握紧手中的棍棒,朝着围上来的卫兵扑了过去。虽然他是个练家子,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制服。 那卫兵统领走了过来,一把拉下了他脸上的蒙面巾,命令道:“绑了!” “救命!大人,救命!”客房内传来一阵呼救声,一个丫鬟从房间出来,手里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脸的惊恐地跪在地上,“大人,我们家主子……求你们救救我们家主子。” 卫兵统领将丫鬟扶了起来,带着人前往正房,发现了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的男子,还有昏迷不醒的女子。 丫鬟牵着男孩儿也走了进来,男孩儿看见爹娘都倒在地上,挣脱丫鬟的手,朝着他们跑了过去,哭着喊道:“爹、娘你们怎么了?” 第278章 卫兵统领上前查看两人的状况,见两人只是受伤和晕厥,不由松了口气,紧接着说道:“快派人去请大夫。” 男子强忍着疼痛,愤恨地说道:“这位统领,我本是禹王侧妃周氏的兄长,劳烦统领派人去禹王府,将此地的情形禀告禹王。” 卫兵统领闻言心下一惊,赶忙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周,名望舒,家父乃是冀州布政司右参政。” 卫兵统领态度越发恭敬,急忙说道:“周公子放心,我这就派人去禹王府禀告此事。” 卫兵统领命令手下去禹王府报信儿,又让人将周望舒和其妻子分别安置,各自请了大夫,这才留下几个人,继续巡视。 一个时辰后,齐方宇亲自来到了小院儿,周书瑶感染了风寒,齐方宇担心她的身子,便未惊动她。齐方宇见周望舒的惨状,不禁勃然大怒,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爷,我的右手断了,双腿也断了,无法再参加秋闱,也不知是否会留下病根,成为那不良于行的废人。”周望舒猩红的双眼定定地看着齐方宇,“求王爷为我做主,查出那幕后之人,为我报仇雪恨!” 齐方宇安抚地拍了拍周望舒的手,道:“周兄不必担忧,待天亮本王便派人进宫请太医,定不会让周兄有任何闪失。” “多谢王爷。” 齐方宇看向房中站着的卫兵,问道:“你们抓的人呢?” 卫兵忙答道:“回王爷,正在外面看守。” 齐方宇又转头看向周望书,道:“周兄好生歇息,本王亲自去讯问,定将那幕后主使问出来,本王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谁与本王过不去。” “王爷,我不累。我就想知道那人是谁,到底为何要这么对我?” 周望舒是有名的才子,本在三年前就可以参加会试,因大病一场给耽搁了。他好不容易熬了三年,来到了京都,却遭此横祸。让他怎能不恨? 齐方宇微微蹙眉,“你如今伤着,不好再被冲撞,便好生歇着,此事交给本王便可,定给你一个交代。” 周望书见齐方宇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不太情愿地应了下来。 齐方宇起身离开卧房,在院子里停住了脚步,“把人给本王带过来。” 侍卫领命,从卫兵手中接过蒙面人的掌控权,推搡着来到齐方宇面前,重重地踹在他们的小腿上,几名蒙面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贴身内侍德阳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齐方宇身后,“主子,您坐下问吧。” 齐方宇一掀衣摆坐了下来,冷眼看向跪着的蒙面人,“本王问,你们答,若有一字不实,本王便剁他一只手。” 蒙面人害怕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纷纷垂下了头。尤其是那个领头人,他没想到那个穷酸书生当真与禹王有瓜葛。 齐方宇淡淡地开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蒙面人正想着该如何应对,一时间没人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齐方宇便看向一旁的侍卫,“愣着做甚?本王刚才说的话没听清?” 侍卫急忙请罪,就近拉过一名蒙面人,按住他的手,一刀挥下,手掌与手臂分离,随即便听到蒙面人的一阵惨叫。 “本王再问一次,若三息内,没人回答,便再剁一只手。”齐方宇冷眼扫过众人,仿佛跪在面前的只是任人宰割的畜生,“你们叫什么?” “我叫刘武!”那只被砍掉一只手的蒙面人强忍着疼痛说道。 “我叫吴乔。”挨着他的蒙面人紧接着说道。 “我叫王奇。” “我叫关明。” 被擒的五人中只有领头的人还没报姓名,正当他要开口时,就见站在旁边的侍卫动了,来到他近前,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按倒在地。眼看着手被制住,领头人顿时慌了,急忙说道:“不要砍我的手,只有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你不能……” 齐方宇是何等人,哪会受人威胁,轻蔑一笑。侍卫明白了齐方宇的意思,扬起钢刀狠狠砍下,在那领头人的凄惨尖叫声中,一刀两断,从此他变成了独臂。 房间中的周望舒听着外面的惨叫,心中畅快不已,对方狠毒到毁他仕途,这就相当于杀他父母,这仇一定要报。 平阳王府芙蓉园东厢房,伊华然和齐方岑正在熟睡,窗外突然传来声响,惊醒了伊华然,看了一眼趴在他怀里的齐方岑,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啪/啪’,又是两声响,好似是拍打窗子的响声,伊华然试着挪动身子,却被齐方岑紧紧攥住,还朝他的怀里拱了拱。 伊华然无奈地拍了拍他,道:“世子醒醒,外面有人在敲窗。” 齐方岑不满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伊华然见他醒了,便要起身下床,又被齐方岑紧紧拽住,“让他进来便可。” 伊华然发现夜晚的齐方岑尤其黏人,就好似一只趴着主人不放的狗狗,只要伊华然想要离开,就会咬上他的裤腿,死都不撒嘴。长此以往下去,三年后他还能离开吗? “我去倒杯水。”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这才松了手,不放心道:“那你快去快回。” 伊华然走到桌前,扬声说道:“进来吧。” 鸠推开窗子,翻身而入,来到近前行礼道:“见过主子,见过公子。” 第279章 伊华然倒了杯水,喝了两口,道:“你们聊,我去如厕。” 齐方岑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阻止,抬头看向鸠,道:“何事?” “主子,伊家的人动了。” 齐方岑一怔,随即问道:“可曾得手?” “宅子里只有四个男仆,其他都是丫鬟婆子,那些人很顺利地便进了正房,将周望舒的右手和双腿打断。”鸠顿了顿,接着说道:“属下引去了巡城的卫兵,将行凶的那些人堵在了宅子里,那些人见大事不妙,便分散逃跑,逃了几个,抓了五个,其中就有那个领头的。后来,禹王得到消息,便带人赶到了小院。属下怕被人发现,便抽身离开了。” “你做得很好。”齐方岑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道:“叫咱们的人都回来吧,莫让他们查到我们头上。” “属下已经将人撤回。” “退下吧,早点休息。” “是,属下告退。”房门是开着的,鸠这次并未走窗,而是走向了房门。 齐方岑靠在床上,等着伊华然,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人回来,心里顿时有些不安,扬声喊道:“来人。” 门口守着的侍从听到召唤,急忙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齐方岑命令道:“无名说去如厕,现在还没回来,你去瞧瞧。” 侍从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齐方岑焦急地等着,越等越心焦,终于等不下去。他坐起身,挪到了床边,伸手去够床边的轮椅,可轮椅太远,他只有指尖碰得到,身子却因为失去平衡,直直地摔了下去。 伊华然刚来到门口,就听到‘砰’的一声响,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见齐方岑摔在地上,急忙上前将他抱了起来。 伊华然语气中带着责怪,“你在做什么?为何不叫人?” 齐方岑紧紧环住他的腰,抬眸看过去,那双好看的凤眸内尽是委屈和不安,控诉道:“你去哪儿了?为何现在才回来?我以为……以为你又抛下我逃了……” 伊华然听得心里一揪,无奈道:“我不是与你说过,要去如厕吗?” “怎么去了那么久?” “肚子不舒服,便久了些。”伊华然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想要起身,却被齐方岑紧紧箍着腰,“我都回来了,还不放手?” “你都回来了,不直接上床睡觉,还想去哪儿?” “去净手。” 齐方岑闻言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你的肚子可还有不适?” “没事了。”伊华然来到盆架前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这才回到床边,脱鞋上了床。齐方岑仿佛树袋熊一般,又抱了上来。 “世子殿下,我不是抱枕,能否离我远点,我热。” 虽然已经是晚上,可酷暑的威力依旧在,他只是去了趟厕所,便热了一身汗。 齐方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确实汗涔涔的,便松了手,却依旧依偎在他身边,只待他的身子凉些,再缠上去。 伊华然看着他,有些奇怪这人到底是怎么把人设毁成这样的,这分明就是个黏人精,哪里有半分初见时的高冷。 齐方岑与他对视,出声说道:“刚才鸠过来禀告,说伊家对周望舒动手了。” “人没死吧?” “没有,被打断了右手和双腿。” 伊华然的脸色有些复杂,说实话这个周望舒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因上位者的争权夺势,受到如此无妄之灾,实在无辜。就伊华然来说,感觉这么做不妥,只是这个社会便是如此,他也只能慢慢适应。 “之后呢?” “鸠引去了巡视的卫兵,将那些人全部堵在了小院儿里,跑了几个,抓了五个。再后来禹王赶去小院儿,接手了这件事。” 伊华然忍不住感慨道:“伊华平年纪虽小,却心思歹毒,让人伤了赶考举子的右手,就相当于断送了他的前程,若换成普通人,这辈子可能就毁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齐方岑点点头,道:“只要抓了人,禹王就有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幕后指使者。那周家可是江南的世家望族,周望书又是周家的嫡子,他被伤成这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伊新这次怕是不好交代了。” 伊华然眼中闪过杀意,道:“伊华平这么小就如此恶毒,长大后定然危害一方,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以你看来,伊新会怎么应对?” “若能私了,伊新自然要保住他的儿子。若不能私了,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就像当初舍弃的我和伊清歌一样。他是一个绝对自私的人,谁也不能成为他往上爬的阻碍,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伊家如今已是个空壳子,他便是想要私了,也拿不出钱来,十有八九会舍弃伊华平。” 齐方岑抬头看了看伊华然的额头,见额头变得光洁干燥,便又往他怀里挪了挪,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任由他像个树袋熊一般,缠在自己身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伊华平死有余辜。” “我们只需作壁上观,看戏就好。” 第088章 对峙 正如齐方岑所料, 齐方宇很快便得知了幕后主使者,再三询问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 “王爷!”卧房内传来周望舒的呼喊。 第280章 齐方宇听后,脸色越发阴沉, 思岑片刻后,道:“把人看好。” “是,主子。” 齐方宇起身走向卧房, 在床前顿住脚步。 周望舒急切地问道:“王爷可问出那幕后之人是谁?” “是兵部右侍郎伊新的夫人。”齐方宇没有隐瞒。 “兵部右侍郎伊新的夫人?”周望舒重复了一遍,随即问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 齐方宇摇摇头, 道:“这个他们并不知情,只说是收了她一千两银子, 要你的右手和双腿。” 周望舒回想那些蒙面人之前的行径,道:“那些人应该不知我的身份。若是伊新想要出手对付我, 也不会由一个妇人出面, 收买这些打手来行凶。” 齐方宇点点头, 道:“你仔细想想, 最近可得罪过什么人?” 周望舒仔细回想着,“秋闱在即,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房中温书,几乎没出过院门。” 说到这儿, 周望舒神情怔了怔,随即说道:“前几日琳儿偷溜出去玩,不知怎的与一少年发生了冲突, 夫人赶到时,正被那少年殴打, 夫人上前相护,那少年竟让下人殴打他们娘俩。后来,那少年突然被砸破了脑袋,那些下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夫人这才趁机带走了琳儿。” “你可知那少年是谁?”直觉告诉齐方宇,买人行凶应该与这件事有关。 “不知。秋闱在即,我不想节外生枝,便叮嘱夫人暂且将这件事搁置,待秋闱过后,再寻找此人,为他们母子讨回公道。”周望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一阵懊悔。 齐方宇转头看向德阳,出声问道:“侍郎府的二公子今年多大年纪?” “回王爷,应该有十四五岁吧。” “夫人曾说过为难他们的少年也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说到这儿,齐方宇基本已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定是那伊家二公子心有不甘,派人查找他们母子的身份,查到了这儿,这才买通打手,想要毁了你,以报那日之仇。” “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真是该死!”周望舒抬眸看向齐方宇,道:“王爷,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明日我便到御前告状,让皇上还我一个公道。” 齐方宇有些为难,道:“望舒,本王知晓这件事与你伤害颇大,可……” “王爷想说什么,直说便可。” 齐方宇踌躇片刻,道:“伊新有意投诚,如今在本王麾下。” 周望舒一愣,随即皱紧了眉头,道:“王爷的意思是想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周望舒变了脸色,齐方宇急忙安抚道:“本王的意思是能私下解决,就不要惊动父皇,我们内斗只能便宜别人,得不偿失。不过你放心,咱们才是一家人,本王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周望舒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许,态度却依旧强硬,道:“王爷应该清楚这次的秋闱于我而言有多重要,可他们毁了我的右手,让我无法参加秋闱,这就是毁了我的仕途。不仅如此,他们还打断我的双腿,让我有落下残疾的可能,这是不共戴天之仇,我绝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望舒是个人才,他父亲又是冀州布政司右参政,于他来说是一大助力。可伊新在兵部经营多年,与许多驻军将领有所交集,这也是一大助力。若两人都为他所用,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如今怕是要二选一了。 想到伊新府中的那些腌臜事,以及今日发生的荒唐事,齐方宇便有了决定,“待明日,本王将伊新叫到这儿,与你一同商量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周望舒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那就劳烦王爷了。” 齐方宇没再多说,起身离开了小院儿。 车上,齐方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德阳跪坐在一旁侍候,不敢多言。 齐方宇怒道:“伊新这个蠢货,竟抬举这样一个蠢女人为平妻,还教出那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儿子,真真是蠢得让人发笑!” 最近发生太多事,齐方宇就没顺心过,德阳是他的心腹,自然清楚,小心措词道:“主子,以奴才之见,侍郎府气数已尽,用不了多久,便会轰然倒塌,咱们还是不要与他有所牵扯为好。” 齐方宇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怒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说得对,伊家气数已尽,该舍弃的还是得舍,就让他最后再为本王做件事吧。” “主子英明。”德春虽不清楚齐方宇在想什么,却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二日,柳园内,柳慧精神倦怠,正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从昨晚上开始,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心中惶惶不安,好似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伊华平推门走了进来,兴冲冲地问道:“娘,怎么样了?他们可传信过来?” 柳慧正打盹,被他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平复情绪,训斥道:“你进门为何不通传,教你的规矩都进狗肚子了?” 伊华平扫兴地坐到柳慧身边,道:“娘,我来您这儿,何时通传过?” 柳慧听他这么说,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现在是侍郎府的二公子,要懂规矩,否则出去会被人笑话。你要多和你兄长……” “行了,娘。”伊华平眉头皱紧,眼中尽是不耐,道:“别总在我面前提他,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喂不熟的白眼狼,竟想着迫害兄弟。” 第281章 “你!”柳慧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脸色铁青,骂道:“伊华平,我是不是太骄纵你了,连我的话都不耐烦听了。” 伊华平见柳慧当真动了气,不情不愿地哄道:“娘,您的话,我怎会不听?我就是害怕您偏心伊华清,这才说话没了分寸。” 柳慧看着伊华平,这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从小就只知道调皮捣蛋,跟伊华清的性格完全相反。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太喜欢听话懂事的伊华清,反而对伊华平更加宠爱。 “平儿,除了娘以外,清儿是这个世界上你最亲的亲人,娘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互帮互助,不要做那兄弟阋墙的蠢事。” 伊华平见她没完没了,敷衍道:“我知道了。娘,你快说,那边到底有没有传信过来?” 柳慧见他如此,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还没传来消息。” 伊华平眉头皱紧,埋怨道:“昨晚上去的,到现在还没消息,他们是怎么办事儿的?娘,你到底找了些什么人,不会是办砸了吧?” 柳慧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又忍不住自我安慰道:“他们可是京都有名的打手,这些年接了不少脏活,还从未失手过。那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又怎会失手?许是遇到了什么事给耽搁了。” 伊华平不满道:“若他们连这点事也做不好,那便把银子要回来,我去找人做。” 早朝后,伊新随着人流往宫外走,身边跟着的正是兵部郎中徐涛,两人商量着定亲的事宜。正说话间,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伊新认得他,是齐方宇身边的侍卫统领。 张灿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伊大人,见过徐大人。” 伊新急忙说道:“张统领不必多礼。” 张灿起身,道:“伊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伊新转头看向徐涛,“王爷找我有事,有关定亲的事,咱们改日再谈。” 徐涛恭敬地笑笑,“全凭大人做主。” 伊新跟着张灿走了出去,徐涛站在原地看着,直到伊新上了齐方宇的马车,消失在眼前,才转身离去。 “下官参见王爷。”伊新躬身行礼道。 齐方宇冷哼一声,道:“伊侍郎的礼,本王可不敢受。” 伊新心里一紧,抬眼看了看齐方宇的脸色,不解道:“王爷说笑了。可是下官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王爷?若是有,还请王爷明言,下官定加以改正。” 齐方宇没搭理他,开始闭目养神。马车里安静下来,耳边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伊新心里难免忐忑,想着这段时日做的事,哪一件不合齐方宇的心意?可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齐方宇。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德阳的声音,“主子,我们到了。” 齐方宇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伊新,起身下了马车。伊新不敢怠慢,紧随其后。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十分陌生,从未来过,心里却莫名有些慌,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王爷,这里是何处?”伊新忍不住问出了口。 齐方宇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正房。伊新很是疑惑,内心的不安也越发明显。他正琢磨着,旁边传来德阳的催促声,“伊大人,王爷还在等着,还是快些进去吧。” 伊新勉强勾起微笑,抬脚走向正房,在德阳的示意下,直接进了卧房。齐方宇坐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右手和双腿皆打着绷带,应该伤得很重。那男子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愤恨,可他从未见过这名男子,心中更加疑惑,不安也越发强烈。 “想必这位就是兵部右侍郎伊大人吧。”率先开口的是周望舒,语气中难掩愤恨。 伊新不清楚男子的身份,但看齐方宇对他的态度应该不是普通人。他嘴角勾起微笑,“正是。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是谁,伊侍郎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我这一身伤可是全拜伊侍郎所赐。”若眼神能实质化,那现在伊新怕是已被射成筛子。 伊新被说得一愣,随即说道:“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身上的伤与我有何关系?是否有什么误会?” “没关系?”周望舒冷眼看他,道:“侍郎夫人收买打手,昨日于此处行凶,将我的右手和双腿打断。伊侍郎说与你没关系,谁会信?” 伊新听得眼皮直跳,“公子如此说,可是有证据证明此事是我夫人所为?” 周望舒看向齐方宇,齐方宇挥了挥手,德阳便招呼人将领头的蒙面人带了进来。 周望书看向领头人,眼中是隐藏不住的杀意,道:“是谁收买你行凶的?” 这领头人名叫毛森,暗中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接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不方便动手的腌臜活。这些年他顺风顺水,带人赚了不少钱,也收拢了不少手下。他本以为这次也能和以往一样,谁知竟碰到了硬茬子。 毛森心里愤恨,若非柳慧没有查清对方的身份,他也不会接这个活儿,他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刘慧有脱不开的关系。 “是兵部侍郎伊大人府上的夫人,他给了小的一千两白银,让小的砸断公子的右手和双腿。” 毛森自知八成是活不了了,也不想让害他的罪魁祸首好过,先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第282章 伊新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暗骂那个蠢女人又给他惹祸,只是他不能轻易认下。 “你怎知她是侍郎夫人?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她完全可以交给下人,为何会亲自露面?这明显说不通。”说到这儿,伊新冷下了脸,厉声喝道:“不要命的狗东西,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死罪?说,是谁指使你来诬陷本官的?” 常年在高位的凌厉气势,让毛森有一瞬间的畏惧,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来人是个女子,约莫20岁,长相清秀,身材高挑……” 不等他说完,伊新便笑了出来,“本官的长子今年18,你却说一个20岁的女子是他母亲,真真是可笑至极!” 伊新自以为抓住漏洞,转头看向齐方宇,“王爷,这分明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下官与这位公子素不相识,为何要买凶伤人?更何况下官有意追随王爷,要知晓他的身份,便更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还请王爷明见。” 毛森也大着胆子看向齐方宇,道:“王爷,小人的话还未说完。那女子确实不是侍郎夫人,是侍郎夫人身边的丫鬟。在与那丫鬟接触后,小人便跟踪了她,亲眼看她进了侍郎府,见了一个30多岁衣着华丽的女子,她唤她夫人。” “荒唐!我们与公子素不相识,为何要为难于他?与我们有何好处?”伊新死咬着不认。 “那就由妾身来告知大人缘由吧。” 说话间,一名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胜在气质好,一瞧便知是大家出身。 蒋玉娇缓缓俯身,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齐方宇挥挥手,缓声说道:“不必多礼。” “多谢王爷。”蒋玉娇起身,抬眸看向伊新,道:“妾身确实与伊侍郎素不相识,也不曾见过侍郎夫人,只是与侍郎家的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日我家琳儿偷跑出去玩,妾身找到时,侍郎家的二公子正在欺凌琳儿,妾身跑上去将琳儿护在怀里,二公子仗势欺人,让那些奴仆殴打我们母子。围观的百姓看不下去,不知是谁拿了块石头砸在了二公子头上,二公子头破血流,那些奴仆惊慌之下,给了我机会,这才带着琳儿趁机逃走。” 听蒋玉娇如此说,伊新便已认定此事不假,他太清楚伊华平的性子,只是不想轻易认下,狡辩道:“夫人怎知那仗势欺人之人是犬子?” “事实如何?伊侍郎不妨将二公子请来,我们当堂对质。”蒋玉娇本不是懦弱的女子,见周望书遭受如此无妄之灾,哪能不怒。 伊新还想再狡辩,就听齐方宇说道:“本王已让人去请侍郎夫人和二公子。” 一句话堵住了伊新的狡辩,让他的心提了起来,心中不免懊悔,当初怎么就头脑发昏,抬举柳氏做平妻,这个蠢女人简直不可救药! 伊新与王婉舒虽然闹翻了,却并未休妻,他还在觊觎王家的钱财。只是他膝下只剩下伊华清和伊华平两个儿子,若他们顶着私生子的身份,以后很难有出头之日,于是便抬举柳慧做了平妻,给了他们一个嫡出的身份。 没等多久,外面便有人禀告,“主子,侍郎夫人和二公子已在外等候。” “让他们进来。” 柳慧和伊华平被带到这个小院儿后,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虽然从未来过这里,但她知道这个地方,就是那个举人的住所。她不敢相信穷酸书生竟与禹王有关系。 当他们母子走进卧房,看到伊新后,心中的侥幸轰然崩塌,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放肆!面见王爷居然不行礼。” 德阳的厉斥在耳边响起,两母子被吓了一哆嗦,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伊新一眼便看到了伊华平头上的伤,再看他们的表现便知这件事定是他们所为,心中越发恼恨。伊华平为了不让伊新知道他又闯了祸,自从受伤后一直躲在捧月阁,所以伊新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妾身柳氏参见王爷。” “草民伊华平参见王爷。” 蒋玉娇一眼便认出了伊华平,愤恨地说道:“王爷,那日欺凌妾身和琳儿就是他。” 伊华平自然也认出了蒋玉娇,心里越发慌乱。尤其是看到伊新阴沉的脸色后,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伊华平最怕的就是伊新,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曾因犯错,被伊新打到只剩下一口气。 蒋玉娇怒视着柳慧,道:“侍郎夫人好狠毒的心思,明知我家相公要参加秋闱,却让人砸断他的右手和双腿,让他的仕途毁于一旦。侍郎夫人如此肆无忌惮,将国家律法置于何处?” “这位夫人是否认错人了?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又谈何伤害你家相公?”柳慧就算再蠢也知道不能认下此事,否则不只她完了,伊华平也完了。 “你收买的人都认了,却还在狡辩,可是觉得我们是外地人,便可任意欺凌?”蒋玉娇越说越气,到最后气得脸色铁青。 柳慧的心顿时沉了下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毛森,他的手绑着绷带,本是手掌的地方空荡荡的,鲜血在白色的纱布上晕开,看得她心里发毛。 “他在冤枉我,我没做过这种事,你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便定了我的罪。”柳慧抬头看向伊新,委屈地红了眼眶,道:“大人,您是知道我的,我连杀鸡都不敢,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大人,您要相信我。” 第283章 不待伊新说话,沉默的周望舒开了口,“王爷,看来伊侍郎是不想私了了,那我就只能到御前讨个公道了。” 伊新心里一惊,眼神闪烁不定,不过很快便拿定了主意。他上前一巴掌扇在刘慧的脸上,怒骂道:“你个贱人,竟然瞒着我做出这种事,简直胆大包天!” 伊新刻意在‘瞒着’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既然事情不容置辩,那便只能做出取舍,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将这个这件事情处理妥当,而他认为的最小的代价,就是舍弃柳慧这个愚蠢的女人。 柳慧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嘴角流出鲜血,却顾不得疼痛,跪爬着来到伊新的身边,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衫,道:“大人,不是妾身做的,你要相信妾身。” 伊新一脚将柳慧踹倒在地,指着旁边的毛森,道:“人证就在这儿,你居然还想狡辩,我真是瞎了眼,才抬举你这个毒妇做了平妻。还有这个小畜生,我将儿子交给你教养,你就是这么给我教养的?” 柳慧被踹得狠了,心口闷闷地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虚弱地看向伊华平,想让他为自己说句话,可他却冷漠转过了头,当做没看到。 伊新不再理会柳慧,转头看向齐方宇,躬身说道:“王爷,是下官家教不严才发生这种事,下官十分惭愧,下官愿将这贱人交由这位公子处置,是死是活,全凭公子意愿。” 柳慧怔怔地看着伊新,没想到他竟如此绝情,为了摆脱关系,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大人,妾身跟了你这么多年,为您生下两个儿子,您怎能如此对妾身?” 伊新看了过去,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藏,“这是你做下的孽,自然由你来承担。” 柳慧已泪流满面,“不是,妾身没做过,是他们在冤枉我!” 周望舒嘲讽地看着面前的闹剧,冷笑道:“伊侍郎以为这样便能了结这件事。” 伊新一怔,随即皱紧了眉,道:“公子还想如何?” “我以为二公子与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周望书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伊华平。 伊华平身子一僵,害怕地握紧拳头,唯恐自己也被伊新抛弃。 “平儿年纪还小,断然做不出这种事,定是这贱人的主意。”伊新看向伊华平,到底是伊家的血脉,该保的还得保,“此事确实是伊家有错,我会尽力补偿,但不能殃及无辜。若公子记恨之前平儿与令郎有过口角,可让令郎现在打回去,平儿绝不还手。” 伊华平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顺势说道:“父亲,孩儿对此事毫不知情,娘从未对孩儿提起过,还请父亲明鉴。” 柳慧两眼含泪地看着伊华平,心中十分懊悔,不明白自己宠爱着长大的儿子为何会这般对自己?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她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清楚这件事不会轻易揭过,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伊华平身上,这个她倾尽心血养大的儿子,如今为了摆脱关系,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愿。眼泪夺眶而出,泪眼朦胧中伊华清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忍不住在想:若是换成伊华清,他这会儿应该在为自己求情吧。 可一直以来,她对伊华清总是冷淡的,他的性子十分不讨喜,跟她完全不同。总说这么做不对,那么做也不对,总是那么扫兴。如今想来,如果按照他的意思,她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可惜啊,事到如今,她才看清谁才是真正值得疼惜的那个。 “王爷。”柳慧的声音打断了伊新与周望舒的对话,众人纷纷朝着她看去,只除了她的儿子。她失望地垂下眼,苦涩的笑意在嘴角化开,道:“这件事是妾身做的,大人和平儿都不知情。妾身是看平儿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心中愤恨,这才命人查找那日与他起冲突的母子,于是便收买了打手,做下了昨晚的事。” 纵然再失望,他也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做不到看着他去死。 柳慧抬头看向伊新,“大人,此事是妾身的错,妾身一力承担,还请大人不要殃及无辜,平儿并不知情。” 柳慧再次看向伊华平,就是伊华平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好似只要一与她对视,他就会被牵连一般。 柳慧垂下眸子,惨然一笑,随后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地刺进了脖颈,鲜血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伊华平离得近,鲜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又带着腥味。他怔怔地转头看过去,看到柳慧颓然倒下的身子,和那刺目的红。 “清儿,娘对不起你……” 第089章 断子绝孙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伊华然已经来京都一个月,张熙小产一事并未平息,高明月和乔眀蕊斗得如火如荼, 牵涉的人越来越多,齐璟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忙坏了太医院众人。每三日过来一次的太医,也不见了踪影,只是越是这种时候, 越不能出错,所以齐方岑身上的毒依旧在。 “主子,属下有事禀告。”门外传来枭的声音, 他已经养好了伤,重新回到王府。 “进来。” 齐方岑正在处理公务, 伊华然则在一旁画着图纸,这次画的是商铺的装修图纸, 铺子已经定下, 位置虽然不如莹华楼, 却也是在京都的繁华商贸区。原来是做酒楼的, 只是生意一直不如春满楼,便想着做点别的,伊华然便将铺子定在了这里。 第284章 枭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参见公子。” “何事?”齐方岑头也未抬,径直问道。 “周望舒死了。” 齐方岑和伊华然皆是一怔,相继抬头看了过去, 齐方岑问道:“怎么死的?何时的事?” 枭答道:“昨晚,是被人一刀刺中心脏而亡。” 伊华然出声问道:“凶手可曾抓到?” “抓到了, 是伊华平。” “是伊华平?” 伊华然和齐方岑相互对视,眼中皆是惊讶,伊华然接着问道:“是当场抓住的?还是事后抓住的?” “是事后,案发现场发现了伊华平的荷包,后到伊府搜查,又搜出杀人的匕首,人赃并获。” 伊华然眉头皱紧,道:“伊华平认罪了吗?” “并未认罪,但证据确凿,伊华平现已被抓进刑部大牢。”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这事不对,是有人想拿伊家开刀。” “我们原本不就是要让他们相互争斗么?”于海出声问道:“这有什么不对?” “不对,伊华平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明知道周望舒是禹王府的人,柳慧还因此丢了性命,他躲都来不及,没胆子杀人。” 齐方岑接话道:“这明摆着就是栽赃陷害。” “周望舒可不只是禹王的门客,他还是周家的嫡子,冀州布政司右参政的嫡子。幕后之人杀了周望舒,嫁祸给伊华平,一下子将周家和伊家都算计进去了……”说到这儿,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道:“你觉得这幕后黑手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表面看来,伊家和周家都是禹王的人,他们两家争夺,损害的是禹王的利益,那做这件事的定是与禹王有利益冲突的人,比如骁王。” 伊华然定定地看着他,“那事实呢?” 齐方岑不答反问:“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大部分人会觉得是骁王在打压禹王的势力,这也是幕后之人要达到的目的之一。” 齐方岑挑了挑眉,“那之二呢?”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目的之二是平阳王府。” 于海忍不住插话道:“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是冲着我们来的?这……奴才听糊涂了。” “你别忘了,伊家和平阳王府可是姻亲,若伊家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平阳王府极有可能被牵连。这样一来,不仅骁王的势力会受打击,还牵扯上了平阳王府,一箭双雕。”伊华然吐出一口浊气,道:“幕后黑手呼之欲出。”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好看的凤眸漾着笑意,此时的伊华然闪着光,并非因为倾国倾城的相貌,而是因其智慧,这样才貌双全的人,谁会不倾慕呢。 “接下来朝堂上会有很多人对伊新下手。” “他们的第一目标是骁王,不过真正要下杀手的是平阳王府。世子还需早做应对。”伊华然长叹一口气,隐隐有些担忧。 于海终于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既然伊华平是被陷害的,那我们便查出凶手,这样是否就破坏了他们的阴谋。” “昨晚案发,今日伊华平就已被抓,足以说明他们做了万全准备,很难找出破绽。更何况,这起凶案不过是个引子,真正厉害的是朝堂的暗潮汹涌。再加上皇上偏偏这时候病了……” 伊华然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查看剧情,只可惜剧情走向发生严重偏移,压根没有周望舒被杀这件事。 于海担忧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骁王。”伊华然和齐方岑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于海看看伊华然,又看看齐方岑,见他们笑了,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心中的担忧骤然消散,笑着说道:“有公子帮主子,即便再难的难关,也定能安然度过。” 齐方岑的视线越来越灼热,伊华然有些招架不住,道:“我是世子的幕僚,给世子出谋划策是应该的,世子切勿多想。” “嗯。”齐方岑宠溺地应了一声,仿佛在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海嘴角勾着姨母笑,怎么看两人,怎么觉得般配。 正如伊华然所料,早朝成了伊新的批斗大会,光是参奏他的折子就摞的老高,甚至还有人给他罗列了十二大罪状,什么吃空饷,贪污受贿,欺君罔上等等。 好在齐璟还在病中,嘈杂的早朝让他头疼不已,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便宣布退朝,对伊新的事并未多说,也未做发落。 伊新面色煞白地跪在殿中,短短一个时辰的早朝,他仿佛煎熬了两年,最后起身的时候,双腿颤抖地走不动路。往日里围在他身边的同僚,如今避之不及,唯恐与他牵扯上关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奉天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完了,伊家也要完了。 徐涛犹豫了一瞬,走上前扶了他一把,道:“大人小心。” 伊新转头看着他,道:“多谢徐大人。” “大人,咱们两家的婚事,还是暂且搁下吧。” 伊新变了脸色,“徐大人,如今连你也要落井下石?” “大人,只是暂且搁下,待大人渡过难关,咱们再商量。大人莫怪,莫怪。”徐涛躬了躬身,随即走了出去,没有丝毫停留。 第285章 待出了皇宫,伊新才缓过神来,恨不能立刻去大牢,杀了那个丧门星。他清楚是有人栽赃陷害,可若不是那个混账,他们哪来的机会,说到底都是对该死的母子惹得祸。 伊新气冲冲地回家,询问了伊华清的去向,随即闯进他的院子,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怒道:“我将府中事务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我管的?为何得知这件事时,不第一时间向我禀告?” 身着孝服的伊华清跪倒在地,道:“是儿子的错,儿子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你一句错,这件事就能了了?你知不知道早朝上有多少人参我?”看着伊华清身上的孝服,伊新怒火中烧,一把拽住,用尽力气撕扯,不过转眼的工夫,便将孝服撕烂。 再看那满院子的白,伊新面容扭曲,发狠道:“那个贱人死有余辜,谁也不准给他守孝,否则我见一个打死一个!” 伊华清看着伊新走出去的背影,又看向狼狈的自己,突然低低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眼泪夺眶而出。他越笑越大声,近乎癫狂,眼泪越流越汹涌。他懊悔当初没有第一时间禀告父亲,不该心软听信了母亲的话。可一切已为时已晚,母亲畏罪自尽,弟弟被抓,伊家被送上了风口浪尖。这好似都是他的错,可他是蠢的,是笨的,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面对如此惊涛骇浪,他孱弱的像个襁褓里的孩童,真的很没用。 “公子,您没事吧?”永旺担忧看得伊华清,眼中尽是心疼。 伊华清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他撑起身子,将被撕烂的孝衣脱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整理了发冠,抬脚走出了房门。 永旺急忙跟了出去,道:“公子,您去哪儿?” “永旺。”伊华清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幽幽地说道:“这段时日,我经常做一个梦,梦里父亲死了,伊家倒了,其他人被发配边疆,在路上有冻死的,有饿死的,有病死的,到边疆时,已经不剩几个了。” 永旺听得心里发怵,安慰道:“公子,老话说梦都是反着来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短短几日,母亲死了,二弟被抓,父亲被参,反的吗?” 永旺神情一滞,嗫嚅地叫了一声‘公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伊华清没再说话,抬起脚继续往前走,来到了柳慧的院子,下人们正在摘下廊前挂着的白布,身上的孝衣也已经不知踪影。伊华清径直走向厅堂,柳慧的棺材还停在那里。 不待伊华清走近,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过去,只见七八个家丁走了过来,见到他行了礼,随后便去抬棺材。 伊华清淡淡地问道:“你们做什么?” 家丁如实答道:“公子,老爷吩咐,棺材放府里晦气,让奴才们抬出去埋了。” 伊华清闻言心中涌现难言的悲凉,道:“你们都退下。” “公子,这是大人的吩咐,奴才们不敢怠慢。” 伊华清平静地说道:“让我再陪陪母亲,你们先退下,一炷香后,再过来抬棺,若是父亲问起,一切责罚我来承担。” 伊华清性情温和,待下人也不错,他们只是相互看了看,便相继退了出去。 今日齐方岑有事不在王府,伊华然便回了秋风园,谢信去了书院读书,院子里只有余明磊。 余明磊正在院子里晒药材,见伊华然进来,笑着招呼道:“公子回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伊华然只觉得有些无奈,自从回到王府,他就没在这个院子住过几日。 “老余,我让你制的药怎么样了?” “公子等会儿,我把这些药材弄完。”余明磊一边忙着,一边说道。 伊华然上前帮忙,道:“不急,今儿我都在秋风园。” “世子不在王府?”余明磊这话虽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伊华然尴尬的‘嗯’了一声,道:“出去办事了。” 余明磊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转移话题道:“昨日出去采买药材,发现街上好似多了不少官兵,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病倒了。” 余明磊一怔,随即恍然,道:“怪不得。” 有了伊华然帮忙,药材很快便收拾妥当,余明磊进卧房拿来了两个瓷瓶,递给伊华然道:“公子要的毒药,我制了两瓶。” 伊华然接了过来,问道:“慢性的,不易察觉?” 余明磊点点头,“无色无味,每日只需一粒,只需三个月,人便会毒发身亡,期间不会有任何不适,也不易被察觉。” “老余,你真是个天才!”伊华然忍不住赞叹,随即又说道:“若你能将行医所得,撰写成书,定是造福天下的壮举。” “写医书,造福天下?”余明磊微微有些发怔。 “老余,你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若能将这些年的行医经验记录在册,留存后世,那就是造福天下。”伊华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你该有自己的事做,而不是与我一起困在这座王府里。” 余明磊看着伊华然,沉默了良久,道:“写医书的事,我会记在心上,但我不能抛下公子。三年之约结束后,若公子不想离开,我再去走自己的路。” 伊华然感动地看着他,眼眶有些发酸,道:“你还真是个死心眼!” 第286章 “公子见谅。”余明磊笑了笑。 “前几日我派人给晴云送了书信,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到了,也不知她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晴云当初也要随我来的,只是我把她劝下了。” “她身份敏感,不能在京都出现。更何况这京都就是个修罗场,不适合她这般柔弱的女子,还是待在小县城日子过得舒坦。”说到这儿,伊华然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问道:“老余,你可知晴云的心意?” 余明磊坦然地点点头,道:“我是个固执且不知变通的人,不适合她。” “你和她朝夕相处两年,依旧没能生出爱慕的心思,可见你们有缘无分。况且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否则到最后只能成为怨偶。”停顿了停顿,伊华然试探道:“你心中可是有人了?” 余明磊摇摇头,很是自然地垂下了眸子,转身走向一旁的药材,道:“那只是我拒绝晴云找的理由。我暂且没有成婚的打算,公子便无需为我操心了。”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松了口气,道:“我没操心,就是闲聊而已。” 两人正说话,院门被人推开,鸠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公子。” “发生了何事?” “伊府走水了,是伊华清放的火。” 伊华然听得一怔,随即问道:“伊华清为何放火?” 鸠的面色有些古怪,道:“自焚。” “自焚?”伊华然震惊地看着鸠,“这是为何?” “早朝时,伊新被群起而攻之,好不狼狈,回到侍郎府后,便冲去了伊华清的院子,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后就命令下人将灵堂撤了,还下了命令,尽快把人埋了。伊华清应该是受不了打击,在灵堂内放了火。” 伊府一直有人盯着,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清二楚。 “怎会如此?”伊华然有些不解地蹙起眉,道:“我瞧着伊华清也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人,怎么就……” 余明磊虽没见过伊华清,却相信伊华然的判断,“应该还发生了外人不知道的变故。” “人可救下了?”伊华然又问。 “他将煤油倒在自己身上,仅是一瞬间的工夫,就被大火吞没了。” 伊华然听后有些惆怅,为伊华清感到可惜,他是伊家为数不多品性端正的好人。 “伊新这下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伊华然讥讽地笑笑,道:“继续盯着,越是纷乱,越要盯紧了。” “是,属下告退。”鸠转身走了出去。 余明磊看向伊华然,道:“伊家最近好似发生了许多事。” 余明磊很少出王府,对伊家最近的动向不是很清楚。 “伊新的平妻畏罪自尽,伊华平被抓进刑部大牢,伊华清又自焚于灵堂,伊新如今是断子绝孙了。” 余明磊听得眉头紧皱,疑惑道:“怎会发生如此变故,可是有心人在针对?” 伊华然解释了前因后果,又忍不住幸灾乐祸,“伊新生性凉薄,自私自利,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余明磊听后唏嘘不已,道:“伊侍郎如今怕是悲痛欲绝。” 伊华然冷笑一声,道:“他悲痛,也只为自己仕途不顺悲痛,为伊家没了子嗣传承悲痛,从不会为任何人悲痛。” “幸好公子已经脱离伊家,否则定会被牵连。”余明磊为他庆幸。 “可不是嘛,这还多亏了伊侍郎,否则我哪有那么顺利脱离伊家。这般说来,我还得谢谢他。” 入夜,伊华然正在饭厅吃饭,院门被人敲响,随即传来于海的声音,谢信赶忙跑去开门,于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伊华然见状隐隐有些担忧,道:“发生了何事?” “公子,主子喝醉了,这会儿正闹呢,您快去看看吧。” “喝醉?”伊华然眉头皱紧,“世子平日里不是滴酒不沾吗?怎会喝醉?” 于海瞥了一眼余明磊和谢信,有些欲言又止。 “他身上不仅有毒,还有伤,竟敢醉酒,心里没点数?”伊华然越想越气,道:“让他闹去,来叫我作甚。” 于海见伊华然动了气,恳求道:“公子,主子这般做也是身不由己,您就体谅体谅他吧。” “他的身子,自个儿都不顾,我操的哪门子心,你回吧。”伊华然转头看向余明磊,道:“老余,替我送于海出去。” 余明磊起身,走到于海身边,“公子气不顺,这会儿去了,对世子也不好。你先回吧,待公子气顺了,自然会过去看望世子。” 伊华然抬头看向余明磊,有种被人看穿的羞恼,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于海看看伊华然,又看看余明磊,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秋风园。 伊华然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就是觉得心里气闷,搅着碗里的饭,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谢信关心道:“公子,您没事吧?”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道:“我没事,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余明磊很快回来,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安静地继续吃饭。伊华然抬眼看去,突然有些好笑,感觉自己在余明磊面前,就像个闹脾气的熊孩子。 余明磊抬头与他对视,径直开口问道:“公子是食欲不振,还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口味,亦或是担心地吃不下?” “谁说我吃不下,我胃口好得很。” 第287章 伊华然夹了一筷子清炒豆芽放进碗里,当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后,不禁感觉两颊发烫,这幼稚的行为堪比齐方岑。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幼稚也是会传染的。 余明磊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 谢信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夹了块排骨放进伊华然碗里,道:“公子,不能只吃素菜,要荤素搭配。” 伊华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头安静地吃饭,只是脑子里总不自觉地在想,齐方岑是真醉,还是假醉,现在在做什么,又在闹什么。 他们刚吃完晚饭,院门再次被敲响,谢信急忙去开门,见外面的人是齐方岑,急忙行礼道:“草民拜见世子。” 于海见院门开了,急忙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伊华然听到门口的动静,忍不住朝这边儿看过来,见于海推着齐方岑进来,便又移开了视线。 余明磊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放到一旁的托盘上,转身走了出去。谢信这时也走了进来,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瞟了一眼齐方岑,也转身走了出去。 于海见伊华然看过来,有些讪讪地笑笑,道:“公子见谅,这都是主子的命令,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 于海说完,转身就走,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伊华然这才看向齐方岑,他两颊泛着淡淡的粉,好看的凤眸漾着水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虽然两人离得不算近,却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伊华然移开视线,不打算搭理他。齐方岑的眸子里瞬间盛满委屈,湿漉漉的,就好似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华然……” 与平日里低沉的男声不同,这一声轻唤软软的,仿佛一根羽毛落进了伊华然心里,痒痒的,让他软下了心肠,“叫我作甚?” “你为何又不要我了?”软软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伊华然忍不住看向他,好看的凤眸红彤彤的,闪烁着泪光,眼中是委屈和渴求,就像是在撒娇要抱抱的奶娃子。 伊华然的心又软了几分,“你可知自己是谁?” 齐方岑皱眉想了许久,随后急切地说道:“我叫阿岑!” 伊华然心头一颤,道:“为何要喝酒?” 齐方岑无辜地眨眨眼,又困惑地摇摇头,道:“我喝酒了吗?” 伊华然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吐槽: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伊华然分神时,齐方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一下摔在地上。伊华然急忙上前,将他揽进怀里,问道:“可伤到哪儿?” “呜呜,华然,我不会走了,我的腿不能动了,呜呜……” 齐方岑抱着伊华然的身子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看得伊华然既好笑又心疼。 “你不能走,是因为你中了毒。” “我中毒了?”齐方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所以华然就不要我了。” 眼看着他又要哭,伊华然急忙说道:“别哭,我没有不要你。” “那为何于海说你不愿见我?”齐方岑瘪嘴,明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我生气。” 齐方岑闻言下意识地收紧了双手,唯恐伊华然生气地松了手,“为何生气?” 伊华然耐着性子说道:“你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喝那么多酒,我不该生气吗?” 齐方岑直起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抬起右手做发誓状,“华然莫气,我错了,保证下不为例。” 伊华然被亲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看过去,没想到齐方岑醉酒后,竟是这副模样,乖顺、可爱,生生将大狼狗变成了小奶狗。 伊华然突然将他抱了起来。齐方岑被吓了一跳,双手紧紧环住伊华然的脖子,湿漉漉地模样看向他,“华然还生我气吗?” 第090章 醉酒 伊华然抱着齐方岑走向卧房, 齐方岑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若非眨眼是本能,他都要舍去这个步骤了。将他小心地安置在床上, 伊华然想要起身,齐方岑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你去哪儿?” 见他眸子里尽是不安, 伊华然心里一揪,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发顶,道:“乖, 松手,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齐方岑的手又紧了几分,撒娇道:“让于海去, 华然不走。” “那你松手,我去吩咐一声, 马上回来。”见齐方岑犹豫,伊华然板起了脸, 道:“再不松手, 我可要生气了。” 齐方岑的身子一颤, 急忙松手, 还将两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松手了,华然莫气。” 那期期艾艾的模样在这样一张俊脸上呈现,真是又萌又可爱, 这大概就是现代常说的反差萌吧。 伊华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随后心虚地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齐方岑坐在床上, 眼巴巴地看着,连眼睛都不敢眨, 唯恐他一眨眼,伊华然便会消失不见。 伊华然和门口守着的于海吩咐了几句,便重新回到卧房。齐方岑见他进来,立即伸开了双臂,求抱抱的意思十分明显。 伊华然强忍着笑意走了过去,如果有手机,他一定把这幅画面录下来,让齐方岑瞧瞧他醉酒后是副什么模样。 待伊华然走到床前,齐方岑立马抱了上来,如树袋熊一般,无意识地喟叹一声,还在他怀里蹭了蹭。伊华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第288章 齐方岑在他怀里抬头,明亮的凤眸看着他,“华然,你不会走,对不对?” 伊华然手上的动作一僵,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在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于海的声音,“公子,水备好了。” “松手,我去端水。” 齐方岑凤眸泛红,委屈地看着伊华然,“华然还没回答我。” “你现在是醉酒状态,有什么话,等你清醒了,再和我说。” “不要!”齐方岑收紧双臂,一眨眼,晶莹的泪珠滚落,打湿了他的衣服,“我不要华然走!” 即便是醉酒状态,齐方岑依旧敏锐,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扬声说道:“送进来吧。” 于海闻言推开门走了进来,朝两人瞧了一眼,便撇开了视线,躬身来到床前。 “松手。夜深了,洗漱完,好睡觉。” 齐方岑迟疑了一瞬,还是松了手,伊华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乖得不像话。于海看得心里不是滋味,方才在芙蓉园,齐方岑可没少闹腾,吵着嚷着要见伊华然,东西被砸了一地,他是真心侍候不了,这才将齐方岑送了过来。 帮他洗漱完,伊华然吩咐道:“你去瞧瞧醒酒汤好了没,再把要换的药拿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于海便回来了,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和醒酒汤。 伊华然将醒酒汤递给齐方岑,“把醒酒汤喝了。” 齐方岑可怜巴巴地看向他,问道:“不喝行不行?” “不行。”伊华然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好吧。”齐方岑接过醒酒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眼泪汪汪地说道:“难喝!” 伊华然忍着笑,道:“难喝也得喝完。” 齐方岑看看醒酒汤,又看看伊华然,端起碗一口气喝完,随后捂紧嘴巴,一副想吐又不敢吐的模样。 伊华然接过碗,趁机问道:“以后还喝不喝酒了?” 齐方岑急忙摇头,“不喝了。” “以后若再喝酒,我就给你灌两碗。” 齐方岑慌忙捂住嘴巴,忙不迭地摇头。 于海站在旁边看着,心情那是相当复杂,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子,怎么喝个酒,就变成这样了?这要是传到辽东,以往树立的战神形象,还不顷刻间倒塌? 这也怪不得于海,以往的齐方岑都是隐忍克制的,从未醉过酒,这还是第一次。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药。” 齐方岑乖乖把衣服脱了,白皙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伊华然见状一愣,随即问道:“你脸红什么?” “母妃说身子只能给媳妇儿看。” 伊华然神情一僵,随即转头看向于海,道:“他也看了。” “他不算。”齐方岑瞪了于海一眼,不满他在一旁碍事。 于海急忙垂下头,哀怨地看了伊华然一眼。 伊华然看得一阵好笑,一边换药,一边说道:“那大夫呢?” “大夫也不算。”齐方岑耍赖般地蹙紧了眉。 伊华然忍不住轻笑,“合着你这话只对我有效呗?” “嗯,我只要华然。”似是要证明,齐方岑趁他不备,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伊华然被亲得一愣,怀疑地看着他,想要确定这人是真的醉酒,还是假借酒醉占他便宜。 齐方岑被他看得脸色越发的红,伸手揽住伊华然的脖子,慢慢把脑袋凑了过去,还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微颤,心跳如擂鼓,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看着越来越近的红唇,伊华然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在他即将吻上自己的唇时,偏过了头。 齐方岑的吻落了空,睁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伊华然无视的目光,道:“齐方岑,你可是在戏耍我?” “戏耍?”齐方岑茫然地看着他。 伊华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齐方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母妃说这是夫妻之间要做的事,我们不是夫妻吗?” “不是。”伊华然拿下齐方岑的手,“坐好,还没包扎完。” 伊华然正低头给齐方岑缠纱布,突然一颗泪珠砸在他手上,抬眸看过去,齐方岑正两眼含泪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哭着说道:“华然不要我了,呜呜……” 伊华然转头看向于海,见他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就像柱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他方才也是这般闹的?” 于海头都不敢抬,只是拼命地点头。 伊华然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转头看向齐方岑,警告道:“再哭就把你送走。” 齐方岑被吓得住了声,可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地往外掉,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哭的模样,和他这张俊脸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眼泪也不许流!”伊华然又凶巴巴地说了一句。 齐方岑急忙用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眼巴巴地看着他,唯恐他一不高兴,就将他送走。 伊华然继续帮他包扎,系上绷带后,又命令道:“把衣服穿上,乖乖躺下。” 齐方岑乖乖穿上衣服,挪动身子,在床的里侧躺下,只是那双刚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伊华然就着现成的水,也洗漱一番,他走到哪儿,齐方岑的眼睛就跟到哪儿,就算他不去看,也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眼神。 第289章 “房间有些热,再放几个冰盆吧。” 于海应声,端着水盆往外走,待走出房门,不禁长出一口气,用衣袖擦擦额角的冷汗,心里暗自嘀咕:以后绝不能让主子醉酒,这也太丢人了! 很快,侍从们送来几个冰盆,有些闷热的房间慢慢凉爽下来,伊华然脱掉外衫上了床,刚躺下,齐方岑便缠了上来。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命令道:“闭上眼睛,睡觉。” 齐方岑乖乖闭上眼睛,又往伊华然身边凑了凑,抱着他的手臂也紧了几分。伊华然有些无奈,却也没多说什么,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临睡前,他还想着:明儿一定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伊华然正睡得香,突然感觉有个温温润润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意识瞬间清醒,是怀里的人在吻他。他没作声,也没睁开眼睛,想瞧瞧他在打什么主意。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轻轻贴着他的唇,然后温润的触感消失,一阵略有些粗的喘气声传来。 伊华然怔了怔,他就说方才感觉哪里不对,原来是这人亲他时屏住了呼吸。伊华然感觉有些好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听着怀里的人小心地喘着粗气。 等他喘匀了气,又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许是因为并未被发现,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就好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伊华然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阻止他时,这幼稚的行为停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抱紧他的身子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听着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伊华然这才睁开眼睛,低头看向怀里的齐方岑,再想到他之前说的话,既无奈又好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点也不排斥他的吻,甚至纵容他吻了自己那么多次。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率先醒了过来,看着头顶的床帐,愣了会儿神,随即拿开齐方岑抱着自己的手,又挪开他的脑袋,起身就要下床。 手腕不出意外地被攥住,耳边传来那句熟悉无比的话,“你去哪儿?” “起床。”听他声音嘶哑,伊华然转头看过去,见他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捏着眉心,凉凉地问道:“世子昨日喝了多少酒?” 听他话头不对,齐方岑抬眸看过去,解释道:“昨日去寻骁王,他有意为难,非要与我拼酒,这才喝多了几杯。” 昨日齐方岑约了齐方玖见面,为的是商议和他联手对付齐方宇的事。谁知齐方玖对伊华然念念不忘,非将伊华然的死归在齐方岑头上,还说什么若伊华然嫁给他,他会如珠如宝地护着,绝不会让伊华然受到半点伤害。齐方岑早就清楚齐方玖觊觎伊华然,只是一直没将这事挑明,哪知齐方玖竟这么不管不顾,将话说到明面上。 以前伊华然是他的世子妃,如今伊华然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哪能容忍齐方玖窥视,差点与齐方玖打起来。好在身旁的于海尽职尽责,时刻提醒他过来的目的,这才强压下火气,和齐方玖商量正事。齐方玖听后,就一句话‘我们拼酒,你若是赢了,我就应下’,然后两个大男人就开始拼酒。 两人约见的地方是在茶楼,茶楼的掌柜和伙计听到他们的要求都惊了,只是两人身份尊贵,只能照做,让伙计从酒坊买酒,一壶一壶地往里送,最后掌柜一咬牙,直接给他们送了一坛子。 他们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谁也不让谁,那幼稚的模样简直没眼看。于是,齐方玖喝到桌子底下去了,齐方岑虽醒着,却变成了昨晚那副模样。即便是醉酒,齐方岑心里还记挂着齐方玖窥视伊华然的事,临走之前对齐方玖好一顿胖揍,齐方玖醉得不省人事,压根没法反抗。于海和吉祥急忙上前拉人,也不知齐方岑这个下半身瘫痪的人,怎么就这么大的力气,两人合力,累得满头大汗,愣是没把人拉起来,还是吉祥见自家主子吃了闷亏,大声叫来了侍卫,这才将齐方岑拉开。(吉祥是齐方玖的贴身内侍。) “多喝几杯?”伊华然挑挑眉,“世子可知你是如何来秋风园的,昨晚又发生了何事?” 齐方岑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摇摇头,他只记得和齐方玖拼酒,后来发生的事完全记不起来,“昨晚发生何事?” 伊华然重新坐回床上,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齐方岑那张因为宿醉而有些发白的脸,不出所料地变成了猪肝色,若是面前有个地缝,估计他都能钻进去。 伊华然含笑地看着,就在他以为齐方岑会落荒而逃时,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随即抬眸看向伊华然,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伊华然闻言一怔,疑惑地问道:“什么问题?” “若有机会,你会走吗?” 伊华然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起身说道:“我和世子有三年之约,三年期限到来之前,我不会离开。”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所以三年之约一到,你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这是另外的问题。”伊华然挣开齐方岑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心不由自主地疼着,齐方岑垂下眉眼,伸手捂住了胸口。 若是放在往常,齐方岑一问出这个问题,伊华然便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只是今日他却选择避而不答。站在院子里的伊华然皱紧了眉头,回头看向正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齐方岑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让他彻底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隐隐对他有了好感,若是继续下去,他喜欢上他,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290章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同性恋也没有多么排斥,若遇到合适的,他也愿意去开始一段感情,只是这人不能是齐方岑。齐方岑将来会做皇帝,他的枕边人只能是女子,不能是男子,否则文武百官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所以要想留在他身边,就只能做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宠。他这人表面和气,其实骨子里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去给人做男宠,这是尊严问题。 更何况爱情这东西,无论开始时如何轰轰烈烈,爱得怎么死去活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慢慢变淡。当初的山盟海誓,也终会被遗忘,新人换旧人是常态,况且他还是一国帝王。只有傻子才相信,高高在上的帝王会为了一个男子,放弃三宫六院,放弃子嗣传承。到时他又该如何自处呢?被囚禁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子里郁郁而终? 想到这儿,伊华然的心不由隐隐作痛,他捂住心口,暗自警告自己,一切还来得及,别犯蠢。 余明磊见伊华然的脸色不对,关心道:“公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伊华然敛起眼底的情绪,道:“今日我出去办点事,你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见伊华然不想说,余明磊也没多问,道:“还真有,待会儿我写下来。” 伊华然随口问道:“早饭吃什么?我帮你准备。” “不用,有谢信帮我。公子今日不打拳?” “打。” 伊华然转身去卧房拿帕子,于海正为齐方岑更衣,见他进来想要行礼,被他制止,拿了帕子便走了出去。 于海看向齐方岑,见他眉头紧皱,道:“主子,您昨日醉酒,做了许多荒唐事,公子许是还在生气。” 之前伊华然跟他说了昨晚的事,看他的神情不似在生气,可方才他进来,竟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这疏离的态度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待穿戴整齐,齐方岑便让于海推他出了卧房,停在距离伊华然最近的银杏树下,安静地看着他打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更没什么威慑力。不过齐方岑并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伊华然从不做无用功。 两套拳打完,伊华然收了势,拿起帕子便径直走向厨房,打了盆水,便开始洗漱,直接无视了银杏树下的齐方岑。 余明磊还在厨房忙活,谢信在一旁帮忙,伊华然洗漱完又走了进去,将水盆放在原处。 看着锅上用了笼屉,伊华然出声问道:“这是蒸的包子?” 余明磊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蒸饺。” 伊华然拿了蒲扇给他扇风,“什么馅儿?” “肉馅儿和三鲜馅儿。”余明磊接过扇子,“这里太热,公子身子弱,还是出去等吧,别中了暑。” “大早上的,没那么热。”伊华然看了看蒸笼,“还要蒸多久?” “刚上笼,之前要一盏茶的工夫。” “那就再蒸个蛋羹吧。” “行。” 见余明磊要起身,伊华然又将他按了回去,道:“你就歇会儿吧,这点小事我来做就成。” 伊华然走到放鸡蛋的坛子前,取了五个鸡蛋,又拿了个稍大一些的碗,将鸡蛋打在碗里,又加了适量的水和盐,便用筷子慢慢打着。待鸡蛋彻底打散,他又小心地撇出浮沫,这才打开蒸笼将碗放进去,又在上面扣了个盘子,以免有水滴在碗里,最后盖上了盖子。 伊华然又找了一些小葱切了切,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备用。即便是清早,炎炎夏日的厨房也不能多待,自己不过是做了些这样的小事,便已经热得满头大汗。而余明磊不仅要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还要额外给他们熬药,一天得有半天在厨房里待着。以余明磊的能力,本可以舒舒服服地生活,买个小厮、丫鬟伺候他。可如今却变成了侍候别人的人。 想到这儿,伊华然心中满是愧疚,看向余明磊,道:“老余,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余明磊被他说了一愣,看着他热得发红的脸,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不过是做做饭、熬熬药而已,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问道:“要不我去牙行买个厨娘过来帮忙?” 余明磊摇摇头,“王府里的下人多的是,以世子对公子的看重,莫说一个厨娘,就是十个厨娘,也能调出来。但我不想,这个小院儿是我们在王府的家,我不想有外人掺和进来。” 其实伊华然也不想,若是要了王府的人,他总觉得那是来监视他们的。若是买了外面的人,他又不放心,毕竟他们要做的事不能被外人知晓。思来想去,只能先委屈余明磊了。 伊华然正想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了门口的人,虽然齐方岑的脸色很是平静,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不悦。想想刚才余明磊说的话,伊华然便明白了他不悦的缘由。 “这里太热,世子身上有伤,不宜多待。若无其他吩咐,便到饭厅等吧,早膳马上就好。” 齐方岑平静地说道:“你身子也不好,还是不要在厨房待着了,若这里人手不够,那便调些人过来。” 他分明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却还是这么说,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伊华然皱了皱眉,看向余明磊,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第291章 “公子放心就是。”余明磊没有多说,用衣袖擦了擦额角上的汗。 伊华然端了盆水,侧身躲过齐方岑,走了出去。解热最好的办法就是水,尤其是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扑在脸上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齐方岑在一旁看着,直到他洗完了脸,才出声说道:“你在生气?” 伊华然闻言愣了愣,随即摇摇头,道:“我并未生气,世子想多了。” “那为何你对我的态度冷淡了许多?”齐方岑问得直截了当。 伊华然沉默了片刻,道:“世子身上有伤,以后还是莫要再喝酒了。” 齐方岑以为他是在因为这个生气,不由长出一口气,保证道:“你放心,我以后定不会再醉酒。” “希望世子说到做到。”伊华然移开视线,“外面开始热了,还是去饭厅等着吧。” 伊华然转身朝饭厅走去,于海推着齐方岑紧随其后,在饭厅落座后,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伊华然找了个话题,“世子可知侍郎府走水的消息?” 齐方岑摇摇头,“侍郎府怎会走水?可有伤亡?” 伊华然将枭带给他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火是伊华清放的?他为何要自焚?”齐方岑也觉得单单是刘慧的死,无法支撑伊华清做出自焚这一举动。 “其中应该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伊华清死了,伊新便只剩下伊华平这个儿子,若他不想断子绝孙,定会想办法将伊华平救出来。” 齐方岑的话让伊华然愣了愣,他下意识地将伊华平当成一个死人,却忘了他只是被抓进刑部大牢,还并未被判刑。 “倒是有这种可能。”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伊新现在自身难保,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革职查办。若想救伊华平,就只能用铤而走险的办法,比如劫狱。” “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不必铤而走险。” 见齐方岑停了下来,伊华然仔细想了想,突然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伊华平如今也15岁了,可以行房事。” 齐方岑说的话与他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不谋而合,点头说道:“这倒是伊新能做出来的事。不过,伊华平落得今日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第091章 后悔莫及 不出他们所料, 第三日便收到了伊新收买狱卒,给伊华平送女人的消息。伊华平最初还欣喜若狂,以为伊新怕他在狱中寂寞, 才让这些女子过来陪他。可每日都有不同的女子被送来,一日还曾送过三次, 即便再强壮的男子也受不了如此索求,更何况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不出几日的工夫,他就变得非常虚弱, 再有女子被送来时,便本能抗拒。只是他好似控制不住自己,与那些女子待上一会儿便会兽性大发, 疯狂地在女子身上发泄。 伊华平虽然性子骄横,却并不算太蠢, 很快便想通伊新的打算。得知事实真相后,他愤怒、绝望, 一看到被送来的女子, 便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 若非狱卒阻拦, 那女子便被活活掐死。只是他的挣扎是徒劳的,那些狱卒每每都会在他的饭食里下药,而他就像牲口一样,只知道将那些女子扑倒在地上, 不断地发泄。 牲口,可不就是牲口嘛,而且是一只用来配种的牲口。伊华平躺在稻草上, 疯狂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因为他的虚弱, 给人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他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没有丝毫要拯救他的打算。就像当初他的母亲,面对那些人的责问时,这个男人也只是想将自己摘出去,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母亲抛弃,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发簪刺进自己的喉咙。如今轮到自己,也是一样的结果,只是他死得更加屈辱。 他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泪眼蒙眬中,看到了把他从小宠到大的母亲,他愧对的母亲。若非他胡作非为,惹了不该惹的人,他的母亲也不会离他而去,这都是他的错,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他的报应。 他虚弱地伸出手,朝着虚空抓了抓,仿佛要抓住些什么,哭着说道:“娘,对不起,带平儿走吧。” 芙蓉园东厢房内,于海正在收拾床榻,伊华然简单地洗漱了一番,齐方岑就坐在轮椅上看着,目光灼灼,让人难以忽视。 这段时日,两人的相处一如往常,他们同榻而眠,齐方岑每晚都紧紧抱着伊华然入睡。好似没什么不同,可齐方岑总觉得他和伊华然的距离远了,而且一日比一日又远了些。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心慌,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错,伊华然对他的态度与以往并无不同,甚至更加努力地帮他,所有的计划都顺利进行着,只是这种不安日渐强烈。 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枭的声音,“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齐方岑收回思绪,敛起眼底的情绪,看向门口。 房门被推开,枭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主子,见过公子。” “发生何事?”齐方岑直截了当地问道。 伊华然也看了过去,等着枭接下来的回答。 “刚才刑部大牢传来消息,伊华平死了。” 伊华然有些惊讶,“这才多久,就死了?” 伊华平生性骄横,又暴虐成性,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在少数,这种人就算死了,也不值得同情。伊华然只是有些惊讶,不过短短半月,他竟死在了牢狱之中。 第292章 枭的神情有些复杂,如实禀告道:“这半月来,每日都有女子被送进监牢,与伊华平交/合,有时还不止一人,他是精尽而亡。” 伊华然脸上竟是震惊的神色,他没想到伊新经做得这么绝,伊华平是死有余辜,但这种死法真是屈辱到了极致,他就是用来配种的牲口,压根儿就没把他当人看。 “伊华平死之前,是否明白了伊新的用意?” “七日之前他便明白了,只是他的水和饭菜里都被人下了药,即便他不肯,也没用。” 即便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伊新的本性,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伊华然还是对他的自私自利感到震惊。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最该死的是伊新!” “他现在不能死。”齐方岑淡淡地开了口。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明白他的意思,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就算现在他不能死,但他的死期也快到了。” 齐方岑看向枭,“那些被送去的女子现在何处?” “都在侍郎府好生养着。” “密切关注,一旦有孕的消息传出,即刻禀告。” “是,属下明白。” 伊华然忍不住插话道:“那些女子是……” 枭答道:“多是府中丫鬟,也有青楼女子。” 伊华然叹了口气,并未多说什么。 齐方岑见状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属下(奴才)告退。”枭和于海相继退出卧房。 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伊华然与他对视,随后走到近前,弯腰将他抱起,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紧接着宽衣解带,将外衫搭在屏风上,又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只留一盏小灯亮着,这才转身上了床。 齐方岑并未靠上去,而是坐在床头定定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伊华然愣了愣,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有些茫然地摇摇头,道:“发生了何事?世子为何这样问?” “我……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双好看的凤眸内有不安涌现,让伊华然心头一颤,他自以为伪装得很好,与以往并无区别,却没想到他还是察觉到了。 “我能想什么?不就是好好辅佐世子,好好休养身体,好好经营铺子么。”伊华然神情自若地回答。 “不对!”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眉头皱得死紧,“很不对!你定然有事瞒着我。” 伊华然伸手轻抚着他的眉心,温声说道:“可是最近发生太多事,让世子过于敏感?” 伊华然的动作很温柔,齐方岑下意识地松了眉头,只是心里的不安并未消失。可他不说,他又能怎么办呢? 见他不说话,伊华然接着说道:“世子,夜深了,快歇下吧。” 伊华然说完便躺下了。齐方岑还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慢慢躺下,和往常一样,挪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伊华然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齐方岑抬头看着他的脸,心中的不安让他涌起一股冲动,撑起身子吻上他的唇。伊华然很快便清醒过来,想要说话,却被他趁虚而入,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伊华然一怔,随即伸手去推齐方岑的身子,可齐方岑用尽全力死死地压制着他,齐方岑身上有伤,他束手束脚竟一时没推动。伊华然咬住他的舌头,威胁他赶紧起身,他却不管不顾,固执地吻住他的唇。就在两人僵持时,一滴眼泪砸在脸上,伊华然微微一怔,心突然疼了起来。他没再挣扎,任由他吻着,只是他的吻技真的很糟糕,牙齿碰撞,口腔里满是鲜血的味道。 见伊华然放弃挣扎,齐方岑心中一喜,以为他愿意接受自己,可当触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时,他的心脏狠狠痛了起来,仿佛在他眼中,自己就是笑话。他失去力气,颓然躺下,眼泪蓄满眼眶。 伊华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 看着他的动作,齐方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挪动身子,从身后抱住了他,哑着嗓子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怕了。” 脖领处微凉,伊华然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他在哭,心脏不由自主地抽痛,呼吸都有些凝滞,这感觉真的难受极了。 沉默了许久,齐方岑再次开了口,“你能告诉我吗?”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汹涌翻滚的情绪,只可惜失败了。他拉开齐方岑的手,想要坐起来,却被他死死抱住。 “能不走吗?”齐方岑的语气近乎哀求,箍住他的力道大得吓人。 “我不走。”伊华然再次深呼吸,下定决心要跟齐方岑说清楚,“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松手,我现在告诉你。” 齐方岑并未松手,之前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伊华然心中所想,现在却突然有些心慌,唯恐伊华然说出的话,他接受不了,于是他犹豫了。 伊华然不明白方才还口口声声问他要答案的齐方岑,此刻为何不松手,“世子,只有这一次机会。过了今晚,你想问,我也不会再说。” 齐方岑心头一颤,犹豫了许久,还是松了手。 伊华然起身,并未下床,与齐方岑拉开距离,盘膝坐在床上,直直地看向齐方岑,“世子可有想过以后?” 齐方岑也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与伊华然对视,“自然想过。” 第293章 伊华然接着问道:“那在世子想来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伊华然,似是在做出承诺。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伊华然重复着齐方岑的话,心中难免触动,在这样一个时代,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不多。他明亮的眸子低垂,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脑海,他们相互搀扶着在夕阳下散步,这是所有相爱的人都期望的结局,只是又有几人能做到?更何况是他们。触动转瞬即逝,他太清醒,不会让自己沉溺于那些不现实的奢望,再次抬眸看过去。 “我以为世子绝顶聪明,会想一个能说服我留下的理由,没想到……”伊华然停顿了下来,嘴角勾起微笑,“没想到世子竟把我当成了耽于情爱的傻子。” 齐方岑闻言一怔,没想到他给出的承诺,竟换来伊华然这样的评价,“你不信我?” “世子让我如何相信?世子志存高远,将来要做的是那人上人。莫说我是男子,即便我是女子,那些大臣也断不可能让你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齐方岑终于清楚了伊华然迟迟不接受他的缘由,急切地说道:“若我们成功,将来我就是帝王,他们是我的臣子,我要做的事岂容他们置喙?” “世子,你出生皇家,长在权利中心,怎能还如此天真?你别忘了我是男子,自古以来几千年,有哪个帝王与男子相伴?”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随后又收敛笑意,认真地看着他,“我这人的心很小,若是真心爱慕一个人,那就只容得下这个人,其他人就只是过客。我这人也没有容人之量,我爱慕的那个人,眼里心里也只能容得下我,我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他,他只能属于我,独属于我,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父王和母妃就是这样。”齐方岑身子前倾,伸手去抓伊华然的手,“我也能做到,我的眼里心里早已容不下旁人,只有你。” 伊华然一怔,忘了齐恒只娶了柳如珺,正应了齐方岑那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你的将来与他们不同。平阳王只是亲王,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可你将来会是皇帝,你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不说其他人,王爷和王妃都不会允许你与一个男子纠缠不休。”伊华然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攥着。 “不是,父王和母妃已经同意了。” 伊华然怔怔地看着齐方岑,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父王、母妃已经同意了’?” “在我们回京之后,母妃就曾来芙蓉园找过我,问了我与你的一些事。她以为我有龙阳之好,我也顺势认了,我以为她会责怪我,可她没有。她说只要我平平安安,他不在乎与我在一起的人是男是女。”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们不在乎子嗣的问题?还是说他们想给你纳妾……” “不是。我当时便和她说了,我心里只有你,不会纳妾。她也并不强求子嗣,只想我能平安幸福。” 齐方岑的话让伊华然有些震惊,他万万没想到柳如珺和齐恒是这样的态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齐方岑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郑重地看着他,“华然,只要你心里有我,愿意一辈子伴我左右,我可以拿性命保证,这辈子我只爱你,只有你!” 伊华然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戳破这美丽的谎言,只是他失败了。齐方岑的眼中是浓烈的爱意,声音亦是那般恳切,还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生怕他拒绝一般。 见伊华然沉默着不说话,齐方岑十分紧张,就好似那犯了错的罪人,在等着伊华然的审判。他的手一层层地冒着汗,湿答答的,既怕伊华然嫌弃,又不敢放开他的手,就那么紧紧攥着。 “若你做不到呢?”过了许久,伊华然到底是松了口。 “若我做不到,我就……” “若你做不到,便放我离开。”伊华然打断他的话,“从此便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好!”齐方岑重重点头,他笃定自己一定能做到,不会让那样的结果发生。 “世子了解我的性格,我这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希望世子能记得今日答应我的话,否则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伊华然看着他的神情极为认真。 齐方岑也极为认真地与他对视,“你放心,不会有那一日。” “好,睡觉。”伊华然说完便躺了下来。 齐方岑怔怔地看着伊华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夜深了,该睡觉了。”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他。 “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答应了吗?’” 伊华然轻轻‘嗯’了一声,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他确实对齐方岑动了心,只是还算不上爱,却不妨碍他们谈个恋爱,万一他能做到呢。退一万步讲,若他做不到,那他就再逃一次,能困住他的地方还真不多,只在于他想不想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齐方岑欣喜若狂,竟红了眼眶。他靠近伊华然,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想要说话,出口的却是哽咽,“我……” 伊华然转头看他,见有眼泪在他眼眶中打转,无奈地说道:“你将来可是一国之君,若是让旁人看见你这副模样,君威何在?” 第294章 “没有旁人,只有你。” 齐方岑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他试探地抬头,去吻那双已经肖想许久的唇。看着他靠近,伊华然没有躲,任由他的唇贴在自己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的,软软的,如羽毛落在唇边。 齐方岑没有继续,而是心满意足地窝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伊华然温柔地轻吻他的发顶,“夜深了,睡吧。” “嗯。”齐方岑在他怀里蹭了蹭,安心地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熟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齐方岑早早醒来,却依旧窝在伊华然怀里,他想确定昨晚是否只是一场梦。他偷偷看着他,伸出手描摹他的眉眼,脑海中是他那张绝美的脸。 伊华然的五感十分敏锐,齐方岑的目光又太过灼热,他想忽视都难,无奈地睁开眼,转头看去,“世子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齐方岑撑起身子,试探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随后便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他的试探做得那么明显,伊华然怎会不明白,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确定了吗?” 齐方岑微微一怔,那双好看的凤眸随即亮了起来,俯身吻上他的唇。这次不是蜻蜓点水的吻,在伊华然的纵容下,他很快便长驱直入。奈何两人的吻技太差,又磕碰到了牙齿,铁锈味在嘴里蔓延。两人分开,相视而笑,心里的忐忑和局促消失不见。 “今日可有事?”伊华然出声问道。 齐方岑点点头,好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不急。” 伊华然笑笑,“那便再睡一会儿。” “好。”齐方岑欣然答应,反正时间还早。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再次醒了过来,伊华然帮齐方岑更衣、洗漱,齐方岑帮伊华然束发,两人又一起用了早膳,齐方岑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马车上,齐方岑看着角落发呆,嘴角始终勾着微笑。于海偷偷打量,心里琢磨着到底发生了何事,让齐方岑这般高兴。 齐方岑突然发问,“若要送定情信物,送什么为好?” 于海听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主子,您和公子要确定关系了吗?” 在于海心里,两人同吃同住,同睡一张床,那就和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只是伊华然并不承认两人的关系,这让齐方岑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听齐方岑这么说,又见他心情愉悦,便猜想应该是伊华然接受了这段感情。 齐方岑点点头,眼中尽是幸福的笑意,道:“昨晚他答应我了。”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于海是真心为他们高兴。 齐方岑笑弯了眉眼,“你说我要送什么合适?” 于海想了想,道:“公子喜欢玉器,主子不妨让人定做一块玉佩,一分为二,一半给主子,一半给公子。” 齐方岑认同地点点头,“那就回来后,去一趟莹华楼,挑一挑料子。” “是。”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一块玉佩是否轻了,你说我把莹华楼送给他怎么样?” “主子,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那这些不都是公子的吗?” 齐方岑一怔,眼底的笑意更浓,道:“你说得对,待回去便将所有房契地契都给他送去。” 两人说话间,车外传来禀告声,“主子,玉溪楼到了。” 玉溪楼是间茶楼,在京都的地位与春满楼不相上下,也是达官贵人常来常往的地方。 马车在后院停下,于海和胡斐合力护着齐方岑下了马车,马车旁除了站着齐方岑的私卫外,还有齐方宇的贴身内侍德阳。 “奴才参见世子。” “不必多礼。” “多谢世子。”德阳起身,笑着说道:“主子已在等候世子,世子请。” 齐方岑淡淡地应了一声,任由于海推着,跟在德阳身后走了出去。这后院除了他们,不见任何外客,看来齐方宇为了和他见面,将这个茶楼包了下来。 为了方便齐方岑出入,齐方宇专门挑了一楼的雅间,雅间的布置处处透着一个‘雅’字,看得出是用足了心思,完全可以满足附庸风雅之人的虚荣心。 见齐方岑进来,齐方宇热络地笑着打招呼,“方岑来了。” 齐方岑勾起嘴角,亲近地叫道:“三哥,我来晚了,莫怪。” “不晚,我也是刚到。”齐方宇打量着他的神色,担忧地问道:“这都回京一月有余了,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齐方岑苦笑着说道:“体内有毒未解,伤口不能愈合,身子极难调养,能下床已是不易。” “真是苦了你了!”齐方宇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太医院那些太医也是废物,这毒都研究三年了,也不见有丝毫进展。” 是他们研制不出,还是研制出不给他,抑或是压根没有研制,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齐方岑笑了笑,道:“我也在遍寻名医,只是这毒难解,寻了那么多大夫,依旧束手无策,不怪他们。” “说到大夫,我听闻你从江南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据说在当地十分有名,也没办法吗?” 齐方岑清楚齐方宇在试探他,“若有办法,我何至于此。” 齐方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移话题道:“明日便是秋闱开考之日,京都却接连出事,真是令人担忧啊!” 第295章 “我久未上朝,听闻此次秋闱的主考官是宋大学士,副主考是三哥,不知是真是假?” “所以我才担忧。”齐方宇叹了口气,道:“秋闱是关乎国本的大事,皇上交于我,那是对我的信任,万不敢辜负啊!” “以三哥的能力,还有宋大学士帮衬,想必这次秋闱定能顺利进行。” “宋大学士帮衬?”齐方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朝中谁人不知那宋大学士与五弟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帮衬我。” “三哥多虑了。”齐方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正如三哥所说,秋闱关乎国本,若是出现什么差池,首当其冲的便是宋大学士,无论是为了齐国,还是为了他自己,都定会让秋闱顺利进行。” 齐方宇又给了续上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闻前几日,你与五弟在此处聚了聚?” 齐方岑低垂的眸光一闪,有些讪讪地笑笑,道:“说出来让人笑话,不谈也罢。” 第092章 玉溪楼 齐方宇得知他和齐方玖会面的事, 齐方岑虽有些意外,却并不惊慌,那日那个房间被一众影卫保护得密不透风, 即便齐方宇知道他们见过面,也绝不知晓他们说了什么, 除非齐方玖这个当事人将他们的谈话告知齐方宇。 “那日的事实在荒唐,不提也罢。”齐方岑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齐方宇感兴趣地问道:“今日左右无事,不妨说来听听。” 齐方岑抬眸看了一眼齐方宇, 眉头紧紧皱着,似是在犹豫。齐方宇也不催促,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既然三哥问起, 那我便说说,也让三哥给我评评理。”犹豫了好一会儿, 齐方岑方才出声说道:“那日是骁王约的我。我身子虚弱,本想拒绝, 可他竟让人送来一方帕子, 帕子上绣着个‘然’字。我心中愠怒, 便应下的邀约, 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方宇听到这儿,眼中闪过惊讶,适时地挑拨道:“若我没记错,弟妹的名讳中好似就有个‘然’字, 莫非那帕子……” 果然,齐方岑的脸色更黑了,道:“那帕子就是世子妃之物。” “怎会如此?”齐方宇震惊地看着齐方岑, “弟妹的贴身之物,怎会在骁王手中?” “世子妃本名伊清歌, 是嫁入平阳王府后,才改名为伊华然。帕子上绣着‘然’字,是世子妃改名后所用的帕子,而世子妃自嫁入平阳王府,便因身体不适极少出门,与骁王也仅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百花山,一次是在禹王府,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断不可能有什么关系。那帕子其实是世子妃遗落在百花山,被骁王捡到罢了。可他捡到后,不知归还,竟私自藏了起来,这分明就是对世子妃有觊觎之心。” “那日在寿宴上,我就觉着五弟对弟妹太过关注,之前并未多想,现在想来……”齐方宇并未把话说完,突然话锋一转,道:“如今弟妹已经过世,五弟这么做,岂非要坏弟妹的名声,这是对死者不敬,实在不该!” “那日我来赴约,质问他为何这般做,他竟恬不知耻地说是我害死了世子妃,还说若世子妃嫁于他,定不会是这般结局。” 看着齐方岑黑沉的脸,以及眼中掩藏不住的杀意,齐方宇有些无语,又暗自窃喜。齐方玖已经封王,却迟迟不肯纳妃,他还曾有过怀疑,不承想是心里有惦记的人,还是齐方岑的世子妃。谁不知齐方岑与世子妃感情好,齐方玖竟在这时做出这种事,分明是将齐方岑往外推,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上,真是个感情用事的蠢货。 齐方宇装模作样地皱紧了眉,怒道:“五弟怎能如此妄言,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齐方岑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我听闻你们还要了许多酒,这是为何?” “是他一直在喝,一边喝一边说……”齐方岑握紧了拳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实在忍无可忍,把他打了一顿,见他晕了,我便走了。” 那日齐方岑也醉了,却没忘趁齐方玖酒醉,狠狠打了他一顿,还聪明地没打脸,就往他身上招呼。这是事后于海告诉他的。 齐方宇垂下的眸光闪了闪,心中暗道:怪不得齐方玖身上有伤,原来是齐方岑打的。 “确实该打,你身为堂兄,教训他也是应该的。”齐方宇叹了口气,道:“弟妹那么好,不仅长得貌美,还颇有才华,怎么就……你嫂嫂素来与弟妹交好,听闻她离世,也是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儿,现在还经常提起她。” 齐方岑眼中浮现悲痛,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再次一饮而尽,“我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他定然怨我。” 齐方岑扬声说道:“去要壶酒来。” 候在门外的于海闻言一怔,前些时日齐方岑醉酒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伊华然还因此发了火,没承想今日竟又要酒,万一又喝醉了,他怎么跟伊华然交代。 于海硬着头皮说道:“主子,您身子不好,不能饮酒,王妃特意叮嘱奴才,定不能让主子饮酒,还请主子三思。” “混账东西,我的话也不听了?” 听齐方岑语气中含着怒意,于海心里一紧,跪在了地上,道:“主子,恕奴才不能从命。” “你!”齐方岑想要推着轮椅离开,被齐方宇出声拦了下来,“方岑,他说得没错,你身子不好,不能饮酒,我便是知晓这个,才约你来茶楼。况且,若被皇婶得知,你是与我一起饮的酒,我也不好交代。” 第296章 “若非父王母妃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便随着华然去了。”齐方岑说完这句话,挺直的腰背弯了下来,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好看的凤眸也红了起来,整个人萦绕在悲痛之中。 “你重情重义是好事,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皇叔皇婶还指着你给他们养老呢。” 齐方岑心中冷笑,他巴不得自己现在就去死,这般虚情假意的模样,真是让人厌烦。 见齐方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有无法自拔的迹象,齐方宇便开始说着伊华然的各种好话,先从容貌开始夸,然后就是才华,最后落在他对齐方岑的深情厚谊上,这看似是在安慰,其实就是将齐方岑往深渊里推。 听他说完这番话,齐方岑身周围绕的郁郁之气更浓了,整个人像是被击垮了一般,佝偻着背,两眼通红,眼中闪烁的泪光。 齐方宇惋惜地叹了口气,道:“若弟妹泉下有知,定然欣慰这辈子能嫁给你,你也莫要伤怀了。” 齐方岑依旧没说话,低垂着头沉默着,只是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腿上。 齐方宇见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心中却乐开了花,又有些不屑。在他想来,男人应志在朝堂,女人只是他们的附属,是供养在后院儿的棋子,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没了也就没了,只要有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三哥,今日有点累,便不奉陪了,我们改日再约。”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齐方岑的话,打断了齐方宇的思绪,抬头看过去,见他两眼通红,一脸颓废,关切道:“我送你回去。” “不劳烦三哥,我自己回去便可。”齐方岑说完转动轮椅朝着门口走去。 齐方宇站起身,紧随其后,待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跪在地上的于海抬眸看了一眼,见齐方岑的神情不对,担忧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回府。”齐方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吩咐道。 于海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齐方岑身边,推着轮椅来到马车前,在胡斐的帮助下,将轮椅架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德阳忍不住上前,问道:“王爷,奴才怎么看着世子与来时有所不同,好似颓废了许多。” 齐方宇看着他笑了笑,道:“本王这个堂弟,与他的父王一样,是个痴情种。亏本王之前还如临大敌,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蠢货罢了。” “这痴情好啊,省得王爷费心了。” “还有本王那个好皇弟,竟也是个痴情的,人都死了,还念念不忘。” 德阳愣了愣,随即说道:“王爷说的是骁王,他钟情的是哪家小姐?” “是伊家的小姐,平阳王府的世子妃。” “竟还有这种事?”德阳有些惊讶,紧接着说道:“以世子对世子妃的感情,得知骁王的心思,那他们岂非……” 齐方宇轻蔑地‘哼’了一声,“以防万一,该做的还是得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德阳奉承道:“王爷英明。” “走吧,咱们也回府。” 德阳瞧齐方宇的脸色还不错,便试探着说道:“王爷,刚才王府传信过来。” 齐方宇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德阳,眉头微微蹙起,道:“又发生了何事?” 这段时间也不是怎的,王府后院儿鸡飞狗跳,片刻不得安宁。 德阳大着胆子说道:“传信说王妃被气得昏倒了,醒来后便收拾东西回了国公府。” 齐方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谁干的?” “回王爷,是李侧妃。” 李侧妃叫李婉莹,是户部郎中李明朝的嫡女,人长得漂亮,性子活泼,与那些端庄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齐方宇厌倦了那些规规矩矩的女子,一眼便瞧中了李婉莹,便求了齐璟,纳她为侧妃。与周书瑶前后脚进的王府。 可自打李婉莹进了王府,向来温婉的林美婷变了,处处针对李婉莹,隔三岔五闹一次。一开始齐方宇以为是林美婷不满自己宠爱李婉莹,威胁到她的王妃之位。齐方宇便向林美婷保证,禹王王妃的位置只是她,不会是其他人。可两人依旧我行我素,渐渐地齐方宇也烦了,调解矛盾也变得敷衍。没想到今日又开始闹腾,林美婷还因此回了国公府。 虽然林美婷并未诞下子嗣,齐方宇对她也没了兴趣,但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在那摆着。在这关键时期,他需要国公府的支持,不能无视林美婷。 齐方宇沉着脸说道:“回府。” 齐方岑出了茶楼,径直回了王府,并未去莹华楼。这一路不知有多少暗线盯着,不宜节外生枝,去莹华楼的人变成了影卫,将他的意思传达给莹华楼的掌柜余华。 余华并不知伊华然的真实身份,也不知他已被带回平阳王府。对齐方岑的要求有些好奇,毕竟之前伊华然不辞而别,齐方岑不管不顾地找了那么久,足见他对伊华然的感情。此时竟让他做这种玉佩,定是送给心上人做定情信物,难不成人被找回来了? 其实许久之前他就想见一见伊华然,这个让向来冷心冷情的齐方岑付出真心的人,到底是何种模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有了机会,他不想再错过,定要好好瞧一瞧。 齐方岑出府不久,伊华然也出了王府,谢信不在,便叫上了余明磊。 第297章 待出了王府,余明磊忍不住说道:“公子,您之前说过我们不会一同出府,这若是被世子知晓,怕又是一桩麻烦。” “这暗中有盯着咱们的影卫,只要不甩掉他就成。”伊华然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老余,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知你。” 余明磊好奇地问道:“何事?” 伊华然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四下扫了一眼,道:“我已经决定接受这份感情。” 余明磊的心一揪,神情自然地问道:“他是否有打算给公子一个名分?” “如今我们刚确定关系,就是以恋人的身份相处看看,若相处之后,觉得不合适,那便分开。” “公子清楚他的身份,也了解他的脾气秉性,若到时他不放公子离开,公子又能如何?” “那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伊华然平静地回答,随即转头看向余明磊,道:“老余,你不必再为我留在王府,去做自己的事吧。” 余明磊了解伊华然,他既然说了,那就是这么想的,他怎能放任他独自面对,“公子,我说了三年,那便三年。若三年后,公子不再需要我,我会自行离开。” “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正如伊华然所说,他了解齐方岑,不会天真地相信他的承诺,若只有他自己,他完全可以说到做到,可若是多了余明磊,那他定会有所顾忌。齐方岑会故技重施,拿余明磊要挟他。 “没有你在王府,我便没了顾忌,他也就没办法威胁我。到时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完全随我心意。” 余明磊明白伊华然这是在为他好,“公子,孤立无援的滋味我尝过,不想让公子也与我一样。” 伊华然一怔,看着他的眼神尽是无奈,“你还真是倔得像头驴!” 余明磊笑笑,“能与公子患难与共,我甘之如饴,若真有那一日,公子只需随自己心意,不用顾及我。我不想再成为公子的负累。” 伊华然看着余明磊,心中不由感慨,他来到这个世界,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余明磊。 “你真是……”伊华然没再多说,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抬脚继续往前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们来到了铺子门口,伊华然抬头瞧了瞧,道:“这就是咱们的成衣铺子,比在万平的还要大。” “那工坊在何处?” “我花钱买了个宅子,距离这里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已经在按照我的设计修整。” “公子今日过来是……” “装修的设计图我已经画好了,过来就是现场比对一下。若没什么问题,明日便可派人过来了。”伊华然说着从荷包里掏出钥匙,上前打开了铺子的大门。 他们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伊华然又调整了一下图纸,便敲定下来,离开了铺子。之后,他们又去了牙行,打算招一批绣娘。牙行的绣娘不少,现成的加上挂名的,也有二十几个,只是不知她们手艺如何,便和牙行商定,明日过来考教。之后他们又回到铺子,写了张招工的告示,贴在大门上,这才准备返回王府。 两人正走在街上,突然听到一声大喝,“惊马了!快闪开!” 伊华然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疾驰而来,车辕上的马夫死死拉住缰绳,试图勒停马匹。马车的车帘被拉开,里面坐着两名女子,脸上皆是惊慌之色。马车后面还跟着一群奔跑的家丁。 伊华然虽然身手不错,却不会轻功,这般快的速度,他没有把握跳上马车。事态紧急,他扬声说道:“跟着的人呢,赶紧出来。”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走了出来,朝着伊华然行礼道:“参见公子。” 伊华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道:“这是迷药,救人要紧。” 男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瓷瓶接了过来,在马车经过时,一个纵身跳了起来,稳稳地落在了马上,只见他用衣袍蒙住了马匹的双眼,稳住身形,将瓷瓶打开,放置马匹的鼻间。马儿吸入迷药,很快便没了力气,慢慢地停了下来。最后晃悠了晃悠,‘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在马匹倒地之前,男子已经跳了下来。 伊华然给他的那个白瓷瓶里,是应他的要求,余明磊制出的超级版迷药,只需吸入些许,人便会昏迷不醒,那一瓶足够撂倒几头大象。 那马夫不明所以,没有掩住口鼻,吸入了些许粉末,在马儿倒下之前,他先倒在了马车上。好在马车经过,围观的人唯恐受到殃及,都躲得远远的,并未被殃及,不然还得费一番口舌解释。 男子做完事,回到伊华然身边,将瓷瓶归还,“属下告退。” “你叫什么?”伊华然并未放他走。 男子回道:“鹰。” “别躲了,就光明正大跟着吧,索性我身边缺个护卫。” 鹰一怔,犹豫了一阵,领命道:“是,属下遵命。” 两人说话间,一名家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距离伊华然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粗喘了几声,调匀了呼吸,这才又走近了两步,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子。” “免礼。”伊华然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敢问公子,那马匹和车夫……” 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向鹰,“你没出声提醒?” “属下没想到这药这么烈,还请公子恕罪。” 第298章 伊华然看向家丁,解释道:“他们只是中了迷药,只需泼一瓢凉水,便可醒来。” 家丁闻言松了口气,道:“公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伊华然瞧了一眼马车的方向,道:“不必了,我还有事,不便多留。” 伊华然扫了身边两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两人紧随其后。 “公子留步。” 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伊华然权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那家丁想要拦,却被鹰挡了下来。 “公子留步。”女子并未放弃,继续朝着伊华然的方向走来。 “那好似将军府的大小姐。” 路人的说话声传入耳畔,伊华然顿住脚步,转身朝女子看去。这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仔细看来,眉眼间竟与谢信有几分相似。 女子在看到伊华然的相貌时,神情一怔,眼中浮现惊艳之色,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急忙移开视线,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她莲步轻移,走到近前,道:“公子,谢敏有礼。” 果然姓谢。伊华然心里嘀咕了一句,拱手还礼,道:“谢小姐有礼。” 谢敏深吸一口气,道:“方才多亏公子搭救,谢敏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谢小姐不必客气。”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家住何处,待改日让家兄登门道谢。” “我姓尹。小姐见谅,我还有事,不便久留,若小姐当真有心相谢,改日我会登门向小姐讨要谢礼。” “你知我的身份?”谢敏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京都姓谢的大户人家不多。”伊华然拱了拱手,道:“告辞。” 伊华然没再逗留,转身走了出去,余明磊和鹰紧随其后。 谢敏看着伊华然离去的背影,轻声呢喃道:“姓尹……” 齐方岑回到王府,没在芙蓉园见到伊华然,便又去了秋风园,却发现秋风园里空无一人,伊华然不在,余明磊也不在。他心里顿时有些发慌,抬头看向于海,道:“去问问,他们去哪儿了。” 于海见他脸色沉了下来,急忙地走了出去。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齐方岑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明明答应过,不会与余明磊一起出王府,如今却食言了。难道昨晚他接受他,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以便他再次逃跑?上次他逃走,他穷尽所有人力,找了他两年多,这次若再让他逃走,他又要找多久,还能找得到吗? 齐方岑越想,越觉得心慌,扬声叫道:“来人!” 暗中保护的影卫听到召唤,立即现了身,行礼道:“主子。” “调动人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主子……” “主子。”于海的叫声打断了影卫的话,他急匆匆地跑进门,弯着腰喘了两下,道:“主子,公子在出门前留了话,说……说他带余明磊去铺子里瞧瞧,最迟两个时辰便回来。” “两个时辰?他们出去多久了?”齐方岑依旧沉着脸。 “据门房说是巳时中出去的,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两个时辰。” “他曾说过,不会与余明磊一起出府,他食言了。”齐方岑眼中闪过阴霾,道:“我等不了半个时辰,去调动人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抓回来!” 于海闻言急忙劝道:“主子,许是公子觉得与您确定了关系,这才违背了与您的约定。若您此时兴师动众地去找人,被公子知道,定会与您心生嫌隙。” 影卫应和道:“是啊,主子,如今京都形势严峻,我们人手不足,若大动干戈,恐会引来大麻烦。” “上次他逃走,你们也是这般言语,我寻了他两年。这次又想让我寻多久?”想到他有可能再次逃走,齐方岑心如刀绞,好看的凤眸内酝酿着风暴。 于海见状心里一惊,急忙说道:“主子,您可是忘了,公子身边有影卫跟着。若公子当真要逃走,影卫早就想办法报信儿了。” 齐方岑闻言神情一滞,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仿佛被静止了一般,不过也仅是一瞬,“他那么聪明,若真心想逃,一名影卫拦不住他。于海,去调人,我不想再说一遍。” “是,奴才这就办。”于海不敢再说,转身往外走,心里忍不住祈祷伊华然快些回来,否则他真不敢想齐方岑会做出什么事。 于海如热锅上的蚂蚁,低着头疾步往前走,正想着要不要去请柳如珺,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竟是伊华然,不禁热泪盈眶。 伊华然被撞得一个趔趄,刚要说话就见他两眼含泪地看过来,不由心里一紧,急忙问道:“于海,出什么事了?”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于海紧紧攥住伊华然的衣角,生怕他跑了。 伊华然见他这样心里有些慌,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哭什么?” “公子赶紧回秋风园!”于海拉着他就往秋风园走,脚步飞快,还不等来到门口,就听他扯着嗓子喊,“主子,公子回来了!” 齐方岑闻言心头一颤,慌忙朝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了伊华然的身影,心里的暴虐和恐慌,瞬间转变成委屈,“你去哪儿了?” 第093章 恋爱第一天 “你去哪儿了?” 见齐方岑眼眶通红, 语气中尽是委屈,伊华然既心疼又无奈,道:“我不是给门房留了话吗?我带老余去铺子瞧瞧, 让他认认地方,若以后我没空, 便让他照看着。怎么,门房的人没说?” 第299章 于海和影卫在伊华然进门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也拦住了想要进门的余明磊。 齐方岑控诉道:“你食言了!” 伊华然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觉得我们既然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便不必再理会那些约定。世子不这么认为吗?” 见他顿住脚步,还唤自己‘世子’, 齐方岑心里有些发慌,推着轮椅来到他身边, 伸手抱住他的身子,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闷闷地说道:“我以为你又逃了。” 伊华然眉头蹙紧,“世子就这么不信我?” “唤我‘阿岑’。”察觉到伊华然的不悦,齐方岑收紧了双臂。等了许久,也不见伊华然回话, 齐方岑忍不住抬头看他,哽咽道:“我就是怕,怕你又在骗我。”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伸手替他擦掉眼泪,道:“我就骗过你那么一次……” “不止一次。” 伊华然不由一阵语塞, 随即说道:“行,不止一次。可那都是以前,现在我既决定接受你的感情,便会做好一个恋人该做的,除非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会再不辞而别。” “若是误会呢?难道你问也不问,便弃我而去?” 伊华然不答反问:“若我问了,你当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提出要离开,你会放我走吗?” “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齐方岑和他一样并未正面回答。 伊华然与他对视,语重心长道:“若我们彼此不能相互信任,这段感情不会长久。” “华然,我怕。”齐方岑红着眼睛看他,闷闷地说道:“我从小到大,就从未怕过什么,可自从遇到你,我明白了什么是害怕。我不喜欢,也不想……” 伊华然见他如此,喉头有些发紧,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道:“你是世子,身份尊贵,想做世子妃的多得是,有什么好怕的。” “我只要你!”齐方岑含泪的凤眸内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执拗。 伊华然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如果执拗变成偏执,让这段感情就会变成枷锁,他宁愿舍弃。 “若我没及时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齐方岑没有察觉到伊华然的异样,道:“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伊华然平静地说道:“我说了最迟两个时辰回来,你就没想过再等等?” “你带走了余明磊,我不敢等。” 得到了答案,伊华然没再多说,只是轻轻抱住他的身子,安抚着他的情绪,直到他彻底平静下来。 “世子……” “阿岑。”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执拗地看着他。 “阿岑。”伊华然妥协,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跟他纠缠不休,“去屋里吧,外面太热。” 齐方岑点头,松开伊华然,任由他绕到身后,推着往正房走。 “以后不要和余明磊一起出去。” 伊华然脚步微顿,心里有些不舒服,“即便今日按时回来,你还是不信我,要限制我的自由?” “王府里那么多人,你想和谁一起出去都成,为何非要是他?”只要余明磊在,伊华然便不可能离开,这是他的依仗。 “王府里那么多人,唯一能让我信任的,唯一信任我的,就只有他。” 齐方岑闻言心脏猛地疼了起来,双拳死死地握着轮椅的扶手,道:“我在你心里不如他?” “你们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若是以前,他不在意齐方岑限制他,因为在他心里齐方岑是雇主,按照雇主的要求做事,是应该的,即便有些过分,他也能接受。可昨晚他们确定了关系,在他心里恋人之间是平等的,不想再被命令着去做什么事,更别提是拿他在乎的人威胁他。 虽然伊华然站在身后,齐方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捕捉情绪。齐方岑强压下心里的翻涌的情绪,缓声说道:“你总要给些我时间,让我去相信你。” 伊华然沉默了好一会儿,再一次选择了妥协,道:“好。” 齐方岑闻言松了口气,抓着扶手的手也松了下来,“你放心,我会尽快调整好心态。” 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推着齐方岑进了正房,凉意扑面而来,让两人浮躁的情绪慢慢消散,很快便冷静下来。 “我方才去见了禹王。” 伊华然见他转移话题,也悄悄松了口气,若继续纠缠下去,他真的怕自己会退缩。 “是禹王邀约?” 齐方岑点点头,道:“他得知了我与骁王会面的消息,试探我与骁王是否有联手的迹象。” 伊华然听后眉头微蹙,道:“世子与骁王见面不是绝密吗?禹王怎会得知?” “唤我‘阿岑’。” “阿岑。”伊华然无奈地唤了一声。 齐方岑嘴角微勾,接着说道:“平阳王府外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要我一动,那些人就会得到消息。我与谁见面,与他们来说不是秘密。” “那世……阿岑是怎么应对的?” 齐方岑的表情有些古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日与齐方玖会面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伊华然闻言有些无语,他与齐方玖只见过两面,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怎么就让他情根深种的? “骁王未曾迎娶王妃?” 第300章 齐方岑说完一直在留意伊华然的反应,听他这么问,心里顿时警铃大作,道:“皇上已经为他定下婚事,只是还未大婚。” 齐璟虽然给齐方玖定下婚事,可他一直拖着,就是不肯大婚,以前不知缘由,现在终于明白,他是忘不了伊华然。一想到这儿,齐方岑便觉得气闷,恨不能再把齐方玖打一顿。 伊华然不知内情,也没怀疑,随口问道:“是谁家的女儿?” “宋阁老的嫡孙女宋漪棠。” 伊华然垂下眸子,与他脑海中的剧情对比,发现完全不一致。原书中的骁王妃是齐方玖母家表妹,也就是清远侯贾世余的嫡女贾慧心。 齐方岑见伊华然问完之后,便垂眸沉思,虽不知他心中具体在想什么,但他确定与齐方玖有关,顿时心有不悦,推着轮椅靠了过去,攥住他的手。 伊华然回了神,抬眸看了过去,“怎么了?” “我快毒发了,华然能否陪我去床上躺会儿。” “好。”伊华然清楚毒发时有多么痛苦,起身将他抱进卧房,安置在床上。 “华然。”见他转身,齐方岑下意识叫道。 “你嘴唇干得起了皮,我去给你倒杯水。” 齐方岑舔了舔嘴唇,确实干得有些厉害。他忍不住看向伊华然的唇,因为身体的原因,他的唇色有些淡,是如桃花花瓣一样的粉。唇形很好看,就算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这般好看的唇。 “阿岑。”见齐方岑盯着自己发呆,伊华然叫了他一声,随后将水杯递了过去。 齐方岑回神,心虚地移开视线,耳尖染上红晕,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忍不住抿了抿唇。伊华然脱掉靴子上了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靠坐在床上垂眸看了起来。 齐方岑又喝了几口水,再次抿了抿唇,直到双唇变得湿润,这才凑到伊华然身边,问道:“还干吗?” 伊华然抬眸看了看,“好多了。” 伊华然说完又低头去看书,齐方岑心里不悦,又往伊华然身边凑了凑,用脑袋挡住了书,“我长得不好看吗?” 伊华然被问得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顿觉有些好笑,道:“好看。” “那为何看它,不看我?” “它也好看。”伊华然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华然的意思是我没它好看?”齐方岑捧住他的脸,好看的凤眸内尽是不满。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不等他说完,齐方岑便撑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一如既往地笨拙,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却让两人都动了情。 伊华然按住伸进衣服里那只不安分的手,有些喘息地结束了这个吻,“别闹。” 齐方岑趴在伊华然身上,撑着脑袋看他,凤眸内泛上水雾,眼尾也泛了红,让硬朗的五官柔和许多,竟奇异地有了几分娇媚。 “华然明明很想,为何不继续?” 伊华然看得喉头一紧,尴尬地移开视线,扯过毯子盖上,道:“我对这种事并不热衷,况且你身上有伤,又中了毒。” “让我帮你。” 齐方岑被按住的手动了动,换来伊华然一阵闷哼,急忙将想他的手拿开,道:“不用,让我冷静一会儿就好。” “我可以的。”齐方岑略带撒娇地看着他。 伊华然没说话,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将他的双手置于头顶,低头吻了上去。一个不算长的吻,只是想打消齐方岑的想法,伊华然趴在齐方岑身上,脑袋埋在他肩颈处,声音有些暗哑,“别动,让我抱会儿。” 因为自幼体弱,伊华然的体温一直不高,齐方岑每次摸上去,总感觉凉凉的,只是他这次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它的灼热。那双凤眸中的水雾越发浓了,好似要化成水,呼吸也乱了,身子软绵绵的,提不上一丝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伊华然才放开了齐方岑,在他的身侧躺下。 齐方岑挪了挪身子,窝进他的怀里,“华然,再忍忍,快了。” 伊华然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道:“我方才说的是真心话,这种事于我而言可有可无。” 可有可无吗?齐方岑错开的眸光闪过阴霾,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察觉到齐方岑的情绪不对,伊华然转移话题道:“明日便是秋闱开考的日子,你说禹王打算何时动手?” 齐方岑也没纠缠,顺着他的话回答道:“今日与我会面时,他曾说起秋闱一事,我猜测应该就在这几日。” “此次秋闱的主考官是宋阁老,副主考是禹王,皇上是有心让两方人马共同参与其中,以求秋闱能顺利进行。” “秋闱乃是关乎国本的大事,皇上自然不想出事。”齐方岑握住伊华然的手把玩着,讥讽道:“奈何他的好儿子不想顺他的意。” 伊华然任由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视线落在交叠的手上,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让他又一瞬间的晃神,“皇上的病情如何?” “皇上的身子三年前就该垮了,只是被许多珍贵的药吊着,让他有了可以恢复的错觉。”齐方岑将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神情虔诚,好似在对待什么珍宝,“若他能静心修养,还能撑上个几年,奈何他以为自己龙精虎猛,不间断地宠幸宫妃,身子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第301章 温润的唇吻在指尖上,伊华然感觉有些痒,下意识缩了缩,却并未收回手,“这般说来,他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伊华然回想剧情,原书中齐璟应该死在五年后。 齐方岑抬头看向伊华然,问道:“毒药准备好了吗?” 伊华然抽回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道:“这是老余给我的。” 齐方岑接了过来,打开瓶塞打算倒一粒出来看看,却被伊华然拦了下来。 “这是毒药,能不碰就不要碰。” 听他语气中的关心,齐方岑心中欢喜,将瓶塞盖上,随手放在枕头下面。 “方才回来时,遇到有人惊马,便让鹰现身救了人,这才回来晚了些。”伊华然这么说一是为了解释,二是为了引出话头。 “惊马的是谁?”齐方岑很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趴在伊华然身上,歪着头看他。 伊华然如实答道:“是将军府的小姐。” 齐方岑眸光闪了闪,道:“谢家小姐?” 伊华然点点头,“是,与谢信长得有几分相像。” “据闻那谢家小姐生得貌美,又温婉贤淑,可为真?” “长得……”伊华然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却在话说出口后,反应了过来,果然看到了齐方岑眼中的不悦,“她长得貌不貌美,是否温婉贤淑,跟我并无干系,我只在意将军府与谢信的关系。” 这人真是狡诈,他差点掉进坑里。 齐方岑并未因此作罢,继续问道:“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伊华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笑着说道:“那我可得好好打量打量。这眼睛……她是圆眼,你是凤眼;她是柳叶眉,你是剑眉;她是……” 不待他说完,齐方岑便气恼地咬上他的唇,说是咬,却不舍得用力。伊华然佯装吃痛,发出‘嘶’的一声。 齐方岑急忙松口,担忧道:“伤着了?” 伊华然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你怎舍得伤我。” 齐方岑被亲得一怔,脸色泛起红晕,“华然眼中只能有我,不能有旁人。” 伊华然挑挑眉,“阿岑的意思是想让我目中无人?” “其他人皆是过客,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齐方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了戳。 伊华然捉住他的手,好笑道:“你这未免太霸道了些。” “我不管旁人,但你只能是我的!” “我与那谢家小姐仅是打了个照面,阿岑这也吃醋?” “若非仔细打量,又怎知她的眉眼?”齐方岑眉头皱紧,道:“那谢家小姐还未婚嫁,见到华然定然芳心暗许……华然可曾自报家门?” “我只说我姓尹,其他并未多说。”见齐方岑的眉头越皱越紧,伊华然无奈地解释道:“人家姑娘都自报家门了,我若不说点什么,会被人说不知礼数。” “一女子面对陌生男子,非但不避嫌,反而自报家门,这分明是对你图谋不轨。” “她只是想报答我,这才自报家门,是为尊重。”见他如此反应,伊华然心里暗自苦笑,有些犹豫是否告知他与谢敏的约定。 “你在正事上聪明绝顶,为何在情事上反应如此迟钝?”齐方岑的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不就是在说他情商低吗?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我既已答应与你在一起,便不会再与其他人纠缠不休。待改日去将军府,若察觉谢小姐对我有意,我直言已娶妻便是。” “你还打算登门将军府?”齐方岑何等聪明,很快便抓住了伊华然话中的重点。 与聪明人说话省心是省心,不好糊弄也是真的。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只我,还有谢信,我想瞧瞧谢集看到谢信的反应。” 齐方岑明白伊华然的意思,只是一想到谢敏对伊华然芳心暗许,心里就很不舒服,恨不能将伊华然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视。 “谢信的事交给我,华然忙铺子的事便好。” 伊华然将齐方岑扶了起来,与他面对面坐着,道:“阿岑是不信我,还是不信自己?” “华然,你相信我,我定会将谢信的身份调查清楚,谢家于我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谢集是武将,也曾驻守边疆多年,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是唯一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的武将,在西南军中的影响力不亚于齐方岑在辽东。只是谢家是保皇党,也就是中立派,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若能将谢集拉拢过来,于齐方岑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伊华然起身下床,赤着脚来到桌前,拿了一面铜镜过来,镜子面对齐方岑,道:“阿岑瞧瞧镜中人。” 齐方岑看向镜子,里面映照出自己的模样。 “镜中人姿容绝世,便是在京都人杰地灵之地,也没人能出其右。更何况他还足智多谋,才华盖世,那谢家小姐怎能比得上。这般好的人,爱慕之人如过江之鲫,有何好怕的?” “若真如你说得这般好,当初你为何弃我如敝屣?后来再遇,你又为何避我如蛇蝎?” 伊华然神情一滞,无奈地说道:“你怎的又提旧事,如今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嘛,我们要往前看。” “你接受我,是因我的相貌,还是才华?” “都不是。”伊华然说完,便明白了齐方岑的担忧。 第302章 “你与旁人不同,面对权势,你只是表面恭敬,并无半分畏惧。论相貌,这世上没几个人比得过你,论才华,你也不输任何人。在你面前,我只是齐方岑,不是平阳王世子。若非有余明磊和心中那点愧疚,我根本留不住你。” 伊华然怔怔地看着齐方岑,没想到他竟将自己看得那般透彻。 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我不敢有一丝松懈,我怕你会和三年前一样,离我而去。” 因为之前他的欺骗,齐方岑没有安全感,这个伊华然可以理解,也很无奈,“阿岑,我既然决定接受这份感情,便不会轻言放弃,你要试着相信我。” “可我需要时间。” “就从谢信的事开始,阿岑试着相信我。我去将军府时,除了带着谢信,还会带着鹰,老余留在王府,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齐方岑见伊华然坚持,沉默了好半晌,终于是松了口,道:“再带上一名影卫。” “好。”伊华然闻言长出一口气,只要齐方岑肯踏出第一步就好。 “那你打算何时去?”齐方岑虽然答应了,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明日吧。如今京都不太平,早点把将军府拉拢过来,与咱们大有裨益。” “若那谢家小姐当真对你有意,你打算怎么说?” “我就说我已成婚,我们夫妻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脑袋搭在他的肩上,“嗯,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二日一大早,贡院门口便挤满了人,大部分是参加秋闱的举子,其余的是送考的家眷。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小声地说着话,其中便有不少官家子,来送考的一般都是当家主母,京都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都认识,相互之间打了招呼。 “咦,那不是将军府的马车吗?怎么也来了贡院?” “确实是将军府的马车。可谢大将军只有一女,怎会来此?” 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中,将军府的马车在贡院门口停下,跟随在马车旁的小厮急忙上前掀开帘子,随后便有一名长相端正的青年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名丫鬟,最后出来的是一位中年妇人。 “那是将军夫人,这男子是谁?” “许是将军府亲眷,进京赶考。” 谢雨彤朝贡院的大门看了看,随后转头看向谢礼安,道:“安儿,东西可都准备齐全?” 谢礼安点点头,“夫人放心,都已备好。” “考试时莫要紧张,以你的能力考中进士不成问题。” 谢礼安恭敬地听着,道:“谨遵夫人教诲。” 就在这时,贡院的门被打开,一对盔甲分明的官兵冲了出来,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兵刃,分成两队,护在贡院门口。随后出来的便是此次秋闱的考官,走在最中间的便是内阁大学士宋怀远,齐方宇与其并肩而行。宋怀远是实干派,象征性地讲了两句话,便放考生进场。 “夫人,我该进场了。” “去吧。”谢雨彤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切记,莫要紧张。” “是,我定不负夫人期望。” 看着谢礼安进入贡院,谢雨彤刚想上马车,就听有人叫道:“夫人留步。” 谢雨彤转头看去,是国公府二房的当家夫人沈玉。谢雨彤的眸光微闪,待她来到近前,笑着打招呼道:“沈夫人安好。” “夫人安好。”沈玉脸上堆着笑意,道:“我瞧着是夫人,便想着过来打个招呼,唐突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沈夫人言重了。” “方才与夫人站在一处的公子是……” “亲眷。这孩子聪慧,小小年纪便连过三试,正巧赶上今年秋闱,便来了京都,在将军府住下。” “原来如此。”沈玉点点头,接着说道:“瞧那公子一表人才,可有婚配?” “虽未婚配,却已定下婚事。” 沈玉脸上闪过失望之色,“那可惜了。” 谢雨彤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有些歉疚地笑笑,“府中还有事要处理,不便久留,还请夫人见谅。” “既然夫人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谢雨彤客气地笑笑,转身上了马车。沈玉看着马车离去,眉头微微蹙起,紧接着也上了马车,径直回了国公府。 很快,朝中各方势力,都得知了青年的存在,并着手调查。 第094章 登门将军府 午后, 伊华然穿戴整齐,在齐方岑的千叮万嘱中,和告了半天假的谢信一起出了王府。当然, 还有两名影卫跟随,这是齐方岑获取安全感的方式, 反正他也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身边多两个护卫兼跑腿,也没什么不好。之所以午后登门, 是因为要避开早朝,见到谢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四人是从侧门出的府, 用的是王府里最不起眼的马车,两名影卫驾车, 伊华然和谢信坐在马车上。 谢信好奇地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将军府。”伊华然含笑地看着他。 自他们进了平阳王府, 齐方岑便命人给他们从头到脚置办了行头, 每个月还有月例银子可以拿。养尊处优一个月的谢信, 比他们刚遇见时白了许多, 也胖了不少,白白嫩嫩的少年,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这样的小奶狗谁能不爱。 第303章 “将军府?”谢信微微一怔, 随即问道:“是姓谢的那个大将军的府邸吗?” “是。”见他神情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伊华然接着说道:“昨日我无意间救了大将军的妹妹, 才有了这次登门拜访的机会,只是还不确定这个谢家是否与你的身世有关,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好。”谢信闻言本能地松了口气。 伊华然见状安抚道:“寻亲一事,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若当真找不到,你便继续跟着我,你想读书,我便供你读书,你想学一技之长,我便找师父教你。” 听他这么说,谢信不禁红了眼眶,感激道:“能遇到公子,是谢信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伊华然掏出帕子给他,又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炷香后,马车停了下来,伊华然和谢信相继下了马车,抬头看向一旁的宅子,庄严肃穆的感觉扑面而来,甚至还带了一丝肃杀之气。伊华然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的守卫。 伊华然的相貌很是出众,加之有锦衣华服相称,更衬得雍容华贵,不似凡人。他一出现,便引来众人侧目,当然也包括门口的侍卫。见他过来,他们竟有些紧张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伊华然拱了拱手,道:“两位有礼。” 守卫见过的达官贵人众多,还不曾这般被礼遇过,急忙还礼,“这位公子有礼。” “我姓尹,昨日与你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特意登门拜访,还劳烦两位通禀一声。”伊华然直接言明自己的来意。 “原来您就是尹公子。”两名侍卫对视一眼,随即说道:“昨日小姐回府后便吩咐过,若尹公子登门拜访,直接进府便可。” 听他们如此说,伊华然温和地笑笑,道:“不知将军是否在府中?” “将军不在府中。” “既然将军不在府中,那我便改日再来,以免坏了小姐的名声。”伊华然朝两人笑笑,转身就走。 “公子。”身后的侍卫出声叫住伊华然。 伊华然回头,“可是有事?” 侍卫走上前,“我家将军约莫半个时辰后回府,您若是不急,可到府中坐坐,等候片刻。” “半个时辰。”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齐方岑只给了他两个时辰的出府时间,若两个时辰后他未回府,指不定又要怎么闹腾,道:“那我便在马车中等候,若将军回来,烦请知会一声。” 侍卫看了看马车,道:“也好。” 伊华然带着谢信上了马车,那侍卫则进了府门,和门房的人知会了一声,便又重新回到大门口。 虽然这辆马车外表看上去简陋,里面的装饰却十分奢华,不仅防寒隔热,还装备齐全。来之前,齐方岑更是命人在里面放了两个冰盆,就怕伊华然热着。要等半个时辰,时间着实有些长,伊华然闲得无聊,便摆出棋盘,教谢信下棋。两名影卫一人坐在车辕上,一人在马车四周巡逻,确保有什么意外,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驾驶马车离开。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听到车外有人说话,“敢问尹公子可在?” 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谢信正要落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伊华然。伊华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棋盘,示意他继续。 坐在车辕上的鹰出声问道:“这位嬷嬷如何称呼?” “奴婢姓王,是将军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夫人听闻尹公子到访,便命奴婢过来相请,还请尹公子到厅中一叙。” 他们之间只隔着个薄薄的车壁,伊华然怎能听不清,出声说道:“烦请嬷嬷回禀一声,就说尹某多谢夫人好意,尹某在车中等候便可。” “公子知礼守礼,奴婢敬佩,只是此事若传出去,将军府竟让贵客在府外等候,实在有失礼数。” 伊华然闻言眉头微蹙,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让夫人为难,是尹某的错,尹某这就离开,改日再登门拜访。” 听了伊华然的话,鹰招呼了鹭一声,便准备驾车离开。王嬷嬷没想到伊华然会是这般反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看着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走出去没多远,鹰便发现了跟在车后的人,“公子,后面跟了尾巴。” 伊华然面色平静,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内,“想办法甩掉他。” “是。” 鹭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迎着跟上来的几人就走了过去。几人一愣,随即佯装路人,在一处卖包子的小摊前停住脚步。 包子摊老板见状立即笑着招呼道:“几位客官买包子?” 几人见鹭越走越近,心中越发紧张,看向包子摊老板,道:“你这包子怎么卖?” “肉馅儿的四个铜板,素馅儿的两个铜板,保证馅儿大皮薄。”老板笑着问道:“敢问客官要几个?” 鹭直接停在了包子摊前,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几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目不斜视地看向老板,“来三个素的,三个肉的。” “好嘞。”老板拿了油纸,给几人打包着包子。 他们心虚,被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不仅身子僵直,就连笑都僵在了脸上,待老板将包子给他们,他们转身要走时,发现鹭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急忙四下找寻,莫说马车,人都不见了。于是,他们快步返回包子摊,问道:“方才站在我们旁边,那个身穿黑色劲装,手里拿着刀的男子去了何处?” 第304章 老板茫然地看着几人,道:“有这么个人吗?小的没留意。” 他们闻言眉头一拧,质问道:“那人气势那么强,你怎么可能没留意?” 老板赔笑道:“几位客官莫怪,刚才有些忙,小人确实没留意。” 几人对视一眼,只能悻悻地离开。他们只是府中的小厮,受谢雨彤的命令,跟踪伊华然,想瞧瞧他是谁家的公子,并非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所以才会在鹭现身后,那般慌乱。 将军府青竹园,谢雨彤正在摆弄竹林旁的花草,这些花草都是十分名贵的品种,平日里都是她在打理,从不假手于人。 王嬷嬷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行礼道:“夫人。” 谢雨彤舀了一瓢水,小心地浇在兰花上,这些兰花娇贵得很,她精心侍弄三年,今年终于长了花骨朵,再过段时日便能开花了。 “人可带去了正厅?” “回夫人,人走了。”王嬷嬷小心地注意着脚下,避免踩到那些花草,它们可是谢雨彤的宝贝,为此不少下人被处置。 谢雨彤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王嬷嬷,道:“人走了?” “是,奴婢说完夫人交代的话,那尹公子便说改日再来拜访。”王嬷嬷如实说道。 谢雨彤眉头蹙起,道:“那这般说来,那尹公子来的目的不是敏儿,而是将军。” 王嬷嬷认同地点点头,“可这京都文武百官虽多,奴婢却也未曾听过哪家大人姓尹。” 谢雨彤仔细想了想,道:“你可见到那尹公子?” 王嬷嬷摇摇头,“奴婢去时,那尹公子已上了马车,自始至终未曾露面。不过奴婢问了守门的侍卫,他们说那尹公子俊美异常,气度不凡,一副大家公子风范。” “哦?”听王嬷嬷这么说,谢雨彤对伊华然生了几分兴趣,“若当真如此,那这尹公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应该是哪位大人家中的亲眷。他约莫多大年纪?” “据说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今天是秋闱开考的第一日,这个时辰出现,应不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王嬷嬷适时地奉承道:“安少爷才华横溢,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公子哥多得是。” 谢雨彤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安儿确实争气,也不枉我多年栽培。”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又露出愁容,“只是他在庄子上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与我并不亲近。” 王嬷嬷扫了一眼旁边侍候的丫鬟,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丫鬟们见状福了福身,躬身退了下去。 王嬷嬷走到近前,小声劝慰道:“夫人,母子连心,少爷终有一日会明白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 “但愿吧。”谢雨彤叹了口气,又舀了一瓢水,小心翼翼地给她心爱的兰花浇水,道:“我现在只希望他能一举考中进士,这样将军对他也能刮目相看,将他留在将军府。” “他们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将军不会赶少爷回去,夫人放心就是。”跟了谢雨彤多年,王嬷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血浓于水……”谢雨彤讥诮地笑了笑,“若将军当真在意这个,也不会任由他在庄子里十几年不闻不问。” “夫人慎言!”王嬷嬷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您已经忍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将军愿意将人接回,您可不能在这时候使小性子。” 谢雨彤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一腔怨念压了回去,“你放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平阳王府芙蓉园,齐方岑正坐在书房看书,只是半晌不曾翻过一页,很明显是心不在焉。于海站在一旁看着,心情有些复杂,伊华然刚出去不过一个时辰,齐方岑便已经问了七八次‘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了?” 于海正在心里琢磨,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便没有理会。 齐方岑见他不回答,眉头皱了起来,重复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于海终于听清了他的问话,急忙答道:“回主子,公子刚出去一个时辰。” 齐方岑眉头越皱越紧,不悦道:“刚才我问你时,你也是这般说的,怎的,时间是停下了吗?” 于海不禁在心里大呼冤枉,苦哈哈地说道:“主子,您上次问距离这次问,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 齐方岑神情一滞,恼羞成怒道:“不到半盏茶,我就不能问了?我瞧你这几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于海跪倒在地,心里叫苦不迭,“奴才不敢,主子息怒。”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齐方岑有些烦躁地端起旁边的茶杯,喝都未喝一口,便推到一旁,“茶都凉了,也不知换一杯,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是,主子教训的是,奴才这就去给您换杯茶。”于海急忙起身端起茶杯往外走,心里祈祷着:公子,你快点儿回来吧,奴才是伺候不了了。 于海刚出房门,就看到了进院的伊华然,不禁伸手揉了揉眼睛,待确定是本人后,脚步匆匆地迎了过去,热泪盈眶地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您若再不回来,奴才还不知能否活到您回来。” 伊华然被他这一口一个‘回来’弄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刚出去一个时辰吗?” “您是不知道,您出去这段时间,主子光是问奴才时辰,就问了九次。奴才说你刚出去一个时辰,主子就冲奴才发了好大一通火。”于海将手里的茶杯往上端了端,委屈地说道:“这是奴才刚泡的茶,主子竟说茶凉了。公子您摸摸,这茶杯还烫手呢。” 第305章 伊华然听得有些好笑,将茶杯接了过来,道:“知道了,我端进去吧。” “谢公子。”于海松了口气,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伊华然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抬眼看向齐方岑,见他手里拿着书,眼睛却往门口的方向瞄,不禁有些好笑。 齐方岑见他进来,神情微微一怔,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凤眸瞬间亮了起来,却口是心非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回来早了?”伊华然顿住脚步,作势要往外走,“要不我再出去转转,等两个时辰满了,再回来?” “不要!”齐方岑瞬间被打回原形,推着轮椅过去,待来到近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两个时辰到了。” 伊华然眼底漾起笑意,“不对吧,我这才刚出去一个时辰。” “我说到了,就是到了。”齐方岑的手又攥紧了几分。 伊华然将茶杯递了过去,道:“喝口茶,润润喉。” 齐方岑看了看茶杯,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伊华然出声问道:“茶凉吗?” “不凉。”齐方岑下意识地回答。 伊华然闻言轻笑出声,眉眼弯弯地看向齐方岑。 齐方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染上绯红,怒道:“这个奴才,胆子越来越大,果然欠收拾!” 伊华然来到软榻前坐下,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齐方岑跟了过来,将茶杯放在桌上,问道:“华然可如愿见到人了?” “没有。”伊华然瞧了瞧桌上的茶杯,端起来喝了几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道:“谢集不在,我并未进将军府?”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放下的茶杯,嘴角微勾,又听他说的话,感到不悦,道:“他们竟将你们拒之门外?” 他不希望伊华然去将军府是一回事,伊华然被拒之门外是另一回事,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怎能受这种委屈。 伊华然见他误会,解释道:“是我没进去,并非他们拒之门外。” “哦?这是为何?”齐方岑疑惑地看过去。 “阿岑不是不希望我见谢家小姐吗?” 齐方岑闻言心中欢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还有呢?” 见他这样,伊华然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还真是个好哄的男人,即便知道这话是在哄他,依旧这么开心。 “阿岑之前不是怀疑谢信的身份见不得光嘛,若他当真是谢集的儿子,又先被将军夫人见到,阿岑说将军夫人会怎么做?” “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会千方百计地阻挠两父子见面,甚至是杀人灭口。”这种事他见得太多。 “所以在确保见到谢集之前,谢信不能在将军府出现,尤其是在将军夫人面前出现。”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这个素未谋面的将军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此话怎讲?”齐方岑来了兴趣。 “我本是打着谢家小姐的名义登门拜访,去通禀的人却只带回了将军夫人的传话,谢家小姐那边没有丝毫动静,我推测她怕是连消息都没收到。这说明将军府被将军夫人把控得密不透风,能做到这一步,又岂是简单的人物。” “据传谢集与谢雨彤相敬如宾,感情十分好,身边唯一的妾室,还是谢雨彤的陪嫁丫鬟。” 伊华然讥讽地笑了笑,“若感情当真那么好,便不会纳妾。” 齐方岑握住伊华然的手,“华然说得对,若真心爱慕,又怎能容旁人近身。” “男人嘛,都有劣根性。无论初时爱得多么热烈,一旦时间久了,都会腻烦。谁不喜欢年轻的。” “华然可是嫌弃我年纪大?” 伊华然本是随口说说,没承想齐方岑当了真,“我何曾说过这种话?” “你方才说‘谁不喜欢年轻的’。” 伊华然有些好笑,道:“你不年轻吗?” 齐方岑蹙紧了眉,“我比你大四岁。” 伊华然点头,“我知道,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所以华然可是嫌弃我年纪大?” 伊华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阿岑始终保持这样的身材,我就不嫌弃。” 齐方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我不喜欢大腹便便、肚满肠肥的男人。”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松了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变成你说的那样。” 伊华然转移话题道:“我们回来时,身后有尾巴跟着,应该是那位将军夫人的人。” “她是想调查你的身份。” 伊华然点点头,“阿岑说我登门拜访的事,她是否会告知谢集?” “会,这事她瞒得住谢敏,瞒不住谢集。” “谢家小姐是谢集的心头宝,若听说我曾登门拜访,应该会对我有几分兴趣。明日我再去。” “明日还去?”齐方岑眉头蹙起。 伊华然轻抚他的眉心,道:“事情未办妥,自然要去,总不能半途而废。” 齐方岑心中的不悦被他的温柔轻易驱散,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不过只能出去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怕是不够。明日我还要去铺子里瞧瞧,还要忙招工的事,怕是要出去一整日。” “不成!招工的事推到后日。”齐方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不在,我心慌,总觉着度日如年。” 第306章 “明日把事情都处理完,后日便能一整日陪在你身边,不好吗?” 齐方岑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招工的事不能交给旁人吗?” “我不放心。”伊华然反握住齐方岑的手,道:“阿岑,正事要紧,不要耽于情爱。你应该清楚,只有一切尘埃落定,咱们才能有太平日子过。”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耽误正事。只是看不见你,我就会心慌,总会忍不住想你。”齐方岑此时的表现,不就是个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吗? “阿岑可知能让感情长久的秘诀是什么?”伊华然决定循循善诱。 “是什么?” “是新鲜感。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爱,会经过三个阶段,懵懂期、热恋期、平淡期。热恋期是两人感情最浓烈的时期,随后感情便会走下坡路,进入平淡期。要想让感情变得长久,就要延长热恋期,而延长热恋期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新鲜感,只要让对方有持续探索的动力,热恋期便不会结束。阿岑,能明白吗?” 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唉,遇到个黏人又霸道的恋人,想要出个门都这么费劲。 齐方岑怔怔地看着伊华然,想要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给自己出门找理由。 “华然,若我出门办事,出去多久,你会想我?” 伊华然被问得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算我想你,我也会忍着,因为我们都有自己必须做的事,待事做完了,你总会回来的。” “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不够爱我。”齐方岑失落地垂下眸子。 伊华然的心一颤,“阿岑……” “没关系。”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神情愈发落寞,道:“明日你去忙吧,只要你回来就成。” “好,我忙完就回来。” 齐方岑猛地抬头,眼中有懊恼闪过,没想到伊华然竟不为所动。伊华然是接受了他的感情,却不意味着自己会为了爱情放弃一切,他不是恋爱脑。 晚上,齐方岑缠了他许久,若非他中了毒,伊华然的定力够好,怕是早就差枪走火了。 “齐方岑。”伊华然警告地叫了他的全名。 齐方岑明白自己已经触及伊华然忍耐的底线,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老老实实地窝进他怀里。 伊华然看得一阵好笑,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明日,你再如此,我便回秋风园。” “不许!”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随后又委屈巴巴地认错,“我错了,下不为例。” “这可是你说的。” “哦。”齐方岑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伊华然吻了吻他的发顶,“夜深了,睡吧。” 齐方岑的心情瞬间由多云转晴,在伊华然怀里蹭了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第二日,伊华然想早起一会儿,尽快办完事,尽快回来。可齐方岑却突然毒发了,他脸色惨白,眼眶泛红,“华然,我好疼。” 伊华然清楚毒发时的痛苦,用力抱紧他的身子,不断轻吻着他的脸,轻声哄道:“阿岑忍一忍,再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华然,我疼,别走,好不好?” “好,我不走,哪儿都不去。” 第095章 大闹将军府 伊华然本想早点儿出府, 将招工的事处理完,然后便去将军府,谁知齐方岑突然毒发, 不得不留下照顾他,直到巳时中, 才和谢信一同出了王府。 他来到牙行,将报名的绣娘全部召集起来,统一分发针线, 以及刺绣要用的工具,让她们任意发挥,在一个时辰内绣一幅绣品出来, 以此作为录用的标准。 那些绣娘年龄不一,有的仅有十二三岁, 有的却已头发花白;有的穿着体面,有的身上打着补丁。在伊华然面前, 她们都是一样的, 是否被录用, 只看她们的绣工如何, 与其他因素无关。 待香炉里的香燃尽,伊华然宣布时辰到,所有人必须放下手里的针线和绣品,离开座位, 站到一旁。 伊华然一一看过她们的绣品,从中挑选了二十人,让谢信将她们的名字记录在册, 叮嘱她们三日后正式上工,便和谢信一起出了牙行。 “公子!” 伊华然刚想上马车, 就见旁边窜出一个黑影,护在一旁的鹰上前拦住,发现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眼通红地哀求道:“公子,求求您收了奴婢吧,奴婢保证会好好学刺绣,奴婢不要那么多工钱,只要一半就好,求公子发发善心,给奴婢一个机会。” 伊华然打量着她,虽然她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却皮肤白皙,双手更是没有干过重活的痕迹,不像是苦出身。 方才参加考核的绣娘们纷纷从牙行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 伊华然淡淡地说道:“你的绣品并未达到要求,为了公平起见,我不能用你,你还是另寻出路吧。” 伊华然说完没再理会那少女,径直上了马车。那少女见状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谢信,谢信仅是看了一眼,便也跟着上了马车。在谢信心里,伊华然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他不会有半分质疑。 鹰松开少女,坐在了车辕上,鹭一扬马鞭,马车便缓缓朝前驶去。少女跪在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引来不少同情的目光,对着驶去的马车指指点点。 第307章 待马车驶出去,伊华然吩咐道:“鹰,查一下少女的身世。” 鹰和鹭对视一眼,随即应声道:“是,公子。” 鹰在拐角处跳下马车,隐在人群中,朝少女所在的方向看去,那少女跪在地上哭了一会儿,便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鹰见状悄悄跟上。 鹭出声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何处?” 伊华然想了想,道:“回府吧。” 刚过午时,距离谢集回府,还有近两个时辰,他想回王府用完午膳,睡一会儿再去将军府。 齐方岑正在东厢房用膳,伊华然不在,即便面前的饭菜做得再精致,他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放在了筷子,正欲叫人将饭菜收拾了,就听门外有人说话。 “奴才见过公子。” 齐方岑闻言一怔,无精打采的凤眸瞬间亮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房门的方向。房门被打开,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门口,他眉眼弯弯,嘴角忍不住上扬,问道:“华然,你怎么回来了?” “回家吃饭。”伊华然说得理所当然,几步便走了过来,坐在了齐方岑对面,看看面前的饭菜,问道:“阿岑这是吃了,还是没吃?” “还没呢。”‘回家’这两个字,让齐方岑心头一颤,心中越发欢喜,急忙回了一句,随即扬声说道:“来人,再准备一副碗筷。” 门口的内侍应了一声,很快便拿来了碗筷。 齐方岑殷勤地给他挑着鱼刺,将鱼肉放进他的碗里,笑着说道:“今儿的鱼特别鲜美,你尝尝。” 伊华然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尝了尝,点头说道:“确实鲜美!阿岑不吃吗?” “吃,怎么不吃。”齐方岑话虽是这么说,手却又伸向了那条鱼,认真地挑完鱼刺,熟练地放进伊华然的碗里。 伊华然见他眉眼弯弯,高兴得就好似得了糖果的孩子,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发现回来吃饭,是个很好的决定。他夹了些齐方岑爱吃的菜,放进他碗里,道:“别光顾着我,阿岑也吃。” 齐方岑顿时笑眯了眼,夹起碗里的菜吃了起来,方才还没什么胃口,如今吃得格外香,“华然下午还出去吗?” 伊华然点点头,见他吃得香,又给他夹了块排骨,“下午要去将军府。” 齐方岑眼巴巴地看着他,“华然中午回来,可是想我了?” 看着他眼里的期待,伊华然也没矫情,直接点了头,“想回来瞧瞧,阿岑有没有好好吃饭?” 齐方岑闻言一怔,虽然他心有期待,却未曾想过伊华然会这般爽快地承认,嘴角止不住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住,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见他这副傻样,伊华然有些好笑,心里也体会到了甜蜜的滋味,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一顿饭下来,齐方岑吃了两碗饭,若非伊华然觉得他较以往多吃了不少,及时叫停,他这会儿三碗饭都下肚了。 两人消了会儿食,便一起上床午睡,齐方岑如猫儿一般窝在他的怀里,睡得格外安心。伊华然也一样,最后还是被齐方岑亲醒的,一下又一下,就好似小鸡在啄食。伊华然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去,直到许久后两人才分开。齐方岑被吻得七荤八素,身子瘫软地趴在伊华然身上,不停地喘息着。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的跳动,突然觉得幸福是如此简单。 过了好一会儿,伊华然才轻轻拍拍他的背,“阿岑,该起了。” 齐方岑在他身上蹭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齐方岑坐在轮椅上,看着伊华然穿上外衣,眉头越皱越紧,道:“华然,这套衣服不好,换一套吧。” 伊华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素白色绣着丹顶鹤的长衫,疑惑地问道:“哪里不好?” 就是太好了,衬得他更像是不食烟火的谪仙,所以才不好。 话自然不能明说,不过齐方岑很快便想了个理由,“换身黑色的吧,你去将军府,穿白色会输了气势。” 伊华然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皱眉道:“我好似没有黑色的衣物。” “没有吗?”齐方岑的眉头皱紧,“自回到王府,前前后后我让人给你做了几十套衣服吗?一套黑色的都没有?” “几十套?”伊华然神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许是哪里出了差错,秋风园好似就十几套衣服。” 齐方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扬声说道:“于海,进来。” 于海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主子,公子。” “我让人给华然做的衣服呢?怎么华然说只有十几套?” “十几套?不可能啊?”于海也跟着皱起了眉,疑惑道:“若奴才没记错,主子前前后后给公子做了五十多套衣服,都在箱子里放着呢?” “华然说秋风园里只有十几套衣服。” 于海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道:“都是奴才的错,忘了跟公子说,秋风园确实只有十几套衣服,剩下的衣服都被奴才放在了芙蓉园,与主子的衣物放在了一处,以免来回取衣服麻烦。” 齐方岑闻言也跟着舒展了眉头,还给了于海一个赞赏的眼神,道:“去取一套黑色的衣服来。” “黑色的?”于海瞧了一眼伊华然身上的衣服,果断地点点头,道:“好,奴才这就去。” 第308章 于海心中暗想:若公子穿着一身出去,指不定招来多少桃花。 “还有头饰,黑色的衣物不能用白玉发簪。” 于海适时地问道:“那主子觉得要用什么发簪合适?” 齐方岑想了想,道:“金簪吧。”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很快,于海便拿着衣物和头饰回来,一副并非纯黑,而是黑红搭配,布料上有暗纹,是水流形状,若不是在阳光下,根本看不出。那发冠是纯黄金打造,中间是一颗红色的宝石,打眼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伊华然拿着衣服转到屏风后换上,待他穿戴整齐出来时,仿佛换了一个人,温和的气场消失,被冷峻疏离取代,一身贵气逼人,仿佛真正的皇亲贵胄,摄人心魄,让人不敢直视。 齐方岑皱着眉头端详着,出声说道:“这一身也不好。” 伊华然上下看看,问道:“哪里不好?” “太招摇!”齐方岑抬眸看向伊华然的脸,道:“要不华然化个丑妆?”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突然明白症结所在,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谢家小姐见过我这张脸。” 齐方岑心里不舒服,再次生出将伊华然藏起来的想法,道:“那就选一套最不起眼的衣服。” 于海非常赞同齐方岑的想法,这套衣服确实太招摇了,这简直男女通吃。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扑上来,受罪的又是他。于海翻箱倒柜,终于找了一套灰色的衣服,又拿了一根檀香木做的发簪,这才满意地回了东厢房。 伊华然接过衣服,无奈道:“这是最后一套,不行也得行。” 伊华然换好衣服出来,齐方岑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虽然这套衣服他穿起来依旧好看,可相较于以上两套,要低调得多,不过配上那檀香木做的发簪,更多了几分飘逸洒脱的味道。 “就这身吧。”齐方岑勉勉强强地松了口。 尽管房间里温度不高,可折腾半晌,伊华然身上还是有了汗,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又补了补妆,这才在齐方岑依依不舍的眸光中,出了芙蓉园。 伊华然上了马车,从侧门出了平阳王府,在京都转悠了几圈,确定将身后的尾巴甩掉后,这才朝着将军府驶去。 见鹰回来,伊华然出声问道:“那少女的身份可查清了?” “她是原大理寺少卿吴妄之的庶女,叫吴春婷。” “原大理寺少卿之女?那吴妄之犯了何事?” 鹰如实答道:“贪腐。被皇上下旨抄家,吴家男子被押入大牢,不久后将发配边疆。吴家女眷在西城租了个宅子,病的病,逃的逃,如今已经没了银钱度日。” 伊华然接着问道:“这吴妄之是谁的人?” “是禹王的人。” “禹王的人?”伊华然的眉头皱紧,“可将此事禀告世子?” 鹰顿了顿,道:“属下已经递了条子。” 伊华然就此打住,没再多问。齐方宇的人突然找上他,不得不让他心生怀疑,难道他被盯上了?转念一想,他来京都后虽然甚少出门,却并非完全不进出,以齐方宇对齐方岑的忌惮,盯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这安插,未免他刻意了些。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外,这次伊华然并未下车,而是派鹰过去询问,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 “公子,将军回来了。” 伊华然看向谢信,道:“我教你的,可还记得?” 谢信点点头,道:“公子放心,我记得。” “那就走吧。”伊华然起身下了马车,谢信紧随其后。 伊华然看向门口的守卫,还是昨日的两人,走上前拱了拱手,道:“劳烦两位进去通禀一声。” 那侍卫客气道:“将军吩咐过,若公子今日再来,便让公子直接进府。” 伊华然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谢信,抬脚进了将军府的大门。门房已经在一旁等着,见几人进来,恭敬道:“公子请随奴才来。” 伊华然跟在门房身后,朝着里面走去,径直来到了前厅。 “公子在此稍候,将军忙完便过来。” 伊华然应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谢信垂手站在他身旁,鹰和鹭则站在他身后。刚坐下不久,便有丫鬟上了茶点,他也不客气,该吃吃,该喝喝,悠然自得地等着,仿佛在自己家。 一炷香过去,依旧没人过来,伊华然微微笑了笑,起身说道:“既然将军不便待客,那我们便回去吧。” “是,公子。”谢信跟着应声,小脸上尽是不满。 伊华然起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脚就往外走,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住,道:“公子稍候,我们将军忙完就来。” 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淡了,身上洒脱恣意的气质骤变,“你们将军事忙,我也并非无事可做,既然将军府不懂待客之道,我也不便奉陪。”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不待小厮说完,鹰便上前,撞开了他,护着伊华然走了出去,谢信紧随其后,还不忘狠狠瞪了小厮一眼。 小厮见状急忙追了上去,朝着同伴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便有一队侍卫围了上来。 伊华然扫了一眼众人,冷笑一声,道:“将军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尹某大开眼界。既如此,那便动手吧。” 鹰和鹭对视一眼,抽出兵刃,便朝最前方的侍卫便冲了过去。侍卫没想到在将军府,伊华然竟说动手就动手,急忙抽出兵刃与他们打在一处。 第309章 伊华然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树,快速在谢信耳边说了一句,趁人没注意,找了个上风口,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里面的粉末,顺着风向众人洒了过去。 “掩住口鼻。” 听到伊华然的提醒,鹰和鹭反应迅速,及时屏住呼吸。而那些侍卫不明所以,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吸入了迷药,‘砰砰砰’,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转瞬的工夫,院子里还站着的就只剩他们四人。 伊华然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冷眼看着倒地的众人。站在远处的丫鬟看到这一幕,被吓得花容失色,想要逃,却被绊倒在地。伊华然仅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抬脚就走。 谢信跟在伊华然身后,明亮的眸子里尽是崇拜之色,压根没想过,这里有可能是他家。鹰和鹭看向伊华然的眼神也满是惊讶,他们可是在人家地盘上,这不仅说动手就动手,还一下撂倒一群人,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往外走了没几步,就瞧见远处走来三个人,为首的人人高马大,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常服,头上戴着黄金发冠,瞧着气势十足。伊华然瞧着他的这身打扮,忍不住想道:这一身果然招摇! 待谢集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原本就严肃的脸又多了几分阴沉。 伊华然停下脚步,依旧捂着口鼻,以防吸入空气中残存的迷药。不过他并未提醒来人的打算,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跟在谢集身后,穿着一身儒服的男子似乎察觉了不对,上前一步拦住了谢集,提醒道:“将军,小心。” 可惜啊,已经晚了,谢集刚想说话,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踉跄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人身上,而提醒他的男子,也在下一刻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砰砰’,又是两声闷响,谢集和被他撞上的人,也相继倒在了地上。 鹰见识过这种迷药的威力,而鹭是第一次见,不禁瞠目结舌,道:“这药竟有如此威力?” 鹰提醒道:“你小心些,莫要阴沟里翻船。” 伊华然吩咐道:“去将厅里的茶端来。” 鹰应声,转身进了前厅,将冷掉的茶端了过来。伊华然指了指地上的谢集,道:“泼。” 鹰屏住呼吸,将茶水泼在了谢集脸上。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信,道:“过去守着。” 谢信一怔,随即朝着谢集走去,低头看着地上的男子,这张脸与他竟有七八分相似。 随着茶水泼在脸上,谢集的眉头皱了皱,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旁边守着的谢信。虽然他掩住了口鼻,可那双眼睛露在外面,还有那张熟悉无比的帕子。 谢集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随即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把夺过了那张帕子。帕子上绣着个‘彤’字,这针脚这花样,分明是他心爱之人的贴身之物。 “把帕子还我!”谢信见帕子被抢走,顿时急了。 谢集抬眸看向谢信,再次震惊地瞪大眼睛,这张与他年少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谢信见他看着自己发呆,再次出声说道:“把帕子还我!” 谢集回了神,一把攥住谢信的手腕,道:“这帕子是谁的?” 谢信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随后又如炸毛的小兽,凶巴巴地吼道:“这是我娘的帕子,你快还我!” 谢集的眼睛亮了,再次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不待谢信回答,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看到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带着小厮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看到前厅在歪歪斜斜躺了一地的人,不禁大惊失色,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信见谢集看向来人,趁机夺过帕子,挣开他的手,捂住口鼻,脚步飞快地跑到了伊华然身旁。 “将军,您怎么了?”谢雨桐见谢集狼狈坐在地上,急忙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谢集身上慢慢有了力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撑起身子站起来。谢雨桐见状急忙上前扶了一把,谢集却拂开谢雨桐,扫了一眼站立在前厅门外的四人,目光最后锁定在伊华然身上。 “你是谁?” “我姓尹,见过将军。”伊华然拿开帕子,行了一礼。 “在我将军府行凶,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谢集眼神一冷,眼中闪过杀意。 “前日尹某救了谢小姐,谢小姐感激尹某,便说要报答尹某,尹某当日有事,不便久留,便与谢小姐相约,改日登门拜访。没承想尹某登门,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尹某虽不如将军身份尊贵,却也不是无事可做,不想因此浪费时间,便想离开,谁知竟有许多侍卫阻拦,尹某不得已才出手自卫。”伊华然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他们不过中了迷药,一瓢凉水便可让人清醒。” 当谢雨桐看清伊华然的脸时,不禁为之惊艳,但听清他说的话,那惊艳便变成了震惊。堂堂将军府被人撂倒了一片,这说出去谁能信,这不是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吗? “巧舌如簧!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休想离开将军府。” 伊华然再次捂住口鼻,道:“将军府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霸道,尹某当真是长见识了。若是此事传出去,不知这将军府的声誉是否还保得住。” 第310章 “只要你们走不了,此事便不会传出去。”谢集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威胁。 鹰和鹭手持兵刃,将伊华然护在身后。 “呵。”伊华然轻笑一声,将两人推开,脸上不见丝毫慌张,道:“将军以为尹某为何一直掩住口鼻?” 谢集一怔,随即变了脸色,道:“你下毒!” 伊华然眉眼带笑,笑容却不达眼底,道:“将军此时再掩住口鼻,已没了用处。” 谢雨桐闻言眼中闪过惊惧之色,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将军府下毒,你可知这是犯了死罪!” “既然死罪难逃,那便拉着将军和将军夫人陪葬,倒也不亏。就是没想到救人还救出了祸端,也不曾想到堂堂护国大将军,竟是恩将仇报之人,早知今日,尹某便不该多管闲事。” 谢集定定地看着伊华然,道:“你在危言耸听?” “将军若不信,不妨看看自己的手。” 谢集抬手一看,竟发现掌心漆黑一片,不由心中大骇。谢雨桐也看向了自己的手,正如谢集一般,漆黑如墨。 谢雨桐惊惶失措地说道:“将军,我们……我们真的中毒了!” “将军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毒发,七窍流血而亡。” 谢集的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面前这人长得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竟有如此毒辣的手段。 “敏儿惊马,是你设计?” “将军想多了,那日我是正巧撞上。” “就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以为你这般说,我会信?” “将军不信,我也无法,我这人素来性子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用将军府所有人的命,换我们四个,怎么算都是物超所值。” “将军,您许是想多了,这位公子登门拜访,应是仰慕将军。”谢雨桐脸色煞白,急忙劝道:“将军,您就算不为妾身想,也该为敏儿和梨儿想吧,难道将军要因为自己的猜疑,断送她们的性命?” “将军,我们不想死!” 跟随谢雨桐过来的丫鬟小厮相继跪了下来,个个惊惶失措。 第096章 挟持大将军 将军府, 前厅门外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伊华然长身玉立,与一身肃杀之气的谢集对峙。 谢集无视跪在地上的下人们, 目光锁定在伊华然身上,冷声问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 道:“是谢小姐说要报答尹某,再加上尹某对将军颇为仰慕,这才来将军府拜会。若是将军不想报答, 直说便可,尹某不在乎那点谢礼。何必拿尹某寻开心?” 谢集冷冷地盯着他,明显是不信他说的话。 “看来将军是不信我。”伊华然沉吟片刻, 道:“一万两,若将军肯出一万两谢礼, 我即刻给将军解药,带着我的人马上走,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如何?” “你把将军府当成什么, 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 “此事是将军理亏,不是尹某,搞成如今这副局面,也是将军的错, 尹某只是为了自保。”伊华然的表情淡了几分,道:“尹某再次提醒将军,距离毒发已不足半个时辰, 将军还是早下决断为好。” 谢雨彤闻言越发心慌,急忙说道:“将军, 尹公子救了敏儿的性命,一万两谢礼是应该的,臣妾这就吩咐人准备。” “还是将军夫人明事理。”伊华然朝着谢雨桐笑笑,道:“对了,这毒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中毒的时间越长,损伤越大。夫人还是快些准备为好。” 谢雨彤哪还敢耽搁,急忙吩咐人去准备,又命人将谢敏叫来。她清楚在谢集心里,她的地位远不如谢敏,也就只有谢敏能劝得动他。 很快,谢敏便收到了消息,待她赶到时也被现场的画面震撼,地上躺了许多人,不知生死,伊华然便站在其中,与谢集对峙。 “这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冷眼看她,“谢小姐,尹某是救了你,不是害了你,若不是你硬要拦住尹某,说要报答尹某,尹某也不会登门拜访。没承想谢将军不仅轻慢尹某,还试图囚禁尹某,尹某真是悔之莫及,当初就不该救你。” 谢敏闻言看向谢集,有些不敢置信,道:“兄长,当日若非尹公子相救,如今敏儿即便不死,也会重伤。您怎能如此对待我的救命恩人?” “敏儿,你天真烂漫,不知人心险恶,这人不似你想象得那般简单。”谢集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这些人都是他动的手。” 谢敏一怔,壮着胆子走到那些人身前,伸手摸了摸他们的鼻息,不禁长出一口气,道:“兄长,他们都无事,只是中了迷药。那日惊马,尹公子便是用了迷药,将惊马迷晕,敏儿才得救。” “不止迷药,他还下了毒。”谢集伸出手,给谢敏看。 谢敏见他掌心漆黑,不禁惊呼出声,抬头看向伊华然,眼中闪烁着惊惧,还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尹公子,你……” “尹某本想离开,这些侍卫出面阻拦,尹某便用迷药迷晕了他们。后来,谢将军出现,便扬言让尹某出不了将军府,尹某这才不得已出手自救。”伊华然看向谢集,讥诮地说道:“谢将军果然是纵横朝野的大人物,对自己的亲妹妹说话,都只说五分。” 见谢敏看过来的眼神变了,谢集的脸色很难看,冷声说道:“你蒙骗得了他们,蒙骗不了我。” 第311章 “呵,原本尹某还对护国将军多有仰慕,得知谢小姐的身份后,便想着登门拜访,没想到竟是这般刚愎自用,果然是传闻不如见面。” 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被谢雨彤派出去取银两的丫鬟跑了回来,将手中的银票递给谢雨彤,气喘吁吁地说道:“夫人,银票、银票取来了。” 谢雨彤急忙接过银票,随即看向伊华然,道:“尹公子,这是一万两。” 伊华然转头看了鹰一眼,鹰会意,抬脚走了过去,从谢雨彤手中接过了银票,随后又回到了伊华然的身边,“公子,正好一万两。” 伊华然点点头,转头看向谢敏,笑着说道:“还得劳烦谢小姐送我们一程。” “不行!”不待谢敏说话,谢集率先开了口。 “将军,尹某本无意得罪,这般做也只是为了身家性命,不会将谢小姐如何。” “敏儿是女子,若跟你走,就是毁了名节。” 谢集看得出谢敏对伊华然有好感,但伊华然身份不明,又是这般做派,他绝不可能将心爱的妹妹嫁与他。 “将军的一片拳拳爱妹之心,尹某甚是感动,不如将军随我们走一趟,如何?” 谢集瞥了一眼站在伊华然旁边的谢信一眼,道:“好。” 谢雨彤一怔,急忙出声阻止,道:“将军,您不能去!” 谢敏出声说道:“兄长,一切皆因敏儿而起,便让敏儿走这一趟吧。” “我决定的事不容他人置喙!”谢集朝着伊华然走了过去。 伊华然看了看鹰,鹰会意,待谢集走到近前,便站到他身旁。 “那便走吧。” 伊华然抬脚走了出去,在场的众人不敢阻拦,不待他靠近,便纷纷躲开,好似他是瘟疫一般。 见他们走了出去,谢雨彤慌忙说道:“尹公子,你答应的解药。” 伊华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弯腰放在地上,道:“煮一锅水,将药化开,一人一碗饮用便可。” 待伊华然走远,谢雨彤急忙上前,将解药拿了起来,吩咐道:“赶紧去煮水!” 众人来到门口,伊华然转头看向跟过来的谢敏,道:“谢小姐放心,我只是想保住性命,待我们出了城,便会放谢将军离开。” 谢敏看看谢集,又看看伊华然,神情有些复杂,“尹公子,实在抱歉,兄长也是怕我受人蒙骗,做事才这般极端,还请尹公子见谅。” 伊华然瞥了谢集一眼,见他眉头皱紧,看向自己的眼神凶狠,不在意地笑笑,道:“尹某瞧着这偌大的将军府,就谢小姐是个明白人,那日尹某也算没救错人。尹某还得出城,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尹公子慢走。” 谢敏福了福身,敛起眼底难过的情绪。她心里清楚,事情闹成这样,她和伊华然断然没了可能,那悄悄生出的情愫只能默默埋葬。 伊华然回了一礼,便转身走向门边停着的马车,待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鹰一扬马鞭,马车便缓缓驶了出去。 因为有谢集跟着,谢敏又对伊华然礼遇有加,门口的侍卫便未曾对他们有所阻拦。 马车上,伊华然拿开了帕子,转头看向谢集,见他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道:“将军不必如此看我,我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 谢集定定地看着伊华然,“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伊华然收起倨傲之色,目光淡淡地看过去,道:“目的自然是将将军带出将军府。” 谢集闻言看向乖乖坐在旁边的谢信,突然明白了什么,道:“你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在进将军府之前,尹某还思量着该找个什么由头,让将军随尹某离开。谁知将军不仅晾了尹某一炷香的工夫,还不打算让尹某轻易离开,刚好将这由头送到尹某手上,尹某便只好顺水推舟,大闹了将军府。” 谢集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没想到自己竟被面前的青年牵着鼻子走,“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等不得?”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不瞒将军,我只有两个时辰的出门时间,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 谢集看了谢信一眼,道:“他是谁?” 伊华然伸手摸了摸谢信的脑袋,道:“他叫谢信,今年十五。我遇到他时,他是个乞儿,见他机灵便留在了身边。” “谢信……”谢集看向谢信,神情中有着难掩的激动。 “他说自己的父母在京都,是谢家的人,我进京这段时日,一直在帮他寻找。”伊华然转开视线看向谢集,道:“前日我无意间救下谢小姐,本无心久留,却在见到谢小姐之后,改变了主意。” 伊华然并未把话说完,谢集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谢敏确实与谢信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因为谢信一直用帕子捂着口鼻,加之伊华然光芒太盛,众人这才没留意到他。 谢集问谢信,“那帕子是谁给你的?” 面对谢集,谢信有几分紧张,转头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如实说便可。” 谢信见状心中的紧张消失,如实说道:“这是爷爷在捡到我时,在我的襁褓中发现的。” “捡到你?”谢集怔了怔,随即问道:“你娘呢?” “我娘死了。”谢信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第312章 “死了……”谢集怔忪半晌,随后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挺直的腰背垮了下去。 谢信见状有些不安,往伊华然的身边靠了靠,伊华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过了好半晌,谢集才重新开了口,只是那声音有些干涩,“你娘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爷爷没见过我娘,是我娘留下的书信中是这么写的。” 谢集抬头看向谢信,眼眶通红,眼神中压抑着无边的痛苦,道:“她留下的信呢,还写了什么?” “爷爷说那日下大雨,屋子漏雨,把信泡烂了。爷爷说信上说娘亲叫谢雨桐,家在京都。”爷爷佝偻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谢信眼眶红了起来,他想爷爷了。 谢集哽咽道:“还有吗?” 谢信摇摇头,道:“没了。” “没了?”谢集两眼含泪,哽咽道:“她竟一句话也不曾留给我?” 见他如此,谢信眉头微蹙,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是我爹吗?” 其实不用问,就两人的长相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谢集点点头,道:“是。” 谢信质问道:“若你是我爹,那我娘为何会病死在江南?” 谢集看着他,脸上除了悲痛外,还有无尽的悔恨,“我不知她去了江南,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她,可……” 谢信冷淡地看着谢集,在来到京都之后,他曾无数次幻想寻到亲人的场景,本以为自己会无比激动,可如今看着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他的心却无比平静,竟掀不起丝毫波澜。 伊华然也惊讶于谢信的态度,不过他并未深究,出声问道:“听闻将军夫人也叫谢雨彤,这个谢雨彤与谢信的母亲是何关系?” 谢集用手擦了擦眼泪,“这件事是将军府的家事,不便告知。”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个伊华然能够理解,也没打算纠缠,“既然不便告知,那尹某也不再多问。尹某只想知道,若谢信回到将军府,将军对外会怎么说。” 谢信闻言下意识地抓住了伊华然的衣袖,道:“公子,我想留在您身边。” 谢集这次没有犹豫,出声说道:“信儿回到将军府,便是将军府的嫡子,对外便说遗落在外,如今终于寻回。” “听闻将军夫人的膝下只有一女,与谢信的年纪相差无几,遗落在外的嫡子,是否有些说不通?” 谢集想了想,道:“就说当年她生的是双生子,信儿身子不好,自幼养在别处。” 不待伊华然说话,谢信率先开了口,“那我娘呢?你便没打算给我娘一个名分?” “你娘就是谢雨彤,将军府的正牌夫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漏嘴,谢集转头看向伊华然。 “也就是说如今的将军夫人只是冒名顶替。” 谢集的脸色有些难看,很明显被伊华然猜中了。 伊华然无视他的脸色,道:“看来我不能将谢信交给将军。” “为何?”谢集眉头皱紧。 伊华然直言道:“您那位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谢信虽做过一段时间的乞儿,却不谙世事,天性率真,若被接回将军府,我怕他会被夫人吃得连渣儿都不剩。在我这儿,虽不能给他个高贵的身份,至少能让他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地长大。” “公子,我想留下。”谢信再次表达自己的意愿。 谢集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不会让她伤害信儿。” “将军虽是一家之主,却不能时时关注后宅,您那位夫人要想对谢信动手,有的是机会。”伊华然安抚地攥住谢信的手,道:“谢信是我救回来的,我断不会让他置身险地。” “公子,身后的尾巴甩掉了。”车外传来鹰的说话声。 “那就停车吧。”伊华然吩咐了一句。 马车停下,谢集面容严肃地看着伊华然,“他是我谢家的骨血,将军府未来的继承人,我必须带他回去。” “在我这里,他只是谢信。”伊华然正了脸色,道:“我可以不问将军府的家事,但我必须保证谢信的安全。多谢将军相送,将军可以下车了。” 谢集突然暴起,朝着伊华然挥去了拳头,伊华然面色一凛,躲过那一拳,攥住了谢集的手腕,随后便是一个肘击,谢集没想到伊华然会武,急忙格挡,却还是被他击中,顾不得疼痛,即刻反击,就这样两人在狭窄的车厢内交起了手。 “别动!”冰凉的触感自脖颈处传来,随后便是微微的刺痛,一把匕首横在他的脖颈处,伊华然冷眼看着他。 “你究竟是谁?” 这人不仅长了副好相貌,还有这么好的功夫,却从未在京都听人提起过,这不得不让他怀疑。 伊华然并未回答谢集,而是吩咐道:“鹰,把人扔下去。” “是,公子。” 方才他们便听到了里面有打斗的声音,想出手帮忙,奈何车厢内太窄,又被伊华然阻止,便只能在外面看着。 鹰拿了根绳子,将谢集的双手捆上,拉着他下了马车。 谢集看向谢信,道:“我是你父亲,你当真不跟我走?” “你是大将军,在京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却让我们母子流落在外,以至于娘亲病死街头,我沦落为乞儿,你不配做娘的夫君,也不配做我的父亲。”谢信说着红了眼眶。 伊华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将军若想接回谢信,便先将将军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处理好吧。” 第313章 伊华然又看向鹭,“走吧,该回去了。” 鹭应声,放下车帘,一挥马鞭,马车便向前驶了出去。鹰没有跟上,而是看着谢集,直到马车离开视线范围内,这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集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脸上闪过阴郁之色,抬脚走向一个卖剪刀的摊位前,买了把剪刀,剪断了手腕上的绳子,随即便朝着将军府走去。 马车上,见谢信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伊华然出声问道:“有话便直说。” “公子,您好似还没给他解毒。” “怎么,担心了?”伊华然忍不住调侃道:“也不知是谁,方才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谢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嘴硬道:“我只是怕他死了,会给公子惹来麻烦。”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你放心,他没中毒。” 谢信疑惑地问道:“没中毒怎会掌心发黑?” “那药只会让人的掌心发黑,并无其他作用。”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当真不想回去?” “不想。”谢信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只想留在公子身边。” “回去你就是将军府的嫡子,身份尊贵,无论是走科举,还是继承军职,都比现在要轻松得多。”伊华然与他分析利弊。 “他没有养育我一日,凭什么让他平白捡个这么大的儿子。况且,我不想认别人当我娘。” 听得出谢信对谢集的怨念很深,伊华然笑了笑,“你若不愿,那便不去。” 谢信闻言心下高兴,道:“谢公子。公子放心,我定努力读书,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为公子争光!” “好。”伊华然鼓励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一炷香后,马车驶进平阳王府,伊华然刚要回芙蓉园,正巧遇到了回府的齐恒。他们急忙上前,行礼道:“草民(属下)见过王爷。” 自伊华然回到平阳王府,齐恒只听柳如珺提起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他上下打量着伊华然,惊讶于他俊美的相貌,道:“你叫尹无名?” “是。” “之前的事本王听说了,你做得不错,以后好好辅佐世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草民明白。” “去忙吧。” “草民告退。”伊华然躬身退下,谢信紧随其后。 齐恒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小声说道:“我怎么瞧着那少年有些眼熟。” 站在一旁的禄禧出声说道:“回王爷,那少年也是世子从江南带回来的,您以前并未见过。” “不止那少年,还有这尹无名……” 芙蓉园东厢房门外,于海见伊华然回来,急忙迎了过去,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走得太快,伊华然有些喘/息,道:“世子又怎么折腾你了?” 于海小声说道:“这回倒没折腾奴才,就是脸色阴沉得吓人。” “嗯,我知道了,你去传膳吧,也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奴才这就去。” 伊华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齐方岑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头,一副‘我在生气,快过来哄我’的模样。 伊华然看得一阵好笑,却并未上前,而是径直来到软榻前坐下,解开腰带,脱掉外衫,刚露出中衣,便看到了沾染在上面的血迹。 齐方岑虽然眼睛没看向伊华然,却支着耳朵听着,见伊华然迟迟不过来哄他,心里越发气闷,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见他脱掉了外衫,不禁微微一怔,紧接着便看到了中衣上的那抹血红。心骤然一痛,他推着轮椅过去,正好看到伊华然掀开中衣,露出撕裂的伤口。 “怎么弄的?”齐方岑的脸阴沉得可怕。 伊华然忍着疼笑笑,安抚道:“和谢集交手弄的,不碍事。” “他敢伤你!”齐方岑眼中闪过杀意。 伊华然见状心里一惊,急忙哄道:“他也没讨到好,眼睛都被我打肿了,而且我这一趟出去,还赚了他一万两银子。” “你救了他儿子,还救了他妹妹,区区一万两算得了什么?”齐方岑的语气越来越冷,道:“鹰和鹭呢?知道你身上有伤,还放任谢集和你交手,他们干什么吃的?” 伊华然见他真的动了气,心中有些无奈,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轻声说道:“阿岑,帮我上药。” 齐方岑听得心头一颤,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些许,被心疼取代,“有人跟着,何必自己出手,下次莫要再逞强。” “好。”伊华然满口答应。 “来人,去把余明磊叫来。” “是,主子。”门外的人应声。 听到齐方岑的吩咐,伊华然有些惊讶,以往他能动手的,绝不会叫余明磊,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发生了何事,谢集为何要跟你动手?”齐方岑尽量挺直腰背,让伊华然靠得舒服些。 “今日我带人大闹了将军府。”伊华然将在将军府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齐方岑听完,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堂堂将军府,光是侍卫就有上百,竟被四个人给平趟了,不仅讹了一万两,还挟持了护国大将军……这若非亲眼所见,便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伊华然无辜地眨眨眼,道:“阿岑怎么如此看我?” 第314章 “若哪日你想走,我好似真的拦不住。” 伊华然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阿岑是怎么将它们联系到一处的?” “华然身上有多少药?”齐方岑说完便朝伊华然伸出了手。 伊华然好笑地攥住他的手,道:“成百上千种,就连这头发上都是药。” “今日你回来晚了。”齐方岑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控诉和委屈。 伊华然点点头,“与谢集纠缠得太久,晚了一炷香的工夫。” “那华然要怎么补偿我?” 伊华然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补偿。” “不够。”齐方岑不满,决定得寸进尺。 伊华然挑挑眉,“那阿岑以为要怎样才够?” 齐方岑凑了上来,含住了他的唇,正要加深这个吻,便听到于海的声音,“主子,晚膳拿来了。” 齐方岑眼神一暗,恼怒道:“等着!” 于海被吓了一跳,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唯恐被迁怒,不敢再问。 伊华然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挡住又凑上来的唇,道:“晚上再补,此时确实有些不便。” 齐方岑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伤,道:“华然可要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第097章 争吵 余明磊帮伊华然处理了伤口, 再三叮嘱过后,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于海让人摆膳,齐方岑瞧了一眼, 在伊华然哀怨的眼神中,让人将辣菜全部撤走。 伊华然看着面前清淡无比的饭菜, 终于忍无可忍,道:“世子这是故意的?” 听他连称呼都改了,齐方岑便知他是生了气, 只是并未妥协,“以后若再受伤,便只有这些饭菜。” 虽然清楚齐方岑这是为了他好, 但该争取的权益还是要争取,若日日让他吃这种寡淡的饭菜, 还不如饿死。 “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不算什么, 不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若我伤了, 华然可会心疼?” 伊华然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受伤的地方, 道:“你体内有毒, 不能受伤,我与你情况不同。” “我只问你是否会心疼。” 伊华然不由一阵语塞,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以后我会注意, 能不出手,便不出手。可万一……” “没有万一!也不许有万一!”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定定地看着他, 道:“若你敢让自己置身于险地,我会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所有人!” 看着齐方岑眼底的认真,伊华然的心为之一颤,这人说的是真的,并非什么霸总语录,而且他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世子这是想让我死不瞑目?还是想让我带着满身的罪孽,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齐方岑眼神闪了闪,道:“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我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少一个又怎能算一双人?” 面对如此深沉的爱,伊华然感觉有些窒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不愿再争辩什么,低头吃起了饭。饭菜寡淡,心情沉闷,伊华然仅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起身说道:“我有事回秋风园,过会儿回来。” “有事吩咐他们去做,你……” “我是囚犯吗?”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烦躁地看过去,“若是,我不该待在这儿,我该去地牢。若不是,我为何一点自由都没有?” “今日分明是你做错了事……”委屈迅速在齐方岑眼中积蓄。 伊华然见状喉头发紧,心情却越发烦躁,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厢房。 于海就在门口守着,隐约听到里面有争吵声,见伊华然开门出来,急忙上前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伊华然并未回答,径直走了出去。 于海见状心里一惊,伊华然素来待人温和,还从未这般对人不理不睬,看来是真的动了气。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瞧见齐方岑正呆呆地坐在桌前,狭长的眼尾泛着红,好似在……哭。 这样的认知让于海一怔,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无论是在京都,还是在辽东,还从未见齐方岑如此脆弱过。他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主子,您没事吧?” 过了好半晌,也不见齐方岑开口,于海正犹豫着要不要退下,就听齐方岑轻声说道:“于海,想要留住一个人好难!” 于海听得心里不是滋味,齐方岑生在皇家,自小就是父母手中的宝,金尊玉贵地养着,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除了齐璟,他还从未向谁低过头。可自从遇到伊华然,一切都在悄然改变着,他的骄傲一点一点被剥离,如今两眼含泪的他仿佛跌进了尘埃里。 “主子,公子对您有情,他不会离开您的,您别胡思乱想。” ‘有情’两个字,让齐方岑阴郁的心情缓和了些许,却依旧觉得委屈,“今日分明是他的错,可他说走就走。” 于海斟酌了片刻,试探地问道:“主子,公子素来好脾气,今日却罕见地动了气,您可是哪里说错了?” 齐方岑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于海见状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公子与其他人不同,好似只对银子感兴趣,一有机会就想着赚银子。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银子就和白纸一样,说舍弃就舍弃。所以公子的逆鳞就是他的底线,您若想和公子长相厮守,还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为好。” 第315章 齐方岑有些讶异地看向于海,没想到他竟对伊华然这般了解,“我若不试探,又怎知他的底线在哪儿?” “主子,公子是男子,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您瞧谁家男子不出门,整日待在家里?您不能总限制公子出府,这样只能将公子越推越远。” 对于齐方岑限制伊华然出府这件事,于海打一开始就觉得不妥,只是没敢说。一是因为伊华然有前科,齐方岑唯恐他再逃。二是因为伊华然太好,相貌好,气质好,文采好,任谁与他接触,都会被他吸引,于海也觉得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可如今他们因此闹了矛盾,便不能不重视。 “我不放心。”沉默许久,齐方岑只说了这四个字。 “别说主子不放心了,就是奴才也不放心,但咱们不能因小失大。万一公子因此彻底恼了,下定决心离开您,以公子的聪明,咱们怕是留不住,到时去哪儿找去。” 齐方岑想到今日伊华然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深知于海说得没错,若伊华然当真要走,他真有可能留不住,“那我该怎么做?” “放手……” “不可能!”不待于海说完,齐方岑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眼中有风暴在凝聚,“我绝不可能放手!” 于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奴才不是真让主子放手,奴才说的是,主子不要再限制公子出府的时间,稍稍给他一点自由,待公子对您的感情深些、再深些,自然不会再整日想着出去。” 齐方岑眼中酝酿的风暴慢慢消散,移开视线,陷入了沉思。 于海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胸口,让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许久,齐方岑方才开了口,“把饭菜撤了吧。” “是。”于海没有多问,招呼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伊华然回秋风园时,余明磊和谢信正吃着晚饭,见他回来,有些讶异。 “公子可用了晚膳?”余明磊出声问道。 “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回房了。”伊华然回了一句,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 余明磊察觉不对,转头看向谢信,道:“你先吃,我过去瞧瞧。” “好。”谢信乖巧地点头,心中难免担忧。 伊华然刚躺下,就听到敲门声,犹豫了一瞬,道:“进来。” 见余明磊进来,伊华然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找我有事?” 余明磊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道:“公子脸色不好,我来给你把把脉。” “我脸上这么重的妆,你是从哪儿看出我脸色不好的?”伊华然有些失笑,却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余明磊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一边诊脉,一边问道:“公子可是有心事?” “看来最近你医术精进不少啊,竟能一心二用。” 余明磊没接他的话茬,“公子可知郁结于心,对心脉有损?” 伊华然明白他的意思,安慰道:“不至于。我这人身子是弱,可这心又宽又硬,没什么事能让我郁结于心。” 余明磊不置可否地笑笑,“若方便,公子不妨说于我听听。” 伊华然本不想说,可余明磊这么一问,他不说又好似不太好,犹豫了一阵儿,道:“也没什么,就是与世子发生了些口角。” “我能问问原因吗?” 伊华然看着余明磊,他真的很好,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他总能恰到好处地与人保持着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也不会让人感到冷漠疏离,他就好似阳光,只要自己想要,便能得到。这般好的人,却因为自己被困在这个小院里,还有可能因为自己,丢掉他的性命。一想到这儿,伊华然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原因无他,三观不合。” 话一出口,伊华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很早之前,他便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未放在心上,毕竟两人生长于不同的时代,三观不合也属于正常现象。 “三观?”余明磊疑惑地看着伊华然。 “三观是指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伊华然说完就后悔了,紧接着又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对待一件事的观念不同。就比如当初在清风寨,世子觉得只要对他有用,便不在乎那些人曾经犯下过多少错。而我却认为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与他是否对我有益无关。” 余明磊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以为公子没错。” “我以为我没错,可世子也以为他没错,这就是三观不合。”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其他都好说,可这三观不合真不好弄,当初他怎么就那么冲动,答应与他在一起,现在想要分开,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伊华然的心跳乱了节奏,余明磊能清楚地听到,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道。”伊华然又叹了口气,忽然反应了过来,看向两人的手,道:“你这是在测谎?” 测谎仪不就是根据人的心跳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吗? 余明磊并未收回手,疑惑地问道:“测谎是什么?” 伊华然解释道:“就是根据我的心跳,来判断有没有撒谎。”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单纯地想给公子诊诊脉。” 余明磊神色坦然,伊华然便也没放在心上,道:“今晚我不想去芙蓉园了。” “那便不去。” 第316章 “若是不去,又该闹腾了。”伊华然捏了捏有些发疼的眉心。 余明磊收回手,正色道:“公子的身子因为服毒有些亏损,最近便不要出府了,好生静养吧。” “这么严重?”伊华然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道:“铺子在装修,得有人看着,店员也需要培训,还有谢信的事。这么多事,我不能不管。” “铺子和店小二的事可以交给旁人去做,公子只需主导,不必亲力亲为。至于谢信的事……”余明磊顿了顿,接着说道:“谢信回来后,便与我说了,既然这事急不得,那就慢慢来。公子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若是身体垮了,以后再做什么事可就难了。” “你说得也对。”伊华然眉头微蹙,道:“只是……” 余明磊看着他,“只是什么?公子有何顾虑?” 只是他不想整日待在王府,让他有种被囚禁的感觉,不过这话他并未说出口。 “没什么。” 余明磊见他不想说,便不再多问,道:“公子,不要为难自己,不必太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多为自己想想。” “好。”伊华然深吸一口气,笑着应道。 “公子好好歇着吧,我去给公子熬药。”余明磊没再多说,起身走了出去。 一炷香后,余明磊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还带来了一小碟蜜枣,晶莹剔透的,吃起来不太甜,满嘴都是蜂蜜和枣香。 “这枣不错,在哪儿买的?”伊华然接连吃了三颗,丝毫不觉得腻。 余明磊笑着答道:“我自己做的。公子若喜欢,改明儿我多做些。” “那就多做些,这都可以拿出去卖了,甜而不腻,好吃。”伊华然说着又拿起一颗塞进嘴里。 “好。公子好生歇息,我便先退下了。” 伊华然应声,简单地洗漱过后,便躺上了床。他原本还思量着要不要去芙蓉园,可刚躺下没多久,便睡熟了过去。 芙蓉园,齐方岑洗漱完便坐在床上等着,可等到了亥时,也不见伊华然过来。齐方岑心里不悦,手中的书被捏得变了形,扬声叫道:“于海。” 于海在门口徘徊,正焦急地等着,听齐方岑叫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嘴角勾起苦笑,硬着头皮进了房门。 于海见齐方岑面无表情,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急忙劝道:“主子,您再等等,许是公子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推我去秋风园。” 齐方岑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起伏,于海却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是。”于海不好忤逆齐方岑的意思,推着他出了芙蓉园,径直朝秋风园走去。 待来到秋风园门口,于海叫开了院门,余明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行礼道:“见过世子。”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他在何处?” “回世子,公子已经歇下。” “歇下?”听他这么说,齐方岑心里越发难受,一股暴虐的情绪席卷而来,他果然是个不守信用的骗子! “因为服毒,公子的五脏皆有损伤,今日又与人交手,震荡了肺腑,若不好生静养,又要大病一场。草民见公子回来后心绪不宁,便在他的药中掺了安神药,如今正在熟睡。”伊华然不想做的事,那便无需做,他会帮他,不会让他为难。 听余明磊这么说,齐方岑暴虐的情绪缓和了些许,看向余明磊的眼神却越发冰冷,道:“谁让你自作主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草民不敢有此妄想。”话虽是这么说,余明磊的神情却似一潭死水,看不到丝毫波澜。 于海见齐方岑的神情不对,急忙出声说道:“主子,上次太医来看诊,确实说公子的五脏十分虚弱,今日又受了伤,许是太难受,不想让主子担忧,这才回了秋风园。” 齐方岑并未接话,而是沉默地看着余明磊。余明磊则低垂着眉眼,任他看着。于海看看齐方岑,又看看余明磊,冷汗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唯恐齐方岑一气之下,把余明磊给怎么着了,等伊华然醒来,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齐方岑终于松了口,“进去。” 于海如蒙大赦,急忙推着齐方岑进了院子,径直朝着伊华然的卧房走去。余明磊回身,看向齐方岑和于海,悄悄将手中攥紧的药瓶收了起来,随即关上了院门。若方才齐方岑对他动手,他便将药吞下去,无论他的伤势如何,伤口都会急速恶化,不出几日便会伤重而亡。到时齐方岑便没了钳制伊华然的工具,伊华然便不必再委屈自己留在这里。用他的死换伊华然的自由,他觉得很值得,只可惜…… 于海推着齐方岑进了卧房,径直来到床边。素来警觉的伊华然依旧安静地睡着,这表明余明磊没撒谎,他确实是服了安神药。 于海看着床上的伊华然,小声说道:“主子,您没发觉,自回到王府,其他人都圆润了不少,唯有公子清减了吗?” 齐方岑仔仔细细地瞧着,心脏随之疼了起来。 于海察觉到齐方岑的情绪变化,接着说道:“公子自幼身子孱弱,好不容易调养得好些,如今为了帮主子,又要恢复到从前,若谁说公子对您无情,奴才第一个不同意。” 齐方岑心里的不悦逐渐转化成心疼,看向伊华然的眼神也温柔下来,道:“抱我上床。” 第317章 于海闻言急忙应声,先将伊华然往里挪了挪,又将齐方岑抱上了床。 “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于海躬身退了出去,待出了卧房门,不禁长出一口气,还好没出事,否则真的很难收场。夜风一吹,他只觉得浑身冷津津的,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见余明磊从厨房出来,于海三两步走了过去,拦住他的去路,道:“余大夫。” “于管事。”余明磊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于海见状微微蹙眉,告诫道:“余大夫,您医术高明,我十分佩服,您为报答公子救命之恩,对公子不离不弃,我也佩服。但您不能死脑筋,稍微放软一下态度,不痛不痒,何必跟主子硬碰硬?您应该清楚主子对公子的在乎非同寻常,也应该清楚主子对您一直心怀芥蒂,主子若想对付你,有的是办法。” “多谢于管事提点,于管事若无其他事,余某便退下了。” “你好自为之吧。”见他油盐不进,于海心中气闷,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余明磊不以为意,抬脚回了自己的卧房。 齐方岑窝进伊华然的怀里,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让他心底暴虐的情绪慢慢散尽,抬头看着他的脸,最后落在他的唇上。他撑起身子,吻了上去,轻而易举地攻城略地,掠夺着他的呼吸,只是没有回应。 吻了许久,他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唇,呢喃道:“华然,怎么办呢?你一次又一次地违背承诺,我真的很想将你绑起来,囚禁在身边,一步也不准你离开。若当真如此,你会恨我吗?” 依旧没有回应,他放软身子,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今日明明是你错了,你却说走就走,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自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对我,你是第一个,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将我的骄傲一点一点踩在脚下……” 齐方岑抱紧他的身子,“华然,我觉着我快疯了,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我不想折断你的羽翼……” 伊华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鸟,原本可以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却被陆地上的风景吸引,落在了一棵大树上。一条巨蟒突然出现,将他的身子死死缠住,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翱翔天际的依仗断了。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那巨蟒突然松了力道,叼着他的身子,爬下了那棵树。巨蟒不仅没有将他吃掉,还会给他带各种食物,赶走一切对他虎视眈眈的猛兽。休眠时便将他缠住,力道不大,却让他挣脱不了。那巨蟒待他,就好似对待一只宠物,只要他乖乖待在它身边,一切都好。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头顶的床帐发呆,那场梦他清晰地记得,梦中的大鸟与巨蟒不就是他与齐方岑吗?他本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天地,却因为情爱被困在了齐方岑身边,齐方岑对他爱得深沉,对他有些极强的控制欲,控制与他接触的人,控制他出门的时间,限制他的自由。若真如梦中影射的那般,这还只是个开始,到最后他会折断他的翅膀,将他囚禁在身边,当个宠物来养着。 “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齐方岑的声音,一醒来他便感知到了齐方岑的存在,只是并未看他。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他一早就醒了,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帐,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许久都未曾看过他一眼。 伊华然敛起眼底的情绪,敷衍道:“昨晚做了个梦,醒来便不记得了。” 齐方岑撑起身子,强势地进入伊华然的视线,“昨日为何不回芙蓉园,可是忘了我们的约定?” “抱歉,昨晚身子不适,让老余看完诊,便歇下了。”伊华然平静地看着齐方岑。 齐方岑沉默地看着伊华然,俯身吻了上去。伊华然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就好似昨晚昏睡的他一样。 齐方岑停了下来,看着他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神,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个不守承诺的骗子,我竟一次又一次地信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蠢得你稍微哄一哄,便能对你百般容忍?” 伊华然听着他的话,心一阵一阵地抽痛着,“昨日我回来晚了,也未去芙蓉园,确实是我违背了约定,可我不是精准的机器,不能控制到分毫不差。我也是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不想做的事,为何要勉强自己?” “那我做错了什么?为何最后难受的是我,委屈的也是我,还巴巴地跑来被你厌烦?我就这么贱吗?” 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砸在伊华然的心上,喉咙发紧,酸涩在胸中蔓延。 齐方岑的手指狠狠戳着他的胸口,质问道:“伊华然,你到底有没有心?” 伊华然突然撑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温柔,霸道、凶猛,一寸寸掠夺着他的呼吸,就好似一头困兽,在疯狂地挣扎着。 齐方岑紧紧揽住他的脖颈,激烈地回应着,口腔内瞬间被血腥味占据,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直到一阵阵窒息的感觉袭来,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而齐方岑却在伊华然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才松了口。 伊华然忍着疼,“气消了?” “以后你违约一次,我就咬你一次。” 第318章 第098章 拼凑真相 齐方岑咬的时候, 想的是给他一个教训,可一看到白皙无瑕的皮肤上,多了道碍眼的咬痕, 又心疼得不行,不仅亲手上了伤药, 还早早准备了祛疤膏,那重视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伤得多厉害, 其实不过就是破了层皮。 伊华然自然不会嫌太轻了,他又没有受虐倾向,趁机说道:“到底是谁心狠, 竟好似要吃了我一般。” “就是要给你个教训,否则以后你还会再犯。”齐方岑话说得硬气, 给他上药时,动作却小心翼翼, 唯恐弄疼了他。 “老余说我的身子需要静养, 这几日便不出府了。” 齐方岑的动作一顿, 随即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见他担忧, 伊华然笑着安慰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想让我好好调养身子,他这人惯会夸大其词。”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我要听他说的原话。” “就是说我身体虚弱, 需要好生静养,其他就没说什么了。”伊华然转移话题道:“今日可是科举的最后一日,阿岑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 好戏马上开场。” 伊华然不想多说,齐方岑也没多问, 他基本确定昨日余明磊说的话是真的,心里蒙上一层阴云。 伊华然试探地问道:“那这几日你应该会很忙吧。” “不忙。事情由底下的人去做,我不必亲力亲为。况且,对外我可是还在卧床休养。” 伊华然犹豫了犹豫,道:“我想宿在秋风园。” “好。” 伊华然闻言一怔,没想到齐方岑竟答应得这般爽快,不确定道:“你答应了?” “我搬过来便是。”齐方岑给他上完药,帮着他将衣服拉好,遮去莹白如玉的肌肤。 “那怎么成?”伊华然果断拒绝,道:“上次王妃叫我过去,便是因为你在秋风园留宿,这次再让王妃得知消息,又该起疑心了。” “要么住芙蓉园,要么住秋风园,你自己选。”分开是不可能分开的。 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他,“真的一刻都离不开?” “白日可以,晚上不成。”齐方岑从后面抱住他的身子,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用略带撒娇的语气,道:“若你不在,我会做噩梦。” “那你入夜再来,以免被人发现,传到王妃耳朵里。”伊华然与他讨价还价。 “就这么不想见我?”齐方岑收紧了手臂,语气中尽是不满。 “不是不想见。只是现在形势紧张,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不想你分心,万一有什么纰漏,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待事成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 齐方岑转到伊华然前面,直视他的眼睛,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伊华然与他对视,“真心话。我们要做的事可是图谋造反,若不能成事,不只你我会死,还会牵连很多人。我不想你因为我,变成千古罪人。” 齐方岑一如既往地分辨不出真假,沉默片刻后,道:“华然,你说的话我信了,希望不是又一个骗局,否则我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心里沉甸甸的,抬头在他额间落下一吻,道:“相信我。” “好。” “当然,若有事需要我去做,或者拿不定主意,就来找我。” “好。” 伊华然见他答应得痛快,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他确实不想他因为情爱之事耽误正事,也确实想让自己有些喘息的空间,好好想想这段感情到底能不能继续。 他想得很好,齐方岑也答应得很好,只可惜事实却是一天有十二个时辰,齐方岑至少有八个时辰在他这儿。太阳还高挂西山,便过来秋风园,一直到第二日早上日上三竿才离开。午时刚到,便过来用午膳,午膳过后就是午睡,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起床后装模作样地回芙蓉园,到了傍晚便又过来。期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过来找他商量对策,美其名曰拿不定主意。 伊华然哪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可要说他违背约定吧,还找不到漏洞,人家就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他说的做的。伊华然既觉得气闷又觉得好笑,还拿他没辙,索性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吧。 今日是秋闱的最后一日,贡院门外停了不少马车,都是来接考生的家眷,其中就有将军府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谢雨彤。不过一日不见,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脂粉都盖不住眼底的青黑。她端坐在马车内,看着某个角落发呆,眼睛许久才眨一下,很明显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将军,安儿到底是您的血脉,此次他参加完科考,能否将他留在将军府?” “谢秋容,他是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不要心生妄想,否则我会让你们后悔莫及!” ……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贡院的大门开了,应考的举子陆陆续续往外走,有的三三两两,有的形单影只。他们神情不一,有的春风满面,有的魂不守舍,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谢礼安形单影只地走在人群中,形容有些憔悴,神情却十分平静。 来接人的小厮一眼便看到了谢礼安,兴奋地挥手,大声喊道:“少爷,这边!” 谢礼安脚步微顿,随即朝着他走了过去。 小厮待他出了贡院,急忙上前接过手上的东西,笑着问道:“公子考得如何?” 第319章 “还好。”谢礼安语气淡淡地回答。 小厮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公子说还好,那就是定能高中。” 小厮的话引来不少人侧目,谢礼安眉头微蹙,道:“谨言慎行!” “是,奴才遵命。”小厮看向马车所在的方向,道:“公子,夫人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谢礼安没有接话,沉默地朝着马车走去。 在谢礼安走过来时,谢雨彤也下了马车,站在车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走近,“安儿辛苦了。” 谢礼安躬身行礼,“见过夫人。” 谢雨彤见状眉头微蹙,无奈地说道:“上车吧。” 谢雨彤率先上了马车,谢礼安紧随其后。 待谢礼安坐定,谢雨彤迫不及待地问道:“考得如何?” “还好。” 听他这么说,谢雨彤眼中的希冀多了几分,道:“能中吗?” “不敢妄言。” 谢雨彤闻言忐忑的心放下了些许,决定不再追问,笑着说道:“考完了,便无须再多想,这几日好生在京都玩一玩。” “是。”谢礼安始终低垂着眉眼,不去看谢雨彤。 谢雨彤见他与自己并不亲近,心里有些不舒服,道:“安儿,我们是亲母子,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 “夫人慎言。”谢礼安脸上依旧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想到昨日谢集的冷漠质问,又看着面前谢礼安的冷淡疏离,谢雨彤心里委屈极了,道:“安儿,我知道这些年把你放在庄子上养着,让你受了委屈,可母亲也是逼不得已,你该体谅母亲的一片苦心才是。” “小人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仆人之子,担不起夫人如此厚爱。”谢礼安好似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如今秋闱已然结束,只待放榜后,小人便回庄子,不给夫人再添麻烦。” “安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母亲没陪在你身边,那是事出有因,是母亲想为你拼一个前程。”说到这儿,谢雨彤似乎察觉到自己太过严厉,又放缓了语气,“安儿,从今往后你就是将军膝下唯一的儿子,将军府未来的继承人,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偷来的东西,我不要。”谢礼安抬起了头,与谢雨彤对视,那双平静的眼眸中有着属于他的骄傲。 “放肆!”一句‘偷来的东西’,让谢雨彤难堪地沉下了脸,道:“谢礼安,这就是你对亲生母亲的态度,你的教养呢?” “虽然小人是乡下人,父母也是没读过书的,但该有的气节,小人还是有的。不属于小人的东西,小人不要,小人只要自己双手挣来的,这就是小人的教养。”谢礼安看着谢雨彤,眼神中不带丝毫感情,“夫人能收留小人在将军府留宿,小人感激不尽,待小人中举,定会报答夫人。” ‘啪’,车厢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谢雨彤愤怒地看着谢礼安,在目光触及他嘴角流出的鲜血时,心中又忍不住后悔,只是并未再像之前那般对他和颜悦色,这些年她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不再是那个受尽白眼的私生女,被人追着捧着,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面对忤逆她的谢礼安,即便心疼,也拉不下脸哄他。 谢礼安擦了擦嘴角的血,并未多说什么,再次垂下眉眼,不再说话。 马车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下人的禀告,“夫人,公子,我们到了。” 谢礼安闻言起身下了马车,从头到尾没再看谢雨彤一眼。谢雨彤心中气闷,却也知道这十几年她没尽过一日母亲的责任,谢礼安心里对她有怨,若还想缓和他们的母子关系,便不能操之过急。待她下了马车,已不见了谢礼安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道:“珍娘,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给安儿送去。” “是,奴婢这就去。”珍娘是谢雨彤的心腹,许多事都心知肚明。 王嬷嬷见谢雨彤神色不对,出声说道:“夫人,您也累了,回房歇会儿吧。” 谢雨彤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那便回吧。” 谢礼安从花园穿过,正要回自己的院子,被管家拦了下来。 “公子,将军让您去书房回话。” 谢礼安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过惊讶和紧张,还有一丝被他刻意忽略的期待。他应了一声,便跟在管家身后走了出去。 书房内,谢集背着手站在一张画像前,听到门外的动静,抬起手按向画像旁边的凸起,暗阁合上,画像也不见了踪影,而暗阁也被一幅山水画挡住。 门外传来管家的通禀,“将军,公子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让他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谢礼安走了进来,行礼道:“小人见过将军。” “免礼吧。” “谢将军。” 谢集打量着谢礼安,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不由微微蹙眉,却并未多说什么。虽然谢礼安来将军府也有段时日,谢集却从未见过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谢礼安长相清秀,眉眼更像他娘,一点看不出与他有何相似之处。谢秋容与谢雨彤长相极为相似,如今谢礼安又长得像谢秋容,一看到谢礼安,就让谢集想起当年被算计的场景,这让谢集无法接受,他不该是这副长相。 谢集眉头紧皱,语气不善,“你是谁?” 谢礼安被问得一怔,随即明白了谢集的意思,心里那点期待慢慢消散,有酸涩在胸中蔓延。虽然他很早以前便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但要说他对亲生父母没有半分期待是假的,尤其是对谢集,这个护佑齐国百姓的大将军,他难免心生崇拜,可如今…… 第320章 “小人是将军府的仆人之子,夫人心善,听闻小人来京都参加秋闱,便留小人在将军府暂住,待放榜之后,小人便会自行离开,不敢过多打扰。” 谢集没想到谢礼安会这么说,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些许,“看来他们将你教养得不错,不贪图富贵,有自知之明。你放心,若你当真是我儿子,我不会亏待你,但不该你肖想的,你一分一毫也别想动。” 谢礼安闻言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道:“小人不敢攀附。” 谢集审视着他,见他虽微微弓着身子,却不掩其傲气,不禁多了几分好感,道:“这次秋闱考得如何?” “不出意外,应该能中。” 与谢雨彤问时给的答案不同,谢礼安心中多了几分不服气,他想告诉谢集,即便没有将军府,他自己也能进入仕途。 谢集一怔,没想到谢礼安这般自信,不过想想他的年纪,也就释然了,道:“能中最好,若是不能中,也不碍事,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谢礼安听着谢集关切的话,平静心又不自觉地有了波动。 “你记住,将军府里能做主的只有我,旁人无论答应你什么,未经我允许,都不作数。” 谢礼安明白谢集口中的这个旁人指的是谁,心中泛起的涟漪再次回归平静,道:“小人明白。” 谢集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 “小人告退。” 谢礼安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他来将军府,不是为了将军府大少爷的身份,而是想见一见亲生父母,如今见了,他也死心了,是时候离开了。 合欢园,谢雨彤坐在榻上,看向站在面前的珍娘,道:“将军召见安儿?” “是,奴婢问过水生,公子刚进花园,便被管家叫走了,说是将军要见公子。” 想到昨日两人的争吵,谢雨彤的脸色不太好,起身说道:“不行,随我去看看。” 谢雨彤带着人来到了谢集的轩威园,问了门口的小厮,得知谢礼安刚离开,她看了看书房的方向,转身走了出去。 听枫园,谢礼安回来后,便开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几本书和两套衣服,谢雨彤给的东西,他一样没拿。 水生见他背着包袱出来,急忙上前问道:“公子,你这是去哪儿?” 水生是谢雨彤安排给谢礼安的小厮,两人统共也没相处几日。 “回家。”谢礼安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水生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谢礼安的意思,道:“公子,将军府便是您家啊,夫人说您不用再回庄子上了。” “这里不是我家,你也不必再跟着我,我没银子请你做小厮。” 水生是个机灵的,很快便想到了症结所在,问道:“公子,可是将军与您说了什么?” “没错,这就是将军的意思,难道你还想违抗将军的命令?” 水生闻言顿住脚步,不过很快便又追了上去,道:“公子,您先等等,奴才去禀告夫人,夫人定有办法让公子留下来。” “不必了,我的本意便是秋闱过后便回家。”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院门前,碰到了过来寻人的谢雨彤。 谢雨彤见他背着包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道:“你这是做甚?” 谢礼安往后退了一步,朝着谢雨彤行礼道:“小人见过夫人。” “你背着包袱要去哪儿?” “多谢夫人这段时间的收留,小人感激不尽,若以后有机会,定当报答。如今秋闱已结束,小人不便打扰,今日便告辞了。” “你要走?”谢雨彤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可是将军对你说了什么?” 谢礼安并未回答谢雨彤,“还请夫人体谅,不要为难小人。” 谢雨彤的脸色很难看,道:“安儿,你好生在这儿待着,我现在就去见将军。” 谢礼安抬眸看向谢雨彤,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沉默了许久,道:“好。” 谢雨彤闻言松了口气,吩咐道:“水生,把公子的包袱收起来,好生侍候着。” “是,夫人。”水生应声,将谢礼安的包袱接了过去。 谢雨彤又看了谢礼安一眼,这才带着王嬷嬷走了出去。 谢礼安转头看向水生,道:“我去花园走走,你别跟着了。” 水生看看手上的包袱,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 谢礼安顺利离开将军府,如来时一样,走时依旧形单影只。 秋风园,伊华然正在画图,听到于海带回来的消息,不禁停下了动作,“你是说谢集还有个私生子?” 于海如实说道:“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这个私生子比谢信大两岁,参加了今年的秋闱,还是将军夫人亲自送他去的贡院。” “比谢信还大两岁的私生子?”伊华然的眉头蹙紧,有些疑惑地说道:“这是怎么个情况?看谢集那模样,应该对谢信的母亲情根深种才对,怎么会有个比谢信还大两岁的私生子?” 齐方岑接话道:“将军府只有一个妾室,谢集不是好女色的人。”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个比谢信还大两岁的私生子,是怎么来的。” “许是谢将军醉酒后与女子……才有了这个私生子。” “你方才说是将军夫人亲自送他去的。”伊华然放下笔,拿着帕子擦了擦,“虽然我只见过将军夫人一次,但在我看来,这女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能亲自送这个私生子去贡院,说不准他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第321章 于海惊讶地看着伊华然,“可传信过来的人说那个私生子是在城外的庄子上长大的,从未来过京都。若他真是将军夫人的亲生儿子,将军夫人怎舍得他在庄子上受这么多年的苦?” “谢信的母亲分明已经死了,却依旧活在将军府,那就说明现在的将军夫人是冒名顶替的。”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当初世子也曾用过这种方法,让伊清歌顶替我,留在王府。谢集这么做的原因,十有八九与世子的相同。” 齐方岑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他不知谢雨彤已经死了,还期望着终有一日谢雨彤能回来,重新做她的将军夫人。”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齐璟拿捏他的婚事。不过,这么做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两人必须长得很像,我怀疑现在的将军夫人很有可能是谢雨彤的姐妹。”说到这儿,伊华然脑袋中灵光一闪,道:“若两人长得很像,谢集又爱慕谢雨彤的话,那她假扮谢雨彤,与谢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便说得通了。就将军府的现状来看,这女子的身份定然不高,否则以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定会逼着谢集负责,那谢集的将军夫人便不会是谢雨彤。谢集大婚是在何时?” 于海答道:“景安九年,也就是十七年前。” “也就是说他们发生关系后不久,谢集便和谢雨彤大婚了,这大婚的两年,谢集在哪儿?” “谢将军大婚的半年后,正巧西南发生兵变,皇上便派其去镇压,历时两年。” “也就是说谢集去西南之前谢雨彤很有可能已经怀了身孕,那她为何会出现在江南?”伊华然沉吟片刻,道:“虽然不知原因,但肯定与现在的将军夫人有关,高门大户后院的那些腌臜事,比之朝堂更令人咋舌。” “以前谢集不清楚谢雨彤已死,将军府相安无事,如今从你口中得知,将军府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 伊华然耸耸肩,道:“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这可与我没什么关系。” 齐方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是啊,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伊华然神情一滞,悻悻地撇开视线,拿起笔继续画着设计图。 于海瞧瞧两人,出声说道:“主子,您若是没其他吩咐,那奴才便先退下了。” “去吧。” 于海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 齐方岑推着轮椅靠近伊华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从我过来,你就一直在忙,这都一个时辰了。” “我还没画完。” “余明磊不让你出门,是让你静心养病,不是让你不知疲倦地作画。”齐方岑摊开他的手,看着他因为握笔磨出茧子的手指,心疼地摸了摸。 “这茧子是练字练的,很早就有。” 齐方岑没说话,拿起帕子认真地给他擦着手指,擦了许久才恢复原本白皙的颜色。伊华然也没挣扎,由着他把玩自己的手指,确实画得有些久,脖颈都有些不舒服了。 伊华然的手很凉,即便是热得出汗,手依旧是凉的,齐方岑总喜欢这么握着,用自己的体温慢慢将它们暖热。 “你给我做的衣服,可做好了?” 伊华然摇摇头,道:“还没,刺绣还没完成,约莫着还要等上几日。”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齐方岑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递到伊华然的身边。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送我礼物了?” 伊华然伸手接了过来,好奇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只碧绿的貔貅,与之前他在莹华楼看的那只十分相像,不过这只不管是用料,还是雕工,明显比那一只要好上许多。 “上次去莹华楼,我只是瞧着不错,没打算买。” “我知道,那只太差,配不上你。这只还不错,你先戴着,待寻来更好的料子,再给你做一只。” “这色泽已经接近帝王绿了吧。” “你值得最好的。” 第099章 交锋 齐璟在昏睡数日后终于醒了, 醒来的当天,就有人上了折子,参奏齐方宇营私舞弊。齐璟这一看不打紧, 差点没被气死,秋闱前十名, 有一半是齐方宇塞进来的人,为了将人塞进来,甚至替换了考卷。与此同时, 齐方宇的人也上了折子,参奏伊新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齐方宇不上折子还好, 到底是齐璟器重的皇子,秋闱一事还有转圜的可能。齐璟这才刚醒, 他便指使人迫不及待地上了折子,不免有排除异己之嫌。 齐璟看完折子后, 脸色是一沉再沉, 即刻下令召见齐方宇和宋怀远。 齐璟被气得咳个不停, 明福急忙上前替他顺气, 劝道:“皇上,您的身子要紧,不能动怒啊。” 齐璟本就多疑,又贪恋帝位, 齐方宇如此做,就是在揭他的逆鳞,不气才怪, 怒道:“这个混账东西,见朕缠绵病榻, 竟如此迫不及待,他就是个不孝不悌的畜生!” 齐璟登基以来,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给人一种难以揣度的错觉,这般盛怒确实少见。 “皇上,无论发生何事,保重身体为要,您千万息怒啊!”明福在御前侍候多年,最是了解齐璟的性情,清楚要想活着,就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齐璟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你说得没错。朕不能、咳、有事,若朕真有个好歹,岂不是趁了他们的意,咳咳。” 第322章 明福端了药碗过来,关切道:“皇上,您快把药喝了。” 齐璟接过药碗,一口气把药喝完,又用茶水漱了漱口,剧烈的咳嗽这才停了下来。 “皇上,禹王和宋阁老还得好一会儿才能过来,您先躺下养养精神。” 齐璟点点头,在明福的搀扶下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假寐。 明福端起桌上的药碗,转身来到隔间,将碗放进水桶,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又将水倒掉,这才端着刚泡好的茶水,再次回到了寝殿。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齐方宇和宋怀远终于来了,明福接到消息时,齐璟已经睡熟,便让他们在外候着。待齐璟睡醒,已经临近傍晚,他们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齐方宇自幼习武,倒不觉得有什么,宋怀远上了年岁,又是文臣,直站得两腿僵直,腰酸背痛。再加上正值酷暑,他进寝殿时走得摇摇晃晃,脑袋直发晕。 明福见状上前扶了一把,出声问道:“宋阁老,您没事吧?” 宋怀远靠着明福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多谢公公,我好些了。” 明福看了看他的脸色,提醒道:“阁老多保重,若有不妥,便禀告皇上,请太医过来诊治为好。” 宋怀远点点头,并未多说,径直往前走去。 齐方宇瞧瞧明福,又瞧瞧宋怀远,垂下的眼睛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两人相继来到床前,行礼道:“老臣(儿臣)参见皇上。” 齐方宇入宫后,方才收到被参的消息,等在殿外的两个时辰分外煎熬,本想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可他的人都被拦在了宫外,宫中的眼线也不见了踪影,他连如厕都有人跟着,压根没有传递消息的机会,如今瞧着面无表情的齐璟,心中难免忐忑。 相较于齐方宇,宋怀远倒是平静许多,只是脸色实在太差。 齐璟并未让他们起身,而是沉默地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方才开口,“都察院佥都御史黄志坚参兵部右侍郎伊新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宋怀远瞥了一眼齐方宇,佥都御史黄志坚是齐方宇的人,参奏伊新也定是齐方宇的主意,齐璟看似问得他们,其实是在问齐方宇。 齐方宇自然清楚这一点,大脑在快速运转,明知此事不宜再继续,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伊侍郎是否结党,儿臣并不知情,但伊侍郎家风不正是事实,不仅纵子行凶,杀害冀州布政司右参政周怀安之子,还罔顾人伦逼死亲子,实在令人不齿。京都百姓怨声载道,纷纷请命罢黜伊新之官职,贬为庶民,以正国法。” “京都百姓怨声载道,纷纷请命……”齐璟重复着齐方宇的话,语气听不出喜怒,停顿片刻,接着问道:“这请命之人在何处,有多少人,向谁请的命?” 齐方宇心里一惊,急忙说道:“父皇恕罪,儿臣也是听下面的官员提及此事,具体如何,儿臣并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齐方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父皇,儿臣惶恐!” “惶恐?”齐璟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砸在他身上,道:“朕看你胆大得很!” 齐方宇急忙捡起地上的奏折,仔仔细细地看着,不待看完,便已惊出一身冷汗,“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这场秋闱的副主考,每日战战兢兢,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唯恐出现差错,怎会做出此等糊涂事,还请父皇明鉴!” “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才将那么多人塞进殿试名单,十人有五人是你的门客,这些年来你的门客怕是已经遍布朝堂了吧。还参伊新结党营私,朕瞧着真正结党营私的是你!” 齐方宇被吓得面色惨白,匍匐在地道:“父皇,儿臣就算再蠢,也决计不会做出此等蠢事,这是栽赃陷害,还请父皇明察!” 听齐璟又咳了起来,明福急忙端起茶杯,道:“皇上,您喝口茶,顺顺气,千万保重身子!” 齐璟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待咳嗽被压了下来取,这才看向宋怀远,道:“宋爱卿是这场秋闱的主考,对此事有什么要说的?” 宋怀远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老臣虽是主考,却在秋闱之前便已被架空,就是个充数的,只要在秋闱露个面就行,老臣实在愧对皇上,愧对天下学子,无颜再在朝堂立足,求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宋怀远始终没提‘齐方宇’这三个字,却句句都带着齐方宇,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好,很好,非常好!”齐璟接连说了三个好,看向齐方宇的眼神越发的冷。 “父皇,儿臣冤枉!”齐方宇趴在地上,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将他身上厚重的常服浸湿。 就在这时,殿外进来一名小太监,明福见状走了过去,那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将一封奏折递给了明福,明福接过奏折,那小太监便躬身退了出去。 明福瞥了一眼齐方宇,快步来到齐璟面前,将手里的折子双手呈上,道:“皇上,那五人都招了,这是供词,请皇上过目。” 齐璟将折子接了过来,打开后仔细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再次将折子砸在齐方宇身上,道:“混账东西,还在这儿给朕喊冤。来人,将禹王给朕拿下。” 齐方宇闻言心中大惊,慌忙去捡地上的折子。不待他看完,殿外便进来两名锦衣卫,将齐方宇按在了地上。 第323章 齐方宇挣扎着大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 “人都招了,你居然还死不悔改!”齐璟冷眼看着他,道:“传朕口谕,废齐方宇为庶人,幽禁东陵皇庄,无招不得出。” 齐方宇脑袋‘嗡’的一声响,没想到自己筹谋了这么久,一切还未开始,便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父皇,儿臣冤枉!父皇,儿臣从未做过这些事,是有人栽赃陷害!父皇,您不能被人蒙蔽啊!”齐方宇不甘地大喊着。 “拉下去!”齐璟被他吵得头疼,就好似要裂开一样。 锦衣卫没再犹豫,将齐方宇拖了出去。 明福见状上前一步,道:“皇上,让奴才给您按按吧。” 齐璟点点头,明福伸手替他按摩起来。 宋怀远见齐璟半晌不说话,忍不住出声说道:“皇上,老臣实在无颜再在朝堂立足,还请皇上准许老臣之所请。” “准了。” 宋怀远一怔,显然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眼中闪过不甘,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领旨,叩首道:“老臣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让人送宋爱卿出京。” 一句话吓得宋怀远变了脸色,恐慌在眼底蔓延。 “是,皇上。”明福停下动作,走到宋怀远身边,道:“阁老请吧。” 宋怀远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却在站起来的一瞬,两眼一番,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明福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为难地看向齐璟,道:“皇上……” 齐璟仅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道:“送他上路。” 秋风园,宫中传来消息时,齐方岑正与伊华然吻得难舍难分,他的手更是肆无忌惮地伸进伊华然的中衣里,引来伊华然一阵闷哼,急忙按住他的手,抬起头与他拉开距离,无奈道:“别闹。” “为何?我可以帮你。”齐方岑动情时,那双好看的凤眸总是雾蒙蒙的。 伊华然将齐方岑的手拉了出来,有些喘息地说道:“不用,我对这种事并不热衷。” “你明明很想。”那炙热的温度与伊华然素来冰凉的身子形成鲜明对比,齐方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让他的心脏骤然紧缩,“你可是觉得我脏了,不想与我行房?” 伊华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皱眉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心疼你的身子,你体内有毒,每日毒发那么痛苦,伤口还不能愈合,我怎能因为这个,让你有伤上加伤的可能。”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道:“你真的不是嫌弃我?” “真的!可要我发誓?” 那个人格虽然有自主意识,说到底也是他,况且齐方岑是受害者,该受谴责的是他,不是齐方岑。 齐方岑握住伊华然举起的手,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敛起眼底的情绪,轻声说道:“我信你。” 伊华然闻言松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情绪,“阿岑,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有副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京都后,我便让人去了万安寺,前几日派去的人回了信,说了慧大师回来了,他们此时正在赶来京都的路上。” “了慧大师是谁?”伊华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为何要请他来?” “了慧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能将你体内的脏东西赶出去。” 伊华然闻言呼吸一滞,心脏也随之漏跳了一拍,这具躯体压根不属于他,他就是个借尸还魂的外来者,要说有脏东西,那这个脏东西一定是他。如果了慧大师真有本事,那他大概率会被赶出这具躯体,甚至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齐方岑就趴在他胸口,自然察觉到他的心跳乱了,试探道:“你怎么不说话?”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在想了慧大师是否真有这个本事。” 伊华然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可齐方岑总觉得他有事隐瞒,道:“了慧大师礼佛数十载,一生都在积德行善,救过许多人。他卜的卦很是灵验,亦能趋吉避凶,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游历在外,极少回万安寺,这次能等到他,也说明我与了慧大师有缘。” 伊华然试探道:“那他可有捉鬼降妖的本事?” “据说了慧大师救过不少撞邪之人。”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若了慧大师亦不能将他驱赶,那这世上怕是再没人能对付他。” 伊华然一听,心凉了半截,看来若他还想在这个世界活着,只能在了慧大师来京都之前,逃出平阳王府。 听伊华然不说话,齐方岑心里没来由地涌现一阵恐慌,忍不住抬头去看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伊华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就是在想了慧大师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齐方岑还想再问,便听到窗外传来声响,他撑起身子,将床帐放下,将两人遮了起来,随后又趴了回去,扬声说道:“进来。” 窗子被打开,枭翻身而入,来到近前,行礼道:“参见主子。” “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禹王被褫夺亲王封号,贬为庶人,幽禁东陵。” 听闻枭带来的消息,伊华然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齐方宇竟这般轻易便倒台了。 第324章 齐方岑的神情看上去很平静,淡淡地说道:“人在何处?” 枭答道:“人已被押回禹王府,明日便押去东陵。” 齐方岑闻言不禁冷笑出声,道:“不是大牢,而是禹王府,看来皇上还没彻底放弃这个儿子。” “当时被召见的还有宋怀远宋阁老,宋阁老请求告老还乡,皇上当即恩准,并派人即刻护送宋阁老出京。” “护送?”齐方岑轻笑一声,接着说道:“皇上不愧是皇上,不仅拿下了齐方宇,还断了齐方玖一臂,真是一个也不放过啊。” 伊华然接话道:“阿岑的意思是皇上要杀了宋阁老?” “宋怀远是齐方玖的人,皇上心知肚明,也清楚这场秋闱就是给齐方宇下的套。” 伊华然疑惑地问道:“既然清楚,那为何还要废了齐方宇,难不成其中还发生了什么事?” 齐方岑并未回答,而是接着问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枭继续说道:“淑贵妃听闻禹王被废的消息,即刻去了乾坤宫,皇上避而不见。” “还有吗?” “德妃派人出宫传消息给骁王,具体什么消息,属下不知。” “嗯,知道了,若无其他消息,便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枭原路返回,离开了卧房。 齐方岑从伊华然身上下来,窝进他怀里,为他解惑道:“今日皇上刚醒,便接到了参奏禹王营私舞弊的折子,会试前十名有五个是禹王塞进去的门客。” “十个有五个?”伊华然有些惊讶,随即问道:“这是真事,还是阿岑设计的?” “这五个确实是禹王的门客,他也确实打算让他们中举,只是排名不那么靠前,我稍微帮了他一把。”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这人的心机当真可怕,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被他这么一运作,直接给齐方宇扣上了结党营私的帽子。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尤其是自己的儿子,难保哪天他羽翼丰满,来个谋朝篡位。 “这应该不至于让皇上直接废了他吧,可是还有什么事?” “与参奏禹王营私舞弊的折子前后脚被呈给皇上的,还有佥都御史黄志坚参奏伊新结党营私的折子,这黄志坚是禹王的人。”齐方岑点到为止,并未继续往外说。 伊华然一怔,很快便想明白了,道:“有了参奏禹王营私舞弊的折子在先,再来一个参奏伊新的折子,那人还是禹王的人,难免会让人认为他在排除异己。皇上病重,正是疑心病最重之时,这接连的两封奏折,都在向他说明禹王已经迫不及待了,这样一来,废掉禹王就变得顺理成章。” 好算计啊!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不愧是能做皇帝的人,这份心机真是无人能及! 伊华然低头看着齐方岑,他窝在自己怀里,就好似猫儿一般,没有丝毫危险性,偶尔还会撒撒娇,在他面前示弱。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会将他与阴险狡诈扯上关系?这样的人太危险,与他打交道,很有可能被卖了,还在给他数钱,就和原主一样。 察觉到伊华然的目光,齐方岑抬头看了过去,出声问道:“为何这般看我?” “做你的敌人真的很危险。”伊华然说完便移开了视线,看向头顶的床帐,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齐方岑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道:“无论我对旁人如何,总不会伤你分毫。华然不许怕我。” “我为何要怕,我们又不是敌人。”伊华然握住齐方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道:“夜深了,睡吧。” “好。”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缓缓闭上眼睛,道:“华然,你不会再逃了,对吗?” 伊华然闻言心里一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身子,道:“别胡思乱想,快睡吧,说不准明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齐方岑轻轻‘嗯’了一声,心却在一点一点下沉,伊华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他在胡思乱想,与之前的信誓旦旦不同。这是为什么呢?他对他还不够好、不够容忍吗?为什么总想着逃呢?难道之前的种种又只是欺骗,他对他压根没有感情? 双手握成拳,又悄悄放开,他抱紧伊华然的身子,若真如他所想,那就折断他的翅膀,让他永远都逃不掉吧。 第二日早上,齐方岑用完早饭,便回了芙蓉园,伊华然叫来了余明磊,小声问道:“老余,你能不能做假死药?” 余明磊眸光闪了闪,道:“公子想通了?” “有备无患,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 余明磊点点头,道:“三日后,我把药交给公子。” 伊华然闻言忍不住感慨道:“老余,你在医学上的造诣,怕是已经登峰造极,留在我身边实在是可惜了。” 余明磊笑了笑,道:“不瞒公子,我已经在撰写医书了,希望能如公子所说,给后世子孙留下点东西。” “真的?”伊华然真心为他高兴,道:“医书问世之时,便是你名扬天下之时!” “我不在乎这些虚妄的东西。” “不在乎才好。”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老余,若有一日我出了什么意外,不要犹豫,马上离开,去哪儿都好,好好把医书写完。” 余明磊闻言皱紧眉头,道:“公子,可是发生了何事?” 第325章 “没有。只是世事无常,我们又是在悬崖上走钢丝,谁又能说得准以后会发生什么呢。”伊华然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你是受我牵累,才不得不深陷其中,若因此有个好歹,我良心难安。” “公子无须多想,跟着公子,我心甘情愿,无论有什么结果,我都欣然接受。” “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良心不安,所以就算为了我,为了完成那本医书,你也得好好的。”伊华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臂,道:“答应我,可好?” 余明磊没有和往常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而是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许久后,方才出声说道:“好,我听公子的。” “既然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 伊华然长舒一口气,感觉有副担子放下了,心里轻松了许多,“上次王妃赏我的金砖在何处?” “在公子卧房的箱子里放着。” 伊华然点点头,道:“找机会换成金票吧。” “好。”余明磊心中的疑虑更甚。 中午,齐方岑来秋风园用了午膳,带来了齐方宇被押往东陵的消息,林美婷作为齐方宇的正妻,被准许跟随。其他人则被送去了浣衣局,作为最低等的宫人。 高明月跪在乾坤宫外求见齐璟,炎炎夏日,烈日当空,硬是跪了三个时辰,直到中暑晕厥,齐璟也没见她,反而让明福送去了一道圣旨,将她的位份从贵妃降到了嫔位。 齐方晴听闻此事,也去求见齐璟,齐璟依旧没见,最后齐方晴是被抬出的宫。 “那伊新呢?皇上打算放任?” “伊新已被罢官,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巧的是他所在的牢房,正是伊华平所待过的牢房。” 看着齐方岑嘴角的笑意,伊华然出声问道:“你故意安排的?” 齐方岑嘴角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道:“伊家不能断了香火。” 伊华然听得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也给他准备了……” “伊侍郎老当益壮,应该比伊华平撑得时日长些。” “被送去的女子是……” “京都的青楼不少,一日一百两的价格,许多人趋之若鹜,会把伊侍郎侍候好的。” 伊华然的心情有些复杂,倒不是可怜伊新,就是感觉自己对齐方岑并不了解。 “怎么了?”察觉到伊华然的情绪不对,齐方岑出声问道:“华然可是不想他死?” “我早就说过,我跟伊家已经没了关系,他是死是活,我并不在乎。” 齐方岑直视伊华然的眼睛,道:“华然,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伊华然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无奈道:“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你至少有八个时辰在我身边,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齐方岑靠在他身上,道:“华然,千万别再骗我,我受不住。” 第100章 五公主到访 转眼过了三日, 这几日伊华然和齐方岑之间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可他们心思敏锐之人,能察觉到对方藏在表面的细微变化。齐方岑越发黏着伊华然, 若是他有事脱不开身,也会让影卫在秋风园外盯着, 不给伊华然哪怕一丝逃跑的可能。 齐方岑正在书房处理正事,门外突然传来于海的通秉,“主子, 五公主来访。” 齐方岑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房门,道:“你说谁来访?” “回主子, 是五公主。”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母妃不在府中?” 于海如实答道:“王妃已经去了, 只是五公主言明要见主子。” 齐方岑能猜到齐方晴的来意,如今高明月被贬为嫔, 齐方宇又被褫夺亲王封号, 贬为庶民, 为他们求情的人都被齐璟狠狠训斥, 人人避之不及,齐方晴此次来,约莫是来求她帮齐方宇,毕竟在外人看来, 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那就请她过来吧。” “是,主子。”于海领命去传话。 铺子装得差不多了,伊华然打算去瞧一瞧, 便带着鹰出了秋风园。在路过花园时,恰巧遇到了柳如珺和齐方晴, 他快步上前,行礼道:“无名见过王妃。” 伊华然认识齐方晴,可尹无名不认识,所以他只向柳如珺行了礼。 “起吧。”柳如珺挥挥手,径直朝前走,压根没打算向齐方晴介绍,毕竟与她们而言,伊华然的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 齐方晴也没打算停留,仅是朝着伊华然看了一眼,正巧与伊华然的视线撞上,就是这一眼,让她不自觉地顿住脚步。 “皇婶,这位是……” 柳如珺转头看向齐方晴,见她直盯着伊华然瞧,不禁微微蹙眉,道:“他是王府的管事。” “你叫什么?”齐方晴越过柳如珺,直接问伊华然。 伊华然见状有些诧异,皇家最重规矩,齐方晴从小长在皇宫,即便再骄纵,该学的规矩,一样也不会少,她这般做很是失礼,以前或许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如今高明月和齐方宇接连出事,她该谨小慎微才是。 “小人名唤尹无名。”齐方晴的眼睛亮了亮,紧接着问道:“哪三个字?” 伊华然很是奇怪齐方晴的反应,不过身份所限,就算再奇怪也不能问,答道:“尹是伊人的伊去掉左边的人字,无是有无的无,名是名字的名。” 第326章 “好名字!”齐方晴看着他笑了起来。 伊华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更加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公主谬赞,小人不敢当。” 齐方晴又问道:“你怎知本宫是公主?” “方才公主称呼王妃为‘皇婶’,故而小人才会这般猜测。” “你很聪明!”齐方晴眼中尽是赞赏之意。 不待伊华然说话,柳如珺率先开了口,道:“公主不是要去见岑儿吗?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皇婶稍待。”齐方晴走向伊华然,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玉坠,道:“这是本宫赏你的。” 当伊华然看到那枚玉坠时,神情中闪过惊愕,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齐方晴。 齐方晴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那双凤眼越发亮了,朝他眨了眨眼,道:“不接着?” 伊华然回神,压下心底的激动,将玉坠接了过来,道:“多谢公主赏赐。” 因为齐方晴挡住了柳如珺的视线,柳如珺并未看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只是觉得有些不妥,道:“公主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怕是有些不妥。” “就是个普通玩意儿,赏了也就赏了,皇婶不必放在心上。” 齐方晴错开了身子,柳如珺看清了那枚玉坠,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是当着她的面赏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公主,走吧,岑儿还在等着。” “好。”齐方晴又看了伊华然一眼,跟着柳如珺走了出去。 伊华然不自觉地将玉坠握紧,却并未多看齐方晴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他的身边有人盯着,不能让情绪外露。鹰紧随其后,之前伊华然与谢集交手受了伤,他和鹭每人在刑堂领了二十鞭笞,如今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自然不敢怠慢。 齐方晴跟着柳如珺来到了芙蓉园,被于海请去了正厅,齐方晴与齐方岑虽然是堂兄妹,到底男女有别,在卧房见面不合适。 齐方岑见齐方晴进来,微笑着打招呼,道:“母妃,晴儿。” 齐方晴微微福了福身,关切地问道:“岑哥哥,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较刚回来那几日好了些。晴儿坐吧,有话坐下来慢慢说。”齐方岑与齐方晴的关系不错,至少面上给人的感觉是如此。 柳如珺和齐方晴相继坐下,于海忙招呼着侍从给两人上了茶。 “自岑哥哥回京也有段时日了,晴儿一直未能过来探望,岑哥哥不会怪我吧。”齐方晴脸上浮现愧疚之色。 齐方岑笑了笑,道:“你我虽是堂兄妹,到底是男女有别,我心里清楚,怎会怪你。” 齐方晴闻言笑了起来,道:“还是岑哥哥善解人意。” “我与晴儿好似已经许久未见。” “上次见面还是我来看望嫂嫂,谁知……”话说到这儿,齐方晴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住了嘴,道:“岑哥哥对不住,晴儿心直口快……” 齐方岑眼神黯淡了下来,嘴角的笑也变得牵强,道:“没事,晴儿不必放在心上。”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齐方晴便起身要走,有些出乎齐方岑的意料,他本以为齐方晴过来是想让他帮齐方宇,没想到齐方晴连提都没提一句。齐方晴不提,齐方岑自然不会上赶着,与柳如珺互换了一个眼神,便由柳如珺送齐方晴出了芙蓉园。 柳如珺很快便又回转,有些不解地说道:“你说这五公主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齐方岑也没想明白,猜测道:“难不成是在暗示皇上,平阳王府与齐方宇有牵扯?” 柳如珺担忧道:“若是如此,那她岂非要害我们?” 齐方岑安抚道:“母妃放心,皇上不会信。” 即便齐方岑如此说,柳如珺依旧忧心忡忡,道:“这朝中的局势瞬息万变,就连皇上向来器重的禹王都落了马,岑儿还是小心些为好。” “孩儿心中有数,母妃不必担忧。” 柳如珺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担忧,心情也放松了些许,道:“听闻你最近时常留宿秋风园?” 柳如珺到底是王府的女主人,这种事一次两次或许不会留意,时间久了瞒不住她。 “嗯,孩儿长时间服毒,难免对身子有损,需要针灸来治疗,时间有些长,便索性在秋风园歇下了。”这是他与伊华然商量好的说辞。 柳如珺心疼道:“这毒要不就停了吧?” “如今的形势怕是不能停。不过母妃放心,有余明磊给孩儿调理身子,并无大碍。” “幸好有个余明磊,不然……”柳如珺想到了花园里发生的事,犹豫了一瞬,道:“方才过来时,正巧碰到了尹无名,五公主似乎对他另眼相待,还赏了个玉坠给他。” “另眼相待,还赏了玉坠给他?”齐方岑闻言心情瞬间由多云转阴,道:“五公主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姐,母妃便没拦着?” “我拦了,只是她赏的玉坠很普通,不值几个钱。更何况是赏,不是送,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打赏个下人。” 齐方岑的心情并未因为柳如珺的解释有丝毫缓和,接着问道:“他收了?” “收了。公主赏赐,他怎能不收?” “可有推拒?” 柳如珺摇头,“没有,直接谢了赏。” “母妃还得叮嘱那些下人,此事不能外传。” 第327章 柳如珺一怔,随即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齐方岑提醒道:“再过段时间便是皇上的五十大寿,各国使臣齐聚京都,他们的目的可不只是贺寿。” 柳如珺很快便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道:“岑儿想说的是和亲?” “皇上的诸多公主中,及笄的且并未出嫁的只有五公主。若此时传出什么流言,于王府而言将是大祸。” 柳如珺皱紧眉头,“那以你之见,五公主此举可是有意为之?” “有可能。”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悦,道:“以前有淑贵妃和禹王护着,她不想和亲,也没什么。如今淑贵妃和禹王皆被贬,若皇上坚持让他和亲,即便她再不愿,也没人可以帮她。更何况禹王要想东山再起,让她和亲是最有效的办法。所有人都想她去和亲,她若不愿,只能拿自己的名节做文章。” “岑儿的意思是她看上尹无名了?”想到尹无名的相貌,柳如珺也就释然了,道:“尹无名相貌英俊,气宇不凡,确实招人喜欢,五公主看上他,也不奇怪。” 听柳如珺这么说,齐方岑的心情由阴转雨,甚至有转雷暴的迹象,道:“母妃,我有些累了。” 见他脸色不好,柳如珺也没再多留,叮嘱他好生歇息,便离开了芙蓉园。 齐方岑看向于海,道:“去秋风园。” “是,主子。” 于海推着齐方岑去了秋风园,却被告知伊华然出了王府。 “他因何出府?” 余明磊答道:“铺子装好了,公子过去瞧瞧。” 齐方岑冷眼看着他,道:“他身子不好,为何不劝他在府中好生静养?” 余明磊垂首道:“静养固然重要,却比不得心情愉悦,公子偶尔出去散散心,并无不妥。” 齐方岑嘴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在王府时心情不好?” “草民并无此意。” “主子,余大夫……” 于海试图为余明磊说好话,被齐方岑厉声打断,“闭嘴!” 于海被吓了一跳,急忙噤声。 “余明磊,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把你如何?” 余明磊依旧低眉顺眼,“草民不敢。” “我告诉你,他只能是我的,无论生死,谁也带不走!”齐方岑好看的凤眸中杀意尽显。 余明磊抬头与齐方岑对视,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沉默半晌后,他又垂下视线,没有言语。 不止余明磊,就连于海都十分惊讶,他知道齐方岑爱伊华然,却没想到竟爱到这般偏执,不禁重新衡量伊华然在齐方岑心中的分量。 伊华然从王府出来后,本想等着齐方晴出来,好好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身边有人监视,实在不方便,只能按照原计划先去铺子瞧瞧,再想其他办法与齐方晴见面。 铺子装修得很不错,完全按照图纸复刻了出来,伊华然看后十分满意,只等散散味,挑个黄道吉日开业。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后,他又去了工坊,招聘的绣娘正按照他的设计图纸,有条不紊地将布料做成成衣。 “李管事。” 李春红是工坊的管事,是伊华然从万平工坊调来的,负责这些绣娘的管理和培训。 李春红福了福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那件黑色云纹圆领袍做得怎么样了?” “知道公子要得急,我们日夜赶工,终于做好了。公子稍候,我去拿来。” “好。” 伊华然退出工坊,到客厅坐下,一名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个托盘,来到近前,将茶碗放到他身旁的桌子上,恭敬说道:“公子请用茶。” 伊华然看她有些眼熟,突然想起这就是绣娘考核那日跪在地上求他的那个少女。 少女没有停留,躬身退了出去。 伊华然眉头微蹙,待李春红拿着衣服进来,径直问道:“上茶的是谁?为何我看着眼生?” 李春红愣了愣,随即笑着答道:“回公子,她叫吴春婷,是个孤儿,奴婢瞧她有刺绣的天赋,便想收她为徒。公子放心,她是我徒弟,她的工钱,奴婢来出。” “她说她是孤儿?” 听伊华然这么问,李春红心里有些打鼓,道:“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公子可是认识她?” “不认识,我只是瞧着她有几分眼熟。”伊华然没再多说,起身将衣服拿在手中,仔细看过后,满意地点点头,道:“不愧是你,这刺绣的手艺就是好。” “多谢公子夸赞!”李春红脸上难掩喜意,道:“当初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奴婢早就被那个混账打死了,哪能有今日。公子的恩情,奴婢永不敢忘。” 李春红家在万平,丈夫不仅是个赌徒,还是个家暴男,当初若非伊华然救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李春红,她怕是已经死了。后来,伊华然想办法让她丈夫给了和离书,她才恢复了自由身,之后便一直在工坊做工,还做了管事。 “你并非奴籍,不必以奴婢自称。” “在奴婢心里,公子就是奴婢的主子,跟是不是奴籍无关。” 伊华然也没强求,将衣服包好,道:“这里你多费心,我过几日再过来。” “这里交给我,公子放心就是。”李春红是工坊的老人,清楚怎么管理。 第328章 伊华然没再多说,和鹰一起离开了工坊。 “回去调个人过来,我想知道这小丫头有何目的。” “是,公子。” 瞧瞧天上的日头,伊华然上了马车,道:“去春满楼。” “公子,我们出来的时辰不短了。”鹰出声提醒道。 “去买只烤鸭带回王府。” 鹰闻言没再多说,驾着马车前往春满楼,买了一只烤鸭后,便回了王府。他们刚来到院门口,便看到了在门前徘徊的于海。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伊华然微微蹙眉,道:“又怎么了?” 听他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于海微微一怔,回想这段时间,每每他出门,自己都会如此,心情有些复杂,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主子在等您。” 伊华然淡淡应了一声,便抬脚进了秋风园。 余明磊在院子里摆弄着晒干的药材,见他进来,出声说道:“公子回来了。” 伊华然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了过去,道:“谢信爱吃烤鸭,我去春满楼买了一只,中午咱们吃半只,给他留半只,待晚上回来吃。” “好。”余明磊伸手接了过来,道:“公子还想吃什么?” 伊华然瞧了一眼他额角的汗,道:“让大厨房送吧,天气热,你就别做了。” 余明磊点点头,道:“早上我做了凉粉,拌点给公子尝尝。” “成啊,不过我要吃咸的,多放蒜和醋。” “好。”余明磊应声,转身去了厨房。 于海站在一旁,见伊华然没有要进屋的打算,不禁有些心急,出声提醒道:“公子,主子还在等着呢。” 伊华然没搭理他,抬脚走向厨房,看向余明磊,道:“老余,今儿有西瓜送来吗?” “有,在井里镇着呢,公子要吃吗?” “吃。” “那我去捞。” 余明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门外走,被伊华然拦了下来。 “你忙你的,我去就成。” 余明磊并未像往常一样抢着干,而是叮嘱道:“井边湿滑,公子小心些。” “放心吧。”伊华然无视于海,直接来到井边,摇动把手,将浮在井里的水桶拉了上来,将里面的西瓜取出,又将水桶放了进去。 于海想要上前帮忙,被伊华然躲了过去,随后快步走向厨房,将西瓜放在了案板上,拿起刀就将其一分为二,随后切成小块,将一块递给余明磊,自己也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这井水里冰的西瓜就是好吃!”入口的清甜和凉爽,让伊华然心里的烦躁少了些许。 余明磊也咬了一口,道:“可惜如今已是中秋,西瓜不如之前甜了。” “时节到了。”伊华然几口将西瓜吃完,将瓜皮扔进了垃圾桶,随手又拿起一块,自嘲地笑笑,道:“若不是在王府,哪儿还有西瓜吃。” 余明磊瞧了一眼门口的于海,并未多说什么。 伊华然看着红色的西瓜肉,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道:“改明儿做凉皮吃吧。” “凉皮?”余明磊看看西瓜,有些疑惑凉皮与西瓜有什么关系。 “明儿我来做。” 伊华然起身,打了些水,洗了洗手,随后便离开了厨房。 于海亦步亦趋地跟在伊华然身后,此时他也看出来了,伊华然正与齐方岑置气,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只希望两人不要闹得太僵,否则他们这些人都没好日子过。 伊华然来到正房门前脚步一顿,正要去推门,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进去,紧接着便听到房门被关上,自己则被齐方岑抵在了门上。 伊华然惊讶地看着站起来的齐方岑,“你怎么……” 不待他说完,齐方岑便吻了上来,双手被紧紧扣住,不给他反抗的机会。霸道、热烈的吻,还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很快口腔里便充斥着血腥味,直到伊华然感觉到窒息,才猛地用力将齐方岑推了出去。 两人猛地分开,一根银丝暧昧地拉长,被一阵风吹断,他们气喘吁吁地对视。 “你发什么疯?知不知道现在什么形势,万一被发现了,我们都得死!” 齐方岑质问道:“为何回来却不见我?” 伊华然用力挣了挣手腕,却被攥得死紧,怎么也挣脱不开,道:“我心情烦躁,想冷静以后再过来。”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为何心情烦躁?” “松手,青了。” 齐方岑低头看向他的手腕,急忙松了手,白皙的手腕如今青紫一片,看上去十分吓人。齐方岑好看的凤眸中闪过心疼和懊恼,道:“对不起,我没把控好力道。” 伊华然趁机走开,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齐方岑洞察了动作,快一步上前,拥住他的身子,红着眼睛看他,“为何要躲我?”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眸与他对视,道:“你的控制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你养在笼子里的玩物,你宠着我、护着我,给你认为我想要的。条件是我必须按照你的意愿行事,不能有半分违背。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齐方岑收紧手臂,紧紧将伊华然箍在怀里,“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 “我是喜欢你。”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接着说道:“可若是这份喜欢如此压抑,我宁愿不要。” 第329章 齐方岑的呼吸一滞,恐慌在心中蔓延,“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红了眼眶,伊华然的心一揪,却狠心地别开眼,道:“我觉得我们……” 话并未说出口,被齐方岑的吻堵了回去,他急切地吻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他们嘴里,那滋味又苦又涩。 伊华然身子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齐方岑,你冷静点!” “我不!”齐方岑执拗地靠近,死死地抱着伊华然的身子。 “齐方岑!”伊华然的语气又重了几分,“你这样只能将我越推越远!” 齐方岑动作一顿,两眼通红地看着他,“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你留下?” “你先放开我。”齐方岑身上有伤,伊华然不想再伤他。 “不要!”齐方岑执拗得像个孩子,以为只要牢牢地抓住,就不会失去。 伊华然眉头皱得死紧,道:“我不想伤你,放开!” 齐方岑闻言心里越发委屈,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伊华然看着他,心里无奈叹气,这哪里是雷厉风行,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世子殿下,这分明就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齐方岑见伊华然眼底闪过心疼,随即耷下脑袋,往他肩上一靠,哽咽道:“你说过给我时间,让我慢慢相信你,你又说话不算数!” 伊华然一阵语塞,他确实说过,只是…… 不见他反驳,齐方岑接着说道:“我从未爱过人,这是第一次,我不懂该怎么爱,只知道你不在,我就心慌,就是想你多陪陪我……” 齐方岑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的感受,“我从未将你当成玩物,从来没有!我……我就是怕你又不要我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改,你怎能那般狠心,说不要就不要。” 听着他的话,伊华然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可他们之间真的有太多阻碍,若继续下去只能变成一对怨侣,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 “齐方岑,我们……” “我不听!”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以后你想出去多久,就出去多久,只要天黑之前回来就成,这样还不行吗?” 没听到伊华然的回话,齐方岑越发不安,“华然,你别忘了,我们有三年之约,你不能说走就走!” 第101章 枫叶红了 “了慧大师应该快到京都了吧。” 似是没想到伊华然会问这个问题, 齐方岑本能地抬起脑袋看向他,“嗯,再有三日便能到了。”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 道:“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齐方岑莫名有些心慌,“答应什么?” 了慧大师若真如齐方岑说的那般神通广大, 那他十有八九会被赶出这具躯体,也就是他还有三日好活,必须在此之前, 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若我出了意外,不要为难余明磊,放他离开。” “了慧大师是来对付那只恶鬼的, 你怎会出意外?”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华然,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若我说,他死了, 我也会死, 你信吗?” 齐方岑闻言一怔, 随即问道:“这是为何?为何他死了, 你也会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和他是共生关系,若他死, 我也会死。”伊华然直视齐方岑的眼睛,“当年我说的并非全是假话,你若想除掉他, 根本无需请什么高僧,直接杀了我便可。” “怎会如此?”齐方岑满眼不敢置信, 就连抱着他的手臂都松了力道。 伊华然趁机脱离他的怀抱,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世子,若你不想杀我,我会信守承诺,完成三年之约,但我们之间……还是做回主子和幕僚吧。” “了慧大师是得道高僧,他定然有办法将你们分开,我们再等等。”齐方岑下意识上前,却被伊华然躲了过去。 “没用的。”伊华然平静地看着他,“我知他伤世子至深,世子亦恨他入骨,能解开世子心结的唯一办法,便是杀了他。他一死,我也活不成,到时希望世子能放余明磊离开,他本不该卷进这场是非,是我牵累的他,若他因我有个好歹,我死不瞑目。” “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齐方岑再次上前,将伊华然逼至墙角,退无可退,用近乎偏执的语气说道:“无论生死,我都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 “齐方岑,你……”伊华然清楚齐方岑爱他,却没想到竟爱到偏执的地步。 齐方岑紧握伊华然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华然,没有意外,我不会允许这种意外发生,相信我,好吗?” “好,我相信你。”伊华然见他情绪不对,不想再刺激他,安抚道。 “华然。”齐方岑上前,再次抱住他的身子。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他将自己抱紧,好似无论他怎么躲,齐方岑总有办法困住他。 察觉到伊华然的身子放软,齐方岑松了口气,得寸进尺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我不会让你出事!” 伊华然没说话,他算是看明白了,无论他说什么,齐方岑都听不进去。若是逼得紧了,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当初他怎么就头脑一热,答应和他在一起的?伊华然真是悔不当初,现在想走,怕是比登天还难。 第330章 见他慢慢平静下来,伊华然出声说道:“世子……” “阿岑。”齐方岑打断他的话,靠在他颈边蹭了蹭。 “阿岑。”伊华然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为何要解毒?你该知道如今的形势有多紧张。” 齐方岑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长期服毒让我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伊华然闻言心里一紧,急忙问道:“老余怎么说?” “五脏皆有损伤。” 伊华然的心悬了起来,“可严重?” “严重!我每日都会心口疼,浑身疼,哪哪儿都疼。”齐方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伊华然见状眉头皱紧,无奈道:“莫闹,与我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若是华然不信,便去问余明磊。”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心里又信了几分,伸手推了推赖在自己身上的人,道:“既如此,还不赶紧去床上躺着。还有,你打算让谁顶替你,我好帮他化妆,赶紧准备着,别让人打个措手不及。” “浑身疼,走不动。” 这人真是,这么大人了,居然撒娇,方才那个恨不能吃了他的人,去哪儿了?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小心地安置在床上。齐方岑得寸进尺地缠上来,与他一起滚倒在床上。 “小心伤。”伊华然眉头皱紧。 听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哎哟’叫了一声,好看的凤眸可怜巴巴地看他,“疼。” “疼也活该,让你作!” 即便怀疑他有装的可能,伊华然还是有些担忧,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查看他的伤。尽管方才伊华然一直在克制,尽量不伤到他。可这人疯起来不管不顾,之前的旧伤又被撕裂出新伤,看得他既心疼又气闷。 看他神色不对,齐方岑心虚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道:“我错了,华然莫气。” “错了?”伊华然抬头看他。 齐方岑急忙点头,“错了,华然莫气。” 伊华然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道:“这是你的身体,受疼的是你,我为何要气?” 齐方岑的手又伸了过去,再次攥住他的袖子,笃定地说道:“华然心疼我。” “若你继续如此,再多心疼也有消耗光的一日。” 伊华然没有否认,让齐方岑的眼睛一亮,却又皱起眉头,喊了一声‘疼’。 “等着,我去拿伤药。” 见伊华然起身,齐方岑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腕,“那你快点回来。” 伊华然应了一声,出了正房,去找余明磊。 余明磊上下打量着他,“公子没事吧?” 伊华然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道:“世子可曾为难你?” 余明磊摇摇头,道:“不曾。只是今日世子过来时,脸色很不好,我有些担心。” 伊华然见他脸色没什么不对,不禁松了口气,道:“老余,世子的身子是否出了问题?” 余明磊点点头,道:“长期服毒,五脏皆有些许损伤,不能再继续。” 得到余明磊的印证,伊华然越发心疼,道:“可有大碍?” “公子放心,只要世子不再服毒,好好调养,问题不大。” 伊华然闻言长出一口气,道:“老余,给我些伤药。” 余明磊眉头皱起,“公子的伤口可是又被撕裂了?” “不是我,是世子。” 余明磊点点头,从药箱里拿了些伤药递过去。伊华然接了过来,转身要走,被余明磊叫住,“公子。” 伊华然转身,“怎么了?” “公子若想离开,直接走便好,不必顾及我。” 伊华然闻言扬起笑脸,道:“若非我想,没人留得住我。” 余明磊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儿,也笑了笑,道:“好。” 伊华然转身回了正房,齐方岑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后,一见他进门,便如树袋熊一般缠上来,不满道:“怎么去那么久?” “久吗?”伊华然转头凉凉地看着他。 齐方岑见状急忙改口道:“不久,不久,时间刚刚好。我就是觉得伤口有点疼。”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用力拍了拍他的手,道:“那还不赶紧躺着去。” 齐方岑松开伊华然,拉着他往床边走,神色如常,若非亲眼见过他的伤口,压根不会认为他受了伤。 齐方岑脱鞋上床,乖乖在里侧躺好,还贴心地掀起了中衣。伊华然到盆架前净了净手,这才来到床前,给他上药、包扎。 “华然,今日五公主过府的事,你知道吧?” 伊华然闻言心生警惕,却面不改色地说道:“知道。今日出门时正好撞见,五公主还赏了块玉坠给我。” 齐方岑继续试探道:“什么样的玉坠?” 伊华然状似随意地答道:“一块和田玉做的吊坠,不值什么钱。” “给我瞧瞧。” 伊华然从怀里掏出玉坠递了过去,“就是这个,看吧。” 齐方岑接过玉坠瞧了瞧,做工一般,质地一般,确实不值什么钱,“华然,这东西配不上你,还是扔了吧。” “就算再不值钱,这也是公主赏的物件,若是她哪日想起来,我拿不出,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伊华然说完将玉坠拿了回来,就算玉坠再不值钱,他也不能丢。 第331章 齐方岑怎么看怎么碍眼,可瞧着伊华然并未放在心上,又不让他扔掉,便没再纠缠。 “华然可知她过府的目的?” “五公主过府应该是想求你出手帮齐方宇吧。” 若是以前的齐方晴,来平阳王府的目的一定是这个。可现在的齐方晴来平阳王府是为了找他,因为平阳王世子妃的名字叫伊华然。只是他不明白,他的容貌改了,性别也改了,她是怎么一眼便认出他的。 “不是。”齐方岑仔细打量着伊华然,“为齐方宇求情的事,他只字未提。” 伊华然佯装惊讶道:“那五公主来王府是所为何事?” “我猜想应该与和亲有关。” “和亲?”伊华然的动作一顿,随即想到之前他们在春满楼听到的消息,齐璟为庆祝他五十大寿,给邻国送去了请帖,邀请他们来参加寿宴,其中东魏就有与齐国和亲的打算,而齐国公主中唯有齐方晴到了适龄的年纪。如今高明月与齐方宇皆被贬,正需要齐方晴站出来,他们大概率会用齐方晴来换取翻身的机会。 “阿岑怎会想到这些?是五公主说了什么吗?” “没有。”察觉到伊华然的异样,齐方岑立刻变得警惕起来,道:“只是觉得今日五公主的举动有些反常,你与她从未见过,她却无端赏你玉坠,这才有了这样的猜想。” 若不想去和亲,在使团来之前,给自己找个人嫁了,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这能否成功,还要看齐璟的态度,只要齐璟不同意,完全可以把人杀了,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会成为下一个枉死鬼。 “阿岑是怀疑五公主看上了我?” “华然相貌好,气质佳,还满腹经纶,谁见了不喜欢。”齐方岑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不顾伊华然在给自己缠绷带,起身抱住他的身子,好似邀宠的猫儿,直往他怀里钻。 伊华然见状不禁有些恼,“胡闹,绑带还没缠好。” 齐方岑的脑袋靠在他肩上,攥着他的手附在胸口,撒娇道:“华然,我心里难受。” 伊华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齐方岑,你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是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的世子,不是只会撒娇卖萌的三岁孩童。若是让旁人看了去,你的威严何在?” “在你这里,我要什么威严?况且,你何时让我有过威严。”后面这一句,齐方岑说得很小声,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和伊华然相处这么久,齐方岑哪能不清楚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和他硬着来,只能两败俱伤,他又不傻,明白怎样能达到目的。 “世子这是对我不满?” “世子是谁,我不认识,我叫阿岑。” 伊华然被他的厚脸皮逗笑,“快坐好,我帮你包扎。” 齐方岑见他笑了,也随之笑了起来,听话地坐直身子。伊华然环住他的腰,帮他缠着绷带,心里忍不住琢磨,这段时日两人几乎日夜相对,也不见他锻炼身体,怎么还会有腹肌呢。 伊华然每贴近一次,齐方岑便在他脸上亲一口,伊华然被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加快速度将绑带缠好。 伊华然挡住他凑过来的嘴,问道:“你打算让谁假扮你?” 齐方岑握住伊华然的手,“枭,他的身形与我相差无几。” “那就让他来吧,我帮他化妆,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好。”齐方岑没再耽搁,立即吩咐于海去叫枭。 于海见两人和好如初,悄悄松了口气,随即领命而去。 很快,枭来了秋风园,他已经服了毒药,伤口也已经伪造好,只等着伊华然给他上妆。一个时辰后,枭和齐方岑的身份互换,枭回了芙蓉园,而齐方岑留在了秋风园,取代了鹰的位置,成了货真价实的狗皮膏药。 伊华然本想找机会去公主府,可齐方岑盯得实在太紧,眼看着过去两日,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无奈之下,只能让余明磊出马,他写了张只有齐方晴能看懂的纸条,让余明磊送去公主府,在收到回信后,他终于确定了齐方晴的身份。现在的齐方晴就是黄莺,黄莺竟然也穿到了这个世界,伊华然的心情说不出的兴奋,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年,身边也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可他心里对这个世界始终没有归属感,就像一个被迫漂泊在异国的浪子,而黄莺就是在他乡遇到的亲人。 “这是什么?” 齐方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华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这是我在梦中看到的符号。” 察觉到伊华然的紧张,齐方岑直觉他没说实话,心里不悦,却没有拆穿,而是将纸条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道:“梦中看到的符号?” 齐方岑也看过不少古籍,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或许真的是符号,“华然做的什么梦?为何这般在意这些符号?” “我忘了,只记得这些符号,于是便写了下来。” 齐方岑将纸条上写的内容烙印在脑海,随后将纸条放回桌上,道:“谢家传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伊华然没再理会那张纸条,神情自若地看向齐方岑。 齐方岑见状不禁对心中的怀疑产生些许动摇,道:“谢家那个私生子叫谢礼安,是现在的将军夫人谢秋容的亲生儿子。” 第332章 “谢秋容是现在的将军夫人?”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与谢雨彤是姐妹?” “谢秋容是镇远侯的私生女。十岁时,她的母亲病死,被镇远侯接进侯府,不是以私生女的身份,而是丫鬟的身份。谢雨彤见她与自己长得像,便留在了身边。” 见齐方岑停下来,伊华然接话道:“这就说得通了,谢秋容成了谢雨彤的丫鬟,自然了解谢雨彤的行踪,还能与谢集有接触,这样便给了她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 “谢雨彤得知此事后,伤心欲绝,便想着和谢集退婚。谢集不愿,跪求了许久,才让谢雨彤打消退婚的念头。镇远侯本打算处死谢秋容,却发现谢秋容怀了身孕,谢秋容为了自保,还将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说了出来,谢雨彤心善,便求镇远侯放了谢秋容,送去庄子上养胎。” “结果是谢雨彤可怜谢秋容,谢秋容却想她死。”虽然不清楚谢秋容具体怎么做的,但结果显而易见。 “谢秋容生下孩子,镇远侯府和将军府皆不闻不问,她便想办法又回到了谢雨彤身边,当时谢雨彤已嫁进将军府。西南出现兵变,谢集奉命前往西南,谢秋容蛊惑谢雨彤去追谢集,被谢秋容收买的人拦住,本想杀了她,没想到她命大,逃过一劫,却因伤了头,失去了记忆。” 又是狗血的失忆情节。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所以谢雨彤在去追谢集时,便已怀了身孕。” “是,谢秋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谢雨彤,谢雨彤恢复记忆后东躲西藏,本想去西南找谢集,奈何被谢秋容的人找到,她不得已将孩子藏了起来,自己引开了来人。” “所以谢雨彤并非病逝,而是被害致死。那她为何在信中说自己病重?” 齐方岑摇摇头,猜测道:“兴许是不想她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被仇恨压着。不过具体是为何,也就只有死去的谢雨彤知道了。” “谢雨彤无端失踪,谢集就没调查过?竟还让谢秋容做了这么多年的将军夫人。” “谢雨彤离开京都后,谢秋容便去了镇远侯府,说谢雨彤留下书信追随谢集而去。镇远侯虽然觉得此举欠妥,却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派人给西南送了书信。只是那些信被劫了下来,一封也未被送出。直到两年后谢集回来,才得知谢雨彤追自己而去,为了不被齐璟拿捏婚事,谢集便让谢秋容代替谢雨彤,做了将军夫人。这些年谢集一直在暗中寻找谢雨彤,只是一直杳无音讯。” 伊华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既然是将军府传来的消息,也就是说谢集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是,谢秋容被谢集囚禁了起来。” “那个私生子呢?” “谢礼安在秋闱结束后,便回了庄子。他与谢秋容的关系并不好,与伊华清一样,是个拎得清的。”齐方岑给出客观评价。 伊华然一怔,随即点点头,道:“倒是个聪明人。” “谢集正在满京都找人,你怎么打算的?” “若谢信愿意回去,那便让他回去,若他不愿,那便还跟着我。” “他回去,就是将军府的嫡子,镇远侯府的外孙,身份尊贵。他不回去,便是个来历不明的乞儿。就算你从未把他当成下人,那也是天差地别的境遇。”但凡事情不涉及伊华然,齐方岑总是那般冷静自持,说话行事也总能切中利弊。 伊华然犹豫了,沉默了一会儿,道:“待他回来,我问问他,再做打算。” 齐方岑走到伊华然的身后,抱住他的身子,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道:“华然,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 “出去转转?”伊华然有些惊讶,往日里他一出门,齐方岑就坐立不安,恨不能追上去,将他拴在裤腰带上,今儿竟主动说要出去。 “仔细想来,我们还从未一起游过京都,百花山的枫叶红了,正是赏景的最佳时节。” 听齐方岑这么说,伊华然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秋日,他救余明磊的第二日,去了百花山,在枫林里驻足,还遇到了齐方玖。 见他眉眼含笑,齐方岑忍不住问道:“华然在想什么?” 伊华然随口答道:“想到第一次去百花山的情景。” “是因救了余明磊而发笑?”伊华然三去百花山期间发生的事,齐方岑都知道。 伊华然怔了怔,转头看过去,果然见他眉头微蹙,无奈地说道:“不是。我发笑是因为想到了伊清歌为了勾引齐方玖而做的蠢事。” “听闻齐方玖对你一见倾心,就是在百花山的枫林中。” 这醋味浓的,二里地外都能闻到。 伊华然闻言只觉得好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齐方岑沉默了一阵儿,还是说了实话,“齐方玖。” “齐方玖说的?何时说的?他跟你说这个作甚?”伊华然有些不可思议。 “那次醉酒。”提起这个,齐方岑就一肚子火。 “所以那日你醉酒,是因为这个?” “齐方玖大言不惭,说若你嫁的是他,早已儿女成群,哪里会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还说我配不上你……” 伊华然闻言额角的青筋抽了抽,“然后呢?” “他说要与我拼酒,若能拼得过他,便合作,若不行,就免谈。” 伊华然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合作,竟是这么谈下来的。 第333章 “所以是你拼赢了。” 齐方岑虽然恼恨齐方宇的暗害,却更不待见齐方玖对伊华然的窥视,冷声说道:“他就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伊华然好笑地说道:“你口中的蠢货,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满朝文武巴结的对象。” 齐方岑撇撇嘴,道:“越是如此,死得越快。” “今儿天气确实不错,那就走吧,去赏枫。顺便去观音庙上炷香,保佑我们万事顺遂。” “嗯,去枫林,重新走一遍。” “……” 百花山没有花香,尽是醋味。 第102章 再上百花山 百花山, 众人漫步在枫林中,阳光照在火红的枫叶上,又透过缝隙照在林中人的脸上。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 那层层叠叠的光影下,他越发得光彩照人, 让齐方岑看得移不开眼,这还是他遮挡了原本的容貌,若面前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此时又该是怎样的夺魂摄魄。 齐方岑走上前,旁若无人地抱住伊华然的身子,声音中难掩委屈和不满, “华然。” 伊华然一怔,随即伸手去推他, 小声说道:“放开!在外面呢,被人看到成何体统!” “不放!”齐方岑又紧了紧手臂, 脑袋靠在他肩上, 不忿道:“该死的齐方玖, 竟让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伊华然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他在枫林见你,你并未遮掩容貌。”齐方岑越说,心里越酸,“我不管, 你要补偿我!”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道:“赶紧松开!不然我真生气了!” “这里没有旁人, 有他们守着呢。”任凭他怎么推,齐方岑就是不松手, 真的跟狗皮膏药没两样。 “他们不是人吗?”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他,“再不……” 不待他说完,齐方岑便吻了上来,压根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人,有人更好,让他们都知道,伊华然是他的,谁都不能肖想。 伊华然有些恼,抬手在他肋下一戳,齐方岑吃痛,身子本能地想要佝偻,却被他生生忍住,依旧不管不顾地吻着伊华然。他身上有伤,伊华然不敢有大动作,又被他吻得有些动情,索性破罐子破摔,配合地加深了这个吻。不过是个吻,齐方岑一个古人都不怕,他这个现代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跟着他们过来的人纷纷背过身去,目光四下游移,个顶个的面红耳赤。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齐方岑,率先败下阵来的还是齐方岑,看着他趴在自己肩上气喘吁吁又泪眼蒙眬的模样,伊华然顿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急忙移开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是又菜又爱玩! 听他的呼吸平稳下来,伊华然低头看过去,道:“满意了?” 齐方岑抬头与他对视,好看的凤眸内依旧泛着水光,“华然,我的毒解了。” 此情此景,如此暗示,伊华然怎会不明白,喉咙不禁有些发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即推开齐方岑,往一边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时辰不早了,该上山了。” 方才接吻,齐方岑被吻得七荤八素,不自觉地松了禁锢伊华然的力道,这才让他轻易推开。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齐方岑的眼神一暗,翻涌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今日天气不错,不少人出来游玩,因为正值秋日,枫林是此时风景最美的地方,自然是游客必来的赏景之地,齐方岑让人守着入口,不让人进来,难免会与人发生冲突。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远处传来争执声,伊华然忍不住瞪了齐方岑一眼,本是出来游玩,非要搞霸总那一套,是真不怕节外生枝啊。 齐方岑并没有惹了麻烦的自觉,在他的认知里,他是皇室子孙,本就有特权,莫说是小小的枫林,就是将整座百花山清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伊华然走上前,打量着与侍卫对峙的人,不承想竟是熟人,就是那日与他争抢貔貅的高志恒,跟在他身边的是位长相妩媚的女子,与之前的圆脸少女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在他打量高志恒时,高志恒也在打量他,在微微愣神后,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不善,道:“是你!” 伊华然装傻,道:“这位公子看着有几分面善,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莹华楼。” 这三个字被高志恒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那日他花两万两买了一只翡翠貔貅,回去后便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还在祠堂跪了整整三天,双腿差点儿跪废了,养了多半个月才能下地。 伊华然佯装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高公子,真是好久不见。我记得当时陪在高公子身边的……好似不是这位小姐。” 高明月被贬为嫔,齐方宇被囚禁东陵,高家因此门可罗雀,已不似往日繁盛。张家因着张熙的关系,本就对高家有所怀疑,如今高家出了事,他们自是躲避不及,高志恒纳贵妾的事自然就泡了汤。 高志恒身边的女子在看清伊华然的相貌后,目光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见他看过来,俏脸微红,眼神婉转,分明有勾引的意味。 齐方岑见状眉头皱紧,上前一步,刚要抬手,就被伊华然拦了下来,用眼神提醒他如今的身份。 第334章 高志恒听伊华然提及身边女伴,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便见到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伊华然,不由大怒,上前一步挡住女子的视线,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高公子是来赏景的?”伊华然压根没回答他打算,自顾自地说道:“今儿我兴致好,出来游山玩水,却不想被人打扰,我出五百两,烦请高公子移步,半个时辰后再来。” 高志恒一听顿时怒火中烧,“你可知我的身份?敢与我作对的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了,要么生不如死。” “我自然知道。高公子姓高,总不能是李家的人吧。”伊华然无视眼神喷火的高志恒,依旧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道:“若是高公子嫌给的银子少了,那我就再加五百两,这五百两虽然不算多,倒是能给这位小姐买件首饰。” 高志恒被气得血压升高,直冲脑门,道:“我出两千两,马上带着你的人滚!” “我出三千两。”伊华然有些肉疼,道:“高公子还是见好就收吧,不要太贪得无厌。” 高志恒喘着粗气,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我出四千两!” “我出四千五百两!高公子不要得寸进尺,这些钱足够高公子去首饰铺子,买几件好首饰送给这位小姐。”伊华然脸上是一副‘你别不识抬举’的模样。 高志恒看着伊华然那张脸,恨不能撕碎了他,完全听不到身后人的劝阻,“我出五千两!” “五千两?”伊华然纠结了一瞬,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高公子这么有诚意,那我就成全高公子。” 高志恒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你……混账,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换上轻蔑的眼神,道:“高公子莫不是没钱,在这儿给我打肿脸充胖子?” “你说谁没钱!”高志恒再次被他激怒。 “方才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什么什么身份,如今连五千两都拿不出来,啧啧。穷酸就穷酸,承认又不会掉块肉,何必在这儿丢人现眼。” 高志恒被气得七窍生烟,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朝着伊华然扔了过去,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你说谁穷酸,谁没钱!” 伊华然想要弯腰将银票捡起来,被齐方岑拦了下来,“公子且慢,这么点银子,奴才来捡便可。” 齐方岑将银票一张一张捡了起来,随后递给伊华然,道:“公子,这里只有四千五百两。” 伊华然挑挑眉,将银票接到手中,道:“方才高公子那么大口气,我还以为怎么说也得超过五千两,没想到……啧啧。” 高志恒这才想起,他今日确实带了五千两,可来百花山之前,花了五百两,本就被气得铁青的脸,如今直接变成了猪肝色。 “钱呢?”高志恒扫了一眼跟他出来的下人,迁怒道:“都把钱拿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着胆子说道:“公子,我们身上没钱。” “呵。”伊华然轻笑一声,道:“高公子莫要迁怒,今儿我心情好,那五百两就当我请高公子喝茶了。” “你!”高志恒被气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指着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伊华然见状脸上的笑更浓了,道:“既然收了银子,那这儿就是高公子的了,高公子慢慢赏景,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 伊华然说完走了出去,还不忘挥了挥手里的银票,道:“多谢高公子慷慨!” 高志恒大喘着粗气,差点没背过气去,咬牙切齿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旁的家丁闻言围了上去,却在靠近伊华然时,相继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人事不省。 高志恒一怔,脸上的愤怒变成惊愕,刚要说些什么,脑袋一阵发晕,两腿一软,也朝着地面栽去。那女子在家丁相继倒下时,便察觉不对,及时捂住了口鼻,这才幸免于难。 伊华然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道:“迷药而已,小姐不必惊慌,一捧清水便可解。” 伊华然说完,便施施然离开,压根没留意那女子眼中的兴味。 待走出去一段距离,齐方岑突然上前,攥住了伊华然的手,也不做声,拉着他闷头往前走。 伊华然一怔,看向被宽大袍袖遮住的手,用力想要挣脱,却被攥得死紧。他无奈道:“你又怎么了?” “那女子明显对你不怀好意!”话匣子打开,齐方岑便再也憋不住,道:“她……竟当着我的面,与你眉来眼去,简直不知羞耻!” “不是,谁与她眉来眼去了?”伊华然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自打他下马车,醋坛子就径直倒地上了,漫山遍野飘着一股醋味。 齐方岑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没有。你方才看了她好几次,还冲她笑。她长得有我好看吗?” 伊华然听得哭笑不得,脸色突然一变,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嘴角还勾着一抹温柔又宠溺地笑,仿佛世间万物,只有自己才能入得了他的眼。齐方岑看得一怔,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耳尖迅速爬上绯红,就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这才叫眉……”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眉目传情。” 待齐方岑回过神来时,伊华然已经挣开他的手走了出去。他急忙追了上去,心脏还在狂跳,手心里尽是汗,心里忍不住在想:若方才他眼底的深情是真的,该多好。 第335章 齐方岑瞥了一眼伊华然,“若你想要银子,说个数就行。”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自然不怕。” 伊华然笑笑,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要有自己的事业,手心朝上要来的,是用尊严换的,若没了尊严,就没了底气,就算被人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想都觉得可怕。” 齐方岑听得眉头直皱,“我的就是你的,不是要,是拿。” “你如此说,是因为我们如今还在热恋期,我于你而言,还充满新鲜感。几十年以后呢?我皮相老去,身材走样,你还会如今日一般爱我吗?” “自然会。”齐方岑看着伊华然,说得信誓旦旦。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随即转开视线,道:“或许吧。但我不是恋爱脑。” 齐方岑见伊华然不信他,心里有些不悦,“什么是恋爱脑?” “就是爱情至上,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舍弃。” 在伊华然心里,爱情是生活的调剂品,不是必需品。每每他听到谁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与全世界为敌,就很不理解。想到这儿,他不由审视齐方岑,这人好似有几分恋爱脑的潜质。 齐方岑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眉头微蹙,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伊华然移开视线,解下身上的水囊喝了一口,道:“那个高志恒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就那个蠢货,翻不出大浪。” “小心驶得万年船。”伊华然抬脚继续往前走,道:“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家没那么容易倒台。” “我知道。” 两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往上爬,爬至半山腰时,还简单用了午饭。伊华然躺在大树底下的毯子上,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还有小到犹如蚂蚁的飞鸟。上次这般惬意地看着天空,还是在万平的山上,他与晴云一起。 躺在旁边的齐方岑转头看他,“在想什么?” “晴云。”话一出口,伊华然就后悔了,忘了身边躺着个醋坛子,找补道:“也不知万平的铺子经营得怎么样?” 齐方岑果然变了脸色,“晴云的年纪不小了。” “她不想嫁人。”伊华然转头看过去,打消齐方岑的念头,“我尊重她的意愿。” “为何不想嫁人?”可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后面的话,齐方岑没有问出口。 伊华然反问道:“为何非要嫁人?女子立身于世,并非只有嫁人一途,能凭双手养活自己,不嫁人又有何不可?” “女子立身艰难,嫁了人便是寻了个靠山。” “若所嫁非人呢?那是靠山,还是地狱?”伊华然转开视线,不打算再与他争辩,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思想不同频很正常,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尊重她的意愿。” 齐方岑看着他,突然感觉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他伸手攥住伊华然的手腕,微凉的触感在手心蔓延,心中那种强烈的不安,才稍稍缓和了些许,忍不住轻声唤道:“华然。” 伊华然听他语气不对,转头看过去,道:“怎么了?” “我就是……有些怕。”齐方岑再次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察觉到他的不安,伊华然并未挣脱他的手,而是轻声提醒道:“这是在外面,叫我无名。” “嗯。”齐方岑松了松手,又钻进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只要自己攥得够紧,他挣脱不开,便不会有离开的机会。 伊华然闭上眼睛假寐,树荫下很是凉爽,再加上徐徐吹过的秋风,淡淡的青草香,让他感觉很舒服,竟开始昏昏欲睡。一阵脚步声将他惊醒,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几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他挣开了齐方岑的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上山吧。” 齐方岑瞥了几人一眼,也随之起身。侍卫见状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紧跟着追了上去。 “秋闱何时放榜?” 齐方岑答道:“明日。” “那这么说他们也是去观音庙的。” “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 “那山上的人应该不少吧。”伊华然微微蹙眉,“你可派人上山打点?” “昨日便已派人上山。” 伊华然一怔,随即转头看了过去,道:“这般说来,你是早有预谋,并非一时兴起。” 齐方岑点点头,“了慧大师来了,如今就在观音庙。” 伊华然闻言脚步一顿,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变了,“原来如此。” 他忘了已经过了三日,了慧大师一旦来了京都,最有可能在观音庙留宿。他竟没想到这一点,还真是昏了头。 齐方岑见状慌忙解释道:“华……无名,我不会让你出事。我只是想让了慧大师瞧瞧,是否有办法除掉他,若当真会危及你的性命,我会果断放弃,大不了一辈子不碰酒。” 伊华然并未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他逃无可逃,齐方岑也不会容许他逃。他可以用药,但余明磊还在王府里,齐方岑不可能不留后手,他也不可能将余明磊置于危险之中。这次怕是真的要硬扛了,若扛不住,那就是身死道消。若扛住了,那以后便不会再有这种威胁。 第336章 齐方岑三两步上前,挡住了伊华然的去路,“你不信我?” 伊华然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是你不信我。” 齐方岑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伊华然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好半晌方才说道:“你放心,我会照你的意思做,若我死了,我们之间也就一笔勾销了。” 伊华然推开齐方岑,径直往上走去。齐方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伸手去抓伊华然的手,却被他轻易躲了过去。 “我说过不会让你出事!” 伊华然没有回应,沉默地往前走着,甚至加快了脚步。 齐方岑几次去抓他的手,都被轻易躲了过去。看着空空的双手,他这才意识到,以前他能抓住,是因为伊华然不想躲,如今伊华然不想被他抓住,他便再也抓不住。恐慌席卷而来,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抱住伊华然,却再次被他躲了过去。 “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上山吧,正事要紧。” 今日他说了三次这样的话,每次的语境皆不同,唯有这次平静的语调中只剩淡漠。 “不去了!”巨大的恐慌将他淹没,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让他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只是伊华然不为所动,继续往上爬着,就好似没听到齐方岑的呼喊。 齐方岑顾不得其他,再次冲了上去,挡住伊华然的去路,“不去了,我们回家。” 见他眼眶通红,眼中尽是恐慌,伊华然不禁有些心软,却并未如他的愿,“这是你的心结,若此时回去,往后余生你都会觉得是我欠你的。况且,你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好不容易请来的人,怎能说不去就不去,走吧。” “我不去了!”齐方岑小心翼翼地上前,想要伸手抓他,依旧被躲了过去,“我错了,你别这样,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不好。”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现在是我想去,你若是不想去,便回吧。” 伊华然心思百转,若了慧大师真如传说中的那么神,说不准能为他解惑,了慧大师到底是个出家人,应该不至于一看到他就要打要杀的。 “不许去!”齐方岑红着眼睛拦在他身前,执拗地看着他,“我说不许去!” 两人的争吵声,吸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伊华然不想被人看戏,更怕齐方岑不管不顾地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便软下语气说道:“别闹了,是我有事要请教了慧大师。” 听伊华然软下语气,齐方岑立马上前,想要攥住了他的手,却还是被他躲了过去。 伊华然小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闹。” 齐方岑捂住胸口,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道:“无名,我心口疼,我们回家好不好?” 明知道他说的有可能是假的,伊华然还是忍不住担忧,之前余明磊便说过,他的五脏因毒药的腐蚀皆有损伤。 “可有骗我?” 齐方岑闻言急忙摇头,“真的很疼!”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走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山上走,道:“马上就到山顶了,正好让了慧大师给你瞧瞧。” 齐方岑趁机攥住他的手,道:“我们不去,我们回家!” “你说过了慧大师一直在游历,想要碰到他很难,这可能是你解开心结最后的机会,你确定不去了?” “不去了。”齐方岑坚定地摇摇头,道:“我只要你!其他都不重要!”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怒气消散不少,道:“方才我确实生气,不过现在我气消了。走吧,去见一见了慧大师,我刚好有问题请教。”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伊华然,“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真心话。” 齐方岑有些动摇,不过很快又坚定了下来,“不去了,我们回家。” 第103章 了慧大师 百花山观音庙, 伊华然拉着齐方岑进了庙门,最初在听到齐方岑带他来百花山真正目的时,他确实有种被人蒙骗的气愤, 所以才会对齐方岑那般冷淡。后来,他想通了, 来自异世的身份,始终是他最大的隐患,既然有机会验证, 是否有人能看得出,那他为何不试一试?况且,这个了慧大师是个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 就算他看出自己的身份,他们应该也有坐下来聊聊的机会。思来想去, 伊华然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无名。”齐方岑停住脚步。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有话进去再说。” 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 忍不住提醒道:“你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没忘。”伊华然四下看了看, 小声说道:“放手, 佛门重地, 不要拉拉扯扯。” “那先去厢房。” 伊华然瞧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道:“也好,那就先去厢房,待人少了, 再去见了慧大师。” 伊华然亮明了身份,便被管事的和尚带去了后院,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下脚步, 道:“几位施主,最近上山的香客较多, 厢房也只剩下这两间,还请施主见谅。” 伊华然笑着说道:“小师傅言重了,有这两间厢房足够了。” 慧远双手合十,“那施主好生歇息,贫僧便先告退了。” “小师傅。”见他要走,伊华然出声阻止,径直说道:“我有件事想请教。” “施主请讲。” 第337章 “我们与了慧大师有约,烦请小师傅去通禀一声。” “好,贫僧这就去通传,几位施主稍候。” 慧远没有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看了看面前的厢房,指着左边的厢房,道:“你们就这间厢房歇着吧。” “是,公子。” 不待伊华然多说,齐方岑便拉着他进了厢房,房门被关上,齐方岑将伊华然抵在墙上,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伊华然推开他,“别闹,这里是佛门净地!” 齐方岑虽然未再继续,却紧紧抱住他的身子,怎么也不撒手。 “齐方岑!”伊华然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松手!” “我不!”齐方岑又紧了紧力道,“我就抱着,死也不撒手!” 伊华然听着他幼稚的言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运筹帷幄的世子,分明就是个任性又执拗的中二少年。 “再不松手,我真生气了。”虽然已是中秋,又在山上,但两人这么紧紧抱着,还是会感觉热,伊华然无奈只能拿出杀手锏。 果然,抱着自己的力道松了松,伊华然轻易推开了他,却在下一刻被攥住手腕。 “不能亲,不能抱,若再不能牵着,那便回家。”齐方岑是让了步,却要守住底线。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到底没有挣脱他的手,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虽然身体素质比初来时好了许多,到底前不久刚刚生了病,如今身上的伤还未好,上山这一趟感觉十分疲累。 喝了杯水,干涩的嗓子舒服了些,伊华然又给齐方岑倒了一杯,“喝点水,嘴唇都起皮了。” 齐方岑伸手摸了摸唇,随即接过了水杯,喝了几口,又舔了舔唇,直到嘴唇变得温润,才肯罢休。 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唇上,伊华然下意识地摸了摸,“看什么?” “方才有没有弄疼你?” 伊华然被问得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道:“你脑袋里整日就想这些?” 齐方岑极为认真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多半日在想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伊华然感觉有些脸热,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齐方岑见状拉着凳子凑到伊华然身边,问道:“华然,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不想说。”伊华然直截了当地回答。 齐方岑神情一滞,看过来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委屈,“我可以不问,但你得答应我,不能离开我!” 伊华然爽快地点点头,心里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应对了慧大师。似是想到了什么,伊华然朝齐方岑伸出手,道:“把水囊给我。” 齐方岑一怔,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水囊递了过去。 伊华然接过水囊,拧开盖子,一股酒味飘了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怪不得齐方岑分明带着水囊,却从未喝过一口,反而蹭他的水。这是观音庙,和尚不吃荤腥不喝酒,他若想成事,只能自己带。 “别喝!”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腕。 伊华然挑挑眉,道:“你带酒过来,不就是给我喝的吗?” “我错了,你只要不与我置气,怎么罚我都成。”齐方岑果断认错,试图将水囊拿过去,却被伊华然紧紧攥着,放软声音道:“给我吧,我去倒了。” 伊华然看着他,突然发现明面上是自己把他吃死了,事实却是他把自己吃死了,他清楚自己吃软不吃硬,所以每每两人争吵,他总会不顾形象地示弱,自己也总会心软,一次又一次地纵容,放弃原本的打算。 想到这儿,伊华然感觉有些好笑,枉他自认为聪明,竟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伊华然突然用力,轻易挣开他的手,随即一仰头,辛辣的酒水从水囊中流出,灌进嘴里。 “不要!” 齐方岑见状心里一慌,急忙上手抢夺,伊华然的目的已达到,水囊轻易被夺走。 “为何?”齐方岑一脸惊慌地看着他。 伊华然勾起嘴角笑了笑,道:“齐方岑,你才是最会演戏的那个,就连我都被你骗了。” “我从未骗过你!”齐方岑那双漂亮凤眸内盛满难过,道:“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吗?” “感受到了,所以我慢慢卸下防备,只是你的爱太沉重,让我……”伊华然闭上眼睛,强烈的眩晕感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华然,华然……”齐方岑摇晃着伊华然的身子,试图阻止他失去意识。 伊华然撑起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眉心,随即慢悠悠地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齐方岑,轻声说道:“世子靠这么近,可是想让我吻你?” 齐方岑身子一僵,急忙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是你!” “许久未见,世子好似瘦了些。” 伊华然放肆地打量着齐方岑,视线一寸一寸下移,最后停在他的下半/身,随即勾唇一笑,道:“我很高兴,世子的毒已经解了。” 一句话成功挑起齐方岑的怒火,站起身怒瞪着他,“混账,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是吗?”伊华然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慵懒地笑,“他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齐方岑试探道:“这是你蛊惑他的?” 伊华然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唇,道:“我和他的关系,你比不得。” 第338章 伊华然嘴角的嘲讽,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戳着齐方岑的心,他的唇色有些发白,道:“我们已经在一起,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才是关系最亲密的人!” 齐方岑这话是说给伊华然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哦,是吗?”伊华然的语气带着几分轻佻,带着几分讥讽,道:“若当真如此,你又何必与我强调?” 齐方岑神情一滞,有种被戳穿心事的难堪。 见他不说话,伊华然接着说道:“不过你确实有几分本事,清楚他吃软不吃硬,便装可怜扮柔弱,让他一次又一次改变主意,强迫自己留下来。堂堂平阳王府的世子殿下,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能屈能伸!” 齐方岑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世子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伊华然勾起嘴角,眼底的笑越发放肆,道:“若世子从了我,说不准我会为世子保守秘密。” “你休想!” 想到之前所承受的屈辱,齐方岑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恨不能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门外传来了慧远的声音,“施主,了慧大师有请。”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挑衅道:“你敢去吗?” “激将法?”伊华然轻笑出声,笑得肆意,没有丝毫担忧,反问道:“世子敢让我去吗?” 齐方岑的眼神闪烁不定,沉默地看着他,没有阻止的打算。 “还好那个傻子没看到你如今的表现,否则说不准有多伤心。”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笑得讥诮,起身朝他走过去。 “是他说要去见了慧大师。”齐方岑下意识地反驳,心里却不是滋味,戒备地后退,手指伸向腰间的短刀。 “这不正在你的算计之中吗?”伊华然嘴角的笑意更甚,讥讽更浓,“我不是他,你骗不了我。我只问世子一句,世子可能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心痛的感觉越发明显,齐方岑伸手捂住胸口,道:“了慧大师是得道高僧,向来慈悲为怀,就算是你这只恶鬼,他也不会直接下杀手。” “万一呢?”伊华然一步一步朝齐方岑逼近,“世子可能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齐方岑再次后退,直到身子撞到了墙面,‘噌’,他抽出了短刀,横在两人中间,道:“你别过来!” 伊华然没有停下,好似没看到那把刀,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刺啦’,伊华然的外衫被划开一道口子,齐方岑慌忙把刀往回收了收,伊华然趁机动手,打掉他手中的刀,将他抵在墙上。 “世子不忍伤我,我甚是感动。”两人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齐方岑动手反抗,两人打在一处,短短的工夫交手数十招。 “施主可在屋内?”门外再次传来慧远的声音。 伊华然猛地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惋惜道:“不能与世子颠鸾倒凤,实在是可惜!” 齐方岑闻言不由怒火中烧,道:“混账,你闭嘴!” 伊华然不再理会齐方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优雅地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房门被打开,拦下了慧远到嘴边的话,双手合十,打招呼道:“施主。” “劳烦带路。”伊华然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慧远微微一愣,随即追了出去,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待伊华然离开,齐方岑长出一口气,他们分明是同一张脸,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气场,方才的压迫感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面对齐璟。缓了好一会儿,齐方岑又急匆匆地追了出去,跟着两人七拐八拐,亲眼看着伊华然进了一间禅房。临近禅房前,伊华然朝他深深看了一眼,眼中迅速闪过复杂的情绪,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看着那间禅房的门关上,齐方岑顿时有些心慌,下意识地上前,却被门口的慧远拦住。 “这位施主,了慧大师说了,今日只见一人,还请施主见谅。”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方才他无声说的正是那句他问了两遍的话,“世子可能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伊华然看向盘坐在蒲团上的了慧,他须发皆白,就连眉头也是,双眼紧闭地敲着木鱼,默念着经文,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 伊华然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不似在齐方岑面前的咄咄逼人,冷冷清清,无波无澜。 木鱼声停了下来,了慧睁开眼睛,看向伊华然,熟稔地开口,“你还是来了。” “嗯。”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 “已经兜兜转转三世,还是放不下?” 伊华然沉默,闭上了眼睛。 了慧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木鱼,又开始诵经。 不知过了多久,伊华然睁开了眼睛,起身说道:“或许这一世便能放下了。” 了慧的动作一顿,出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伊华然咬破脸上的肉,推开禅房的门,踉跄地走了出去,一副极为虚弱的模样。待看到门口的齐方岑时,他勾起嘴角想要说话,却有鲜血流出,随即在齐方岑惊慌的眼神中,缓缓朝着地面倒去。不出意外地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伊华然虚弱地看着齐方岑,轻声唤道:“阿岑……” “华……你怎么了?”恐慌席卷而来,齐方岑手足无措地抱着伊华然的身子,“你伤到哪儿了?你别吓我……” 第339章 “抱我回去。”伊华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好,回去。”齐方岑此时已经六神无主,本能地照着伊华然的意思做。 慧远看着走远的两人,一脸的茫然和错愕,随后进了了慧的禅房,双手合十道:“大师,方才那位施主……” 了慧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不必多问。” “是,大师。”慧远虽一肚子问号,却也不敢再问。 齐方岑无视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抱着伊华然进了厢房,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紧张地问道:“华然,你怎么样,伤哪儿了?” 伊华然含笑地看着他,“你得偿所愿了。” 齐方岑一怔,随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的恶鬼呢?” 伊华然撑起身子,捧住他的脸,轻声说道:“他消失了,被了慧大师打得魂飞魄散,没人再能伤害你,你得偿所愿了。” 齐方岑怔怔地看着伊华然,随即回过神来,看着他嘴角的嫣红,不安地问道:“那你呢?” 伊华然没有回答,而是吻上他的唇。齐方岑一愣,下意识地回吻着。这个吻温柔缱绻,让齐方岑忘乎所以,只是本能地配合着他,一寸一寸地攻城略地。 可为何他觉得有些不对,换气时,大脑有短暂的清醒,可很快又沉沦在伊华然的攻城略地中,直到他的衣衫被褪尽,一股凉风吹来,才猛地清醒过来。 “你不是他!” “呵。”伊华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暧昧地刮过他的唇,道:“没想到又被你识破了。” 齐方岑想要推开伊华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床头,一如之前那几次不堪的回忆。 “放开我!”齐方岑怒不可遏,拼命挣扎着,“若你再敢动我,我定不会放过你!” “了慧都不能把我如何,世子又能做什么?” 伊华然俯视着齐方岑,手指从他的双唇开始慢慢下移,刮过他的喉结、锁骨……冰凉的手指在火热的身体上游/走,每到一处都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快/感。 “放开我!你这个只知道发泄的畜生,永远得不到他,你越是折磨我,他越对我愧疚!” 齐方岑明显气息不稳,咬着腮边的软肉,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伊华然听着他的话,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惩罚性地咬上他的唇,与之前的温柔缱绻完全不同,他只感觉到痛,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 “啊!” 伊华然咬在他的脖子上,剧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咬断脖子。 “告诉你个秘密,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他只是我的一缕意识,只要我一个念头,他就会永远消失。” 齐方岑的瞳孔放大,震惊于伊华然的话,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你在骗我!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根本没关系!” “齐方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知我为何这般对你?” “为何?” 虽然不相信他的话,但齐方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能感觉到这人对他的恨意,可这恨意来自何处,他又实在想不明白。 “因为我恨你啊。”伊华然的嘴角依旧勾着笑,可这笑未达眼底。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你到底是谁?为何恨我?” “我就是伊华然啊,你的替嫁世子妃,只不过算上这一世,我重生了三世。”伊华然的手扼住了齐方岑的喉咙,慢慢收紧力道,“你现在所承受的,不过是我讨回的些许利息,而你欠我的是一条命和一颗真心!” 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齐方岑想要挣扎,奈何双手被绑,双腿又被钳制住,只能如出水的鱼儿般,徒劳地张着嘴巴。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伊华然突然松了手,空气猛地被吸进肺里,他不住地呛咳了起来。 双腿被打开,炙热进入身体,他的叫喊被堵在嘴里。伊华然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齐方岑,这是你欠我的!” 一遍又一遍,伊华然就好似不知道累一般,在齐方岑的身上不断索取,即便齐方岑昏死过去,依旧不肯罢休,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停下动作,将齐方岑的双手解开,就那么抱着他睡了过去。 伊华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是伊华然,在伊清歌和伊新的洗脑下,男扮女装与齐方岑冥婚。后来,齐方岑活着回到平阳王府,他虽心中忐忑,却伪装得很好。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齐方岑竟是幼年时曾救过他的那个少年郎。 在伊华然十岁时,偷偷溜出府,来到湖边采莲蓬,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是一个少年救的他,为了表示感谢,他将戴着的玉坠给了他,那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伊华然自从得知这个事实后,欣喜的同时,又对齐方岑心存愧疚,就这样煎熬了一个月,他将实情告诉给齐方岑。齐方岑很是大度地原谅了他,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对齐方岑掏心掏肺,不仅为齐方岑出谋划策,还为了救他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为此刚满二十岁,便已病入膏肓。 伊华然本以为齐方岑会履行承诺,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最后齐方岑登基为帝,封伊清歌为后,而他则被灌下一杯毒酒,最后被人用草席一卷,扔到了乱葬岗。 第340章 “伊华然,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若非你有些脑子,你以为皇上会碰你?竟还异想天开地做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真是个蠢货!” 身着凤袍的伊清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皆是鄙夷与得意。 “如今你这个蠢货没了用处,皇上还怎会留你?如果有下辈子,记得擦亮眼睛。” 伊华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那个梦是那般真实,真实到他记得所有细节,能真切地感受到喜怒哀乐,以及最后那五脏俱焚的痛。 缓了好半晌,伊华然才缓过了神,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齐方岑罕见地背对着他,而他则从背后抱着他。身上的触感告诉他,他们此时赤/身/裸/体,身子紧紧贴着,甚至他身体的一部分,还在齐方岑体内。 震惊、心虚冲击着伊华然的神经,脑海中突然多了许多画面,令人面红耳赤,又血脉偾张的画面。 “该死!” 伊华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了另外一个人格的记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他该死地有了生理反应。 就在他想要抽身离开时,只听齐方岑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吟,身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嘶’,伊华然倒抽一口冷气,轻轻往后挪了挪身子,随即翻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先裹住身子,再一件一件地找。 就在他终于找到自己的中衣时,身后传来齐方岑的声音,“华然。” 伊华然的动作顿住,僵硬地转身,只见方才还在沉睡的齐方岑,正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他。尽管他经历过许多大场面,此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齐方岑。 “你看到了?”齐方岑虽然在发问,却是用的肯定句。 “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了慧大师呢?他怎么……” “是嫌我脏吗?”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不是!”伊华然听他这么说,心止不住地疼,“你别胡思乱想,我没那个意思。” 齐方岑撑着疲惫的身子站了起来,除了绷带缠着的地方,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深浅不一的牙印。 “不脏吗?”齐方岑的双腿在颤抖,好看的凤眸噙着笑,可那笑却让人看得心里发寒,“那你为何要逃?” 齐方岑颤抖着双腿往前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出体外,顺着他的腿往下流,“你也觉得我脏了,是吗?” 见他双眼无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伊华然的心疼得更加厉害,他走上前,将齐方岑抱进怀里,柔声安抚道:“不脏,别胡思乱想,你一点也不脏。” “是吗?那为何你要逃呢?”齐方岑嘴角勾着笑,眼泪却流了出来。 “我没逃,我只是……” “要我吧。”齐方岑再次打断伊华然的话,“若不嫌我脏,就要我吧。” 第104章 安抚 “呵, 你果然嫌我脏。” 齐方岑眼底噙着泪,明亮的凤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用力推开伊华然, 自己也站不稳,‘砰’的一声, 摔在地上。 伊华然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见他摔在地上,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儿?” “你走吧。”齐方岑不看他,仿佛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伊华然心里像被戳了刀子, 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小心地安置在床上。这次他没有起身离开, 而是定定地看着他,柔声问道:“你的身子还可以吗?” 齐方岑抬眼看过去, 黯淡的眸子被点亮, 伸手搂住伊华然的脖子, 撑起身子吻上了他的唇。伊华然的吻很温柔很温柔, 就好似水一般慢慢疗愈着他心里的伤。 伊华然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岑,可以吗?” 齐方岑没有说话,而是搂紧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 齐方岑疼得满头大汗, 脸上的妆都花了,露出的肤色都是惨白的,嘴唇也被他咬得惨不忍睹, 却依旧固执的强忍着。 伊华然见状心疼不已,急忙制止他的动作, 道:“你想死吗?” 齐方岑终于能缓口气,气喘吁吁地看着伊华然,道:“若我死了,你可会伤心?” 伊华然神色严肃,一把将他推开,起身说道:“你受伤了,不能再继续,待你伤好了,我们再圆房。” 伊华然好不容易答应,齐方岑又怎能轻易放弃,执拗地说道:“我可以!” “你不可以!”伊华然认真地看着他,“齐方岑,若你还想再见到我,就乖乖听话!” “说到底你还是嫌我脏。”眼泪滑落,齐方岑别开眼,不再看他,就好似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娃娃,“你走吧。” 伊华然气恼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若非他身上到处是伤,恨不能咬他一口,“齐方岑,你确定让我走?” 齐方岑眼中闪过挣扎,很快又撇开视线,道:“是,我放你走。” “好,这是你说的。”伊华然松开手,抽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毫不迟疑地往门口走去。 齐方岑见状心里一慌,挣扎着起身急忙去追,却双腿一软摔在地上。伊华然听到动静,却没有丝毫停留,眼看着他的手已经伸向房门,齐方岑的心脏紧缩,再也控制不住叫出了声,“伊华然!” 伊华然停下动作,却并未回头。这种时候,他本就没想离开,不过是做做样子。 第341章 “你若是敢走,我就……” 伊华然的心提了起来,唯恐齐方岑说出‘杀了余明磊’的话,那他们之间就真回不去了。直到他说‘杀了你’,伊华然的心才放了回去,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都应该是他们自己来解决,不能殃及其他人,这是底线。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眉宇间尽是冷淡,“方才是你说放我走。” “伊华然,你到底有没有心?”齐方岑红着眼睛看他。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齐方岑面前,弯腰将他抱起,“我不要你,不是嫌弃,是怜惜你,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齐方岑抱紧他的身子,委屈地哽咽道:“我一醒来,就看到你想逃,你分明想要,却……” “我只是太过震惊。我没有昨晚的记忆,不明白为何你又被他欺负,你分明是看着我喝下的酒,应该有所防备才是,怎会……”伊华然抱着他坐上床,用被子裹住两人的身子。他没有说实话,怕齐方岑会接受不了。 齐方岑调整了姿势,趴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有些许安全感,“他去了了慧大师的禅房,在里面待了许久,出来后便吐了血,还扮作你的模样,我没了防备,便被他得逞了。” 伊华然听后,心里很是奇怪,问道:“了慧大师与他说了什么,怎么由着他演戏?” “我被拦在禅房外面,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听伊华然这般说,齐方岑低垂的眼眸闪过寒芒,那个该死的和尚,他本以为是救赎,没承想带给他的又是一场噩梦。 昨晚发生的事,伊华然脑海中只有那个人格欺负齐方岑的画面,其他的一片空白。他不清楚那个人格与了慧之间发生了什么,却可以得出结论,了慧也拿他没有办法,也就是说他与这具身体已经完全融合,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他不是本尊,这个隐忧大抵可以放一下了。 “你在想什么?”听不到伊华然说话,齐方岑不安地抬眸看过去。 伊华然收回思绪,看看他苍白的唇色,心疼道:“你的身体需要清理,不然会生病,乖乖在床上躺着,我让他们备水。” 伊华然想要起身,却被齐方岑紧紧抱住,生怕他又要走,“你不能走!” 伊华然无奈,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道:“我不走,只是让他们备水,待会儿还得帮你清理。” 齐方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伊华然下床,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来到门口,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门外的人听到吩咐,急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其实他们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齐方岑叮嘱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所以他们只是听着,没好妄动。 伊华然重新回到床上,齐方岑如八爪鱼一般,几乎死立刻缠上来。伊华然有些无奈,却放任他的动作,对他除了喜欢外,还有几分愧疚。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通禀,伊华然将床帐放下来,遮住了床上的光景,道:“进来吧。” 侍卫抬着浴桶进来,目不斜视地往里面加着热水,直到水面到达浴桶一半的位置,这才停了下来,陆续退出了房间。 伊华然抱着齐方岑进了浴桶,因为他腹部有伤,不能沾水,只能站在浴桶里,由着伊华然用帕子清理他身上的痕迹。这活计看似简单,却格外考验人的定力,尤其面前的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好了。” 伴随着这两个字出口,伊华然长出一口气,急忙拿帕子擦干两人的身子,拿来干净的中衣递给齐方岑。 齐方岑没有接,而是抱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身上,轻声说道:“我累,你帮我。” 刚洗完澡的肌肤干燥又光滑,紧紧贴在一处,实在考验人的定力。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无奈道:“你站好,不然怎么穿?” 齐方岑收进手臂,“那就不穿,我喜欢这样贴着你。” “不成,必须穿。”伊华然可不想再考验自己的定力。 见他坚持,齐方岑这才不情不愿地站直身子,任由他帮自己穿上中衣。 两人都穿上衣服,伊华然这才长出一口气,又走到床前,将弄脏的床单和被子扯下,换了套新的,这才和齐方岑重新躺上了床。 抱着缠上来的齐方岑,伊华然疲惫地闭上眼,道:“睡吧,睡饱了,再说其他。” 齐方岑轻轻‘嗯’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安心地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他们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身上的疲惫稍稍缓解,伊华然的头痛也舒缓了许多,只是他又做了那个梦,与昨晚一模一样的梦。 “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见他满头是汗,齐方岑有些担忧地问。 伊华然点点头,看向齐方岑的眼神有些复杂,梦中的伊华然是被毒死的,行凶者是伊清歌,可在他失去意识前,看到了绣有龙纹的衣角,那分明是登基为帝的齐方岑,他坐视了伊清歌的所作所为,也许伊清歌那么做就是他的授意。 见伊华然不说话,看向自己的眼神慢慢发生着变化,齐方岑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身子,不安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助你登基为帝,你却赐我一杯毒酒。”伊华然没有隐瞒,那梦太真实了,就好似他亲身经历过。 第342章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想起昨晚那恶鬼说过的话,‘我是伊华然,你的替嫁世子妃啊,只不过我活了三世’。当时他被扼住了喉咙,之后又被那恶鬼无休止地索取,压根没时间思考,如今想来那恶鬼说的话是那么不可思议。那恶鬼还说之所以这般对他,是因为对他心存怨恨,如今又听伊华然这么说,好似说得通了。 “那不可能!”齐方岑下意识地反驳,道:“华然,那只是梦,梦与现实是相反的,无须在意。” 伊华然没有说话,心里也有些不解,为何他梦到的与原剧情有那么大的出入。 见伊华然沉默,齐方岑心里有些急躁,道:“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我那么爱你,甚至甘愿雌伏于你身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许是上一世发生的事。” 齐方岑心里一惊,定定地看着他,“上一世?” 伊华然与他对视,道:“我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们之间不止纠缠了一世,我之前之所以欺骗你的感情,就是为了报复你。我说的是真的,并未撒谎。” 那个恶鬼说他历经三世,伊华然也提到了上一世,齐方岑心里不由信了几分,嘴上却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伊华然点点头,“就是因为已经经历过,所以我才知晓那么多,我给你那份名单就是证据。” 齐方岑闻言垂下眸子,怪不得伊华然会知道那么多秘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出声问道:“那上一世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那么恨我?” “你承诺,若我助你登上皇位,事成之后你立我为后,可登基大典的第二日,你却赐我一杯毒酒,让我死在了冷宫。”伊华然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齐方岑下意识地拒绝去相信。 “我死后,并未轮回,而是重生了,重生在替嫁当日,与上一世一样,嫁入了平阳王府。只是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便想尽办法离开,临走之前我想报复你,便骗你爱上我。没想到我上一世对你掏心掏肺,几次为了救你差点命丧黄泉,也没能让你爱上我,这一世竟那般轻易。”伊华然自嘲地笑笑。 “那现在呢?”齐方岑抬眸看他,“你与我在一起,可还是为了报复?” “不是。”伊华然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对你动心,好似又开始了新的轮回,也不知那个梦是否在警示我,不要重蹈覆辙。” “不会!”齐方岑急切地捧住伊华然的脸,道:“我发誓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不会重蹈覆辙!” “你上一世也这般说过。” 齐方岑神情一滞,有些无措地说道:“那你说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伊华然没有回答,拍了拍他的身子,道:“一整日没用过饭,饿了,快起吧。” “不行!今日必须把话说清楚!” 齐方岑抱着伊华然不撒手,若不说清楚,伊华然的心不会安定下来,说不准哪日,自己无心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他便又逃了。 “你让我说什么?”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他。 齐方岑执拗地重复道:“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 “我相信此时你是爱我的,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包括感情。”伊华然吐出一口浊气,道:“好了,快起吧,我真饿了。” “伊华然,我爱你,这辈子不会再爱其他人!若将来我食言了,就让我不得好死!”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偏执,“伊华然,上一世或许是我对不起你,可这一世我没有,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你相信我的话?为什么?”伊华然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我之前也曾说过,你根本不信,为何这次信了?” 齐方岑没想到伊华然会这么问,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个恶鬼也曾提过前生今世的事。” 伊华然的心头一颤,急忙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伊华然,是活了三世的伊华然。”话说到这儿,齐方岑没再隐瞒,“他那么对我,是因为他恨我,是对我的报复。” 齐方岑的话就好似一颗炸弹,在伊华然心里炸开,让他久久无法回神。若他是伊华然,那自己是谁?难道他一直在与原主共用一具身体,而不是什么人格分裂?不对啊,他在现代社会时,也曾有过醉酒后变了一副模样的情况,黄莺就是人证,所以他才会怀疑自己有人格分裂。 如果他醉酒后,原主便会接管身体,那他分裂的人格去了哪儿?如果他醉酒后,出现的就是他分裂的人格,那为何他会说出自己是原主的话,还是活了三世的原主? 答案有两个,要么他没有人格分裂,那只是醉酒后的正常反应,因为醉酒,他神志不清,原主这才接管身体,所以他记得现代的事,自己就是个穿越过来的灵魂。要么他有人格分裂,醉酒就是叫醒另外一个人格的开关。如果是这样,那自称是原主的才是主人格,而他只是分裂出来的人格,所以才不知道重生三世的事。可为何他会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事? 突然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是那块他从小带到大的玉坠,那玉坠在梦中也出现过,正是原主为报答齐方岑救命之恩的谢礼。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曾去过明州,还曾救过一个落水的少年?” 齐方岑被问得一愣,遥远的记忆被唤醒,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像有这么回事。” 第343章 “你先松开,我去拿个东西。” 齐方岑犹豫片刻,还是松了手,伊华然起身去拿自己的荷包,将玉坠拿了出来,递到齐方岑眼前,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玉坠?” 齐方岑接过玉坠,奇怪地问道:“这不就是齐方晴赏给你的玉坠吗?” “你再仔细瞧瞧。” 齐方岑又仔细看了看,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随即说道:“这玉坠好似有几分眼熟。” 伊华然出声提醒道:“你可还记得是何时救的那个少年?” “是我十四岁那年,我与父王一起去辽东,路过明州,偶然遇到有人落水,便出手救了他,事后他还……”说到这儿,齐方岑顿住,紧接着看向手中的玉坠,道:“我想起来了,这是那少年送我的谢礼,怎会在齐方晴那儿?” 齐方岑的记忆证实了那个梦境不是假的,可他脑海中的剧情却没有这一段,那么真相就是梦中的剧情才是真的,他脑海中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这玉坠原本是我的。那年我去湖边摘莲蓬,不小心掉进湖里,是你救的我,事后我将玉坠送与你作为谢礼。” “当年那个少年是你?”齐方岑瞪大眼睛,怎么也无法将伊华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与记忆中枯瘦如柴的小小少年联系到一起。 “是我。”伊华然将玉坠戴到脖子上。 原来他们很早就有了交集,齐方岑心中欢喜,随即又皱紧了眉头,道:“可这玉坠为何会在齐方晴手中?” “这问题要问你。这块玉坠用料不好,做工也粗糙,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说不准是你随手赏给了哪个下人,辗转到了齐方晴手里。” “没有,我记得让于海收起来了。待回去我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伊华然现在的脑子就像一锅粥,任凭他再聪明,也有些理不清了。现在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就是喝上一口酒,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伊华然转头看看齐方岑,还是等回去再说吧,万一他再发疯,齐方岑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想到这儿,伊华然心里浮现一种难言的滋味,他一直以为是另外一个人格在欺负齐方岑,想着无论分裂出几个人格,总归是自己。可如今放在他面前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自己的男朋友被别人欺负了,心里就很不舒服,对齐方岑越发心疼。 “华然,你怎么不说话,可是生气了?” 齐方岑的话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他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一把揽过他强健的腰身,便吻了上去。齐方岑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抱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吻着。 伊华然素来冰凉的身子被点燃,只是关键时刻他还是停了下来,伏在齐方岑的身上喘/息着。 “为何停下?”齐方岑的呼吸也有些不稳。 “你受伤了。” “我可以。” “不行。”伊华然按住他的手,“别闹,让我抱会儿就好。” “可我想。”齐方岑又不安分地蹭了蹭。 “忍着。”伊华然无奈地制住他的身子,让他动弹不得。 齐方岑见他是真的怜惜自己,心里忍不住欢喜,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他的额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 “齐方岑,别闹!”伊华然哭笑不得,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好。”齐方岑温顺地应声。 过了许久,伊华然才平静下来,两人也终于起了床,吩咐人去拿膳食后,伊华然便掏出瓶瓶罐罐,给两人补妆。 “华然,我们大婚吧。”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有些奇怪地看向齐方岑,道:“为何要大婚?” “我想你做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可我是男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你假扮女子啊。” 伊华然放下手里的刷子,转头看向齐方岑,道:“皇上可是有意给你指婚?” 齐方岑没有回答,而是上前抱住伊华然,“你这么好,又这么聪明,若不牢牢抓住,我怕会被人抢走。” “你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 “若我病入膏肓呢?”齐方岑低头和伊华然对视,“谁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那我的身份呢?” “江南富商王家的女儿。” “江南富商王家……”伊华然怔了怔,随即说道:“你是说王婉舒所在的王家?” “是。”齐方岑点点头。 伊华然一瞧他这样,哪还能不明白,没好气地说道:“看来你是早有打算。你如今是通知我,还是与我商量?” 既然齐方岑这么说,那定是已经与王家的人商量好了。 “自然是商量。若你不愿与王家再扯上关系,我们便另想办法。” “齐方岑,你是在与我装傻?”伊华然抬头看他,“我说的是这个吗?你是打定主意要我男扮女装与你大婚了?” “你若是不想男扮女装,那大婚当日,你扮成我的模样,我穿女装。”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不是,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大婚了?” “我们都已经行房了,自然要大婚,难不成你还想始乱终弃?” 伊华然一噎,随即说道:“行房与大婚是两码事。” “你不想负责?还是嫌我脏?” “我不是那个意思。”伊华然见他眼神黯淡了下去,忍不住心疼,“好,大婚,大婚。” 第344章 齐方岑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我们现在就下山,让母妃安排起来。” 伊华然拉住齐方岑的手,道:“不急在一时,先把饭吃了,已经一整日没好好吃饭了。” 齐方岑点头,命人去催饭,一盏茶后,素斋被送了过来,白菜、豆腐、素鸡、素丸子,还有两碗白粥,一小碟咸菜,两个大白馒头。这算是伊华然进京都以后吃得最素的一顿饭,却吃得格外香,果然饿了吃什么都香。 吃完饭,又消了消食,众人这才起身下山。临下山之前,伊华然还想再见了慧一面,谁知了慧一大早就下了山,如今已不知去向。伊华然只能作罢,想着回到王府便喝酒,问问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时辰后,他们回到王府,齐方岑兴冲冲地去了芙兰院,而伊华然则回了秋风园。 “公子回来了。”余明磊依旧在鼓捣他的药材。 伊华然随口问道:“谢信还没回来吗?” 余明磊瞧了瞧天色,道:“往常这时候已经回来了,怎么今日……我出去迎一迎。”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还是我去吧。” 余明磊起身,道:“公子刚回来,定然累了,我去就行。” “将军府这几日一直在寻人,你不会功夫,若是遇上,没法处理,还是我去吧。若世子过来寻人,你直说便可。” 余明磊没有逞强,道:“好,那公子小心些。” “放心,我身上有药,又有影卫保护,他们伤不到我。”伊华然没再多说,又转身出了秋风园。 鹰见他出了院子,急忙现身追了上去。 书院离王府不近,他们坐上马车,顺着谢信常走的路线,一路寻了过去。 第105章 谢信失踪 马车来到书院门口, 这一路行来,也没见谢信的踪影。谢信读书的事是王府的管家办的,也是他亲自送谢信来的书院, 每日都有专人接送。 伊华然下了马车,径直进了书院, 找到了书院授课的先生。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相貌端正,气质儒雅, 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梳得一丝不苟的胡须。 伊华然拱手行礼,“见过顾先生。” 顾长志看到伊华然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 不过很快便回了神,回礼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尹, 是谢信的兄长,久久不见谢信回府, 便过来瞧瞧。”伊华然直接说明来意。 “谢信没回府吗?”顾长志眉头微蹙, 道:“今日照常放学, 并未加课, 这个时辰学生们应该到家许久了。” 伊华然自觉事情不对,问道:“敢问顾先生,这几日可有人来找过谢信?” “这个……我不甚清楚。不过可以问一下门房。”顾长志也没耽搁,直接吩咐人叫来了门房。 门房行礼道:“见过先生。” 顾长志径直问道:“这几日可有人打听谢信的消息?” “谢信?”门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随即摇了摇头,道:“没有。” 伊华然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威胁道:“谢信失踪了,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若他出了什么事, 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书院那么多学生,小人压根不认识谢信,他失踪了,也跟小人无关。” 伊华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门房吹了过去。粉末飞扬,被门房吸进鼻子里,急忙用手挥了挥,还呛咳了两声。 伊华然慢条斯理地将瓷瓶盖好,道:“你中毒了。” 在场众人傻眼了,没想到如此仪表堂堂的男子,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直白得令人发指的方法给人下毒。 门房一怔,很快回了神,道:“不可能,你这是在诈我。” “你不信就看看自己的手。” 门房抬手看了看,发现手心黑漆漆一片,随即惊惧地抬头看向伊华然,“你……你怎能随便下毒,你可知杀人是犯法的!” “我有权有势又有钱,你不过是个门房,杀了你又能怎样?”伊华然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妥妥一个蛮横霸道的纨绔子弟,与之前的彬彬有礼形成鲜明对比。 “你……”门房不敢置信地看着伊华然,他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无权无势,靠着微薄收入支撑全家开支的平民百姓,在那些权贵人家眼中,就如地上的蝼蚁,想杀也就杀了,只要稍微用点钱,便能将这事摆平。 “一炷香后,你会七窍流血而亡。”伊华然的眼神冷了下来,道:“若不想死,就跟我说实话。”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这是草菅人命!” 伊华然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道:“那就等死吧。” 门房见他说走就走,顿时慌了,急忙追了上去,却被鹰一脚踹翻在地。门房大声喊道:“你不能走!我要告你,去府衙告你!” 见伊华然脚步不停,门房爬起来跑向顾长志,道:“先生救我,我不想死,先生救我!” 顾长志虽不赞同伊华然的做法,却看明白了他的用意,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无权无势又无钱,救不了你。” 眼看着伊华然已经走远,门房不敢再拖延,大声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求公子饶小人一命!” 伊华然顿住脚步,却并未转身。 门房见状急忙跑了过去,跪在伊华然身边,道:“公子,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求公子饶小人一命。” 第345章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若不说实话,死。” 伊华然的语气很淡,眼神却冷得让门房心底发颤,本能地吞了吞口水,道:“不敢,小人不敢。” “说。” “这几日确实有人打听过谢信的消息,只是学院里的学生很多,谢信又是新来的,小人并不认识,不过小人留了心,稍一打听,便知晓了谁是谢信。” “对方是谁?” “是……”门房神色间浮现畏惧之色,道:“公子,若小人说了,他们不会放过小人。” 伊华然不为所动,冷漠地看着他,“若你不说,现在就得死。若你说,便还有点时间留给你跑路。” 门房的身子一僵,犹豫片刻,道:“是、是将军府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伊华然淡淡地回道:“谢信是被将军府的人劫走了?” “是。”门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小人错了,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才做了错事,公子饶命!” 得到想要的答案,伊华然转身就走,门房见状急忙喊道:“公子,小人都说了,求公子饶命啊!” “你没中毒。”伊华然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消失在了书院。 门房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手心依旧漆黑一片,慌忙起身,想要去追,却被顾长志拦了下来,道:“他没骗你。” “可小人的手心……”门房抬起手给顾长志看。 顾长志瞥了一眼,道:“你可感觉身体有丝毫不适?” 门房仔细感受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他方才只是诈你。”顾长志给出结论。 门房听得一阵无语,可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顾长志接着说道:“你被辞退了,走吧。” 门房羞愧地垂下头,给顾长志磕了一个头,便起身离开了。即便顾长志不辞退他,他也不敢再待下去,必须尽快离开京都。 顾长志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厮,道:“去问问谢信是谁家的人?” “是,先生。” “将军府的人怎会行劫持一事?”顾长志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随即眼睛一亮,呢喃道:“谢信姓谢,莫非是……那这个尹公子又是谁呢?为何自称谢信的兄长?” 伊华然上了马车,鹰坐上车辕,有些迟疑地说道:“公子,我们是否回王府,将此事禀告主子?” “不必,直接去将军府。” “可……”不待鹰说完,便见几人纵马而来,领头的正是易容成枭的齐方岑。他急忙跳下马车,提醒道:“公子,主子来了。” 伊华然一怔,随即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果然看到了马上的齐方岑,不禁无奈地笑了笑,这人比狗皮膏药还黏人。齐方岑下了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影卫,紧接着上了伊华然的马车。 伊华然见他进来,略带责怪地说道:“你身上的伤好了?竟还骑马!” 齐方岑凑到伊华然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只坐了半边屁股,方才急着过来,并未感觉到疼,现在只感觉火辣辣地疼,委屈道:“我这不是着急嘛。” 见他额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伊华然掏出帕子递给他,无奈道:“我是出来办事,你着什么急?” “疼。”齐方岑没接帕子,而是把脑袋凑了过去,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伊华然既好笑又无奈,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疼也是活该!” 齐方岑心中欢喜,眉眼间都是笑意。 “还笑?”伊华然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看来是疼得轻了。” 明明齐方岑比他大好几岁,在他面前却像个小孩子,这恋爱谈的,像是在带娃。伊华然在心里吐槽着。 马车缓缓动了,齐方岑趴在伊华然腿上,问道:“谢信呢?” 伊华然给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道:“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了。” “那我们现在……” “去将军府。”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我的人哪能这般轻易被带走。” 齐方岑对谢信倒没什么防备,他清楚伊华然一直把他当成孩子在看,“有了上次的经历,若你上门,他们必定有所防备,想把人带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伊华然点点头,道:“我知道。待到了地方,我带人进去便可,你还是别出面了,以免惹人怀疑。” “不成!那谢集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我怎能放得下心?” “阿岑是不放心谢大将军,还是谢大小姐?”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 心思被拆穿,齐方岑的眼神闪了闪,却理直气壮地说道:“都不放心。我们可是将要大婚的人,自然是该避嫌的就得避嫌。” “我此次是去要人的,要见的是谢大将军,不是谢大小姐。况且,对将军府的人来说,我就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怎么可能让谢大小姐接近我,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齐方岑坚持道:“不跟着,我不放心,万一谢集仗势欺人,你带这点人会吃亏的。” “若真如此,易容的你又能发挥多大用处?”伊华然伸手探进他的衣襟摸索着。 齐方岑一怔,随即揽住了伊华然的脖子,白皙的耳尖红彤彤的,慢慢靠近伊华然的唇,紧接着冰凉的触感传来,定睛看去,是自己的令牌。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青天白日地想什么呢?” 第346章 齐方岑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却并未罢休,扯开伊华然的手,便吻了上去。伊华然抱住他的身子,以防摔在地上,回吻着他。齐方岑起身,坐在伊华然腿上,吻到情动,手便开始不规矩起来。 “阿岑。”伊华然无奈地制止他的动作。 齐方岑不满地哼了一声,软绵绵地靠在伊华然身上。伊华然好笑地抱着他,也不知他们到底谁才是古人。 “有令牌在,你就不用跟着了。” 齐方岑抬眸看他,控诉道:“你要令牌,不要我!” 伊华然挑眉,道:“如今你不是你,没有令牌好使。” 齐方岑微恼,张嘴咬了他一口,道:“谁好使?” 嘴唇被咬了一口,虽然不是很疼,却出了血,相信很快便会肿起来,伊华然眉头微蹙,道:“故意的?” 齐方岑没有否认,而是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就是要告诉他们,你是有主儿的,别人休想打主意。” 伊华然无奈,拍了拍他的身子,道:“快到了,坐好。” 齐方岑动了动身子,方才还理直气壮,转眼又可怜巴巴,“疼,这么坐着舒服。” “疼也是活该!”虽是这么说,伊华然到底没再让他坐回去。 齐方岑坐直身子,“华然,我跟母妃说了,母妃同意我们大婚,不过要你亲自去和她说。” 伊华然心里一紧,“你与王妃说了我的真实身份?” 齐方岑点点头,“说了。我们要大婚,瞒不过母妃。” 伊华然苦笑地叹了口气,道:“我最怕的就是面对王妃。” “母妃不会为难你。况且还有我在,有什么事我帮你担着。” “越是如此,我心中越是愧疚。当初离开,我唯一觉得愧对的便是王妃,这次回来,我唯一不想面对的还是王妃。” 齐方岑闻言蹙起了眉头,道:“当初你不辞而别,我出动所有人力,整整寻了你两年,你就不觉得愧对我吗?” “当初那么对你,本就是为了报复,又怎会觉得愧对?” 齐方岑没有揪着不放,道:“那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待大婚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能否大婚还两说。”就算过了齐恒和柳如珺那一关,他们还要面对齐璟,他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没有两说,大婚势在必行!”齐方岑的语气十分坚定。 伊华然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我们已经大婚过两次,为何你还这般执着?” 齐方岑直起身子,郑重地看着伊华然,道:“那两次不算。我想禀明天地,名正言顺地与你缔结为夫妻,与你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看着他极为认真的神色,伊华然心中漾起波澜,道:“你……信这个?” “以天地为证,许下誓约,为何不信?” 伊华然很想说那不过是一纸婚书,约束的只有还爱着的一方,不爱的人才不会在意这些。可看着他眼中汹涌的爱意,这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 齐方岑看他的神情,眉头皱紧,“华然不信?” 伊华然刚要说话,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鹰的声音,“公子,我们到了。” 伊华然拍了拍齐方岑,示意他起身。齐方岑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还没回答我。” “我愿意尝试着去相信。”伊华然知道若不回答,他不会善罢甘休,“快起身,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家。” 齐方岑心里的不满刚刚升起,便在听到‘回家’两个字后散了个干净,利落地起身,却忘了身上的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小心点!”伊华然心疼地扶住他的身子,道:“你就留在车里,哪也不许去。” “不疼!”齐方岑闻言立马站好,道:“一点也不疼!我刚才就是装的,就想你心疼我。” “你看我傻吗?”伊华然没好气地看着他。 齐方岑攥紧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道:“华然,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对你言听计从,你就当多一个护卫,可好?” 伊华然拿他没辙,到底还是松了口,道:“记住你说的话。” 齐方岑忙不迭地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他们给彼此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这才相继下了马车。 将军府大门紧闭,门外左右各站着两名侍卫。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伊华然竟看到了两副熟面孔。 那两名侍卫也看到了他,相互对视一眼,一人上前,道:“尹公子,将军吩咐,若您来了,直接进府便可。” 伊华然挑挑眉,看来这谢集是料定了他会来,不过想想也对,谢信失踪,他最先怀疑的便是谢集,无论有没有证据,他都会过来一趟。 伊华然点点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侍卫即刻上前推开大门,随后又站到了旁边。伊华然有些惊讶,没想到竟开了大门,他还以为会让他走侧门,看来谢集这个人也不是那么无趣。 伊华然抬脚走了进去,齐方岑紧随其后,鹰留下看车,其他人都跟着进了将军府。待他们进了门,便有人上前引路,是个中年男人,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将军府的管事。 “尹公子,小人史军,是将军府的管家,由小人来为公子引路。” 伊华然礼貌地笑笑,“有劳。” 史军被他笑得有些晃神,那笑和煦如春风,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谦谦君子。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上次伊华然大闹将军府,他可是受害人之一,足足在地上躺了一个时辰,这人绝对是披着君子外衣的危险人物。 第347章 史军稳定心神,走在前面带路,将人带进正厅,道:“公子稍候,将军马上过来。” “好。” 伊华然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齐方岑就站在他身旁,其他人站在身后。史军并未离开,而是招呼着丫鬟给他们上茶。 丫鬟们刚将茶水放下,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看到谢信小跑着进了正厅,在看到伊华然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红了眼眶,就好似走丢的狗狗看到了主人,想要靠近又有些害怕。 伊华然起身,朝他招了招手。谢信这才朝着伊华然跑过去,可怜巴巴地叫道:“公子。” 伊华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安抚道:“别怕,我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谢信忍不住哭了出来,“公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你没做错任何事。”伊华然掏出帕子递过去,道:“若是委屈,等回家再哭,在外面要体面。” “好。”谢信接过帕子,擦掉脸上的眼泪。 伊华然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谢信应声,在伊华然旁边坐了下来。 史军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谢信对伊华然全身心的依赖,以及伊华然对谢信兄长般的温柔,看得出两人感情很好。 伊华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向谢信,道:“将军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娘是被谢秋容害死的,不是病逝。” “少爷……”史军见谢信开口,想要出声提醒,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想到谢信直接抛出一枚深水炸弹。 伊华然瞥了一眼史军,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在意,接着问道:“谢秋容是谁?” “少爷!”史军再次出声阻止。 谢信没有搭理史军,道:“是那日我们见过的将军夫人,她是娘亲的庶妹。”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史军心里只有一句话,‘随便吧。’ 伊华然又问道:“听闻将军还有个私生子。” 谢信一怔,稚嫩的脸上闪过茫然,道:“他没说。” “公子喝茶。”伊华然的一句话,打消了史军摆烂的念头,殷勤道:“这点心都是厨房刚做的,您尝尝。” 伊华然瞥了一眼史军,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咬了一口尝了尝,道:“那个私生子的年纪比你还大些。” “比我还大?”谢信脸上的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道:“他方才还说自己多爱娘亲,竟背着娘亲和别的女人苟合……” 摆烂的心思再度出现,史军躬身出了正厅,招来一个小厮,道:“赶紧去请将军,就说我这边撑不住了。” 伊华然拿起一块点心递了过去,道:“这个花生酥味道不错,你尝尝。” 谢信心里的愤怒一滞,伸手接过花生酥尝了尝,眼睛随即亮了起来,“好吃。” 谢信被他爷爷照顾得很好,虽然吃了很多苦,却依旧保持着纯良的秉性,这也是伊华然喜欢他的地方。许是挨过饿,他特别喜欢吃,尤其是各类点心,仿佛只要有点心,再难过的事他也能忘掉。 “慢点吃,在外还是要注意仪表。” “嗯。”谢信闻言擦了擦嘴上的点心屑,小口小口吃着。 伊华然这一口一个‘在外’,听在谢信耳里是理所当然,可听在史军耳里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脚步声响起,伊华然抬眸看过去,只见谢集大步走了进来。出于礼貌,他站了起来。谢信见状放下手里的点心,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站不是为谢集,而是为伊华然。 谢集看了一眼谢信,目光落在伊华然身上。 伊华然拱手道:“草民见过将军。” 谢集在首位坐下,眼神锐利地看着伊华然,道:“你胆子倒是大,竟还敢过来。” 无视他的眼神,伊华然也坐了下来,道:“我又未做亏心事,有何不敢?” 谢信看看谢集,又看看伊华然,并未坐下,而是站到了伊华然身侧。 谢集见状眉头微蹙,道:“你是将军府的少爷,不是旁人的奴仆,坐下。” 谢信闻言小脸顿时皱了起来,道:“我是乞儿,比奴仆还不如,为了口吃的,还曾做过偷儿,和野狗抢过食。若非公子救我,我早饿死了。爷爷说过,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就算给公子做奴仆,那也是应该的。” 谢集脸上闪过愧疚,道:“那都是过去,现在你是将军府的嫡出少爷,唯一的继承人,怎能与他人做奴仆,不成体统。” “我不是!”谢信双拳紧握,明明对谢集有畏惧,却倔强地梗着脖子与他对峙,“你骗我,你有私生子,比我年纪还大,我不认你!” 谢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头看向史军,道:“这是谁说的?” 不待史军回答,伊华然率先开了口,道:“我说的。” 伊华然说完转头看向谢信,道:“出门在外要有礼数,莫让人看轻了去,能轻声细语,便不要大呼小叫。” “好。”谢信应声,紧皱的小脸顿时放松下来。 “坐吧。这点心不错,吃点垫垫,剩下的交给我。” “好。”谢信在伊华然身旁坐下,拿起点心又吃了起来,温顺的模样与方才形成鲜明对比。 谢集看得心里气闷,却未再与谢信多说,他清楚真正麻烦的不是谢信,是伊华然。 第348章 “看在你救了信儿的份上,上次你大闹将军府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还可以再给你一笔谢礼。” 谢集这是先声夺人,想将伊华然的气焰压下去,这样接下来的谈话,他才能占据主动权。 “上次大闹将军府,责任不在我,在将军。不过将军已经给了我一万两银子,此事也就一笔勾销。至于救谢信,那是我自愿做的事,也是我与他的事,与将军无关,自然也用不着将军准备谢礼。” 伊华然这叫后发制人,将谢集抛过来的问题,全部怼了回去。 “还有,将军说谢信是你儿子,可有证据?这世界如此大,长得相似的人不知凡几,难道他们都是亲眷关系?” 第106章 秀才遇到兵 伊华然的一番话直接将主动权拿了回去, 甚至否定了谢集与谢信的关系,给谢集挖了个坑,让谢集陷入自证陷阱, 被他牵着鼻子走。 谢集眉头皱紧,道:“他身上的帕子就是证据。”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信, 装模作样地问道:“他说的是什么帕子?” 正吃点心的谢信眨了眨眼,看看谢集,又看看伊华然, 随即反应过来,道:“不知道,我这儿只有公子方才给我的帕子。” 伊华然朝他夸赞地笑笑, 伸手将他嘴角的点心屑抹掉。齐方岑在一旁看着,为他们如此亲昵的动作而感到不悦, 不过这是在将军府,他并未表现出来, 待回去定要就此事好好说道说道。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集, 无视他黑沉的脸色, 道:“将军听到了, 我们没见过您口中的帕子。” 谢集恼怒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将军才是。”伊华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质问道:“将军命人强行掳走谢信,是想做什么?” “他是我儿子……” “证据呢?”伊华然打断谢集的话, 接着说道:“谁能证明谢信是将军儿子,证据又在哪儿?” 谢集一噎,他发现自己被伊华然带着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那证明谢信身份的帕子不在他手里,伊华然又把‘长得相像就是亲眷’这条路给提前堵死了, 他压根证明不了谢信是他儿子。 “即便将军权势滔天,也断没有强行掳人做儿子的道理。”伊华然一句话便将这件事定了性。 谢集气得脸色铁青,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他是堂堂护国大将军,膝下只有一女,若他真想过继一个儿子,做将军府的继承人,外面多的是人排队,哪用得着掳人过来当儿子。不过他确实掳了人回来,可他掳的人就是他儿子,只是没有证据。 思来想去,又绕了回来,谢集的脸色更差了,怒道:“他是不是我儿子,你心知肚明!” 伊华然歉意地笑笑,道:“很抱歉,我不清楚。” “放肆!”谢集气急,一巴掌趴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把你如何?” 谢信被吓了一跳,却立即站起身,挡在伊华然身前,“你想干什么?你不能伤害公子!” 谢集见状心中越发气闷,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朝中,除了齐璟,还无人敢如此戏耍于他,实在忍无可忍,道:“既然你不是我儿子,那单凭他上次大闹将军府,我就能把他抓起来治罪。” “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冲我来,你们不能动公子!”谢信红着眼睛与他对峙,却明显没了底气。 伊华然将谢信拉到一旁,温声说道:“做事要多动脑子,不要做莽夫。况且有大人在,你一个小孩子且到一旁看着。” 方才还炸毛的谢信瞬间温顺了下来,退到伊华然身边。 “我虽不是官身,却也不是任人宰杀的羔羊,既然敢来这将军府,自然有我的依仗,将军叱咤朝堂多年,这样浅显的道理应该能明白。”伊华然有恃无恐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 “你到底是谁的人?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谢集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伊华然的身份,可奇怪的是即便他找到了谢信,依旧查不到有关伊华然的任何信息。他们分明在京都生活,却能将痕迹完全抹除,这背后得有多大的势力才能做到,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眼神平静无波,“将军是否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以为任谁对将军都有所图?” 谢集沉默地与伊华然对视,心中在思量着他的话。 “若我对将军有所图,又怎会在上次离开后,消失无踪?”伊华然淡淡地笑了笑,“不管将军信或不信,我来将军府只是为谢信寻亲,可谢信在见了将军后,说不想回将军府,我便打消了让他认亲的念头。说实话,我家不缺吃穿,莫说供养他一个,便是百个也不成问题,自然也就无所谓他将来多有出息,只要他日子过得快活就好。” 伊华然说的‘我家’并非平阳王府,而是在万平的家,就光是那五家成衣铺子一年的营收,就能有十万两,再加上他投资的商行,购买的田产和房产,一年也得有几十万两,足够他们过着富足的日子。 而齐方岑却自动将他口中的‘我家’,当成了平阳王府,王府光是下人就有上百,实在不缺谢信一个人的口粮,只要伊华然高兴,供养着他完全不成问题。 谢信听得满脸感动,“公子放心,谢信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给公子争光。” 第349章 “好。”伊华然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谢集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涌现复杂的情绪,其实单从谢信的吃穿用度便能看出,他日子过得很好,再看他单纯的心性,以及对伊华然的信赖,也能说明伊华然对他是真的很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伊华然轻易进府,还奉为贵客,只是伊华然的态度实在让人气恼,他这才没忍住。 伊华然起身,道:“天色已晚,将军若无其他事,我们便先行离开了。至于今日将军掳走谢信一事,看在将军思子心切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不过我不希望还有第二次,否则……” 伊华然并未把话说完,不过威胁的意味明显。 谢集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威胁的一天,看向伊华然的眼神越发冷厉,道:“你就怎样?” 伊华然勾起嘴角,道:“我保证将军再也见不到谢信。” ‘砰’,谢集将手边的茶盏被摔碎,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一拥而入,齐齐抽出身上的佩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伊华然。齐方岑见状眉头皱紧,也抽出了随身兵刃,其他影卫也不例外。 瞧着那些侍卫脸上戴着的面巾,伊华然轻笑出声,慢悠悠地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防得了我的毒?” 曾作为受害者的史军警惕地出声,“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们早就中毒了。” 史军一怔,随即抬手看了看,手掌红润,没有丝毫异常,不由长出一口气,道:“公子这是危言耸听?” “若是不信,便按一下你的第三根肋骨。” 史军闻言赶紧照做,谁知手指刚碰到,便感觉一阵锥心的疼,疼得他忍不住‘哎哟’叫出了声,身子也随之佝偻了下去。谢集见状顿时变了脸色,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第三根肋骨,疼痛感顿时袭来,他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史军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在同一个坑栽了两次,“公子是何时下的毒?” “就将军进来时。”伊华然嘴角始终勾着温柔的笑,就好似在和亲朋好友聊家常。 谢集明显不信,“怎么可能?你们为何没事?” “我们进府之前已经服了解药啊。当然,将军对毒物不了解,不明就里,也能理解。”伊华然这话看似是在为谢集开脱,其实是在说他蠢,这都想不到。 谢集看向谢信,“那信儿呢?” 伊华然转头看向谢信,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不见丝毫害怕,不禁十分欣慰,道:“他自然没事,他吃的糕点里有我放的解药。” 怪不得谢信一来,伊华然便招呼他吃点心,原来那点心里被放了解药。 伊华然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开口,道:“我这人对用毒很感兴趣,身边呢,又有一个制毒的高手,我们一拍即合,他制毒,我用毒,莫说那些瓶瓶罐罐,就是我这头发丝也有几分毒性。” 谢集的脸色变得凝重,道:“你是江湖中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身上的毒,若没有解药,三日内必死。” 谢集紧盯着伊华然,“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天色晚了,我要带谢信回家。待我们走后,自然会有人送上解药。” “谢信是我儿子!” 伊华然脸上的笑淡了,“那又如何?他不想认你,你便不能强迫他。” 谢集再次看向谢信,道:“信儿,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背叛娘亲,我不认你!” 谢集解释道:“我是被人算计,才做了错事,你娘亲都已经原谅我了。” 谢信质问道:“娘亲若是知道她的亲生儿子在外流落十几年,而那个害死她的人却顶替她做了十几年的将军夫人,她还会原谅你吗?” 谢集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我是被她蒙骗……” “你是堂堂大将军,却被一女子蒙骗十几年,说出去谁信?” 伊华然惊讶地看向谢信,原来他什么都懂,只是愿意在他面前装傻卖乖。 谢集语塞,这事确实是他人生一大耻辱,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战场,他都如鱼得水,至今屹立不倒,却被一个内宅女子耍了十几年。不仅让自己心爱的人惨死在外,她拼死生下的儿子还被迫做了乞儿。 “她已被我幽禁,只要你一句话,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是该死,但我也不会原谅你。”谢信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公子,我想跟着你。” “我说过,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既然你决定跟我走,那便走吧。” 伊华然没再多说,揽着谢信就往外走,门口的侍卫看向谢集,等待他发号施令。谢集看着谢信决然的背影,心里就好似被人捅了一刀,疼得厉害。双方僵持良久,谢集方才疲惫地挥挥手,道:“让他们走。” 侍卫们相互看了一眼,握着兵刃慢慢退出正厅,随后分侍两旁。 伊华然抬脚往外走,“谢信还会在书院读书,若将军想见他,可大大方方地见,没必要行掳掠之行径。至于谢信的身份,如今朝中形势不明,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谢集抬眸看向伊华然,他身形挺拔,走得从容不迫,好似这将军府是他家后院,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史军来到谢集身边,小声说道:“将军,我们可要跟着?” 第350章 “不必了。”谢集叹了口气,有些颓废地坐了下来,道:“那孩子心里对我有恨,之前答应留在将军府,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想着先稳住我,再想办法离开。还有,那尹无名说得没错,如今朝堂形势不明,不认或许在关键时刻能保他一命。” “这姓尹的公子到底是何方人物,为何这般……”史军不知该如何形容伊华然。 “吩咐下去,近些时日发生的事,一律不可外传,否则杀无赦!” “是,将军。” 伊华然带人刚走出正厅,便碰上了匆匆而来的谢敏,在看到他时,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松了口气,白皙的脸颊慢慢泛上绯红。她走到近前,微微福了福身,道:“公子。” 伊华然拱手还礼,道:“谢小姐。” 不待谢敏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方岑上前一步,开口道:“公子,临出门前夫人特意叮嘱,让您早些回家。” “夫人……”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不愧是主仆啊,连找的理由都一模一样。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的眼睛,“夫人特意叮嘱,让您早点回去用晚膳。” 伊华然见他眼中浮现恼意,不再逗她,转头看向谢敏,道:“谢小姐,天色不早了,我家夫人还在等我,不便就留,告辞。” 谢敏闻言心里一揪,随即问道:“公子已娶妻?” “是,新婚燕尔。” 谢敏闻言脸色白了几分,道:“那谢敏恭贺公子新婚。” “多谢。”伊华然拱了拱手,“告辞。” 伊华然没再多说,径直绕过谢敏,朝着大门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待伊华然消失在视线中,谢敏方才收回目光,眼中皆是苦涩。 “小姐,您没事吧?”贴身丫鬟小桃关切地问道。 谢敏小声说道:“他说新婚燕尔,也不知是何时娶的妻。” “小姐,无论尹公子何时娶的妻,您与他都没了可能。”小桃狠心说道:“您是将军府的小姐,绝不可能去给人做妾。” 谢敏怎会不明白,只是不甘心罢了,“若我能早点遇到他……” 小桃劝道:“小姐,您还是忘了他吧。” 谢敏叹了口气,看了看正厅的方向,抬脚走了进去。 伊华然等人没再耽搁,离开将军府后,甩掉后面跟着的尾巴,径直回了王府。三人相继进了秋风园,余明磊见他们回来,急忙去热了饭菜,席间他问了到底怎么回事,伊华然没有隐瞒,将将军府发生的事说给他听。说到这儿,伊华然才想起解药的事,索性这毒要三天才发作,便让鹰拿着解药去了将军府。 卧房,房门刚关上,齐方岑便将伊华然抵在了门口,“我就说那个谢敏对你心怀不轨。” “她不知我并非单身,对我有想法,也没什么不对,怎能说心怀不轨?” 听伊华然维护谢敏,齐方岑心中越发恼,张嘴就咬了他一口,“不对!我说不对就是不对!” 伊华然无奈地舔了舔唇,血腥味顿时在口腔蔓延,无奈地说道:“你属狗的,这么爱咬人?” 齐方岑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心虚,“可是咬疼了?” 伊华然没好气道:“你说呢。” “那你咬回来。”齐方岑说着又靠近了几分。 “我又不是狗。”伊华然推了推他的身子,道:“折腾了一日,累了,早点歇着吧。” “我不累。”齐方岑抬头便含住了伊华然的唇,一下又一下,就好似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呼吸纠缠间,气温在升高,伊华然被他吻得心痒难耐,一把揽住他的腰身,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你在惹火!” 齐方岑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在他身上磨蹭着,道:“那就让火烧得再旺些。” 伊华然托住齐方岑的臀,将他抱了起来,朝着床榻走去。齐方岑的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两人紧贴的身子本就撩拨着伊华然的欲/望,再加上手上结实又有弹性的触感,让他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将齐方岑放在床上,伊华然闭了闭眼睛,将升腾的欲/望压下,挣开他的手,道:“我去打水,乖乖待着。” “打水作甚?”情动的齐方岑凤眸中蒙上水雾,不满地攥紧了伊华然的手腕。 “自然是洗漱。”伊华然无奈地说道:“你有伤在身,莫要胡闹!” “我已经好了。” “好没好我说了算。乖乖待着,否则今晚你睡床,我睡榻。” 齐方岑闻言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看着伊华然转身出了卧房,凤眸沉沉,电闪雷鸣转瞬即逝,很快便归于平静。 伊华然很快便打水回来,和齐方岑一起洗漱,又给他换了药,折腾了好一阵儿,才算躺上了床。这一日先是花了两个时辰下山,耗费了体力。后又去书院、将军府走了一遭,看似潇洒随意,实际却步步为营,稍有差错便不是如今的结局,精神高度集中,最易疲累,撑到现在实在是乏了,一趟上床便不想动了。 齐方岑窝在伊华然怀里,抬头看过去,见他一脸疲惫,不禁有些心疼,道:“你为何不亮明身份?” 伊华然睁开眼睛,“你可是怪我?” 齐方岑听得一怔,随即问道:“我为何要怪你?” 伊华然垂眸看向他,直言道:“没有利用谢信的关系,替你招揽谢集。” 第351章 “我知道你在意谢信。”齐方岑与他对视,“若利用这层关系行事,你与谢信之间定会生出隔阂,这不是你想要的。况且,有没有他,不妨碍我行事。” 伊华然闻言心下感动,在他额间落下轻吻,道:“还是我们阿岑厉害。” 齐方岑眼中难掩得意,提醒道:“华然,谢信没有你想象得那般单纯。” “他今日的所言所行确实让我惊讶,不过我相信他的品性。”伊华然又在齐方岑额间落下轻吻,道:“睡吧,晚安。” 齐方岑也在他唇上吻了吻,说了声‘晚安’,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第二日下午,齐方岑难得地出了王府,伊华然便想着喝点酒,问问与他共用一具躯体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喝酒随时可以,就算齐方岑在也没关系,而去寻黄莺却并非随时可以,所以他决定去公主府找黄莺。 “鹰。”打定主意,伊华然出声叫道。 鹰纵身跃下,来到伊华然身边,行礼道:“公子。” “你去工坊一趟,问问我要的样衣是否做好了。若是做好了,便拿回来,若是没做好,便催一催,就说我急用。” “是,属下这就去。” 鹰转身要走,又被伊华然叫住,道:“顺便问问吴春婷最近的行踪。” “是。”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了别的吩咐,便转身走了出去。 待鹰离开,伊华然又找到了余明磊,道:“老余,我要出去一趟,至少也要一个时辰,若是期间世子回来了,你就说我去了铺子,两个时辰后回来。” “好。”余明磊应声。 伊华然回到房间,重新化了个妆,这才出了王府。 公主府外,伊华然站在隐蔽处瞧了瞧,公主府外有四名侍卫值守,与将军府并无不同,只是公主府不是谁都能进的,他要怎么进去,是个大问题。尤其他还是个男子。不过以黄莺的性子,定会想到他会来寻她,应该会吩咐底下人留意,说不准他只需报上姓名,便能进入公主府。 想到这儿,伊华然径直走向公主府大门。 门口的侍卫见他过来,厉声喝止:“来者何人?” 伊华然拱手说道:“小人姓尹,有宝物献于公主,还请几位通禀一声。” 侍卫对视一眼,又转过头打量起伊华然,出声说道:“你姓尹?” “是。”伊华然见状便知他赌对了。 “等着,我这就去通传。” 伊华然松了口气,道:“多谢。”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那侍卫终于回转,道:“公主让你进去。” “多谢。”伊华然再次道谢,抬脚进了公主府。 门房的人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穿着普通,(伊华然特意穿了余明磊之前的衣服)相貌也只能算是清秀(化了个丑妆),眼中多了几分轻视。 “你是哪儿人,来见公主所为何事?” 伊华然将门房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过他不想生事,敷衍道:“我是京都人,来见公主自然是有事禀告。” 门房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敷衍,心中不满,却并未多说,毕竟公主召见,谁也说不准是所为何事,万一他得了公主的青眼,得罪他只能招来报复。 来到前厅,一名身着翠绿色衣裙的丫鬟正在候着。 门房见状谄媚地上前,道:“让姑娘久等了。” 那丫鬟并未搭理门房,而是看向伊华然,打量一番后,微微福了福身,道:“公子随我来。” 伊华然点点头,跟着丫鬟走了出去。 公主府虽然不如平阳王府,却也是极大极奢华的,行走在府中的丫鬟小厮也是极重规矩,即便有外人进府,也不抬头观望,只做着手头的事。 丫鬟带着他一直往前走,穿过了花园,竟直接往后院走。伊华然顿住脚步,忍不住问道:“姑娘,我进后院是否不太合规矩?” 丫鬟转头看他,见他眉头微蹙,眼神清明,瞧着像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禁生出几分好感,道:“这是公主的命令,你只需照做便可。” 伊华然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定是黄莺初来乍到,还不习惯古人的规矩,于是便跟着丫鬟继续往前走。 待走进通往后院的月亮门,便见那丫鬟停了下来,另一名身穿鹅黄色裙装的丫鬟接替了他,“公子,请随奴婢走。” 伊华然拱手还礼,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在摘星园停了下来。里面又走出一名身穿粉色裙装的女子,稍一打量伊华然,便笑着说道:“奴婢红樱,领命来给公子带路。” “有劳红樱姑娘。” 待两人来到小厅门前,红樱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公子稍候,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应该的。” 很快红樱便回转,站到房门前,掀开帘子,道:“公子请。” 伊华然弯腰进了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贵妃榻上的齐方晴,不过如今她是黄莺。 “见过公主。”伊华然行礼道。 齐方晴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丫鬟们应声,随即鱼贯而出。 第107章 相认 待所有人都离开, 齐方晴看着伊华然的眼神变了,两只眼睛亮得吓人,三两步便来到了近前, 上下打量着他。 “然哥,是你吗?” 第352章 熟悉的称呼让伊华然眼眶一热, 没想到竟还有能听到的一日,“你都这么说了,不是也得是了。” 齐方晴闻言鼻头一酸, 随即紧紧抱住伊华然,哽咽道:“然哥,你怎么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嘛。”伊华然也跟着红了眼眶,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别告诉我, 你在掉金豆子。” “掉金豆子怎么了,女人都是水做的, 我还能例外不成?”齐方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自从她做了特工, 只哭过两次, 一次是看着伊华然咽气,一次就是现在。 “你可是女强人,哪能说哭就哭。” “我不管,我就哭!”黄莺说着, 还在伊华然身上蹭了蹭,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伊华然无奈地哄道:“快别哭了, 这若是被人看到,还不得把我拉出去砍了。” “谁敢!”齐方晴松开了伊华然, 两眼泪汪汪,眉宇间却带着戾气,“我先砍了他们!” “你现在虽是公主,却也不能为所欲为,尤其事关你的名节。”伊华然掏出帕子递给她,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适应现在的身份,切不可再用现代人的思维逻辑去行事。” 齐方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伊华然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还让一个陌生男子来后院见你,若此事传出去,一旦你的名誉受损,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放心,没人敢外传。” “你刚来,不了解情况,这座公主府里不知藏了多少细作,你前脚刚做的事,后脚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你可长点心吧。” “那些细作我都知道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齐方晴说着想将帕子递过去,却又收了回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男主是平阳王世子齐方岑,女主是三年前死在观音庙的伊清歌,你是下场凄惨的男配,而我则是你们争权夺利的炮灰。” 伊华然将帕子拿了回来,道:“帕子是贴身之物,不能遗落在外,会惹来是非,尤其是你,要千万注意。” 黄莺不以为意,道:“你这帕子又没什么标志,谁知道这是你的?我就是觉得你这帕子上的香味好闻,有一股茶香,里面好像还掺杂着其他的味道,比这里的香粉好闻多了。” “这是我自己调配的香皂的味道,你若是喜欢,改日我给你送一些。” “好。”黄莺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道:“然哥,我们去那边坐。” 伊华然小声叮嘱道:“我现在叫尹无名,隔墙有耳,还是小心点为好。” “无名,本宫赐座。”黄莺拿腔拿调地说道。 伊华然听得好笑,搬了个凳子坐在黄莺对面,小声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的玉坠不是在吴阳那儿吗?” “你怎么知道在他那儿?”黄莺看着伊华然,眼中满是惊讶,不答反问:“然哥,你知道是他害死的你?” “几个月前,我发高烧,灵魂似乎又回到了现代,看到你穿着一身皮衣,出现在我的墓地……”伊华然将他梦到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黄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道:“没错,这些事确实发生过。” 伊华然问出萦绕在心中的疑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否与吴阳有关?” 黄莺点点头,道:“你死后,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便暗中调查,发现那件事发生的半年后,你的联络人吴阳突然继承了一大笔资产,我便黑入资产所在银行的系统,发现了继承资产的秘密,就是你时常戴着的那块玉坠。” 伊华然惊讶地掏出那块玉坠,道:“这玉坠竟还有这个作用?为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那可是几十亿的资产!”黄莺脸上难得露出夸张的表情,转而又愤恨地说道:“吴阳为了这些钱,故意给你接了暗杀雪樱子的任务,还向雪樱子泄露了你的信息,就是想置你于死地。后来,他开始怀疑我,收买了我的联络人,想要杀人灭口,我便拉着他们同归于尽,这样就算他们有再多资产也没用。” 看着黄莺脸上的快意,伊华然忍不住一阵心疼,若非没有生还的可能,不会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她说的轻描淡写,定是受了许多罪,只是怕他内疚,才没说出口。 “分明长了副聪明相,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呢?” “他们就没想放过我,反正早晚会死,不如拉着他们给我陪葬,一个换俩,我赚了。”黄莺撇开视线,道:“我从小就是孤儿,长大了也不招人待见,也就你不嫌弃我,把我当亲妹妹看。那混账害了我哥,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你还真是傻得可以!”伊华然既心疼又欣慰。 “好人有好报,你看我们不都还活着吗?而且活得比以前还好,我现在可是公主!”黄莺站起身转了一圈,道:“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住这么大的宅院,有这么多人侍候,再也不用过那种担惊受怕又见不得人的日子,多好!” “你是公主不假,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再过一段时间,便是皇上的五十大寿,邀请了各国的使臣参宴,其中东魏有和亲意向,首当其冲的人选就是你。” “这个我听说了。”黄莺坐了回去,道:“原剧中和亲的人不是我。” 第353章 “原剧中五公主有淑贵妃和齐方宇撑着,自然不用去和亲。可如今淑贵妃和齐方宇双双被贬,他们想要翻身,这次和亲是最重要的契机,他们会极力促成。”伊华然耐心为她解释。 黄莺靠近伊华然,小声说道:“淑贵妃和齐方宇被贬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伊华然摇摇头,“是齐方岑的手笔,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说到这儿,黄莺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道:“你和齐方岑到底是怎么回事?京都大街小巷都还流传着你们的爱情故事,什么为爱冥婚,什么为爱写诗,‘此花开尽更无花’,这花暗指的是齐方岑……” “打住!”伊华然闻言顿感脸上火辣辣地烫,若非脸上糊了不少化妆品,这会儿定然红透了,“那都是他们臆想出来的,我压根不是那个意思。你一个现代人,还能不懂诗中的意思?” “懂是懂,但仔细一想,那么解读也没神不对。”黄莺顿了顿,又八卦地问道:“然哥,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和齐方岑到底怎么回事?” “你了解剧情,应该清楚原主有多惨,我既然占了这具身体,自然要给原主报仇,所以我就……”伊华然说不出‘勾引’两个字,停顿了一会儿,道:“我就想办法让他爱上我,再一走了之,让他爱而不得。” “他就没看出你是男的?”黄莺好奇地问道。 “原主那张脸很漂亮,任谁看了也不会认为是男的,再加上原主身体孱弱,发育不良,穿上那一身女装,便更不会被人察觉。” “这么说你们之间没有那个过?” “自然没有。”伊华然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这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莺伸手揉了揉额头,道:“那你既然逃了,怎么又回来了?” “自然是被抓回来的。”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 “然哥,就凭你的本事也能被抓回来?不会是放水了吧。”黄莺怀疑地看着伊华然。 “没有。”伊华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命中注定?”黄莺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你们现在的关系?” 不知为何,伊华然感觉有些尴尬,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情侣。” “然哥,你竟然真的被掰弯了?”黄莺眼底尽是惊讶,还有压制不住的八卦之火,道:“那你们谁在上边,谁在下边?” “你个死妮子,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伊华然强行转移话题,“与其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不如想想怎么摆脱和亲的命运。”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有什么。”黄莺见状不满地撇撇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然哥,你不会还是个处儿吧?” “黄莺!”伊华然老脸一红,咬牙切齿地警告道:“是不是皮痒了?” “我错了!”黄莺见伊华然恼羞成怒,急忙认怂,不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道:“然哥,我记得你在酒吧时,身边围了许多男男女女,没想到竟是……” “我从来不喝酒。”伊华然眉头微蹙,道:“你忘了?” “差点忘了,是你另外一个人格。”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然哥,你到底有没有去找过心理医生?”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们这种身份一旦被发现有心理问题,不仅会被勒令停掉工作,还会被监控。我不想失去自由。对了,你见过我另外一个人格,他是什么样的?” “怎么说呢。”黄莺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慵懒、高贵、冷漠……总而言之,就是给人一种高不可攀又深不可测的感觉,与你完全不同。” “高不可攀?”伊华然眉头紧皱,若与他共用一具身体的是原主,怎么会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见他在发呆,黄莺忍不住出声问道:“然哥,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查看剧情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你的名字,便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只可惜他们都说你死了。如果书中的伊华然真是你,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所以我就去平阳王府打探消息,没想到第一次去就遇到你,只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于是便拿出玉坠试探,你看到玉坠时的眼神,让我确定了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伊华然瞧了瞧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若是有事,就派人去随意成衣铺子,在招牌下面塞字条,记得要用英文。” 黄莺眉头微蹙,道:“这才来了多久,怎么这就要走?” “我出来没跟他打招呼,若是见不到我,他又该闹了。” 黄莺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人的控制欲这么强?然哥,以你的性格怎么受得了?” 伊华然无奈道:“之前骗过他,让他没有安全感,是黏人了些,总要给他时间适应。” “这样的感情会很累,你确定受得了吗?” “你了解我的性格,若当真受不了,我会毫不犹豫离开,感情于我而言不是必需品。” 黄莺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道:“他可是男主,被他缠上,可不是那么轻易能甩开,不然以你的能力,又怎会被他抓回来。” 第354章 “那是因为他抓了我身边的人,若我不出现,那人就有危险,这才让他得逞。”伊华然安抚道:“放心,我不是恋爱脑,不会为了爱情,放弃自我。” “嗯。”黄莺起身,“对了,上次我去平阳王府,除了我想去打探你的消息外,还是高明月的授意,她想让我去求齐方岑,为齐方宇求情。不过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了个过场,然后就传信进宫,说齐方岑不打算帮忙。” “事情怕是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伊华然沉吟片刻,道:“秋闱营私舞弊一事,不止齐方宇出了事,内阁大学士宋怀远也被发落,他可是齐方玖的左膀右臂,他出事就相当于断了齐方玖的臂膀,他们两方算得上两败俱伤。我觉得这是高明月的试探。” “她是怀疑幕后黑手是齐方岑?” “这个淑贵妃不简单,在皇宫的地位与皇后相当,加之齐方宇一直视齐方岑为眼中钉,怀疑他是很正常的事。”伊华然想了想,道:“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然哥,你等会儿。”黄莺扬声说道:“来人。” 听到召唤,守在门外的丫鬟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在。” “赏。” 丫鬟领命,走到里间,拿出一个托盘,走到伊华然身边,上面放着一沓银票。 黄莺装模作样地说道:“这是本宫赏你的,待以后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再来寻本宫。” 伊华然躬身行礼,道:“草民谢公主。” “退下吧。” “草民告退。”伊华然将银票收好,随即躬身退出门外。 待他回到平阳王府,齐方岑已经回了秋风园,余明磊小声说道:“公子,世子回来有一会儿了。” 伊华然轻声问道:“鹰回来了吗?” “回来了。方才世子问了他几句,然后就躲起来了。” 伊华然点点头,“老余,午饭我想吃蒜蓉大虾。” “等会儿我就去厨房瞧瞧,有没有大虾送来。” 伊华然走向正房,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齐方岑正坐在桌前画画,神情专注,似乎并未听到他进来,也有可能是听到了,只是不想理他。伊华然没有上前,而是坐到一旁的软榻上,随意拿起之前看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齐方岑听到了开门声,也知道是他回来了,只是并未抬头看他,想让他主动过来跟他解释。可伊华然压根没有过来,而是坐在软榻上看书,这让他心里越发不悦。发呆的空当,一滴墨滴在了纸上,晕染成一团,将他画了一半的画毁了,心里突然涌现一股烦躁,一用力手中的笔被折成两半,随即又有几滴墨滴在纸上。 伊华然听到动静,抬眸看过去,恰巧捕捉到齐方岑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戾,不由眉头微蹙,再去看时,对上了那双眼睛,只是那暴戾变成了委屈。 “不打算说点什么?”到底是齐方岑率先开了口。 “我见你在专注作画,便没有打扰。”伊华然将书合上,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说什么吗?” 齐方岑闻言眉头越皱越紧,道:“你去哪儿了?” “出去办点事。我不是留话了吗?”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道:“为何不让鹰跟着?” “我派他出去办事之后,才想起有其他事没吩咐,便亲自走了一趟,这有什么不妥吗?”伊华然淡淡地看着他,“世子,我不是犯人。” 伊华然冷淡的眼神,让齐方岑心里一紧,“我没把你当犯人,只是怕你出事。” “我是成年人,不是稚童,只是出去办点事,能出什么事?” 想到他眼中刚才一闪而过的暴戾,伊华然突然回想起那日做过的梦,梦里他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鸟儿,却被一条蟒蛇折断了翅膀,当个宠物养在身边,或许方才齐方岑心里想的正是如何折断他的翅膀吧。 齐方岑一直在盯着伊华然的反应,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慌,急忙起身朝伊华然走了过去,解释道:“华然,我就是想让你主动一次,主动跟我说去了何处,做了什么事。可你一进来就坐到榻上看书,压根不理我,我心里就觉得委屈,这才没控制好说话的语气。你别生气,我从未把你当成犯人。” “阿岑,跟你说句实话,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我知道之前的经历,让你很没有安全感,我可以给你时间去慢慢适应。可这样会很累,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我会撑不住,到时我们只有分开这一条路。” “以往都是我问,这次我想让你主动开口跟我说,没有其他意思,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这么做便是。”齐方岑小心翼翼地握紧他的手,道:“华然,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别跟我置气好不好?” “阿岑,大婚的事,我们从长计议吧。” “为何?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齐方岑下意识地用力,攥得伊华然的手生疼,就好似要将他的手指折断一样。伊华然在他的手肘处用力敲了一下,他的手一麻,本能地松了力道。伊华然趁机收回了手,看着手上的淤青,那个梦越发清晰,让他不寒而栗。 齐方岑也看到了他手上的淤青,既心疼又懊恼,焦急地解释道:“华然,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 伊华然摇摇头,坚持道:“大婚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第355章 “不行!”齐方岑用力抱住伊华然的身子,“我们商量好的事,你怎能反悔!今日是我错了,以后你再出去,我都不再过问,成吗?” 伊华然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能做到吗?” “做得到!”齐方岑忙不迭地点头,“只要你当天回来就成。” “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今日我不过出去一个时辰,你便兴师问罪,我还能信吗?” “能信!我保证!”齐方岑放软了语气,“华然,我已经向母妃禀告了我们大婚的事,母妃也已经答应了,若这时反悔,母妃定然生气,你也知道她身子不好,万一被气出病来,你也不忍心,对不对?” “若你担心这个,午后我便去拜见王妃,将这件事说开。” “不成!”齐方岑执拗地看着他,漂亮的凤眸中有眼泪在打转,“你答应我了,为何要反悔?你可是嫌我脏?” “我只是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感情还没到大婚这一步,并没有其他意思。” 眼泪夺眶而出,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伊华然的解释,自顾自地说道:“你不要我,不与我大婚,就是因为那个恶鬼几番凌虐我,你觉得我脏了,配不上你……” “我没有……” “你有!”齐方岑大声打断伊华然的话,“你分明很想,却几次三番地推开我,一开始以我中毒为由,后来毒解了,你又以我受伤为由。” “若我不顾你的身子要了你,你觉得我对你有几分真心?” 齐方岑神情一滞,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外流,哽咽道:“华然,我心里好难受,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想忘,却怎么都忘不了。你每次拒绝我,我都会觉得是因为我脏了,你嫌弃我,尽管你说过很多次,可我还是会这么想,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他无助的样子,伊华然忍不住一阵心疼,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齐方岑的神情怔了怔,垂眸看了那帕子一眼,便攥住伊华然的手,将他压倒在榻上,低头吻了上去。这么多天的同床共枕,他也已熟悉了伊华然的身体,很轻易便能挑起他的欲/望,只是伊华然再次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那你给我成吗?华然,你就依我一次吧,我真的快被逼疯了!”齐方岑红着眼睛看他。 伊华然怔怔地看着他,虽然答应了和他谈恋爱,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下面那个,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齐方岑恳求道:“华然,求你!就一次,我想摆脱那个噩梦,否则我真的会疯的!” 伊华然见状心里一软,缓缓闭上了眼睛,就一次,这次过后,他心里的愧疚也就散了,面对这份感情,便不会再被愧疚左右。 齐方岑见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闪了闪,瞥了一眼丢在一边的帕子,俯身吻上他的唇,随后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伊华然的双手无意识地插入他的发中,嘴里发出一阵阵轻吟,总是清明的眼睛微微睁开,被欲/望所取代。 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褪下,冰凉的身子慢慢被点燃,变得灼热滚烫。伊华然再次闭上了眼睛,心中却难免忐忑,直到被温热又潮热所包裹,才蓦然回了神,看向坐在他身上,疼得泪眼蒙眬的人,只是他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 过了半晌,似乎是累得没了力气,齐方岑趴在他身上,轻声说道:“华然,如今还要拒绝吗?”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说得没错,事到如今已没了拒绝的理由,直接将他压在身/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华然终于停了下来,心疼地吻了吻他有些泛白的唇,柔声说道:“这下可安心了?” 齐方岑精神萎靡,嘴角却带着笑,微微抬起头,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他的唇,声音嘶哑地说道:“还想。” 伊华然蹙眉,制止他的动作,“不要命了?” “命给你,如何?” 第108章 芙兰院 “嘶!” 齐方岑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 脸色又白了几分。 伊华然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自觉地又放轻了几分,既心疼又无奈, 道:“知道疼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 齐方岑紧咬着唇没说话,背对着伊华然的眼眸中闪过莫名的光。 待清理干净, 伊华然又给他上了药,这才将人抱起,小心地安置在床上。见他起身要走, 齐方岑攥住他的手腕,哑着嗓子道:“不许走!” “我去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齐方岑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端着水杯走过来。 伊华然将水杯递过去, “喝点水。” 齐方岑眼巴巴地看着他,没有接地打算, “累, 喂我。” 伊华然坐到床上, 将水杯递到他嘴边。齐方岑撑起身子,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边。” 伊华然无奈地坐了过去,齐方岑从身后抱住他,脑袋搭在他肩上, 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方才太过放纵,嗓子火辣辣的,就好似被小刀剌过一样。 杯中水见了底, 伊华然想要起身,却齐方岑紧紧抱着, 只能将水杯放在床边的凳子上,随即调整姿势靠坐在床上,而齐方岑则顺势趴在了他的身上。 “华然,午后去拜见母妃吧,商量大婚的事。” 伊华然的心情有些复杂,沉吟片刻,道:“大婚的事还是延后吧。” 第356章 “不成!”齐方岑抱紧他的身子,道:“我们已经圆房了,你不能始乱终弃!” 伊华然沉默,此时说这些确实像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华然,我离不开你,真的!” “我不是要离开,只是……”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伊华然嘴边的话说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总是狠不下心。 “华然,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可好?”齐方岑漂亮的凤眸希冀地看着他,眼尾泛着红,竟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伊华然的嘴唇嗫嚅着,到底是没能狠下心拒绝,伸手捧住他的脸,道:“能适当给我自由吗?” 齐方岑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眼泪随着晃动夺眶而出,配上他苍白的脸,泛红的眼,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以后……”齐方岑哽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后我尽量控制,不会再限制你出府,也不会过问你去哪儿。”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别哭了。” “那我们的大婚……”他忍不住眨了下眼,又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 “你安排吧。”伊华然又一次妥协了。 齐方岑闻言破涕为笑,眼睛越发清澈明亮,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能提个要求吗?” “你说。” “我不限制你出府,你能否在天黑之前回来,陪我用晚膳。” 伊华然想了想,好似也没什么事需要晚上去解决,道:“好。若晚上非出去不可,我会当面跟你说。”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得到伊华然肯定的答复,齐方岑松了口气,重新趴好,只是这一动,又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身子都僵了。 伊华然心疼道:“别乱动。” “华然,我疼。”那双漂亮的眸子又泛上水雾,明明是那样一张硬朗的脸,装起可怜来,却一点不违和,甚至更让人心疼。 “疼着吧,不疼不长记性。” 话虽这么说,伊华然还是伸手替他捏着腰,常年习武,让他的腰又有韧性又柔软,甚至能折到那种程度。想到当时两人的体位,伊华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感觉身子又热了起来,急忙收敛心神,果然食髓知味,之前还说这种事可有可无,如今却…… 齐方岑很累,不知此时伊华然在想什么,在他身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稳地睡了过去。伊华然帮他按了一会儿后,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两人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伊华然让齐方岑在床上趴着,自己则下床去寻余明磊。之前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尤其是齐方岑,嗓子都给喊哑了。之后清理还是余明磊烧的水,当时伊华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面对他,还真有些尴尬。 “老余,午饭还有吗?” “有,给公子留着呢,我这就去拿。”余明磊神色自然,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转身走向厨房。 伊华然见状长出一口气,跟着他来到了厨房,帮着将午膳装进食盒,其中就有他说起的蒜蓉大虾。看着余明磊,伊华然感觉自己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余明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局促,笑着说道:“公子,饭菜本就不热,还是赶紧拿去吃吧。” “好。”伊华然朝他笑了笑,拎着食盒转身就要走,就听余明磊出声说道:“公子,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心里的尴尬消失,拎着食盒回了卧房,抬眸看向齐方岑,问道:“能不能坐?” 齐方岑试着挪了挪身子,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忍不住皱紧了眉,可怜巴巴地说道:“疼!” “那就趴着吧。” 伊华然找了张矮桌放在床前,将饭菜摆了出来,又起身抱起他的身子,往床边挪了挪。 伊华然坐在一个软垫上,看着趴在床上的齐方岑,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好笑地说道:“这幅场景我们好似经历过。” “在常州。”齐方岑抬眸看他,眉眼含笑,“那时你在床上,我坐在床边。” 伊华然看向矮桌上的饭菜,问道:“想吃什么?” 齐方岑扫了一眼,出声说道:“红烧肉。” 伊华然夹了块红烧肉放进碗里,和米饭一起送到他嘴边。齐方岑张嘴吃下去,眉眼弯弯地看他,“今儿的红烧肉格外香!” 伊华然又喂了他两块,便夹了些青菜给他。齐方岑则伸手去剥虾,剥好就放在碗里,他这边吃得差不多了,盘子里的虾也都剥完了。他将碗推到伊华然身边,道:“我吃饱了,华然快吃。” 见他手上全是油,伊华然起身,端了水盆过来,让他洗了洗手,这才吃起了午饭。 齐方岑趴在床上看着他吃,“华然这般爱吃虾,待改日我让人多做些。” “我喜欢吃麻辣小龙虾。只是回京都后发现,好像没人吃,也没人卖。” “小龙虾?与这种虾有何不同?” “阿岑可见过大龙虾?” 齐方岑点点头,道:“见过。” “小龙虾与大龙虾外形差不多,不过比龙虾个头小,与咱们常吃的虾个头差不多。” “若你爱吃,我让人帮你寻来。” “不必这般劳师动众……”伊华然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道:“王府的产业里可还有酒楼在营业?” 第357章 “有。”说到这儿,齐方岑顺势说道:“华然,母妃的身子不好,打理王府已是力不从心,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产业,不如华然帮忙看顾着?” 伊华然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道:“阿岑手底下那么多人,哪用得着我来看顾。” “华然,我们大婚后,你就是世子妃了,王府的产业本就该你打理。你无需事事亲力亲为,有事命令底下的人去做便成。” “那就大婚以后再说。”伊华然吃完碗里的饭,便将碗筷收拾到食盒里,道:“你老实趴在床上歇着,我去洗碗。” “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做。” “秋风园里没有下人。若阿岑不习惯,便搬回芙蓉园。” 一句话便堵住了齐方岑的嘴,任由他拎着食盒走了出去。 齐方岑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方帕子,仔细闻了闻,这帕子上除了伊华然惯用的香皂味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沾染在帕子上的香粉。而伊华然惯用的化妆品是没有味道的,这只能说明这帕子被旁人用过,这人还是名女子。 伊华然找理由支走了鹰,自己又乔装打扮出了王府,到底是去做什么?是去私会这女子?这女子又是谁?为何他出去一趟,就改了主意,不想与他大婚?难不成与这女子有关? 想到这儿,齐方岑眼底闪过冷芒,将帕子重新放回枕头下,无论这人是谁,只要破坏他们的关系,那便留不得。 伊华然拎着食盒进了厨房,余明磊正在熬药,见他进来,出声说道:“公子,把碗筷放那儿就行,我待会儿再洗。” “洗个碗而已,顺手的事。” 伊华然将碗筷放进水盆,又倒了些自制的洗洁精,刚要洗就被余明磊拦了下来。 “公子的手是用来写诗作画的,这些粗活,我来干就成。” 伊华然将他挤到一边,道:“谁说写诗作画的手就不能洗碗了?那都是好吃懒做的人找的借口,你可不能让我做这样的人。况且,熬药才是你的主场,快去看着。” 余明磊见他坚持,倒也没再强求,拿着扇子又走到炉子前守着,道:“公子让我制的药,已经制成了。”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随即想起假死药的事,四下瞧了瞧,随即走向余明磊,小声问道:“还真让你制出来了?” 余明磊点点头,道:“这药所需的药材有些特殊,故而晚了两日,希望没有误了公子的事。” “没误事。”伊华然摇摇头,随即问道:“这药的药效……” “服下此药,身体会进入假死状态,脉搏与心跳极慢,身体也会慢慢变凉,持续时间为三日。三日后,服下解药便可恢复,若不能及时服下解药,那便真的死了。公子若要用,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伊华然点点头,道:“药在何处?” 余明磊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伊华然,“这里有三粒药丸,黑色的是假死药,红色的是解药,解药服用一粒便可,另一粒是为了以防丢失或损毁。” 伊华然倒出药丸瞧了瞧,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收好,“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公子放心,我都明白。” 伊华然洗完碗,余明磊的药也熬得差不多了,索性便将药一起带了回去,一碗是他的,一碗是齐方岑的,都是调理身体所用。 两人喝了药,伊华然随手递给齐方岑一颗蜜枣,自己也吃了一颗。 齐方岑歪着脑袋看他,道:“华然,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去见母妃了?” “我这就上妆。” 伊华然虽然有些怕见柳如珺,却也清楚自己迟早要面对,在上完妆后,心理建设也差不多了,在重新换了套衣服,便走出了秋风园,直奔芙兰院。 柳如珺午睡刚醒,就见梅香进来禀告,“王妃,尹公子求见。” 柳如珺动作一顿,想到之前的种种,难免心存怨念,道:“让他等着。” “是。”梅香转身走了出去,亲自来到院门前,传达了柳如珺的意思。 伊华然心里苦笑,清楚柳如珺是在表达她的不满,不过他确实理亏,受点罪也是应该的,于是便规规矩矩地站在院门外。 在外站了一个时辰,柳如珺依旧没有招他进去的意思,如今的天色已没了暑热,只是站着并没有多么难挨,伊华然心里清楚这都是齐方岑非他不可的缘故,若非如此,他怕不是站着,而是跪着了。 没等来柳如珺,却等来了于海,见伊华然在院门口站着,即刻走了过去,道:“公子,您这是……” “我没事。你回去告诉世子,就说我晚些时候回去,让他别担心。” 虽然伊华然什么都没说,于海却看明白了,道:“公子,您且再忍忍,王妃不会太过为难您。” 伊华然笑了笑,道:“我知道,回吧。” “奴才告退。” 于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齐方岑还等着他回去禀告,耽误不得。 芙兰院,于海刚走,梅香便得了信儿,“王妃,于海来过了。” 柳如珺翻看着手里的账本,道:“怎么说的?” 梅香如实说道:“尹公子说让他回去告诉世子,他晚些回去,让世子不要担心,其他什么都没说。” 柳如珺冷哼一声,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怎会让世子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又怎会蒙骗我那么久。” 第358章 “王妃说得是。”梅香不敢多说。 柳如珺继续看着账本,拿起笔勾画了起来,怒道:“这群混账东西,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账上动手脚!去把管家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 梅香刚要走,又被柳如珺叫住,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妃。” 梅香来到院门口,朝伊华然福了福身,道:“公子,王妃让您进去,奴婢还有事,便让翠桃给公子带路吧。” “好。”伊华然应声,跟着翠桃走了进去。 待来到小厅门口,菊香拦住了伊华然的去路,“公子稍候,奴婢进去禀告。” 伊华然应声,站在门口等着,很快菊香便回转,他这才见到了柳如珺。 待来到近前,伊华然行礼道:“草民见过王妃。” 柳如珺没说话,沉默地翻着账本。伊华然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等着,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人形立牌。柳如珺抬眸看了一眼,便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直到管家进来回话。 柳如珺将一张纸条递给他,道:“你去将这几处庄子的管事绑来。” 管家恭敬地接过纸条,道:“王妃放心,奴才定办好此事。” 柳如珺挥挥手,道:“退下吧。” “奴才告退。”管家躬身退出门外。 柳如珺看向伊华然,终于是开了口,“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伊华然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道:“草民愧对王妃,任凭王妃发落。” “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是,奴婢告退。” 柳如珺挥退了所有人,看向伊华然的眼神中尽是不满,“你可是欺瞒得我好苦啊!” “王妃息怒,草民有罪。” “你就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王妃待我真心实意,我却欺瞒了王妃,无论有何缘由,这都是不该,是我愧对王妃。” “你倒是聪明!”柳如珺冷哼一声,心里的气闷散了些许,“既然走了,为何又要回来?”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本是为赎罪。” “本是?” “世子苦寻我两年,可见对我情深义重,加之我愧对王妃,跟随世子回京,便是为了赎罪。可如今我面对世子情不能自已,还希望王妃成全。”正如柳如珺所说,伊华然是个聪明人,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清楚话要怎么说,对自己才有利。 “你之前所做的事,我可以当作从未发生,也可以成全你与岑儿。”说到这儿,柳如珺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也知道岑儿是我与王爷唯一的子嗣,若他当真与你在一起,那王爷这一脉将彻底断绝,我担不起这个罪责。若你同意给岑儿留下子嗣,那我便同意你们的婚事。” 伊华然抬起了头,神情平静地看向柳如珺,与之前的谦卑不同,“怎么留下子嗣?” 柳如珺见状眉头微蹙,道:“你放心,我安排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一旦她们怀孕,便不会再与岑儿同房,她们生下的孩子也会送到你身边教养,不会危及你的地位。” “王妃费心了。”伊华然笑了笑,道:“其实不必这般麻烦,只要王妃一句话,我便可离开,绝不纠缠。” “你这是威胁我?”柳如珺的脸色冷了下来。 伊华然平静地与他对视,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王爷因子嗣稀薄便宠幸他人,王妃可愿意?” “你怎能与我比,我至少给王爷留下了子嗣传承,你能吗?” “我不能。”伊华然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柳如珺躬身行礼,道:“多谢王妃还我自由。”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如珺的神情越发不悦。 “在江南我不止一次救过世子,其实早已还清对你们的亏欠,之所以跟世子回京,并非我所愿,是世子抓了我身边之人,逼我妥协。我对世子虽然有情,却不是非世子不可,只是世子对我情深义重,口口声声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说王妃已经允准,我才答应留下。既然王妃并无此意,那我也没了留下的理由。王妃保重,草民告退。” 伊华然行了一礼,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柳如珺很聪明,根据伊华然所说,很快便还原了真相,却被他的态度惹怒,道:“尹无名,你当真以为王府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来人,把他拿下!” 门外的丫鬟婆子听到命令,纷纷上前试图拦住伊华然,可还没等近身,便突然倒地不起,转眼间的工夫,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柳如珺听着动静不对,便来到门口查看,顿时大惊失色,刚要说话,突然觉得头脑发昏,随即眼前一黑,朝着地面栽去。 伊华然上前扶住了柳如珺,将安置在榻上,随即出了芙兰院,径直往秋风园而去。 于海见他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伊华然若无其事地笑笑,道:“你回芙蓉园吧,以免被人怀疑。” 于海不疑有他,和他说了几句,便径直回了芙蓉园。 伊华然走进院子,径直朝着厨房走去,果然见到了余明磊,道:“老余,我收到了晴云的书信,说是铺子出了问题,我这边回不去,你赶紧收拾东西,替我跑一趟。” 第359章 “晴云来信了?说了什么?” “说是工坊出了内奸,每每我寄回去的图纸,都会被人抄袭,抢在他们之前做成成衣,还倒打一耙。”伊华然的眉头皱得死紧,“万平的铺子是我的心血,我不想就这么毁了,你也知道我连出王府都是问题,更别提出京都。你赶紧替我走一趟。” 余明磊点点头,道:“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伊华然帮他收拾了两身衣服,“别的无需多带,多带些银子就好,路上可以买。” 伊华然将早就写好的信塞给他,道:“这是我写给晴云的,你带过去给她。” “好。”余明磊刚把东西收好,就被伊华然推搡着离开了秋风园。 “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点,别省银子,钱都是身外物。” “我知道,公子放心,我定将事情办好。”余明磊没有逗留,径直离开了平阳王府。 在卧房趴着的齐方岑突然感觉心慌得厉害,伊华然已经去了两个时辰,却迟迟不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撑起身子下床,不想再等下去,突然听到一阵开门声,抬眸看过去,见是伊华然,不禁长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久,母妃可有为难你?” 伊华然并未回答,而是走上前,弯腰将他抱起,责备道:“身上有伤,不好生养着,乱动什么?” 齐方岑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我这不是见你迟迟不回,生怕母妃为难你嘛。” 伊华然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淡淡地说道:“你放心,王妃没有为难我。趴着,别乱动。” “好。”齐方岑松了手,小心地翻了身。 伊华然坐在床边,温柔地替他拢了拢乱了的头发,道:“阿岑,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话?” 齐方岑侧头看他,“什么话?” “那日我答应与你在一起说过的话。” 齐方岑闻言放松的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道:“自然记得,华然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可是母妃同你说了什么?” “那日我说若你和我在一起,便不能再有旁人,你也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的心里眼里只容得下我。我没记错吧。” 伊华然神色平静,嘴角甚至还勾着笑,可齐方岑却看得一阵发慌,伸手攥住伊华然的手,道:“华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华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那阿岑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若你做不到,会如何?” 他自然记得,握住伊华然的手又紧了几分,急切地说道:“华然,无论母妃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要对我有信心。” “方才王妃说可以答应我们的婚事,前提是你必须留下子嗣,还说她安排的都是她的心腹,待她们生下子嗣,放在我身边抚养,不会危及我的地位。”齐方岑含笑地看着他,“只是我不愿,王妃就要把我抓起来,我不想束手就擒,就对他们用了毒。” “华然,你……你怎能对母妃用毒?” 第109章 李代桃僵 “你怎能对母妃用毒?”齐方岑不敢置信地看着伊华然, “解药在何处?” “我何时说过对王妃用毒了?”伊华然平静地与他对视。 齐方岑一怔,随即缓和了神色,道:“华然, 母妃那边,我来处理, 你无须多问,只需安心与我大婚便可。” “若我反悔,坚持要走, 你打算怎么做?” 齐方岑撑起身子,紧紧抱住伊华然,“不许!你休想离开我!” “若我坚持呢?”伊华然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你心里是否在想,折断我的羽翼, 将我困在身边?” 齐方岑漂亮的凤眸闪了闪,眼尾迅速泛红, 眨眼间的工夫, 便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华然, 我爱你,我……” “阿岑。”齐方岑那微不可察的情绪被他捕捉,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出声打断齐方岑的话, “你不是真的爱我,你寻我两年,只是无法容忍有人不爱你, 无法容忍你的骄傲被践踏,你想用同样的方法来报复我。” 可怕的控制欲, 变相的pua,他一个现代人,竟差点着了他的道。他就说怎么齐方岑与书中人设的反差这么大,原来这都是他用心刻画地演出。他在织一张网,一张以爱为幌子,编制出的美丽的网,将他罩在其中,一点一点地收紧,直到他无法挣脱。 齐方岑焦急地辩解,道:“不是,你误会了!我是真的爱你,否则怎会甘愿雌伏于你身下?” “那是因为我反悔,不想与你大婚,你急切地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加重我心里对你的愧疚,所以才会百般向我示弱,甚至是用自我厌弃来逼迫。” 齐方岑伤心地看着伊华然,“我是堂堂亲王世子,若想报复你,又何须这般处心积虑。” “那是因为我身上有你想知道的秘密。”伊华然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眼泪,道:“若非那份名单,若非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若非我从未将生死放在心上,阿岑不会这般处心积虑,放下骄傲,放下尊严,来与我虚与委蛇。” “你就是这般想我?”齐方岑脸上的伤心之色更甚。 “你瞒着我找来了慧大师,不就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怎么回事吗?表面上我分明是个身体孱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怎么会清楚那么多密辛?说不准就是那个与我共用一具身体的人告诉我的。还有,我不仅会易容,还懂改变声线,最重要的是我够聪明,对你又心存愧疚,是个很好用的棋子。”伊华然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唇,“再加上余明磊这么个很好用的神医,与阿岑而言还真是如虎添翼。” 第360章 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他的手上,又溅到他脸上,齐方岑哑着嗓子道:“伊华然,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若非真的爱你,又怎会冒险跟你大婚?” “你与我大婚,是不想皇上拿捏你的婚事,塞一个细作进来。也借着这个病重的由头,将自己从皇上重点关注的名单中剔除。反正有余明磊这个神医托着,再加上我这个会易容的高手,就算皇上再聪明,你也有办法应对。”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应该是齐方岑的一次次示弱,他的一次次退让吧。齐方岑是什么样的人?高傲冷漠,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枭雄。其实他与齐方宇是一类人,对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能让他放下身段和尊严的,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正如原剧中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原主一样。 今日他出去见黄莺,齐方岑的反应让他清醒了几分,让他确定心中猜想的,是柳如珺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其中便有不易察觉的怜悯。那眼神就像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他心上,让他明白自己犯了蠢。 “你到底是听了谁的挑拨?是今日你去见的那个女人吗?” 齐方岑的话将伊华然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抬眸看过去,脑海中迅速思索着他的话,他知道自己去见了女人,却不知自己去见了谁,这说明自己并未被人跟踪,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是那块帕子?”齐方岑的眼神闪了闪,确定了伊华然的猜测,他点点头,极为认真地说道:“确实是我的疏忽。你说得对,像这种贴身的物件,是不能随意给旁人用,当真会惹来麻烦。” “那个女人是谁?”齐方岑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痛苦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阴郁。 伊华然抬头吻向他的唇,一边轻吻,一边说道:“阿岑为何这般在意?是觉得所有物被别人窥视了?还是害怕我脱离掌控?” 齐方岑被吻得一怔,下意识地回吻着,就在彻底失控前,突然清醒过来,伸手挡住伊华然的唇,道:“那女人是谁?” 伊华然拉开他的手,“重要吗?” “当然重要!”齐方岑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有风暴在酝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呵。”伊华然轻笑,一个巧劲儿挣开了齐方岑的怀抱,“阿岑,你是太入戏了吗?” 齐方岑坐倒在床上,扯动伤口,疼得他叫出了声,仅是一抬眼的工夫,眼中便有眼泪闪烁,“那个女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何你不信我?” “世子,别演了,纵然你再演,我也不会信了。”伊华然转身就走。 “站住!”齐方岑见状出声阻拦。 伊华然并未离开,而是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得给余明磊争取时间,不能再让余明磊受他牵连,也不想自己再次投鼠忌器。 伊华然喝了口茶,随后坐到了榻上,道:“世子,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大家都是聪明人,识破了便是识破了,没必要再演下去。” 齐方岑两眼含泪地看他,“我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因为王妃啊,是她点醒了我。”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齐方岑神情微怔,随即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母妃会突然改变主意,之前我与她说我们大婚的事,她说支持我的选择,只要我们过得幸福就好。” “世子,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齐方岑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若我说我是真的爱你,你不会再信?” “或许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世子演着演着当了真,对我生出了那么一点感情,否则也不会牺牲到与我行房,只是这点感情,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面前不值一提。” 若非如此,伊华然也不会轻易便被蛊惑。 又是一阵沉默,齐方岑一直紧盯着他,那双凤眸不再是泪眼蒙眬,而是沉静如老井,让人窥不到半分情绪。 “原本不该是这样。”过了许久,齐方岑再次开了口。 “原本应该按照世子为我写好的剧本,一步一步地掉进陷阱,然后万劫不复,是这样吗?” 纵然已经猜到事实真相,但到了真正确定的这一刻,伊华然还是难免会失望,心隐隐作痛,到底是付出了真心。 “我是真的打算与你大婚,让你安稳地做我的世子妃,将来若我成功,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齐方岑为难地看着他,“为何要拆穿呢?就这样演下去不好吗?” “相处这么久,我以为世子该了解我,你所谓的世子妃之位,甚至是皇后之位,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以为你爱我,我对你也有几分喜欢,仅此而已。既然发现了你所谓的爱都是假的,那我为何还要演下去?”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拆穿我的后果。为何不似三年前那般好好谋划,而是如此冲动地与我挑明?”说到这儿,齐方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你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给世子下了点毒。” 齐方岑的脸色变了,伊华然方才进门后的举动,道:“不可能!你在诈我!” “世子方才也说,若我毫无准备,便将这件事拆穿,会迎来怎样的后果。我这么聪明,又怎会打无准备之仗?”伊华然嘴角微勾,“我大闹将军府的事,世子不是知道吗?” 第361章 大闹将军府的事,他不仅听伊华然说过,鹰也事无巨细地与他说了一遍,当时他还震惊于伊华然悄无声息给人下毒的能力。 只是自他进来,一切的举动都在他的监控中,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举动,“你何时下的毒?” “方才我亲吻世子时。世子当时吻得太过忘我,没有丝毫察觉。” 齐方岑闻言脸色越发阴沉,当时他确实没有察觉,道:“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三年前世子曾尝过这种毒的滋味。” 痛苦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那种滋味比之他服的毒更加难以忍受,他怒极反笑,看向伊华然的眼神带着杀意,道:“三年前你将解药给了我,就没想过我的人也能研制出解药。” “自然想过。不过现在的毒是加强版,之前的解药不仅解不了毒,还会让毒提前发作,疼痛是之前的两倍。”伊华然笑着提醒道:“世子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门外传来鸠的声音。 齐方岑看了看伊华然,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鸠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主子。” 齐方岑径直问道:“发生了何事?” 鸠瞥了伊华然一眼,如实说道:“芙兰院的人皆被迷晕,包括王妃在内。” 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不用问也知道这事是他干的。 “母妃可有妨碍?” 鸠答道:“并无妨碍,只是王妃震怒,要抓公子过去问罪,侍卫已经在来的路上。” “去把那些人打发了,再去禀告母妃,此事交给我来解决。” “是,属下告退。”鸠转身退出房间。 伊华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世子是笃定我出不了这座王府,所以做事也不背着我。” 齐方岑已没了之前的愤怒,道:“你知道得太多,若是让你离开,不只是我,会有很多人寝食难安。” “若我说不会将世子做的事说出去,世子应该也不会信吧。” 齐方岑没回答,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伊华然答案。 “所以要想离开王府,除非是我死。” “没错。”齐方岑点点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笑,道:“那就谈谈条件吧。” “你想离开,不可能,也没什么好谈的。”齐方岑态度强硬。 “若大事已成呢?到时世子想要的已经得到,纵然我离开,也不会对世子产生威胁,是否可以放我离开?” 齐方岑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你就那么想离开?” “是。”伊华然毫不犹豫地回答,“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齐方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我说过我的心很小,小到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而我爱的那个人心里也只爱我,显然世子不是这个人。”伊华然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很轻松,道:“之前我还在为这段感情纠结,思量着是否还要继续妥协,如今得知真相,我也解脱了。” 听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心里闷闷的,就好似有块石头压在上面。 “世子,以后我们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我会助你达成所愿,到时世子放我离开,我给世子解毒,如何?” 齐方岑看着他脸上轻松地笑,只觉得十分碍眼,道:“那个女人是谁?”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世子,你我已不是情侣,只要与世子的大事无碍,我与何人接触,与世子无关。” 显然齐方岑并不满意伊华然的回答,“伊华然,你要清楚,我是主,你是仆,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必须做什么,且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这就是规矩。” 伊华然笑了,只是这笑未达眼底,道:“世子别忘了,我并非普通的仆从,世子的命还攥在我手里。况且,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死,若惹急了我,那就只能让世子给我陪葬了。” 齐方岑目光沉沉地盯着伊华然,“你别忘了,余明磊还在我手里。” “可惜啊,他走了。”伊华然的手一挥,白色的药粉顿时飞了出去。 齐方岑一怔,随即屏住呼吸,只可惜晚了,头脑开始发昏,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伊华然似远似近的声音传来,“世子好好睡一觉吧。” 不行,不能睡!如果睡了,一切就完了!他拼命在心里告诫自己。只可惜这迷药太烈,仅坚持了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睡了多久,齐方岑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只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很轻很柔,还有些痒。意识慢慢恢复着,他努力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伊华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看不到丝毫瑕疵。眉似远山,眼波流转,好似藏着万千星子,灿若银河。那双唇极美,粉若桃花,温温润润,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遐想。 “世子可看够了?” 慵懒的声音将他的神智拉回,这才发现伊华然正坐在他身上,手里拿着化妆用的刷子。他警惕地问道:“你在做甚?” 伊华然扬了扬手里的化妆刷,道:“给世子补妆。” 齐方岑见他靠近,忍不住屏住呼吸,想要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绑在了床头。熟悉的场景,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齐方岑心里一紧,警惕地看着伊华然,“你是谁!” 第362章 伊华然勾唇一笑,“世子觉得呢?” 齐方岑拼命挣扎,怒道:“混账!放开我!” 伊华然伸手捏住齐方岑的下巴,笑得一脸温柔,道:“世子又让他伤心了,怎么就学不乖呢?” “来……” 齐方岑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伊华然的手捂着他的嘴,俯下身子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和上两世一样,为了那个位子再一次利用我的感情,世子还真是死性不改!” 齐方岑怒瞪着他,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想杀我?”伊华然轻蔑地笑笑,“世子以为我还是前两世的我?你欠我的,这一世我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唔唔……”齐方岑眼中难得地闪过惊慌,眼前这人与伊华然不同,他就是只恶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伊华然单手解下头上的发带,捏住齐方岑的嘴,将发带绑上,让他的牙齿无法闭合,能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齐方岑清楚伊华然要做什么,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束缚,只可惜伊华然所绑的绳结是专业的,他压根挣脱不了。他努力发出声音叫嚷,奈何落在身上的吻,很快便让叫嚷变成呻/吟。 伊华然虽然每次都折腾得他昏死过去,可每次都让他极致享受,忍不住沉沦,配合着做出各种姿势,可每次他清醒后,都会越发觉得羞耻。这一次也不例外,一次又一次,齐方岑也数不清到底被要了多少次,直到他彻底昏死过去,怎么都折腾不醒为止。 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就好似被石磨碾过一样,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耳边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张嘴想要喊人,却发现嗓子火辣辣地疼,发出的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方岑愣了愣,转头看过去,看到的竟是自己的脸,而他方才听到的也是自己的声音。 “你……” 齐方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嗓子里只发出一个音节。 “华然,前日是我太放纵,累着你了。放心,我已让大夫给你看过,并无大碍。只待我们到了温泉山庄,养上几日便能好。”伊华然发出的是齐方岑的声音,很是温柔,又带着浓浓的歉疚。 “你……”听着他说的话,再看化装成枭的脸,齐方岑哪还能不明白,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伊华然捂住了嘴。 “华然,大夫说你嗓子受损,要尽量少说话。等着,我帮你倒点水,再含颗润喉糖。”伊华然这话自然是说给车外的人听的。 “别乱动哦,否则我不介意在车里要你。”伊华然附在他耳边,用极尽温柔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 齐方岑怒瞪着他,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可如今他身体虚的,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更别提从他手中逃脱。 伊华然见状稍稍松了手,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喂到他嘴边,“华然,喝点水吧,嗓子会好受些。” 齐方岑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带你去温泉山庄养病。”伊华然嘴角含笑,在耳边轻语,“快喝吧,若我没了耐性,这水可就没了。” 齐方岑没再多说,努力撑起身子,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火辣辣的嗓子仅是缓解了片刻,又恢复了原样,吞口水就好似在吞刀片,难受得厉害。 伊华然将茶杯放回去,又拿了个新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地品着,就好似高贵的白天鹅,与躺在车上狼狈的齐方岑形成鲜明对比。 “咕咕、咕咕。” 齐方岑的肚子响了起来,他被折腾得那么狠,又有近两日没吃过东西,如今肚子里空空如也,饿得厉害。 伊华然嘴角勾起玩味地笑,施舍般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块点心,递给了齐方岑。 齐方岑闭了闭眼,强忍着心里的愤怒,将点心接了过来,他要尽快恢复体力,将主动权拿回来。吃得有些急,点心渣呛了嗓子,他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伊华然语气中尽是宠溺和无奈,实际却是懒洋洋地靠在车上,端着茶杯欣赏着齐方岑的狼狈,“来,喝点水。” 齐方岑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愤恨地看向伊华然,努力撑起身子去够茶壶。在他即将碰到时,被伊华然夺了过去。 “你!” 伊华然靠近,在他耳边轻笑,“求我啊!” 齐方岑咬牙切齿,“你别欺人太甚!” 伊华然有恃无恐地靠在他身上,道:“那又如何?如今你的脸是我常用的脸,嗓子又哑了,纵然你说,又有几个人会信?” 呼吸打在他脸上,让他两颊发烫,愤怒道:“你早有预谋!” “是啊,就是早有预谋,我这人胆小,向来是准备好才去做。”伊华然在他眼前晃了晃水杯,“要喝水吗?求我,就给你喝。” 齐方岑用力推开伊华然,重新躺回去,养精蓄锐,不再搭理他。明明方才还想着忍辱负重,可听到他用那种语气同他说话时,强烈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屈服。他在他面前,总是会溃不成军。 伊华然见状嘴角勾起冷笑,不过很快便又恢复慵懒的模样。 马车行了半日,眼看着到了午时,伊华然命令停车休息,准备午饭。只是他并未下车,而是坐在车内看书。 第363章 半个时辰后,午饭准备妥当,鹰将饭菜放在了车辕上,伊华然伸手拎了进来,将饭菜摆到矮桌上。有鱼有肉还有虾,有饭有汤还有饼,每样的分量都不多,却刚好够他们两人吃。 这次伊华然没有为难齐方岑,两人相对而坐,一起用了午饭,只是齐方岑有气无力,吃起饭来十分慢,整整吃了半个时辰。将饭盒送出马车,伊华然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起了书。 齐方岑终于察觉了身子的不对,质问道:“为何我的身子提不起半分力气?” “上次我们太过放纵,这才……华然放心,以后我会节制,不会再让你损伤身体。” 伊华然说话时,手伸向他的腰,用力捏了一下。酸胀的感觉伴随着莫名的舒适,让齐方岑忍不住闷哼一声。 “放轻松,我帮你按一按。”又是那种宠溺又温柔的语气。 齐方岑压根就不信他的说辞,“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伊华然很是无辜地眨眨眼,道:“没什么,只是给你服了些软筋散。” “你混蛋!” 齐方岑抬起手,就朝着伊华然的脸打过去,却被伊华然轻易挡了下来。他捏住他的拳头,无奈地说道:“华然莫恼,我方才只是有些情不自禁,我保证这次只规规矩矩地按摩,不会再有其他动作。” “你厚颜无耻!” 第110章 温泉山庄 “你乖些, 便不会有事。” 伊华然眉眼含笑,却不掩语气中的威胁。齐方岑心中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未免更加难堪,只能先偃旗息鼓。他重新躺了回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摆脱困境。 突然,密密麻麻的痛感传入大脑, 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闷哼出声,这感觉他经历过两次, 时隔三年依旧记忆犹新。他用力翻转身子,看向伊华然, 强忍着疼痛开口,“解药!” 伊华然瞥了他一眼, 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书, 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紧接着倒出一颗药丸,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随后放进嘴里,道:“过来吻我。” 齐方岑神情一怔,疼痛很快让他回了神, 咬牙道:“你休想!” 伊华然挑了挑眉,“你确定?” 齐方岑不再搭理他,蜷缩起身子, 强忍着疼痛,在心里想着, 不能让这只恶鬼得逞,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一颗接一颗,甚至将他脸上的妆都弄花了,可他就是死咬着嘴唇不松口。看着那双唇被咬得血肉模糊,伊华然的眼神一暗,俯身上前,捏住了齐方岑的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随即吻了上去。 齐方岑想要把他推开,奈何毒发,又被喂下软筋散,压根没有力气,只能任凭他掠夺着自己的呼吸。 药在嘴里化开,齐方岑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很快药便起了效果,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减轻,再加上被伊华然吻得晕晕乎乎,几乎感觉不到疼。 一阵风吹过,齐方岑瑟缩了一下,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扯开,就连裤子也是。 “你想做什么?” 伊华然轻易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让他趴在车壁上,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乖,别叫,会被人听见。” “混蛋!你敢!” 伊华然没有回答他,而是粗鲁地扯开他的衣服,露出光滑的脊背,吻如雨点般落下。没一会儿的工夫,齐方岑便觉得身子软得像一摊水,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啊!” 齐方岑的叫声戛然而止,被伊华然捂住了嘴巴,“别叫哦,会被人听到。” “别,求你!”齐方岑无力地扶着车壁,凤眸雾蒙蒙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晚了。”伊华然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 转眼便过去三日,那恶鬼依旧没有离开,齐方岑也不曾再从嘴里闻到酒味,心被恐慌占据,他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颤声问道:“他去哪儿了?” “你辜负了他,他不想再回来,这具身体以后有我掌控。”伊华然捏住他的下巴,暧昧的呼吸打在脸上,道:“是不是很惊喜?” “不可能!”齐方岑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可于他而言就好似挠痒痒一般,心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质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齐方岑,你本就是为了利用他,利用他的一片真心,如今又何必做这般模样?”伊华然眼中尽是讥讽,“你是伤心他不再回来,还是伤心没了逃跑的机会?” 齐方岑的脸色越发难看,“这是我与他的事,你把他放出来。”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伊华然粗暴地拉扯过他的身子,欺身而上。 剧痛不及他所受的屈辱,他拼命转头看向身后的伊华然,愤恨道:“畜生,你最好别让我脱身,否则我定让你碎尸万段!” 伊华然没说话,回应他的是越发粗暴的动作。 半个月后,齐方岑发觉自己好似病了,每每空闲时,便会想起他与伊华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是自他揭穿了真相,便不曾再出现,仿佛正如那个恶鬼所说,他再也不回来。想到这儿,齐方岑的心便会一阵阵抽痛,好似弄丢了挚爱之物。 “你放他出来,让我见见他。” 伊华然慵懒地侧躺在床上,“你在求我?” 齐方岑握紧双拳,强迫自己忍下耻辱,“求你。” 第364章 伊华然讥诮地看着他,“呵,可惜啊,他不想见你。” 伊华然的话刺痛了他的心,齐方岑固执道:“我想听他亲口说。” 伊华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道:“不要表现出一副对他情根深种的模样,我看着只觉得可笑。你想见他,不过是因为你了解他,最是嘴硬心软,你觉得能从他手上逃脱。” “你!”齐方岑眼中的忍辱负重已不在,只剩下无尽的杀意,“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在温泉山庄的三个月,是齐方岑经历的最漫长最煎熬又最刺激的三个月。伊华然与他形影不离,就连如厕也是,不让他与任何人接触,将他当成了禁/囹在养。一旦伊华然想要,无论他们是在哪里,都会即刻开始。这三个月来,温泉山庄的每个角落,几乎都留下过他们交缠的身影。甚至在马上,他们也曾有过。那一次,齐方岑的记忆最为深刻,巨大的冲力几乎贯穿他的身体,那强大的感官刺激让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整个灵魂都出窍了,轻飘飘地像踩在云里。 三个月的时间,让他的身子彻底被驯化,只要伊华然靠近,他就会心跳加速,两腿发软。若是触碰,反应会更大,浑身软趴趴的,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他的精神和肉/体就好似被割裂了一般,精神在抗拒,肉/体却在迎/合。 这天,山庄里被送来一个女人,名叫玲珑,人长得不算美,却有副玲珑的身段。她长袖善舞,跳起舞来仿佛换了一个人,给她本不算美的脸添了不少光彩。伊华然懒洋洋地侧躺在榻上,原本只有他的眸子里,装进了这个女人,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她为他跳舞弹琴,他为她吟诗作画,她陪他喝酒赏花,他给她描眉点唇。他们离得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暧昧。 齐方岑原本为伊华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而感到欣喜,却不曾发现自己成了偷窥者,暗中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欣喜消散,怒火丛生,就在那女子坐到伊华然大腿上时,心中的嫉恨就好似春日的野草般疯涨着。 伊华然仅是瞧了一眼敞开的门,玲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娇羞地起身,身姿摇曳地来到门前,她看到了暗中偷窥的齐方岑,朝他挑衅地笑笑,随即关上房门,挡住了他的窥视。 如今已是凛冽寒冬,北风如刀,吹在身上,会让人遍体生寒,齐方岑心中怒火丛生,丝毫不觉,他握紧拳头,神游般来到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乒乒乓乓,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女子矫揉造作的叫声,偶尔还能听到男子的轻笑。 “公子,奴受不住了,您就成全奴吧。” “上来。” 伊华然的声音就好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齐方岑心上,让心里的嫉恨达到顶峰。他猛地将房门打开,入眼的是伊华然靠坐在榻上,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胸前大片莹白。 正欲坐上去的女子,被突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拢紧衣服缩进伊华然怀里,委委屈屈地告状道:“公子,这人是谁?怎的这般无礼?” 齐方岑怒火中烧,三两步上前,拼尽全力将女子扯到一边。那女子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你……” “不想死就滚!”不待女子把话说完,齐方岑满是杀意的眼神便射了过来。 女子被吓得身子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向伊华然,见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齐方岑恶狠狠地盯着伊华然,恨不能拿刀在他身上戳千百个洞。 伊华然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齐方岑没有动,心中越发气闷,这个混账把他当成什么,圈养的宠物,还是发/情时泄/欲的工具? 伊华然挑了挑眉,道:“玲珑或者你,选一个。” 齐方岑三两步冲上前,揪住伊华然的衣领,质问道:“你怎么敢碰别人!” “为何不敢?”伊华然两眼含笑地看他。 “你只能是我的!” 齐方岑咬牙,每每他们情到浓时,伊华然总会在他耳边说,‘你的身子是我的,除了我,任谁都不能碰,谁碰了,就杀了谁’,可如今他竟让那个女人碰。 伊华然捏住他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刮过他的唇。齐方岑心里的愤怒一滞,由愤怒支撑的身体也霎时间软了下来,若非他强撑着,此时已倒进他怀里。 “那就证明给我看。” 伊华然说完便懒洋洋地靠了回去,明亮的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齐方岑明白他的意思,可强烈的自尊心,又不足以支撑他那么做。 “玲珑……” 伊华然刚开口,齐方岑便本能地扑了过去,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浮浮沉沉间,齐方岑的思绪有些混乱,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他的精神和肉/体合二为一,这也意味着他彻彻底底地成了伊华然的人。 事后,伊华然从身后抱住他,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的身子是我的,除了我,任谁都不能碰,谁碰了,就杀了谁。” 齐方岑没有说话,累到极致的他只想好好睡,可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那句话。 待他睡熟,伊华然起了身,穿上衣服,出了卧房。 玲珑正在院子里等着,见他出来,行礼道:“见过公子。” 伊华然淡淡地开口,“今日做得不错,回吧。” 第365章 “谢公子。”玲珑眼中是难掩的失望,明知道他们之间只是演戏,却还是忍不住会想,若是能假戏真做,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只可惜…… 伊华然看着她离开,又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三个月的成效出乎意料的好,不仅让齐方岑离不开他,还掌握了齐方岑所有的势力,齐璟的寿宴在即,他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伊华然重新回到房间,躺在齐方岑身侧,许是身上裹挟了寒意,让他瑟缩了一下,随后转身窝进他怀里,如树袋熊一般紧紧抱着他的身子。伊华然勾唇一笑,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吧,累了这么久,也该歇着了。 伊华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替嫁成婚的那晚,只是这次他拥有前一世的记忆,他决心要报仇,将所有背叛他的人,通通送进地狱。 首先,他要报复的就是伊清歌,相较于齐方岑,她要容易对付得多。加之他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诱导伊清歌对自己下手,随后金蝉脱壳,将伊清歌扔到了她精心挑选的乞丐的床上,毁了她的清白,断了她做皇后的美梦。 后来,又在伊新派人弄死乞丐时救了他,利用流言逼迫伊新将伊清歌嫁给乞丐,被乞丐玩腻后,成了乞丐赚钱的工具,最后得了脏病,死在了五年后的冬日。 他第二个报复的便是伊新。齐方岑一如前世,发现他的才能后,便设下名为爱的陷阱,榨取着他的利用价值。他也借用齐方岑的势力,着手对付伊新,很快伊新吃空饷的事被爆了出来,紧接着又爆出他中饱私囊,贪污军饷,齐璟大怒,不仅夺了他的官位,还将伊家众人全部发配边疆。在被发配的路上,伊新被押解的官差下了药,未到边疆便病死在路上,王婉舒也不例外。 他最后要报复的便是齐方岑,他全心全意帮他,取得了他的信任,让他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在齐方岑登基后,给他下了毒,囚/禁在乾坤宫的暗室,而他戴上人皮面具,成了齐国的帝王。 说是囚/禁,只是限制齐方岑的自由,吃穿用度依旧是最好的。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那段感情。用了三年的时间,齐方岑再次骗取了他的真心,让他放松警惕,在两人欢好时,将他掐晕了过去。再醒来,他成了被囚/禁的人,齐方岑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囚/禁了齐方岑三年,齐方岑折磨了他三年。中间有好几次他被折磨到奄奄一息,齐方岑命人用最好的药吊着他一口气,就是不让他死,直到三年期满,他才用一杯毒酒,取了他的性命。 伊华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一次灌下毒酒,那种五脏俱焚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熟悉,第一次是伊清歌,第二次是齐方岑,他终于明白与他共用身体的人,为何会说他经历了三世。 那三年齐方岑对他的折磨历历在目,而且是亲身经历,肉/体的折磨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精神的折磨,即便他已经醒来,依旧不寒而栗。怪不得他要那般凌虐齐方岑,两相比较下来,他觉得太轻了。 怀里熟悉的温度,即便伊华然不去看,也知道是谁,刚刚经历过梦境的他只想敬而远之。他轻轻挪动身子,随即下了床,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突然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头剧烈疼痛起来,差点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他急忙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整理脑海中突然的信息,就好似看视频一样,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过了一遍,直看得他面红耳赤,浑身燥热,想要关掉还不行,被迫看了无数场活/春/宫。 这……也太奔放了!和他们相比,他才是保守的古代人吧。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除了这些信息外,他还看到那人往暗格里塞信,于是起身走了出去。根据记忆,一路来到书房,打开了那个暗格,找到了塞进去的书信,也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本以为酒后出来的那个是他分裂出的人格,事实却是那个是主人格,而他才是分裂出来的人格,所以他们都是伊华然,也就是这本书中替嫁并惨死的男配。 因为接连两世的冤死,积攒的怨气扰乱书中的世界,于是便被送去了现代,附身在了病死的孤儿身上。主人格被伤得太深,怨念太重,被强迫沉睡,分裂出他这个副人格,在现代生活,直到他身死,他们才重新回到书中。 经历了现代社会的冲击,主人格心里的怨念消了许多,恋爱脑也被治好了。主人格这次想做个局外人,任由他这个副人格发挥,就是想瞧瞧现代思想与古代思想的碰撞,到底能擦出什么火花。他脑海中的剧情,是主人格在事实的基础上编造出来的。 看完信上的内容,伊华然直接将信纸扔在了火盆里,看着它燃成灰烬。许久后,他才消化完脑海中的信息,不禁苦笑出声,原来他才是那个随时都会消散,或者被融合的副人格。 消化完接收到的信息,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乱糟糟的心情,既然是这样,那就随心所欲,反正也不知道哪天就消失了,能快活几日是几日。只是想到卧房里的齐方岑,这种想法又被他掐灭了。齐方岑被折磨了三个月,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若不能彻底将他拿捏,恐怕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杯刚刚端起来,房门便被打开,齐方岑出现在门口,随之灌进来的还有刺骨的冷风。 第366章 “把门关上。” 虽然这里是温泉山庄,温度较别处高上一些,却也难抵寒冬的凛冽,这人竟只穿着一身单衣,便寻了过来。 齐方岑紧紧盯着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伊华然的眉头皱紧,起身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拉到屋内,随后将门关,不耐烦地说道:“如今是寒冬腊月,你穿着一身单衣出门,是想做甚?” 齐方岑不说话,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伊华然被他看得没了耐性,松开手转身就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伊华然一怔,随即伸手去抓他的手,“松开。” “你终于回来了!”齐方岑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抱着伊华然的手又紧了几分,哽咽道:“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还以为……以为你消失了。” 伊华然的心随之一颤,不过只是瞬间的情绪波动,很快便心静如水。他用力挣开齐方岑的怀抱,转身看他,面无表情,道:“世子,我们都已经把话说清,你没必要做出这番姿态,我不会信。” “说清了吗?”齐方岑眼中闪烁着泪光,“为何我不记得?我只记得你用迷药迷晕了我,醒来后面对的是他的肆意凌虐,然后就是长达三个月的囚/禁。你可知我这三个月是如何过来的?他给我下了软筋散,将所有人隔绝在外,我……我就像是他养在笼子里的鸟,像他豢养在身边的性/奴,无论我愿不愿,无论在何处,无论身边有没有人,只要他想,我就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伊华然自然清楚,就在方才他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这都是他欠下的债,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虽是这般想,他的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这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齐方岑不敢置信地看着伊华然,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伊华然,我被他这般对待,你当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齐方岑利用感情欺骗了主人格两世,他不会蠢到重蹈覆辙,道:“世子,我对你的那点喜欢,在认清那只是一场感情骗局后,彻底烟消云散了,你经历了什么,与我无关。皇上寿诞在即,世子好好收拾收拾,这几日我们便回京都。” 伊华然说完便朝着门口走去,齐方岑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就好似被刀割一样,疼得身体发颤,三两步追上去,想要抱住他,却被轻易躲了过去。 伊华然眉头紧皱,眼中尽是冷漠,“世子,我不是他,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齐方岑怔怔地看着伊华然,震惊、羞耻、委屈、绝望种种负面情绪纷沓而至,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唇色变得惨白,“你都知道?” 伊华然神情一滞,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情绪,顿时有些心软,可上一世被他折磨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那生不如死的滋味,让他瞬间清醒,硬起心肠,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冷风席卷而来,吹在身上是刺骨的冷。即便房门被关上,房间内的温度慢慢升高,齐方岑还是觉得冷,就好似浑身赤裸地站在冰天雪地中。 受/虐般回想着伊华然冷漠的话,齐方岑的心一阵阵地疼,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不是在演戏吗?为何听到他那么冷漠的话,心会这么疼?为何在得知他清楚发生的一切时,会那般难受? 演戏!没错,是演戏!伊华然那么聪明,他只有演得自己都信了,才能骗得过伊华然。 那些所谓的情爱,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只要他坐到那个位置,想要什么样的情爱没有,有的是男女争着抢着被他宠爱。 一切屈辱只是暂时的,也终将被埋没,笑到最后的只能是他,他会将所承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如今的局面,他只有示弱,虚与委蛇,让伊华然放松警惕,利用他辅佐自己登上帝位,到那时他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也就是算总账的时候。 齐方岑重新收拾心情,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抬脚走了出去。他与那恶鬼单独相处了三个月,却未找出他丝毫弱点。如今伊华然回来,正是他的机会,他了解伊华然,伊华然最是心善,向来嘴硬心软,他有自信让伊华然重新爱上他。 第111章 决定离开 伊华然回了卧房, 寒冬腊月的天儿,在外面就是受罪,他可没有受/虐倾向。他靠坐在榻上整理思绪, 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要想摆脱困境,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齐方岑杀了, 自己彻底取代他,然后谋朝篡位,坐那九五之尊。可他不想做皇帝, 担不起发展一个国家的重任,也不想被困在皇宫,过那种事事防备处处小心的日子。 可若不这么做, 又怎么摆脱齐方岑呢?要不扶持齐方玖做皇帝?他仔细一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还得回到京都,与齐方玖接触后, 再做打算。 伊华然正想事情想得出神, 突然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被吓了一跳, 急忙出门查看,发现是齐方岑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上只穿了那身单衣。 伊华然眉头紧蹙, 看着他心中气闷,随即关上房门,不打算搭理他, 这是他自己找死,还省得动手了。可他心里不痛快, 好歹是一条人命,也曾与他浓情蜜意过,若是放任他这么死了,倒显得他太冷漠。他心情烦躁地在房中踱步,到底没忍心,重新打开房门,走到齐方岑身边,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伊华然抱着他上了床,用棉被裹住两人的身子,低头看去,发现他睫毛上挂着冰碴,嘴唇冻得发青,怀里的身子被冻得僵直,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冰,也不知这人发什么病,竟干这种蠢事,多半又是做戏给他看。这人若是穿到现代,进军影视圈,定能蝉联各大奖项的影帝。 第367章 很快,齐方岑的身子软了下来,却没有清醒的迹象,还发起了高烧。伊华然松开他的身子,穿上衣服去了前院。下人们都在前院,包括伪装成齐方岑的枭,以及服侍在他身边的于海。影卫则按照主人格的吩咐,埋伏在山庄外围,后院不许任何人进出。他们的吃食,以及要用的物品,都是通过机关送来。 这山庄是齐方岑花了大力气造出来的,里面到处是机关,这也是伊华然选择来这里的原因,齐方岑万万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第一个被困在这里的人。 “奴才见过主子。”下人看到他,急忙行礼道。 伊华然出声说道:“把大夫叫来。” 他现在依旧顶着枭的脸,说话用的是齐方岑的声音。 “是。”下人急匆匆走了出去。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行礼道:“见过主子。” “去熬一些治风寒的药来,还有退烧的。”听他的称呼便知,这人定是齐方岑的心腹,若是让他给齐方岑诊脉,难免会露出破绽。 “不用属下去瞧瞧吗?” “不用,照做就成。” “是,属下这就去熬药。” 伊华然重新回到卧房,走到床前看向齐方岑,只见他面色潮红,就连厚重的化妆品都遮不住,呼吸沉重,嘴巴微微张着,明显是烧得不轻。 心微微有些疼。伊华然闭了闭眼睛,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人定是在耍花样,不能再上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房间里的铃铛响了起来,伊华然放下手里的书,瞧了一眼床上的齐方岑,方才给他用过物理降温,可体温丝毫没降下来,他依旧昏睡着,那张脸红的就好似擦了一整盒胭脂。 伊华然放下手里的书,披上披风,走了出去,在门口的传送带上看到了食盒,他们的吃食也是这般送过来的。他拎起来,转身又进了卧房。 伊华然从食盒里端出药碗,入手的温度是温的,喝起来刚好。他抬眼看向齐方岑,端着药丸走到床前,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弯腰给齐方岑又多放了个枕头,这才端起药碗给他喂药。 只是齐方岑正在昏睡,压根喂不进去,伊华然看着他直皱眉,想了许久,这才含了一口药在嘴里,随后起身掰开他的嘴,一口一口地给他喂了下去。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让伊华然的眸光沉了沉,随即起身将药碗放回食盒,重新放回传送带,又摇了摇铃铛。 傍晚时分,齐方岑的烧稍稍退了些许,伊华然又照样喂了一次药,却在他起身时,被揪住了衣服。他抬眸看去,齐方岑依旧双眼紧闭,眉头却皱成了疙瘩,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他贴近仔细听了听,只听齐方岑在重复地说着‘华然,别走!’ 伊华然定定地看着齐方岑,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将他紧攥着他衣服的手掰开,将药碗放进食盒,拎着走了出去。 半夜,伊华然正躺在榻上熟睡,突然听到一阵响动,随即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齐方岑跌坐在地上,正试图爬起来,低垂着的眉眼带着委屈,紧抿的嘴角又透着倔强,挣扎了好一阵儿,才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他走了过来。 伊华然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是如何艰难地走过来,就好似折了翼的鸟儿摇摇欲坠。齐方岑自然也看到了清醒的伊华然,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走到了软榻前,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可过了许久也没说出口。 伊华然没了耐心,冷淡地说道:“世子这是演得哪出?” 齐方岑的身子在颤抖,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也由潮红变得苍白,就好似只是支撑这具身子,已经让他到了极限,“我做噩梦了。” 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格外可怜。 伊华然撑起身子,靠坐在榻上,眼神依旧冷淡,“所以呢?” 凤眸含着水光,眼尾泛着红,齐方岑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不能离你近些。” “不能。”伊华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莫名升起烦躁,道:“世子,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我和你之间已经不剩什么,你不要再用同样的招数对付我,我看着只觉得厌烦。” 看着伊华然眼底的冷漠与不耐烦,齐方岑心里一阵阵地疼,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倔强地问道:“不剩什么,那为何还要救我?为何不索性直接杀了我,或者让我冻死在外头,完全取代我?” 齐方岑的话直戳伊华然的要害,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还有感情,毕竟是喜欢过,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伊华然起身,一把扼住齐方岑的脖子,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他只觉得手上的力道一重,紧接着齐方岑的身子便倒了下来。他收回手,嘲弄地看着倒在榻上的齐方岑,道:“世子,你大可不必这般委屈自己,我对你没兴趣,对你手上的势力也没兴趣。今日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既然下不了手,那为何不直接离开?反正余明磊已经走了,现在齐方岑在他的掌控中,只要给他下点药,让他昏睡个一两天,便足够自己躲得远远的。至于主人格,他若是想报复,就自己来,他可不奉陪。 “你要走?”齐方岑闻言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被躲了过去,“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第368章 “我离开,就意味着他离开,世子便自由了,不会再被人……”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放心,走之前我会留下足够的解药,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派人送解药过来,只要世子不找我麻烦。一年后,我会将解药给你,解了你身上的毒。” “不行!你不能走!” 齐方岑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伊华然,心就疼得厉害,他为留下伊华然找了千百个理由,伊华然还有用,他身上的秘密还没挖出来,自己身上的毒还没解等等,就是不敢承认自己也动了心。 伊华然躲开齐方岑的再一次上前,眼神冷了下来,提醒道:“世子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齐方岑双腿一软,狼狈地摔在地上,红着眼睛看他,道:“你……你与我有三年之约,你不能食言!” “那是不明真相时的承诺,在真相揭开后,就变成了笑话。”伊华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世子,你手上已经没了能威胁我的把柄,我不杀你,单纯是因为我不想给他人作嫁衣。若世子再纠缠不休,我不介意改变主意,送你上路。” 齐方岑两眼含泪,执拗地看着他,“伊华然,你不会杀我,你不舍得!” 伊华然见状心生恼怒,伸手扼住他的喉咙。齐方岑也不挣扎,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笃定地笑。伊华然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窒息感席卷而来,齐方岑本能地张开嘴,额角青筋暴起,却依旧没有挣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本能地眨眼,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在伊华然手上。伊华然没有松手,直到齐方岑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伊华然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身子,随即弯腰将他抱起,安置在床上。他受过专业训练,清楚怎样的力道,多久能把人弄晕,而不会伤人性命。他坐在床边看着昏过去的齐方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了这次的经历,齐方岑应该不会再认为他舍不得杀他。 待齐方岑再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晌午,他梦到伊华然走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又梦到伊华然与别人翻云覆雨,他冲上去想要将他们拉扯开,却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随即撑起身子,寻找伊华然的身影。房间里没人,软榻被收拾得很整齐,不像是有人睡过的痕迹。他翻身下床,不顾身上只穿着单衣,赤着脚便跑到门口。 房门被打开,鸠出现在门口,见他身着单衣,急忙将门关上,担忧道:“主子,您……” 在看到他的瞬间,齐方岑心里便升起不好的预感,只是还存着一丝侥幸,不待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呢?他在哪儿?” “主子,三日前公子扮成您的模样,离开了温泉山庄。”鸠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清楚伊华然对齐方岑的重要性,跪倒在地,请罪道:“奴才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三日前?”齐方岑的身子晃了晃,本就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如今的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鸠见状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道:“主子,您千万保重身体。” 三日的时间足够伊华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上次他找了整整两年,这次他还要找多久,还能找得到吗?齐方岑伸手捂住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好似心被剜走了一般。 鸠扶着他重新坐回床上,“主子,王妃差人过来送信,说皇上寿宴在即,要您即刻回王府。” “出去!” 鸠一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主子……” “出去!”齐方岑眼中浮现杀意。 鸠心中一惊,不敢再多说,躬身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齐方岑扫视房内,目光落在枕边的瓷瓶上,伸手拿了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有张纸条,上写着‘解药’两个字。 解药!没错,还可以通过解药找到他! 齐方岑的眼睛亮了起来,将瓷瓶里的药全部倒了出来,仔细数了数,里面有三十颗,每三日一颗,那就是可以用九十天。又是三个月,他又要等三个月,为何要留这么多解药呢? 齐方岑小心地将解药放回瓷瓶,抱着瓶子躺了下来,好看的凤眸酝酿着风暴,“没关系,华然,无论等多久,我都会找到你。你不是喜欢翡翠吗?到时我就用翡翠给你建一个屋子,把你关在里面,你一定会喜欢的!” 伊华然从温泉山庄离开后,并未远走高飞,而是回了京都,如今黄莺也穿了过来,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儿。他找了间成衣铺子,买了两身女装,又找了间客栈住下,化妆成女子的模样,蒙上面纱便出了客栈,径直朝着公主府走去。 来到公主府大门前,伊华然瞧了瞧门口的侍卫,随即抬脚走了过去。侍卫打量着他,眼中闪过警惕,如此高挑的女子还真不多见,怕不是心怀不轨,男扮女装吧。 “来者止步!”侍卫们拦住伊华然上前的步伐。 伊华然行了个福礼,动作利落又标准,柔声说道:“这位大哥,民女名叫黄莺,与公主有约,还请大哥行个方便,进去通报一声。” 伊华然的声音很好听,好似黄莺在唱歌,真真应了他的名字,侍卫听后心中的疑虑稍减。这世上这般高挑的女子虽不多见,可拥有如此女性化声音的男子却从未见过。 第369章 王北出声问道:“你当真与公主有约?你可知若你信口雌黄,会被乱棍打死。” “民女不敢撒谎,确实与公主有约。” 王北与李顺对视一眼,道:“你且等着,我去通禀。” “多谢大哥。”伊华然又行了个福礼,表示感谢。 王北进了公主府,很快便又回转,道:“等着吧,我已让门房往里通传。” “有劳大哥。”伊华然温柔地笑着。 虽然戴着面纱,他们看不到他的面容,却能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又温柔,就像春日的暖阳,夏日的微风。 王北脸色微红,出声问道:“姑娘是做什么的?” “会些调香的手艺,有幸被公主看中,让民女过府为公主调香。”伊华然回答得落落大方。 “原来如此。”王北犹豫了一瞬,道:“像姑娘这般高挑的女子,还真不多见。” 伊华然愣了愣,明亮的眼睛黯淡了几分,道:“大哥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只是民女也不想长成这样。” 王北见状顿时有些心疼,急忙安慰道:“姑娘莫要难过,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他意。”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大哥不必放在心上。”伊华然见他笨嘴拙舌,反过来安慰道。 王北闻言心里对伊华然又多了几分好感,道:“姑娘真的无须难过,也无须在意旁人怎么说。” “嗯,多谢大哥关心。” 两人没再说话,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小门出来一名丫鬟,正是黄莺的贴身丫鬟红缨。 红缨站在门口看了看,随即朝着伊华然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这位应该就是黄莺姑娘吧。” “民女正是黄莺,见过姑娘。”伊华然说着福了福身。 红樱打量着他,“姑娘客气。公主有请,姑娘随我进去吧。” “有劳姑娘。” 伊华然跟着红缨进了小门,一路朝着后院走去,直到进了摘星园,来到小厅前,两人才顿住脚步。 “姑娘稍候,我进去通传。” “有劳姑娘。” 红缨进去没多大会儿,便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姑娘,公主让你进去。” 伊华然应声,抬脚走了进去。 黄莺正坐在榻上吃着柚子,瞧着伊华然进来,朝着身边的人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房中侍候的丫鬟全部退了出去。 黄莺起身,上下打量伊华然,三两步走到近前,还将他的面纱摘了下来,忍不住感叹道:“然……” “民女黄莺。”伊华然打断她的话,小声说道:“从今日起,我要留在公主府。” 黄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那个男朋友不要了?” “分了。”伊华然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黄莺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皱紧了眉头,道:“他劈腿了?” 伊华然摇摇头,“不是。” “想纳妾?”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这和劈腿不是一个意思?” 黄莺好奇道:“既然他没劈腿,又不想纳妾,为什么要分手?” “你不是清楚剧情吗?原主是怎么死的?”伊华然指了指软塌,走到近前坐下,黄莺紧随其后。 黄莺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随即惊讶地看向伊华然,道:“你是说他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利用你,并不是真对你动了情?” 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是我高估了自己。” “渣男!”齐方晴愤愤地骂了一句,道:“不如我们帮齐方宇上位,让那个渣男一败涂地。” “齐方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舍不舍得这公主之位?”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还不了解我?”黄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嘴角含笑,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随我一起走吧,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正合我意!”黄莺脸上的笑越发灿烂,随即又皱起了眉,小声说道:“不过要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怎么了?” 黄莺靠近伊华然,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最近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尤其是我出门时,那种被紧盯的感觉最强烈。” 黄莺与他一样,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感知方面不是普通人可比,她感觉有人在盯着,那便是真的有。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若你出门时感觉最为强烈,那这暗中盯着你的人,应该是高家或者齐方宇的人。” “他们?”黄莺有些惊讶,随即说道:“这是派人来监视我,还是来保护我?” “两者都有,不过监视多些。” “因为和亲?”黄莺很聪明,应该说能做特工的人都很聪明。 “是啊。”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和亲是他们母子最好的翻身机会,他们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黄莺眉头微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十有八九。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是在你来见过我以后,他们不会以为你是我情人吧。” 黄莺上下打量伊华然,笑着说道:“也不是不行,咱俩就是豺狼虎豹,天生一对。” 伊华然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正经点!” 第370章 “正经,正经。”黄莺笑着点点头,“这暗中监视的人有多少,是什么人,咱们都不清楚,再加上身边这些奴才也有不少他们的眼线,咱们若想跑,怕是得从长计议。” 伊华然笑笑,道:“皇上寿辰在即,许多使团会在这几日进京,许多百姓都会去瞧热闹,我们不妨也出去走走。” 黄莺瞬间会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人多好啊,人越多越好。” “你给我安排个住处。哦,对了,我自称是调香师,是来给你调香的,你莫要说漏了嘴。” 黄莺提醒道:“既然他们在监视我,定然会调查你的身份,你这调香师的身份……” “我会调香,是个孤女,一次偶然的机会,公主遇到了我,对我调的香很是满意,便决定收我进公主府,专门为公主调香。我是女子,他们应该不会调查了得太细。” 黄莺又跟他对了些细节,这才叫人进来。 红缨躬身进门,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 黄莺吩咐道:“去把菊园收拾出来,让黄莺住进去,以后由她专门为本宫调香。” 红缨抬头看了一眼伊华然,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多谢公主赏识,民女先行告退。” “等等。”黄莺挑剔地打量着伊华然身上的衣服,道:“既然在公主府做事,身上的行头就要上得了台面。红缨,安排人给他做几身衣服。” “是,公主。” 黄莺又看向伊华然,道:“本宫要的香,尽快调制。” “是,民女定让公主满意。” 齐方岑是狗鼻子,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得改一改,否则一旦遇上,定会被他认出来。 黄莺摆摆手,“去吧。” 伊华然和红缨相继福了福身,随即退出前厅。 第112章 菊园 “姑娘好福气, 竟得了公主的青眼。” 她们这些近身的奴婢看似风光无限,却依旧住着下人房,可伊华然一来就住了单独的院子, 两相比较下来,很难不让人嫉妒。 “能得公主赏识, 我也是受宠若惊,以后还需姑娘多多提点。”伊华然温柔地笑着,语气也是十分客气, 没有一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红缨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道:“听闻姑娘是调香的好手,可是家中传下的手艺?” “不是。不瞒姑娘, 我是个孤女,自小便流落街头, 做了好几年的乞儿,后来机缘巧合之下, 我救了一位调香师傅, 只可惜他病得太重, 没过多久就死了, 只教了我些入门的东西。不过我能有今日,多亏了他。”这是他与黄莺商量好的说辞。 “原来如此。”红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姑娘是怎么与公主相识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五日前公主去了华安街的浮香阁,我正巧也在, 丢了一方帕子,被公主瞧见,公主闻了帕子上的香味, 觉得喜欢,便叫住了我。” 黄莺五日前确实去了浮香阁, 她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人,便只带了红枫,有一段时间红枫不在她身边,被她吩咐去买糕点,正巧给了伊华然见缝插针的机会。 “那还真是巧。”红缨笑了笑,继续试探道:“姑娘去浮香阁是……” “闻香。”伊华然说得坦然。 红缨一怔,随即说道:“姑娘倒是实诚。” “我自小没人教养,也不懂什么规矩,得知公主身份后,便花银子现学了规矩后,这才来到公主府。姑娘是公主的身边人,懂得比我多,以后还得姑娘多照应,自然要对姑娘坦诚。” 红樱这般盘问,显然不是一个当丫鬟的该做的事,明显还有别的身份,伊华然小心地应对着,借着她的口向她幕后的主子,传达他想要他们知道的信息。 “怪不得。”红缨听他奉承,眼中难掩得意,对他的好感也多了几分,道:“姑娘得了公主的青眼,说不准以后我还得姑娘多照应。” “姑娘放心,无论以后如何,我绝不忘姑娘的提携。” 听伊华然这么说,红缨满意地笑笑,道:“院子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伊华然跟着红缨来了菊园,院子不算大,却布置得极为精致,让人看了就喜欢,只可惜如今已是冬日,菊花多半都谢了。 伊华然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道:“这院子也太美了,真让我住吗?” 红缨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轻视,道:“这不过是公主府最为普通的院子,公主的摘星园才是最好的。” 伊华然赧然地笑笑,道:“之前去见公主,不敢四下张望。是我没见过世面,让姑娘见笑了。” “你这么做是对的。公主府不似别处,皇家的规矩多得很,若有一点差错,便有可能丢了小命,以后多学着些。” “多谢姑娘提点。”为了不引人怀疑,伊华然只能伏小做低,还真有些不习惯。 红缨带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便离开了。伊华然径直去了正房,关上房门躺上床,打算睡一会儿。他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今日没睡,头有些昏沉。 在红缨离开菊园后,有关伊华然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最先收到消息的就是高明月。自她被贬为嫔位,便搬来了依兰宫,吃穿用度降了又降,殿中用的碳是最低等的炭,不仅烟大,还烧不热。就算是这样的炭,她们能拿到的数量也有限。 第371章 春杏心疼道:“娘娘,您的手都冻伤了,要不奴婢还是花钱买些炭来吧。” 高明月摇摇头,“如今所有人都盯着本宫,不能有丝毫差错。” “可……” “无妨。”高明月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只要晴儿那边不出差错,我们便还有翻身的机会。你传信出去,让他们好生盯着。” “是,娘娘。” 平阳王府秋风园,齐方岑回来后,便住了进来,没了伊华然帮他易容,只能暂时戴着面具,不过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皮面具送来。 于海依旧跟着易容成齐方岑的枭,因为长期要扮作齐方岑,所以枭脸上戴的就是做成他的模样的人皮面具。现在跟在他身边的是鸠,既是护卫,又是侍从。 鸠收到消息,来到书房门前,扬声说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吧。” 鸠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主子。” “何事?” 齐方岑正看着各处传来的密信,这三个月势力都是伊华然在掌控,他要将之前伊华然的布置全部了解一遍,再将以往的计划做出调整,以免伊华然出手对付他,也为抓到伊华然后做准备。 鸠答道:“是有关您让查的那张帕子的事。” 齐方岑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看向鸠,道:“已经三个月了,才收到消息?” 时隔三个月,他都已经忘了,没想到竟有了意外之喜。 鸠解释道:“之前收到消息便已禀告,只是那时‘主子’说暂且搁下,不必深究,属下便没再让人查下去。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公子冒充了主子,阻止属下查下去,所以特地过来禀告。” “那帕子上的香粉查到是谁的了?”伊华然越是不想让他知道那女子是谁,他越要查个清清楚楚。 鸠摇摇头,道:“虽未查到主人,却查到此香粉出自浮香阁。” “浮香阁?”齐方岑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勾了勾嘴角,道:“能在那里买香粉的,可都是权贵之家的女子。” 鸠应声,接着说道:“这款香粉是浮香阁三个月前上的新品,当时买的人并不多。” “名单。”齐方岑的眼睛又亮了几分,他隐隐有种预感,只要找到这名女子,就能找到伊华然。 鸠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恭敬地呈到齐方岑面前。 齐方岑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瞧着上面的名字,视线落在齐方晴的名字上。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张薄薄的纸随即出现褶皱。 “五公主,齐方晴!” 他还记得齐方晴那日来平阳王府,曾送给伊华然一枚玉坠,而那枚玉坠原本是属于他的,却不知为何到了齐方晴的手里,又经过齐方晴回到伊华然手中。如今想来,齐方晴与伊华然的关系并不简单,那日她来平阳王府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伊华然。 那么,他们是从什么时候暗通曲款的呢?他记得在伊华然还在男扮女装时,齐方晴便对他很是亲近,为了他处处针对伊清歌,难道那时他们便已经…… 齐方岑闭上眼睛,不敢再深想,双手握成拳,那张写着名单的纸被抓烂,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的心在滴血,嘴角却扬起微笑,道:“派人去盯着公主府,我要知道齐方晴身边这两日是否有陌生人出现。” “是,主子。” 鸠转身要走,却又被齐方岑叫住。 他绕过书案走到鸠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温泉山庄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 齐方岑的声音没有起伏,语气也十分平缓,却让鸠听得脊背发寒,急忙应声道:“是,属下明白。” “手帕的事,你做得很好。”齐方岑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是,属下告退。” 鸠躬身退出书房,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被冷风这么一吹,只觉得彻骨地冷。他回头看向书房,自齐方岑从昏睡中醒来,就好似换了副性情,整个人变得阴郁,让人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乾坤宫寝殿,齐璟披着外衫,靠坐在软榻上,手上拿着奏折。脚步声响起,明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来到近前,小心地将茶盏放在桌上,随后是一碟雪梨膏。 “咳咳。”齐璟捂着嘴巴咳了两声。 明福急忙将茶盏端起来,呈到齐璟手边,轻声说道:“皇上,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齐璟将奏折放下,接过茶盏,打开盖吹了吹,随即喝了一口,便重新将茶盏放到了桌上,瞥了一眼桌上的点心,道:“这是……” 明福答道:“德妃娘娘命人送来的,是雪梨膏,奴才去问过太医,这个有清肺热,润燥止咳的功效。” 齐璟瞥了他一眼,拿起一块雪梨膏吃了起来,吃起来口感不错,不会粘牙,也不会有太多点心屑,语气温和道:“她有心了。”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齐璟又喝了口茶,道:“听说平阳王世子从温泉山庄回来了。” “今儿晌午回来的。”明福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大寿在即,各国使臣都来贺寿,他总不好一直不露面。” “明儿派个太医过去,瞧瞧这段日子养病养得如何。” “是。”明福犹豫了片刻,道:“皇上,依兰宫那边有动静。” 第372章 齐璟抬头看过去,脸色沉了下来,道:“她又做了什么?” “有人传信进来,是有关五公主的。” 提到齐方晴,齐璟的神色缓和了些许,道:“晴儿怎么了?” 明福据实答道:“说今儿公主府去了一名调香师,五公主似乎对其十分看重,被安排在了菊园。” 齐璟眉头微蹙,道:“那调香师是男是女?什么身份?” “是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据说是个孤女,与公主在浮香阁相识,公主喜欢她调的香,便招她进了公主府。” 齐璟闻言眉头微松,道:“可有疑虑?” 明福摇摇头,“奴才未曾发现不妥。” “不过一名女子,晴儿喜欢就留着吧。” 明福应声:“是,皇上。” 想到高明月的算计,齐璟不禁冷哼一声,道:“为了她那个好儿子,连女儿都不打算要了,还真是个好母亲!” 明福站在一旁听着,并未接话。 齐璟越想越气,道:“把依兰宫的侍女都撤了吧。” 明福闻言急忙请示道:“那娘娘身边的……” “留一个就成,其他人送去浣衣局。” “是。”明福应了一声,再次劝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歇着吧,什么都没您的龙体重要。” 齐璟转头看向明福,感叹道:“朕身边也就你对朕忠心。” 明福躬下身子,道:“奴才能有今日,都是皇上信任,自是要效忠皇上。” 齐璟点点头,道:“备水吧,朕也累了。” 明福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在公主府住了三日,每日都在房间研制香料,直到第三日傍晚,才将新的香皂做出来。于是,便拿了自己穿过的衣服试了试,洗出来的味道是淡淡的茉莉花香,仔细闻还有若有似无的茶香,味道虽淡,却很清新,闻起来很舒服。 春巧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姑娘,公主来了,快去迎驾。” 黄莺给他送来了两个小丫鬟,负责他的衣食住行,一个叫春巧,一个叫夏巧。 伊华然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跟着春巧往院门的方向走。不待他们来到院门前,就见黄莺带着侍女走了进来,再与他对视一眼后,顿住了脚步。 伊华然急忙上前,行礼道:“民女见过公主。” 黄莺摆摆手,道:“起吧。” 伊华然起身,笑着说道:“民女新调了香,正想拿去献于公主,公主便来了。” “哦,那本宫来得巧了。” “公主请。”伊华然让开通路,躬身站在一旁。 黄莺满意地笑笑,抬脚走了出去,伊华然紧随其后。待黄莺在前厅落了座,伊华然才将调好的香拿了出来,点燃后,将香炉放到黄莺手边。此款香与他用的不同,前调是栀子花的味道,中调是松香,后调是茶香。伊华然了解黄莺的喜好,清楚她喜欢什么味道。 “请公主品鉴。”伊华然退至一旁。 黄莺仔细闻了闻,享受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香调得深得我心!” “公主喜欢便好。”伊华然又拿出同款香皂,道:“这香皂与这香是一样的味道,公主可在沐浴时使用。” “红缨,把东西收好。” “是,公主。”红缨将香皂小心地接了过来。 黄莺看向红枫,道:“赏。” 红枫拿出五百两银票,递给伊华然,“黄姑娘,公主有赏。” 伊华然将银票接了过来,行礼道:“谢公主。” “这几日调香辛苦了,明儿有北魏和西楚的使团进城,骁王亲自到城门迎接,你随本宫去瞧瞧热闹。”黄莺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伊华然。 伊华然心领神会,道:“是。” 黄莺没再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伊华然急忙福身,道:“恭送公主殿下。” 黄莺走后没多久,红缨又来了,带了一套黄金头面,道:“黄姑娘,你调的香很受公主喜欢,这是公主赏你的头面。” “多谢公主。”伊华然接了过来,笑着说道:“还劳烦姑娘跑一趟,实在辛苦。” 伊华然说着拿出一张银票塞给了红缨,红缨一瞧,将银票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真挚了几分,道:“明儿随公主出门,记得把头面戴上,别给公主丢了脸面。” “我记下了,多谢姑娘提点。”伊华然将头面递给春巧,随后又说道:“姑娘等会儿,我还给姑娘做了香皂,姑娘拿回去用。” 红缨闻言变了脸色,“我怎能与公主用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公主的自然是顶好的,给姑娘的稍微次一些,姑娘别嫌弃。” 红缨这才缓了脸色,道:“你这么有心,我怎会嫌弃。” 伊华然拿了香皂过来,递给了红缨。 红缨接过,仔细闻了闻,不禁扬起笑脸,道:“味道很特别,我很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 伊华然的表现很得红缨的心,红缨便与他说了许多黄莺的喜好,这才离开了菊园。 送走红缨,伊华然松了口气,去拿晚饭的春巧从外面回来,看到伊华然,笑着说道:“姑娘,今儿的晚饭特别丰盛,有鱼有肉还有虾。” “是吗?”伊华然配合地表现出惊讶的表情,“这还要多谢公主才是。” 第373章 “是啊,公主待姑娘可真好。” 春巧跟着伊华然进了前厅,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了桌。黄莺同样了解他的喜好,所以厨房做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伊华然将鱼和虾分了一些出去,递给春巧,道:“你和夏巧也去吃吧。” 春巧和夏巧算是公主府最低等的下人,吃食虽然管饱,却都是粗茶淡饭,别说鱼虾,就是肉腥都难得一见。 “多谢姑娘。”春巧端着鱼虾跑出了正厅。 刚来那天,春巧还不敢,不过三天便习以为常了。看着她的背影,伊华然叹了口气,春巧和夏巧同岁,今年只有十二,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的学生,而她们却早早地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看看面前的饭菜,有鱼有虾,都是他喜欢的,却觉得少了些什么。齐方岑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他微微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感情真是个麻烦,明明已经结束,却还是冷不丁地想起。 他闭上眼睛,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驱离,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平静,将盛虾的盘子端到身边,一只一只剥了起来。 “嘶!”伊华然看向被扎破的手指,嫣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掏出帕子按住了伤口,垂眸看向剥了一半的虾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手。仔细清洗干净后,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短短几个月,齐方岑无孔不入地侵占了他的全部生活,无论他做什么,总少不了齐方岑的影子,时刻在提醒着还有这么个人。 齐方岑不愧是齐方岑,掌控人心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难怪会让主人格连栽了两次,就连他都不能幸免,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秋风园,收到消息的鸠来到卧房门前,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齐方岑穿着中衣,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的是伊华然未看完的书。 鸠推门走了进去,行礼道:“主子。” “何事?” 鸠躬身说道:“公主府传来消息,三日前公主府有生人进府。” “三日前?”齐方岑抬眸看过去,道:“是谁?” “是名女子,名为黄莺,是个调香师。” 齐方岑紧接着问道:“长什么模样,是何来历?” 鸠清楚齐方岑在问什么,“模样仅是清秀,身材却极为高挑,据说是个孤女。” 齐方岑的心跳开始加速,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唇角微勾,道:“他果真躲到了公主府!” 齐方岑嘴角的笑怎么看都觉得毛骨悚然,鸠不敢多看,急忙垂下了头。 “你说他与五公主是什么关系?” 待齐方岑问完这句话,鸠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冻结了,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直直地往上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道:“属下不知,还请主子恕罪。” “布置人手,今夜我便要见到他!” 鸠闻言一怔,随即硬着头皮说道:“主子,那可是公主府,有暗卫把守,若是强行闯入,势必会有所惊动,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会节外生枝。更何况公子不似旁人,他不仅聪慧过人,还会武擅毒,我们没有把握能将人抓来。” 鸠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却不得不咬牙继续说道:“若公子有所警觉,离开公主府,我们想要再找,怕是会更难,不如……不如想个万全之策,确保公子不会逃走。” 齐方岑没说话,沉默地看着鸠,只看得他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被浸透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你说得对,我要布一张大网,让他插翅难逃。” 鸠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主子英明。” “派人盯着,若是弄丢了他,提头来见。”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鸠起身,躬身退出门外。 伊华然洗漱完便躺上了床,正要拿书过来看,眼皮突然一阵狂跳,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好似将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伊华然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齐方岑不会又找到他了吧,随即仔细思量了思量,不由想起三个月前他来寻黄莺后,两人的争吵。 “帕子!” 伊华然猛地坐起身,当时他将帕子给黄莺用,蹭到了她脸上的脂粉,后又用帕子给齐方岑用,齐方岑当即便察觉了异常,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帕子藏了起来,还派人去查了帕子上的香粉,好在查到的消息被主人格拦了下来。 只是这人心思深沉,定然能想到这一点,浮香阁的客人非富即贵,那香粉又是新品,买的人并不多,若是要查,一定能查到公主府,再结合他出现在公主府的时间,以及他高挑的身材,很快便能锁定。 想到这儿,伊华然睡不着了,若是被齐方岑锁定了位置,再被抓回去,再想逃怕是比登天还难。好在这里是公主府,四周又有暗卫守着,在这种紧要关头,齐方岑就算再疯,也不可能带人硬闯公主府。 这样一想,伊华然又松了口气,放软身子靠在床头,忍不住一阵苦笑,若是早知如此,他就该干脆利落地把那个祸害杀了。感情这东西真是不能沾染,否则就算再冷血的杀手,一旦动了情,手里的刀也钝了。 要怎么办呢?伊华然闭上眼睛思考对策,明日他就要和黄莺趁乱离开,若齐方岑还没想到这一层,那就万无一失。可若齐方岑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那明日他出府,就和送货上门无异。 第374章 这公主府虽说是黄莺的地盘,奈何这里到处是眼线,他与黄莺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中,想要确定消息,也无人可用。不能确定消息,便无法决定明日的计划是否进行。 伊华然烦躁地睁开眼睛,决定按原计划进行,明日出府前找机会与黄莺沟通一下,他就不信了,以他们两人的能力,还逃不出去。虽是这么想,伊华然还是又将明日脱逃的计划仔细盘算了一遍,确保每一个步骤都万无一失,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齐方岑躺在床上,尽管房间里温度很高,却还是觉得冷。过去的半年,他每夜都会窝在伊华然的怀里睡着,然后一夜安眠,醒来就能看到他。如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还是那张床,可身边没了那个人。 齐方岑蜷缩起身子,好似躺在伊华然怀里,抬头看过去,柔声说道:“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就容你在外玩上两天,再回来时……” 第113章 逃跑计划 第二日, 伊华然醒得很早,太阳还未升起,便开始收拾那些瓶瓶罐罐, 以及所有必须带的东西。 夏巧虽然年纪小,却有一双巧手, 盘发十分在行,盘起头发又快又好,完全不会感觉疼。 “用这副头面吧。” 伊华然将黄莺赏他的头面拿了出来。昨日红缨专门叮嘱过, 若他不用,难免惹人生疑。 夏巧应声,将发簪、发钗、步摇一并戴好, 瞧着瞧着镜子里的伊华然,夸赞道:“姑娘真美!” 伊华然现在这张脸顶多算清秀, 与他的本来面目压根没法比,夏巧这么说也只是奉承。 “我有自知之明, 这张脸只能说不丑, 与美可搭不上边。” 夏巧小脸一皱, 极为认真地说道:“奴婢可没说谎, 姑娘虽然容貌不是顶好,却胜在气质好,而且姑娘笑起来眼睛格外好看,让人看了, 也会忍不住笑。” “行吧,你说美就美。”伊华然压根没当回事,他对容貌向来不怎么在意, 若是可以他宁愿普通一点,至少逃命的时候不会引人注意。 伊华然刚要吩咐夏巧去厨房拿早饭, 就见红缨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微微一怔,随即起身,道:“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让姑娘去摘星园用饭。”红缨虽脸上挂着笑,眼底的嫉妒却几乎藏不住。 “公主如此厚爱,我……实在有些惶恐。”伊华然自然清楚她在想什么,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红缨见状眼底闪过轻蔑,却笑着说道:“公主如此看重姑娘,姑娘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伊华然有些惶恐地笑笑,道:“这还多亏了红缨姑娘提携。” 红缨见他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理平衡了许多,道:“那就走吧,公主还在等着。” 伊华然急忙应声,跟在红缨身后走了出去。 红缨瞧了瞧他戴着的头面,“姑娘今儿瞧着富贵了不少。” “这还多亏了公主赏赐的头面,姑娘昨日的叮嘱,我都记在心上。” 伊华然的伏小作低,让红缨缓和了语气,想到以后还能从他这儿得到好处,便提醒道:“待会儿用饭,你只吃面前的饭菜,千万别贪嘴,让公主觉得你上不得台面。” “好,我记下了,多谢姑娘提点。” 红缨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便沉默了下来,随后便进了摘星园。 红缨进去通禀后,伊华然这才抬脚进了饭厅,朝着主位上的黄莺行礼道:“黄莺见过公主。” “坐吧。”黄莺瞧了瞧对面的位置。 “谢公主。”伊华然起身坐了下来。 黄莺看向红缨,道:“传膳吧。” “是,公主。”红缨来到门口吩咐了下去。 很快,饭菜便上了桌,满满当当一桌子,莫说两个人,就是五个人也吃不下。黄莺见饭菜上齐,便摆手让人退下,随后起身坐到了伊华然身边,小声问道:“然哥,准备得怎么样了?” 伊华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袱,“该带的都带了,其他的不重要,只要有银子就成。” “我准备了五十万两银票,足够咱们花上几年了。”黄莺指了指头上的首饰,又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镯,小声说道:“这套首饰是我那些手中最贵的,如果在现代,能卖十几个亿。”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伊华然将自己的猜想如实地说了出来。 黄莺听后眉头微蹙,道:“你是说你那个前男友有可能知道你在公主府?” 许是脱离现代生活太久,‘前男友’这三个字,伊华然怎么听怎么别扭,道:“你知道我的预感向来很准。” “男主不愧是男主,你这才过来几天,就锁定你的下落了。”黄莺没有丝毫紧张,反而眼带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道:“就冲这聪明劲儿,要不咱们再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让给你,要不要?” “我倒是想要,可人家看不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黄莺嬉笑地朝伊华然眨了眨眼睛。 “少废话。”伊华然收敛笑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这人心机深沉,控制欲极强,若这次再被抓回去,怕是会被关起来。” 玩笑归玩笑,黄莺绝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伊华然,正色道:“既然他这么危险,不如我们杀了他,一了百了。” 第375章 “他身边那么多暗卫,护得密不透风,怎么杀?”伊华然掩饰性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黄莺的神情变得严肃,道:“然哥,你给我句实话,是杀不了,还是不舍得?”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黄莺,见她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禁勾起一抹苦笑,“第一次动心,难免会犯蠢。” “我就说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杀不了他,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黄莺忍不住感慨道:“爱情就是毒药,谁碰谁倒霉。” 伊华然认同地点点头,“我们是否按照原计划进行?” “既然他有可能锁定你的位置,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 “那就赌一把。”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吃起了早饭。 两人又完善了一遍计划,这才让人收拾了碗筷。 黄莺扫了一眼红樱和红枫,吩咐道:“今日红枫随我出去,红樱留下。” 红樱转头看了一眼红枫,随即齐声道:“是,公主。” “春满楼的雅间订好了吗?” 春满楼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使团去四方馆的必经之地,所以他们选在了那里,打算趁乱离开。 红樱答道:“回公主,已经订好了。” “既如此,那便去备车吧。” “是,奴婢这就去。” 待车备好,伊华然便跟着黄莺上了车,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马车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到红枫的通禀:“主子,春满楼到了。” 伊华然率先起身走了出去,随后站在门口,给黄莺打着帘子,待黄莺下车后,他才顺着马凳下了车。 黄莺看向红枫,道:“前几日我在荣华成衣铺做了几身衣裙,今日正是取的日子,你差人过去一趟。” 荣华成衣铺正是伊华然开的成衣铺子,两个月前便已开张,名字是主人格定的,前日伊华然让夏巧定了两身男装,就是为了今日的计划。 “是,主子。”往日都是红樱陪黄莺出来,许多事红枫并不知情,加之红枫与黄莺身形最像,这才让她跟着出来。 店小二见众人进了门,急忙上前招呼,“几位客官里面请。” 红枫上前,道:“昨日我们预定了墨香。” 墨香是春满楼二楼最里面的一间雅间的名字。 店小二闻言笑着说道:“那几位楼上请。” 一行人上了楼,进了挂着‘墨香’牌子的雅间,红枫让人将雅间的桌椅又重新擦了一遍,在椅子上放上软垫和靠枕,黄莺这才坐了下来。 店小二就在一旁看着,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待黄莺坐下,他这才上前,恭敬地说道:“小姐想吃点什么?” 黄莺没说话,红枫接话道:“一壶顶级碧螺春,一份蛋黄流心酥,一份如意金丝糕。” 店小二重复了一遍,笑着说道:“小姐稍候,茶水点心马上来。” “等等。”红枫叫住店小二,吩咐道:“这里的炭火不够,再加两盆,要最好的。” “是,小的这就去办。”店小二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黄莺出声说道:“红枫和黄莺留下,你们门外守着。” “是。”众人相继出了雅间,守在门外侍候。 黄莺抬眸看向伊华然,道:“你也坐吧。” “多谢公主。”伊华然在黄莺下首坐下。 红枫仅是看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黄莺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道:“昨儿沐浴用了你制出的香皂,真是深得我心,不仅味道我喜欢,洗出来的肌肤还又嫩又滑,比之以往所用要好上许多。” 伊华然正襟危坐,道:“公主若是用得好,民女便多做几种香味,这样公主便能随心选用。” “甚好!”看着他演戏,黄莺忍着笑,道:“只要你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 “多谢公主厚爱。”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红枫走了过去,开门一看是店小二过来送炭,扫了一眼门外的侍从,道:“你们两个把东西接过来,送进去。” “是。”侍从应声,接过炭盆,拎着进了雅间,摆进雅间后,又躬身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茶水和点心又送了进来,黄莺不耐烦地说道:“这进进出出的,刚暖和了点,又冷了。去门外说一声,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打扰。” 红枫应声,转身吩咐了下去。待她关好门的瞬间,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晕,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伊华然扶住她的身子,一弯腰便将人抱了起来,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他正打算给她化妆,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主子,平阳王世子求见。” 就在马车从公主府出来的那一刻,守在外面的属于平阳王府的暗卫便传了信儿回去,齐方岑收到信儿后,即刻带人出了王府。 伊华然心里一惊,径直来到窗前,打算跳窗而逃,谁知他刚探出头,就看到下面站着数名男子,为首的是他的老熟人鸠。伊华然瞧了瞧其他可走的通路,竟发现连对面的房顶上都有人守着。 伊华然见逃无可逃,便关上了窗子,重新坐回了黄莺身边。 黄莺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安慰道:“少安毋躁。就算他是平阳王世子,也不能把我如何。” “你太不了解他了。”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第376章 更何况,之前三个月主人格对他的虐待,但凡是个人都会想要报复。若自己被他抓回去,后果大抵会跟上一世一样,受尽折磨而死。 “我也不是好惹的主儿。”黄莺正了脸色,“让我会会他。” 伊华然瞧了瞧房间内的屏风,“那我去里面。” 雅间很大,不仅有桌椅可以用饭,还有软榻可以休息,中间用屏风隔着。 “好。”黄莺点点头,待他走到屏风后面,这才扬声说道:“请世子进来。” 黄莺的话音落下,房门被打开,齐方岑推着枭走了进来,门口的侍从又将房门关上。 齐方岑的视线从黄莺身上扫过,落在那张画着山水画的屏风上,房间就只有这么大,伊华然并未跳窗逃跑,就意味着他正躲在屏风后面。 黄莺看了看两人,视线落在坐轮椅的枭身上,笑着说道:“岑哥哥怎么来了?” 枭微微笑了笑,道:“今日东魏和西楚的使团进城,我来瞧瞧热闹,听闻晴儿也在春满楼,便过来打个招呼。” “这样啊。既然招呼已经打了,岑哥哥便回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太好听。”黄莺直接下了逐客令。 枭的神情一怔,显然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道:“除了打招呼外,还有一事要麻烦晴儿。” “我素来不喜招惹麻烦,岑哥哥还是免开尊口了,省得伤了咱们堂兄妹的情分。”黄莺脸上始终带着笑,说出的话却丝毫不顾及情面。 齐方岑不想与黄莺多费口舌,直接走向屏风,先把人找出来,再说其他。 黄莺见状出声威胁道:“岑哥哥若不想暴露身份,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齐方岑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黄莺,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那笑不见丝毫笑意,道:“他还真是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黄莺没有否认,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岑哥哥应该清楚我身边有暗卫保护吧,只要我叫一声,他们就会闯进来,岑哥哥到时怕是不好收场。” 齐方岑没有理会黄莺的威胁,大步走到屏风后,看向躲在后面的伊华然,漂亮的凤眸酝酿着风暴,“你这是要与我宣战?” 伊华然直视他的眼睛,“只要你马上离开这儿,从今以后不再来纠缠我,我保证不会与你为敌。” 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伊华然的话,自顾自地问道:“为何是她?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齐方岑明显误会了,只是伊华然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这才不过几日的工夫,就成你们了?”齐方岑双拳紧握,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我们不止拜过天地,还圆了房,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怎么与我无关?” 听着他的质问,伊华然心里升起一股怒火,道:“那又如何?我们之间不过是你精心谋划的一场感情游戏,之前是我骗了你,如今你也骗了我,我们之间两清了,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黄莺走到伊华然身边,将他挡在身后,道:“岑哥哥,他现在是我的人,与你已经没了关系,你又何必纠缠不休。” ‘我的人’三个字听得齐方岑怒火中烧,看向黄莺的眼神满是杀意,道:“滚开!” 黄莺见状笑得越发灿烂,这是她将要发怒的前兆,“岑哥哥可是弄不清自己如今的处境,是否想让平阳王府给你陪葬?” 齐方岑瞳孔微缩,发昏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冷声说道:“若你死了,便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呵。”黄莺轻笑出声,道:“就凭你们两个还想杀我?” 黄莺的身子往后一靠,正落入伊华然怀里,随后抬眸看过去,撒娇道:“他要杀我,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伊华然并未将她推开,而是无奈地说道:“赶紧把人打发了。” 黄莺挑衅地看向齐方岑,道:“岑哥哥,是你不懂得珍惜,才给了我机会,像他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理智已被嫉妒烧得干干净净,齐方岑猛地出手,朝着黄莺的脖颈抓去。伊华然抱住她的身子,随即一个旋身躲了过去。不待他反应,齐方岑又欺身而至,黄莺想要出手,被伊华然拦住,齐方晴不会功夫,若她出手,定会被齐方岑怀疑。黄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顾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手。 两人的功夫都不弱,交手了数十回合,依旧分不出高低,可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黄莺眉头皱紧,道:“没事。没我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齐方岑攥住了伊华然的手腕,伊华然不退反进,旋身入怀,随后一个重重的肘击,狠狠朝着齐方岑的脑袋击去。在他想来,这样的攻击,齐方岑不可能接不住,谁知却打了个正着。齐方岑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而他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伊华然的手腕。 伊华然想要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便又攻击他的肋下,甚至敲了他的麻筋,依旧被攥得紧紧的。 “放开!”伊华然烦躁地看着他。 “不放,除非你砍了我的手,或者杀了我。”齐方岑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眼底尽是疯狂之色。 伊华然冷眼看他,“你以为我不敢?” 第377章 “你若是舍得杀我,上次就杀了。” 伊华然瞥了一眼他脖颈上还未消下去的淤青,警告道:“齐方岑,我不想再同你玩什么感情游戏,你最好在我的耐心彻底告罄之前离开,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和平阳王府下地狱,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死在你手里,好过死在别人手里。”齐方岑抽出一把匕首,塞进伊华然手里,随即抬起脆弱的脖颈,道:“今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跟我回去。” “齐方岑,你……” “你脖子上的疤很美,像一朵盛开的桃花。”齐方岑看看伊华然的脖子,他并未将这道疤痕藏起来,道:“你对自己都那么狠,杀我就更容易。” 看着他眼中的偏执与疯狂,伊华然心里沉甸甸的,“公主,叫人。” 黄莺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想开口,就听枭说道:“公主且慢。” 黄莺眉头微蹙,到底是没有叫出声,想瞧瞧他要做什么。 枭推着轮椅来到近前,用尽力气撑起身子,随即脱离轮椅,摔在地上,道:“主子,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王爷王妃想想,还有那些甘愿追随您的人,还望主子以大局为重。” 齐方岑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 伊华然适时说道:“世子难道想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齐方岑沉默许久,转头看向黄莺,道:“她是齐方宇的妹妹。” 听到这儿,伊华然终于明白齐方岑为何对他纠缠不休,黄莺顶着齐方晴的身份,若他将齐方岑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就原来的齐方晴来说,定会即刻告知齐璟,帮高明月和齐方宇摆脱困境。那齐方岑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你不再纠缠,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将你的事泄露出去。” 齐方岑直直地看着伊华然的眼睛,道:“你和她什么关系,拿什么来保证?”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已经住进公主府三日,若想对付你,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与我纠缠?” “你不想,那她呢?”齐方岑看向黄莺,道:“人心叵测,说不准她心里正想着如何对付我,为她的皇兄脱罪。” 这么明显的挑拨,是当他们都是傻子吗?黄莺没好气道:“若你不出现,此时我们已经离开京都了。” “离开京都?”齐方岑一怔,随即看向伊华然,道:“你……你们想私奔?” 伊华然忍不住瞪了黄莺一眼,却没有解释的打算,道:“若你不放心,可以助我们离开京都,这样便没人能威胁你。” 黄莺娇俏地冲他吐了吐舌头,她方才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齐方岑是否真如伊华然所说,对他只是利用,没有感情。 看着两人的互动,齐方岑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燃了起来,疯狂地燃烧着他的理智,质问道:“你们是何时有的勾连?” 伊华然闻言皱紧眉头,强压下心中的烦躁,道:“齐方岑,你要的从来都是权势,我要的从来都是自由,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阻碍你,你也不要纠缠我,我们双赢,不好吗?” “伊华然,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他说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道:“你说‘你的心很小,小到只能爱一个人’,你说‘你喜欢我,才与我在一起’,那她呢?你说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她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你想得那般龌龊。” “你们都要私奔了,还说不是我想得那样?”齐方岑攥住他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道:“伊华然,你可是觉得我很蠢?” 伊华然彻底恼了,“齐方岑,你不要再演了,我不会再陪你玩什么感情游戏。你再纠缠不休,就别……” 不等他说完,齐方岑突然喷出一口血,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伊华然见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身子,见他嘴唇发青,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急忙说道:“可是毒发了?解药呢?” 齐方岑紧紧抱住他的腰,凤眸内漾起水光,眼尾泛着红,好似将要破碎的琉璃娃娃,声音中尽是压抑的痛苦,“华然,我好疼!” “解药呢?”伊华然紧张地在他身上摸索着。 “我出来得急,身上未带解药。”齐方岑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声音也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很明显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是故意的!”伊华然停下了动作,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第114章 你赢了 “我……”齐方岑把头埋进伊华然怀里, 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疼痛让他说不出话,又想到伊华然移情别恋, 一时委屈得无以复加,闷闷地哭了出来, “疼,好疼!” 虽然清楚有可能是演的,可伊华然还是忍不住心疼, “解药放在何处?若再不说,我便不再管你!”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华然, 我想回家,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伊华然哪能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 道:“齐方岑,我再问最后一遍, 解药在何处?” “在……在秋风园卧房的枕头下面。” 伊华然看向枭, 他已经爬回轮椅上, 见伊华然看过来, 他恳求道:“我这就吩咐人去拿,主子这边还请公子多加照料。” 第378章 “他是你们的主子,跟我无关,该照顾也是你们照顾。”伊华然不想再跟齐方岑有任何牵扯, 否则怕是要重蹈覆辙。 枭没接话,推着轮椅来到门前,打开房门看向鸠, 吩咐道:“附耳过来。” 鸠应声,走到近前, 弯下腰贴近枭。枭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黄莺也在枭走向门口时,重新回到了桌前坐下,她可不想看两人秀恩爱,喝茶吃点心不香吗?干吗吃狗粮。 伊华然说得绝情,其实心里很在意齐方岑,否则以他的性子,就算人死在这儿,他也不会有半分动容。还有齐方岑,那哪是对他没感情,分明是爱惨了他,否则一个大男人怎会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哭,还拿自己的命去留人。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怕是走不成了。唉,可惜了…… 门外的人见黄莺坐在桌前喝茶,不见丝毫异常,便也放心下来。 伊华然压根挣不开他的禁锢,恼怒道:“齐方岑,你到底想干什么?” “疼!”齐方岑闷闷的声音传来。 见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伊华然的心再次软了下来,不再说话,任由他抱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雅间的门被敲响,紧接着便听到了鸠的声音,“东西拿来了。” “进来。”黄莺瞥了旁边的枭一眼,扬声说道。 鸠推门走了进来,随后关上了房门,遮去了门外众人的视线,径直朝着屏风后走去。 伊华然接过鸠递过来的药瓶,倒出一粒,喂齐方岑吃了下去。服下去没多久,齐方岑的身子便止住了颤抖,冷汗也慢慢消了下去。 伊华然见状出声说道:“放手。” “不放!”齐方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齐方岑,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方岑抬眸看他,眼尾红得像是染了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华然,我们说好要大婚的,你忘了吗?” “齐方岑,我不想再跟你玩什么感情游戏,你……” “不是游戏!”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道:“我承认最初我确实存了报复和利用你的心思,可后来我当了真,也入了心,我是真的陷进去了。” 伊华然冷淡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会信?” 齐方岑信誓旦旦地与他对视:“我说的是真的!华然,我是真的爱上了你,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齐方岑,你放手,我与你心平气和地谈谈。” “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不要我了!”齐方岑执拗得像个孩子。 “你以为不放手,我就不能把你如何了?” 齐方岑闻言把头埋进伊华然怀里,闷声说道:“我遮住鼻子,你就不能迷晕我。” 虽然不合时宜,可伊华然见他这副样子,还是觉得有些好笑,“我身上尽是毒。” “只要不晕,我就不会松手,只要不松手,你就走不了。”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舍不得我死,我不怕。” 伊华然听得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幼稚。可想到齐方岑最擅长伪装,他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起来,我的腿麻了。” “那我们一起。”齐方岑抬眸看他,眼神十分坚定,一副‘打死不松手’的模样。 伊华然无语,却拿他没办法,即便要杀他,也不能是这里,更何况自己压根下不去手。他慢慢地站起身,双腿就好似触电一般,又麻又疼,还好有齐方岑撑着。 齐方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身子,轻声说道:“华然,我这几日夜夜做噩梦,每次都梦到你不要我了。”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们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谈吧。” “只要你不走,你说怎么谈就怎么谈。”齐方岑一句话就将接下来要谈的事定了性。 “我累了,不想再与你纠缠。”伊华然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自顾自地说道:“即便没发现你的真实目的,我也打算与你讲清楚。我们两个不合适,硬是凑在一起,只能两败俱伤。我不想伤你,也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分开是最好的选择。你去追逐你热衷的权势,我去追逐我向往的自由,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想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我保证以后再不限制你出府,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与谁交往,便与谁交往,我不干涉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可以爱别人,只能爱我。这样成吗?” 在见伊华然之前,他明明想着把他抓回去,折断他的翅膀,将他永远囚禁在身边。可一见到他,心便软了,只一心想着带他回家,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都是不可能的。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硬起来,道:“我将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解药也给你,只一个要求,放我走。”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只要你!”齐方岑红了眼睛,恳求道:“华然,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我保证今后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黄莺在一旁听得抓耳挠腮,这两人分明就是两情相悦,非要搞得这么期期艾艾,这是在演苦情剧吗?她恨铁不成钢,酝酿了一下情绪,起身走到屏风前,泪眼汪汪地看向伊华然,质问道:“然哥哥,你在做什么,不是说好要跟我一起远走高飞吗?” 第379章 伊华然见状一怔,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没好气道:“别闹,等我处理好,再……” 不等他说完,齐方岑便吻了上去,急切地宣示自己的主权。 黄莺看得一愣,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脑海中浮现一个疑问,古代人不是都很含蓄吗?这算什么…… “齐方岑,你……”伊华然想要躲开,奈何齐方岑抱得死紧,刚分开又被吻住。 黄莺回了神,见伊华然给她使眼色,于是伸手捂住了眼睛,表示自己不看,又偷偷分开手指,从指缝中偷窥。瞧着伊华然红透的耳朵,黄莺忍不住偷笑,自己还没见过他害羞的模样,原来这么可爱。 伊华然用力推着齐方岑,却反被他推搡着抵在了墙上。熟悉的触感,炙热的呼吸,喜欢的人,若非那两世的记忆太过深刻,伊华然怕是真的要沉沦其中。 齐方岑松开伊华然的唇,与他额头相抵,粗喘地轻声呢喃着:“华然,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会放你离开,永远不会!” “我只是我的,不是谁的附属品。” 伊华然趁他分神,抬手一挥,迷药随即挥出。齐方岑猛然警觉,急忙屏住呼吸,却还是吸入了些许,头晕目眩的感觉紧随而来,身子软软地向下倒。他的手却死死地抓住伊华然的衣服,勉强支撑着身子,道:“谢……谢信在我手里,你……你不能走,否则……” 自他识破齐方岑的算计后,便让谢信回了将军府,他以为有谢集在,齐方岑不会把谢信如何,没想到齐方岑竟这么疯。 伊华然怒道:“齐方岑,你真是死性不改!” 齐方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虚弱地勾起微笑,“只要……只要能留住你,我可以不择手段。” 伊华然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你可想过后果?” “谢集……不知他在我手中。”齐方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陷入昏迷。 伊华然强忍着怒火,道:“你把他怎么了?” 齐方岑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道:“你把迷药……给我解了,随……随我回王府,我便告诉你。” “齐方岑,你非逼着我对付你?” “我只想……留住你。”齐方岑用力拉扯着伊华然的衣服,竟慢慢地站了起来,随即靠在他身上,气喘吁吁地说道:“华然,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爱你,有那么……难吗?” “我觉醒了前两世的记忆,前两世你都是这样,利用感情困住我,在你登基之后,我没了利用价值,你便赐我一杯毒酒。”伊华然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毒酒入喉,那种五脏俱焚的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你让我如何信你?” 齐方岑闻言身子一僵,动作迟缓地抬头,“你……骗我?” “我可以发誓。”伊华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这也是他为何那般恨你,每每见你都会凌虐你的原因。” “那是他……” 伊华然打断他的话,索性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确切地说我只是他的一部分,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彻底消失,不复存在,你懂吗?” 齐方岑想起观音庙被欺辱时,那恶鬼说过的话,‘他只是我分离出去的一缕神识’。 见齐方岑的神色有所松动,伊华然接着说道:“我爱了你两世,被你杀了两次,无法再相信你,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所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齐方岑不敢置信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怎会……怎会杀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许是眼泪的作用,齐方岑头晕目眩的感觉缓和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力气。 “事实就是如此。这是我们之间过不去的坎儿,放手吧。” “若是放得下,我又怎会如此?”不知想到了什么,齐方岑含泪的眼睛亮了起来,握住伊华然的手,伸向自己的脖颈,道:“你也杀我两次,我们就扯平了,这样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齐方岑,你疯了吗?”伊华然皱眉看他。 “你不舍得杀我。”齐方岑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弯腰去捡地上的匕首,身子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道:“华然,你不舍得杀我,我帮你。” 齐方岑说着就朝自己的胸口刺去,伊华然来不及震惊,急忙上前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 伊华然的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将匕首扔到一边,扯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待确定伤口不深,不会致命时,才蓦然松下了心神,大口喘着粗气。 黄莺和枭都震惊地看着齐方岑,没想到他竟疯到这种程度。 伊华然红着眼睛质问道:“你是疯了吗?!” “嗯,我疯了。”齐方岑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我想不明白,我怎会舍得杀你?那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方才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黄莺并未听清,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莺的声音似乎刺激了齐方岑,他攥紧伊华然的手,将地上的匕首往他手里塞,“华然,既然能重来,那你也杀我两次吧,这样我们之间的阻碍就没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伊华然将匕首扔到一边,将濒临崩溃的齐方岑抱紧,苦笑道:“齐方岑,你赢了,我跟你回去。” 第380章 方才面对失去时的恐慌和心痛,真实地告诉他,他爱着齐方岑,既然爱着,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这样彼此折磨太痛苦了。 齐方岑一怔,随即回过神来,紧紧抱住伊华然的身子,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看着相拥的两人,黄莺忍不住松了口气,这场苦情戏终于是落下帷幕了,又隐隐有些担忧,齐方岑爱得这般疯魔,难保伊华然不会受伤,所以她不能离开京都,要时时刻刻看着才行,一旦发现齐方岑伤了伊华然,可以马上带人跑路。 枭吩咐鸠拿了纱布和伤药,伊华然帮齐方岑包扎了伤口,他的眼睛就好粘在了伊华然的身上,伊华然去哪儿,他就看向哪儿。若不是伊华然严令他在软榻上坐着,他就不只是看着,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黄莺好奇地探头往里瞧,迎来的是齐方岑凶狠的眼神,杀意尽显,完全不掩饰。黄莺觉得若不是伊华然在场,齐方岑能马上杀了她。 黄莺见状立马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状,跑到伊华然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然哥哥,他瞪我,他想杀我!”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看到的却是清澈又无辜的眼神。 齐方岑扯住他的另一只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华然,我没有,是她冤枉我。” 黄莺见他变脸速度这么快,气得朝他竖起了拇指,随后又夹着嗓子道:“然哥哥,既然今儿走不了了,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成。华然是我的世子妃,要回也是回平阳王府。” “那是以前,现在他是我的人!我的定情信物,他都收了,现在就在脖子上戴着。”黄莺说着,伸手拽出了那块玉坠。 齐方岑将玉坠拽了回去,道:“这是华然给我的玉坠,为何会到你手上?” “你们俩够了!”伊华然甩开两人的拉扯,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们,道:“再胡闹,都一边待着去!” 黄莺瞪了齐方岑一眼,道:“你可是跟我出的公主府,若是不跟我回去,定会引人怀疑。” “华然在公主府不过是个调香师,你随意找个由头就能蒙混过关,没人会在意。” “我就不!”黄莺后悔了,她就不该帮他。 “你……” “好了。”伊华然打断两人斗鸡似的幼稚行为,转头看向齐方岑,道:“最近我要留在公主府。” “不成!”齐方岑下意识地反对。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你方才可是答应过,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不会干涉,这才多久就忘了?” “华然,你……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齐方岑很是在意他们两人的关系,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伊华然瞧了齐方晴一眼,郑重道:“可以生死相托的人。” ‘生死相托’这四个字很重,齐方岑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齐方宇的妹妹,你们怎么会……” “等以后找个机会,我再跟你解释。你只需知道,若是在齐方宇与我之间选一个,她一定会选我。”他和黄莺的来历是秘密,尤其是黄莺。 “然哥哥最是明白我的心意。”黄莺得意地看着他,嘴角勾着笑,还故意往伊华然身上靠了靠。 “怎么可能?”齐方岑心里的嫉妒之火又燃了起来,“华然,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若今日你没出现,我们已经离开京都,这就是她的选择。” 黄莺得寸进尺地挽住了伊华然的胳膊,道:“为了然哥哥,我可以抛弃一切,跟着他远走高飞,你能吗?” 黄莺往齐方岑心里捅刀子,有伊华然在,他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嗤笑道:“恋爱脑!” 黄莺和伊华然都是一怔,面色古怪地相互对视一眼,这确定不是在说他自己吗? 伊华然解释道:“我们离开京都,是为了避免她被送去和亲,现在走不了了,便只能想办法阻止,所以在和亲人选定下之前,我要留在公主府。” “破坏和亲而已,华然不必住在公主府。”余明磊走了,又来了个黄莺,尤其两人还曾想一起私奔,齐方岑怎能放心得下。 伊华然摇摇头,道:“不只是和亲,她身边到处是眼线,我得帮她将公主府清扫干净。” “这也不必……” “我主意已定。”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直接做了决定,“等和亲的事解决了,我再回去。” 齐方岑生怕伊华然反悔,不敢再多说,大不了他也乔装打扮入住公主府,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监视她,获取齐方宇和高明月的消息。 想到这儿,齐方岑松了口,道:“好,都听你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禀,“主子,骁王来了。” 众人心里一紧,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各归各位,只有被迷晕的红枫,还在榻上躺着。 “请骁王进来。”黄莺扬声说道。 房门被打开,齐方玖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男子,眉眼深邃,骨相与齐国人有些不同,再观他的穿着打扮,以及今日齐方玖出城迎接东魏使团可以推测,这人应该是东魏的瑞清王魏元正。魏元正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衣打扮又与齐魏两国不同,应该是西楚三皇子楚逸弘。 黄莺起身,笑意吟吟地看着进来的三人,道:“五皇兄不是去迎东魏、西楚两国的使团进城吗?怎会来此?” 第381章 齐方玖的视线扫过轮椅上的枭,笑着说道:“使团已经进城,我听闻皇妹和世子在此喝茶,便上来凑个热闹。” 齐方玖转身看向身旁的魏元正和楚逸弘,介绍道:“这是五皇妹,这是平阳王世子,这是东魏的瑞清王,这是西楚的三皇子。” 黄莺的视线扫过两人,福身道:“王爷,三皇子,晴儿有礼。” 枭拱手说道:“瑞清王、三皇子有礼。” 魏元正和楚逸弘相继回礼,“五公主、世子有礼。” “既然来了,便都坐吧。”齐方玖反客为主,招呼着众人,好在桌子够大,凳子够多,不然还真坐不下。 黄莺抬头看向伊华然,道:“黄莺,吩咐下去,再上两壶茶。” 伊华然领命,抬脚往外走,却引来了齐方玖的注意,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一旁的齐方岑见状心中一紧,下意识握紧了拳。伊华然自然也感受到了投射在身上的视线,只是不动声色,装作没有察觉。 齐方玖回神,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丫鬟是……” 黄莺答道:“是新进府的调香师,不是丫鬟。” “调香师?”齐方玖眼中尽是兴味,道:“她叫黄莺?” “是。”黄莺见状心生警惕,岔开话题道:“五皇兄,父皇让你迎接使团进京,你却带人来了此处,就不怕父皇怪罪?” 魏元正笑着接话道:“这是本王的主意,与骁王无关,本王是听闻公主在此处,便求着骁王带本王过来一见,齐皇若是怪罪,本王自当一力承担。” 黄莺闻言一怔,没想到这个魏元正竟这般直白,明知故问道:“王爷为何要见本宫?” 魏元正毫不避讳地直视黄莺,含笑说道:“本王虽在东魏,却早已听闻公主美名,此来便有求娶之意。” “王爷想求娶,可问过本宫的意愿?”黄莺敛起笑意,高傲地挺直腰背,与魏元正对视。 魏元正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公主可愿嫁与本王?” “不愿。”黄莺凤眸中尽是冷淡,拒绝得干脆利落。 魏元正一怔,随即问道:“为何?” “瑞清王可是觉得自己有权有势、有才有貌,便以为自己勾勾手指,天下女子便会前仆后继地扑上去?”黄莺讥讽地笑开,道:“那瑞清王可真是自负,本宫最厌烦的就是自负之人。” 魏元正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又恢复笑脸,“公主未与本王相处,又怎知本王自负?” “王爷这是在说本宫自以为是?”黄莺斜睨着他,径直说道:“没错,本宫就是自以为是,且认准的事,谁说也没用。本宫就与王爷明说吧,本宫瞧不上你。” 魏元正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道:“公主说笑了。” 第115章 缓兵之计 齐方玖瞧着魏元正的脸色, 心下大悦,他自然清楚齐方宇与高明月的打算,无非是想牺牲齐方晴, 来换取他们翻身的机会。为此他还担心了许久,如今看来这和亲怕是没那么顺利, 只要他再稍稍动动手脚,和亲的事便不会落在齐方晴头上。 心中虽是这么想,却不能表现出来, 齐方玖出声打圆场,道:“皇妹,莫要任性。瑞清王莫怪, 五皇妹从小就被父皇捧在手心宠着,性子骄纵了些。” 楚逸弘插话道:“我倒觉得五公主天性率真, 十分讨人喜欢。” “三皇子可是觉得本宫与瑞清王交恶,西楚就能得到好处?”黄莺压根不买账, 道:“若是如此, 那三皇子才是天真得可爱。” “哈哈!”楚逸弘并未因黄莺的冷嘲热讽而生怒, 反而笑了起来, 看向黄莺的眼神多了几分兴味,道:“五公主说话爽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我喜欢!” 黄莺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他一番, 道:“三皇子这副皮囊也还不错,只是年纪小了点,本宫不喜欢。” 楚逸弘也不恼, 笑着说道:“过了今年我便十八了,若公主嫌我年纪小, 不妨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便求父皇,迎娶公主。” “女子的青春本就没几年,本宫为何要等你?”黄莺看向枭,道:“岑哥哥,你说是吧。” 枭一怔,本打算全程看戏,没想到黄莺竟要把他拉下水,道:“晴儿说得是。以皇上对晴儿的宠爱自然是招驸马,哪会让你去和亲。瑞清王与三皇子若是有意,可考虑一二。” 招驸马和被送去和亲完全是两码事,他们身为皇子,怎么可能做上门女婿,就算他们同意,他们的国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黄莺见两人消停了下来,娇俏地笑了笑,道:“还是岑哥哥会说话,我爱听。”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伊华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行礼后将茶壶摆上了桌,分别给他们倒了茶,随后退到了一旁。 自他进来,齐方玖的视线便落在他身上,就没移开过。齐方岑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气闷,恨不能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只是身份所限,不能轻举妄动。 黄莺见状挑了挑眉,回想剧情,齐方玖与伊华然并无多少交集,看来他们之间有故事。 “五皇兄这般看他,可是对他有意?” 齐方玖本打算私下与黄莺商议收他的事,没想到黄莺竟将这种事拿到明面上说,有一瞬间的怔忪,不过很快便回了神,道:“黄姑娘相貌出众,本王确实有意,不知皇妹能否割爱?” 第382章 黄莺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齐方岑,见他一脸紧张,心中暗觉好笑,道:“怕是要让五皇兄失望了。黄莺做事妥帖,调香更是一流,很对我的脾气,我打算长长久久地留他在身边。” 齐方玖没想到黄莺这般干脆便拒绝了他,一如之前她拒绝魏元正和楚逸弘一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是个丫鬟……” “五皇兄没听我方才说了什么?”黄莺打断齐方玖的话,神色郑重地说道:“他不是奴婢,是良民,在公主府单独住一座院子。” 齐方玖有些讶异看着黄莺,原以为没了高明月和齐方宇给他撑腰,她该收敛以往骄纵的性子,没承想比之从前变本加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齐方玖之所以对伊华然这么关注,是因为他的眉眼并未做太多改变,只是将皮肤弄得粗糙,还点上了些雀斑,与他之前的容貌有两三分相似。 “本王可以纳他为妾。” 在齐方玖想来,一介平民能被他看上做妾,已是莫大的荣光。 黄莺怎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讥诮道:“五皇兄还未迎娶王妃,便想着纳妾,不知宋家大小姐知晓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 “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她若是……” “我的人不做妾。”黄莺再次打断他的话,“五皇兄便断了这个念头吧。” 黄莺是现代的独立女性,无论是做任务,还是交际,都不比男人差,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围坐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副德性,她自然是一个也不待见。 原本的计划因为齐方岑的出现泡了汤,如今又来了这么一群傻子,黄莺是一点兴致都没了,起身说道:“本宫突然有些头疼,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黄莺说完敷衍地福了福身,抬脚就往门口走,伊华然见状紧随其后,快黄莺一步打开了包间的门,待黄莺出去后,这才出了门,两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压根不给旁人阻拦的机会。 待走出房门后,丫鬟急忙上前,给黄莺披上了斗篷。黄莺一边走,一边说道:“红枫太累,晕倒了,你们留两个人,一会儿将她带回公主府。” “是,主子。”身后的侍从应声。 齐方岑见他们离开有些心急,轻轻敲了敲枭的轮椅,枭会意,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我也有些不适,便不奉陪了,告辞。” 齐方岑闻言推着枭便往外走,那动作隐隐有几分焦急。 见他们这般不给面子,齐方玖的脸色不太好看,加之他怀疑齐方岑也看上了黄莺身边的调香师,追着黄莺而去,十有八九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心中更加不悦。介于魏元正和楚逸弘在一旁,他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悦,与两人周旋。 “瑞清王、三皇子见谅,皇妹从小骄纵惯了,父皇都拿她没办法。世子是因身患隐疾,性情大变,这才失了礼数。” 楚逸弘不在意地耸耸肩,笑着说道:“骁王言重了,我倒是觉得公主性情直率,不扭捏做作,很是特别。” 魏元正瞥了一眼楚逸弘,道:“许是公主对本王有什么误解,才对本王如此态度。不过没关系,本王会在贵国待上一段时日,相信公主与本王相处下来,定能对本王改观。” 齐方玖点点头,岔开话题道:“这春满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这里的烤鸭做得一绝,这眼看着就到午时了,索性便在这里用午膳,两位以为如何?”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听骁王安排。” 到底是别人的地盘,面子总要给几分的,更何况如今齐方宇遭难,他妹妹又是这副态度,能否合作还两说,与齐方玖打好关系,说不准能有更好的选择。魏元正在心里想着。 楚逸弘淡淡地瞥了一眼魏元正,笑着说道:“去哪儿都成,只要有美食。” 伊华然跟着黄莺下了楼,齐方岑推着枭紧随其后,没走出几步,便将轮椅交给了鸠,自己则跟上了伊华然。伊华然见状眉头微蹙,不赞同地与他交换了眼神。齐方岑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还趁人不注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伊华然见状不禁有些无奈,却还是干脆利落地抽回手,跟着黄莺上了公主府的马车。众目睽睽之下,齐方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待公主府的马车走远,他们也上了平阳王府的马车。 车上,齐方岑的脸色黑沉得可怕,出声说道:“骁王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做。” “是,主子。”枭应声。 “继续盯着公主府,不能有任何闪失。” “主子,公子既然已经答应留下,便不会出尔反尔。” 齐方岑淡淡地看过去,道:“他的话,我只信五分,难保不是缓兵之计。” 枭低头应声,“是,属下遵命。” 待他们赶回平阳王府,便被告知太医已等候多时。齐方岑得信儿后心中冷笑,相较于他活蹦乱跳的儿子,自己这个残废倒是更令他寝食难安。齐方岑推着枭前往正厅,柳如珺正在招待,见他进来笑着说道:“岑儿回来了。” “儿子见过母妃。” 郭长恩见他们打完招呼,急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世子。” 枭挥挥手,道:“郭太医不必多礼。” “谢世子。”郭长恩直起身子,道:“皇上听闻世子回京,特意吩咐下官来给世子请脉。” 第383章 “皇上日理万机,竟还记挂我的身子。”枭做感动状。 “世子这一身伤病,皆是为国效力所致,皇上自然关切。” 事实如何,大家心里清楚,只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那就有劳郭太医了。” 郭长恩从药箱中拿出脉枕,走到枭身边坐下,仔细地给他把起了脉。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郭长恩方才收回手,眉头皱紧,道:“世子的情况似是有所加重,这是为何?” 枭解释道:“前段时间受了风寒,才刚好没几日。” 郭长恩点点头,提醒道:“世子身上的毒有侵入肺腑之相,千万留心莫要再受伤、生病,否则恐怕会有碍寿数。” “有碍寿数?”柳如珺闻言变了脸色,道:“那要如何调养?” 郭长恩安慰道:“王妃莫急,下官这就开方子,只要世子好生调养,定能稳住病情。” “那就劳烦太医了。” 柳如珺吩咐人备好笔墨,郭长恩提笔写下方子,交给柳如珺,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平阳王府。 皇宫内,郭长恩脚步匆匆地走在宫道上,很快便来到了乾坤宫门口,经过通传后,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寝殿。 郭长恩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齐璟靠正坐在榻上看着奏折,抬眸瞥了他一眼,道:“起吧。” “谢皇上。” 齐璟径直问道:“平阳王世子的身体调养得如何?” 郭长恩答道:“回皇上,世子的身子不太好,毒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若还制不出解药,怕是有损寿数。” “有损寿数?”齐璟将奏折放下,道:“仔细说说。” 郭长恩清楚齐璟在问什么,仔细思量了思量,道:“以现在毒素侵蚀五脏的速度看,世子最多还能活三年五载。” 齐璟直直地看着他,“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微臣可以拿项上人头做保。”郭长恩清楚齐璟对齐方岑的忌惮。 齐璟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般惊才绝艳之人,竟如此短寿,可惜了!” 郭长恩没有接话,垂首候在一旁。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郭长恩躬身退出寝殿。 齐璟重新打开奏折,拿起笔批阅起来。 一个小太监进了寝殿,站在门口没有上前,明福见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小太监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随后便躬身候在一旁。直到明福挥手示意他离开,这才出了寝殿。 明福回到齐璟身边,出声说道:“皇上,方才宫外传来消息,骁王接使团进城后,便带着东魏的瑞清王和西楚的三皇子去了春满楼。” 齐璟闻言眉头微蹙,道:“没去四方馆,直接去了春满楼?” “是。据说是东魏的瑞清王听闻公主在春满楼喝茶,便向骁王提出见一见公主的请求,骁王听后,便吩咐其他人带使团去四方馆,他们则进了春满楼,去见了公主。在场的还有平阳王世子。”明福将方才收到的消息如实地说了出来。 “他也在?”齐璟的眉头越皱越紧。 “今日东魏和西楚两国使团进城,京都许多百姓都去瞧热闹,公主和世子皆是为此。”明福顿了顿,接着说道:“方才传话的人还说,骁王带人上去没多久,公主和世子便各自离开了,看模样似乎有些不快。” “可知发生了何事?” 明福摇摇头,道:“雅间内外皆有人守着,无法探听里面发生何事。” 齐璟瞥了他一眼,道:“晚宴之前,朕要雅间内发生何事。”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明福没敢耽搁,即刻退出寝殿,将齐璟的命令传达下去。 伊华然跟着黄莺回了公主府,待走进摘星阁,黄莺便挥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伊华然。 “然哥,你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跟他不可能,怎么见了人,却又改了主意?”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你也看见了,那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若再闹下去,让外面的暗卫起了疑心,我们也会有麻烦。况且,我对他还有些感情,总不能真看着他死吧。” “只是有一些感情?”黄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人心机太深!过去的半年他占据了我全部的生活,几乎是无孔不入,在一起时,只觉得他太黏人。分开后才警觉,他这么做有多狠,让我无论做什么,脑海中总会想到他。” “这就是温水煮青蛙。”黄莺虽然没经历过,却也清楚其中的厉害,道:“在雅间我隐约间听你们说到重生,你不会连这个也告诉他了吧。” “我与他说的重生,不是你认为的重生。” 黄莺困惑地眨眨眼,“然哥,你这话一说,我更迷茫了。”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真相。我一直以为我是主人格,而事实是我是副人格,而主人格原本就是这本书里的伊华然,他因为心底的怨念不散,死后又带着记忆重生了。加上这一世,他已经重生了三次。” “你等等,我先捋一下。”信息量过大,黄莺表示需要消化,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格才是主人格,而他是这本书中的原住民,真正的伊华然?” 伊华然点点头,“是。” 黄莺更迷惑了,接着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出现在现代?” 第384章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你怎么确定我们所处的现代世界,就不是一本书呢?” 黄莺被伊华然的话惊住了,她从未有过这样大胆的想法,可经历的这些事,又让她说不出反驳的理由,过了好半晌,才苦笑着说道:“然哥,你真是吓到我了!” “在我得知自己是分裂出来的人格后,我的心情……” 伊华然没有说完,黄莺却听明白了他的感受,心里有些难受,问道:“然哥,那个人格有没有自主出来过?” “没有。”伊华然摇摇头,道:“只有我喝酒后,他才出来。” 黄莺闻言眼睛一亮,随即说道:“然哥,这是否说明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与齐方岑继续纠缠下去。如果你以后都不喝酒,那他或许就永远不会出现。” 不可否认,伊华然也曾这样想过,可又觉得这样想太自私,道:“或许吧。我现在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在消失之前,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黄莺听得心里难受,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然哥,别说丧气话,你可是世界公认的顶级特工,什么场面没碰到过,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伊华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最多不过是再死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要好好活,活得肆意洒脱,才不算丢我们的脸。” 黄莺吸了吸鼻子,又扬起笑脸,“你还不了解我?你放心,只有我让别人吃亏的份儿,他们想让我吃亏,就得有被扒下一层皮的觉悟。”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黄莺转移话题道:“对了,晚上的接风宴,你要陪我去吗?” 想到齐方岑和齐方玖,伊华然就觉得头疼,“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行。”黄莺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话说,你与齐方玖是怎么回事?原剧中他不是爱伊清歌爱的……” 说到这儿,黄莺停了下来,突然想起伊华然与伊清歌是双胞胎,随即猜测道:“他不会是觉得你与伊清歌长得有几分像,想让你做替身吧?” “不是伊清歌的替身,是伊华然的替身。”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们之间仅有的三次会面说了一遍。 黄莺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哥,你把妆卸了,让我瞧瞧你这张脸到底有多美,怎么就把齐方岑与齐方玖迷得五迷三道的。” 伊华然玩笑道:“不卸,我怕你看了,也会爱上我。”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黄莺说着便朝着伊华然的脸伸出了手,“你不卸,我帮你卸。” 伊华然好笑地攥住她的手腕,“别闹,等有机会再给你看。” 黄莺有些失望,却没有纠缠,接着问道:“对了,那个伊清歌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跟你有关?” “这事说来话长,一开始与我作对的是伊清歌,后来……”伊华然将他与伊清歌之间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她也是穿越的?”这次黄莺仅是惊讶了一瞬,便接受了,不解地问道:“那她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付你?” “我男子的身份于伊家而言就是个威胁,只有除掉我,才能保住这个秘密,她才能无所顾忌地往上爬。”伊华然没好气地看着她,道:“你可不是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想不到这一层?” 黄莺‘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不是有你在嘛,不想动脑子。不过说起来,那个穿越者有没有可能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兴许我们还认识。” 伊华然一怔,想到他们都是来自现代,忍不住点点头,“倒是有这种可能。不过她已经死了,是与不是也无法确认了。” 黄莺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道:“如果真是的话,那吴阳呢?我跟他同归于尽,我穿到这个世界,他会不会也穿过来了?还有与你同归于尽的雪樱子,他会不会就是伊清歌?” 伊华然想了想,道:“我觉得你能穿过来,与我的这块玉坠有关,至于吴阳也有可能,毕竟你们是同归于尽,至于雪樱子……也有可能,但应该不是伊清歌,否则不会那么蠢。” 黄莺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原本以为穿到这个世界可以重新开始,没想到还有可能与以前的烂人打交道,一想到这儿就觉得不爽。” “吴阳来了也好,我就可以亲手报仇了。” 黄莺闻言一怔,一改之前的不悦,“你这话说得对,与他同归于尽是我亏了,他要是真来了更好,我一定再弄死他一次。” 见她收拾好心情,伊华然转移话题道:“雅间的事应该很快便会传到齐璟耳朵里,还有齐方宇和高明月,你要做好应对。” 黄莺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这点事还能难倒我?” “成,那我先回院子了。” “马上就吃午饭了,吃完了再回。”黄莺下意识留他。 “我们现在身份悬殊,一次两次还可以,若是你对我太特殊,难免会引人怀疑。” “你是怕齐方岑知道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发疯吧。”黄莺一副了然的模样。 “就你聪明!”伊华然没有否认。 黄莺想了想,劝道:“他的控制欲太强,你确定要继续吗?我怕你会受伤。” 第385章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黄莺一怔,紧接着说道:“所以你答应和他复合,只是缓兵之计?” “有这方面的原因,也是想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伊华然顿了顿,道:“不说了,我回院子了。” 黄莺点头,没有再阻拦。 傍晚时分,于海脚步匆匆地来了秋风园,经过通禀后,推门进了书房。 “主子,您还进宫吗?” 齐方岑抬眸看向他,道:“你说他去不去?” 于海自然清楚齐方岑口中的他是谁,思量了思量,道:“奴才以为公子多半不会去。” 齐方岑点点头,道:“那我也不去了。你与枭嘱咐一声,让他小心行事。” “是,奴才告退。” 半夜,伊华然正熟睡,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身子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神经瞬间警觉,蓦然睁开了眼睛,手悄悄伸进了枕头,握住了藏在下面的匕首。 第116章 你媳妇儿 门口传来动静, ‘嗒嗒’、‘咯吱’,是有人在用匕首拨门闩,伊华然轻手轻脚地起身, 赤着脚朝着卧房门靠近,一眼便看到了伸进来的匕首。他靠在门边的墙上, 只等那人进来,便一刀解决了他。 很快,门闩被拨开, 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只是并未看到有人进来。伊华然耐心地等在一边, 等了好一会儿,门外的人才警惕地走了进来。 伊华然见状扬起手中的匕首, 朝着来人便刺了过去。来人似乎有所警觉,朝着旁边躲去, 并小声说道:“华然,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伊华然停下了动作, 却皱紧了眉头, 不悦道:“你来做甚?” 齐方岑走上前,一把抱住伊华然的身子,道:“想你。” 伊华然将匕首收起来,推了推他的身子, 道:“公主府不是平阳王府,赶紧回去!” 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伊华然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华然, 你身上的味道变了,不过这个味道也好闻。” “不要自说自话!”伊华然又用了几分力气, 可他越是用力,齐方岑抱得越紧,不禁有些恼,道:“齐方岑,听到没!” “嘶!”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齐方岑没忍住叫出了声。 伊华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松了力道,关切道:“我碰到你的伤口了?” “嗯,好疼!”齐方岑趁机靠在他身上,佯装虚弱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伊华然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松开,我点灯,给你瞧瞧。” “华然,我想你!”熟悉的体温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伊华然的心微颤,一下子便软了下来,轻声说道:“你先松开,我帮你瞧瞧伤。” 齐方岑稍稍站直身子,却并未松手,而是吻上了伊华然的唇,明明之前刚见过,却感觉好似许久未见,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渴望着他。不对,之前的三个月都不是他,他与他真的已经许久未亲近了。 熟悉的吻,带着些急切,好似想将他吞吃入腹,与之前的生涩不同,即便如此激烈,口腔内也不见血腥味。换气的间隙,是他一声又一声地轻唤,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想他。也不知是亲吻的缘故,还是他口中浓浓的思念,伊华然冷冰冰的身子被点燃,化被动为主动,将他抵在墙上,深深地吻了上去。 感受到伊华然的热情,齐方岑的身子越发绵软,只能用力勾着他的脖子,才能勉强站住。直到伊华然埋首他胸/前,隔着纱布轻咬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脑海仿佛被炸开一般。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躺在了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伊华然正伏在他身上,明亮的眼睛满含情欲,却并未乘人之危,轻声问道:“你身上有伤,可以吗?” 齐方岑没有说话,双腿缠上伊华然的腰,抬头吻了上去。 “啊……” 齐方岑的叫声戛然而止,被伊华然堵在了嘴里,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岑别叫,会被人听到。” 齐方岑应了一声,克制住叫出声的冲动,伊华然心疼他,一直在吻着他的唇,将他的叫声全吞进嘴里。 身子被翻了过来,齐方岑背对着伊华然,两只手撑在床上,没了伊华然的吻,齐方岑又忍不住叫出了声,伊华然急忙将手指伸进他嘴里,“乖,含着。” 齐方岑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伊华然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 …… 许久后,伊华然气喘吁吁地趴在齐方岑身上,耳边是齐方岑温热的呼吸,以及喘息声。平复了好一会儿,他刚想抽身,被齐方岑出声制止,“再待一会儿。” 伊华然撑起身子,吻了吻他的唇,“再待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再要你一次。” 齐方岑环住他的脖子,与他亲吻,蛊惑道:“那就再来一次。” “纵欲伤身,尤其你是男子。” “我的身子好得很。”齐方岑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他的唇。 “不成。”伊华然压制住他的身子,无奈道:“已经两次了,不能再多,听话。” 齐方岑漂亮的凤眸紧盯着伊华然,道:“那华然要对我负责吗?” 伊华然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却还是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第386章 “大婚!” 不出意料的回答,让伊华然有些无奈,这人还真是对大婚十分执着。 “我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人,你确定要与我大婚?” 听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身子,质问道:“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你又想反悔?” 见他误会,伊华然出声解释道:“他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只是他的一缕意识,一旦他想收回,我便会消失。” “不会的!只要你不喝酒,他便不会出来,你就能永远跟我在一起。” 齐方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勒得他的身子有些疼,不过他并未挣扎,他清楚齐方岑心里的不安,自己又何尝不是。 “阿岑,即便如此,你依旧坚持大婚吗?” 齐方岑重重地点头,郑重道:“我想与你大婚,想禀明天地,与你永结同心。” “若你想大婚,也不是不可以。”伊华然的心为齐方岑的话而颤动,摇摆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道:“不过你得通过考察期。” “考察期?”齐方岑疑惑地看着他,“是指什么?” 伊华然解释道:“从现在到使团离开京都为考察期,你若表现好,我便同意与你大婚。若你没通过考验,那大婚的事以后都不许再提。” “那如何才算表现好?若我没能通过考验,你是否又要离开?”关键时刻,齐方岑的脑子还是清明的。 伊华然挑了挑眉,道:“以后不许这般不分轻重地过来找我。” “不成!”齐方岑略带撒娇地看着他,“看不到你,我心里发慌。况且,你跟齐方晴那么好,齐方晴明显对你心怀不轨,我不放心。我保证只每日晚上来,白天我乖乖在平阳王府,可好?” “这公主府不是平阳王府,哪能容你日日过来。”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他,“今日你能进来,是因公主去皇宫参加晚宴,那些暗卫跟着去了皇宫,以后你再来,能躲得过那些暗卫吗?” “华然莫要小瞧我,若单打独斗,这些暗卫不是我的对手。” “这不是能否打得赢的问题,这是会不会被发现的问题。”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齐方岑,你别跟我装傻卖呆,我说不行就不行。” “公主府这么大,暗卫的人数有限,他们要监视和保护的是齐方晴,而摘星园距离菊园隔着不近的距离,他们不会浪费人力守在这边,华然根本无须担心。” 齐方岑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伊华然行事向来谨慎,习惯将风险降到最低,“若是万一遇上呢?” “华然,难道你要因为这所谓的万一,不让我过来见你吗?”齐方岑难过又怀疑地看着伊华然,“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书中的齐方岑素来以大事为重,而如今的齐方岑表现出来的就是个妥妥的恋爱脑,恨不能时时刻刻缠着他。伊华然分不清他这是演的,还是真的。不过过去的两世记忆,已经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让他不会再轻易去相信。 “使团不会待在齐国太久,待他们离开,我便回平阳王府,到时我们便可以朝夕相处。没必要为了这一时的分别,让我们有陷入危险的可能。” “那就两日来一次。”齐方岑见伊华然不吭声,一咬牙又稍稍松了口,“最多三日!” 齐方岑见伊华然依旧不吭声,又放软了语气,可怜巴巴地说道:“华然,你不在我身边,我日日茶饭不思,夜夜无法安寝,之前又因为毒和那人的凌虐,身子损了又损,若长此以往下去,我定会病倒的。” 伊华然有了主人格的记忆,自然清楚齐方岑在之前的三个月里过得什么日子,心又软了下来,道:“那就三日。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调理身子,莫要逞能。” “嗯嗯。”齐方岑见伊华然松了口,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 伊华然在他唇边吻了吻,不待他反应,便抽了身。齐方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充实的感觉消失,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等着,我去烧水,给你清理身子。” “那华然快些回来。” 伊华然穿好衣服,又披上了斗篷,这才出了房门。寒冬腊月,又逢夜晚,实在是冷得很。伊华然戴上兜帽,去了小厨房,忙活了半晌,才烧好了水,端着回了房间。 齐方岑见伊华然进来,急忙坐起了身子,心疼道:“华然,冷吧,快过来,我给你暖暖。” “你别动。”伊华然制止他的动作,“我在炉子边烤烤就成。” “其实待我回王府后再清理也可。” “不成,那东西在你身体里待久了,会生病。”伊华然想了想,道:“你下次再来时,买些鱼鳔来。” 齐方岑愣了愣,随即问道:“要那个作甚?” “行房时用。”即便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在说起这事时,伊华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这样能降低你生病的可能性。” 齐方岑很聪明,很快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不要。” 身子暖了起来,伊华然脱掉了身上的披风,“为何?” “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时间久了,你会不想再与我行房。”齐方岑说得很是直白。他知道伊华然对他有情,可这段感情并不深厚,他还需要用这种方式留住他,所以不会让他有不好的体验。 第387章 伊华然脸上火辣辣的,轻咳了一声,道:“听话。” “华然,那东西很腥,我不想沾染那种味道。” 伊华然试了试水温,道:“到床边来,我帮你清理。” 齐方岑乖乖听话,配合着他清理,待结束后,清明的凤眼又蒙上了水雾,软软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给他清理本就是考验,他这一声酥酥麻麻的轻唤,更是考验定力。伊华然喉头一紧,急忙撇开视线,道:“我去把水倒了,你赶紧进被窝。” 齐方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欢喜,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刺骨的冷风吹过,将伊华然升起的欲/念吹散,赶忙将水倒了,又回到了屋里。 齐方岑探出头来,招呼道:“华然,快进来,被窝可暖了。” 伊华然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钻进了第一层被子。 打算缠上来的齐方岑皱紧了眉,道:“你怎么不进来?” “我身上寒气重,等会再进去。” 齐方岑闻言感动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华然,你待我真好!” “好是相互的。”伊华然笑笑,给他理了理弄乱的头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寅时末再走。”齐方岑握住他冻得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暖着,“华然,为何我还没走,便开始想你了?” “油嘴滑舌。”话虽这么说,伊华然却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我说的话皆是发自肺腑,不信你摸。”齐方岑攥着他的手,贴在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伊华然有些好笑地抽回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齐方岑即刻缠了上来,窝进他的怀疑,抬眸看过去,“华然不信我?” “我信了。”伊华然掖了掖被子,随后将他抱紧,道:“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寅时末你还得回去。” 齐方岑应了一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睡了过去。 伊华然睡得正香,感觉怀里的人坐了起来,便迷迷糊糊地问道:“时辰到了?” “嗯,你好好睡,我先走了。” 虽然很困,伊华然还是出声叮嘱道:“小心点,莫被人发现。” 齐方岑起身下床,利落地穿好衣服,又在伊华然唇边落下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伊华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悠悠转醒,在夏巧和春巧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又用了些早膳,便问起摘星园的动静。 “昨日公主是几时回来的?” 夏巧摇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听闻公主现在还未起身。” “现在还未起身?”伊华然有些讶异,想着等会儿过去瞧瞧,问问昨日的接风宴上都发生了何事。 不等他过去,红缨便来了,“姑娘,公主召见。” “好。” 两人也没多话,一前一后前往摘星园,红缨瞧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伊华然便也没多问,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进了摘星园。 门口的侍女见两人过来,出声说道:“姑娘直接进去便可,公主正在房里等着。” 伊华然应声,打起帘子走了进去,红缨并未跟进来,房间里只有黄莺,正坐在桌前用膳。 伊华然走到近前,行礼道:“黄莺见过公主。” “起吧。”黄莺抬眸看他,道:“可用过早膳?” “回公主,我已经用过了。” “那就再吃点。”黄莺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 “是。”伊华然走过去坐下,靠近黄莺小声问道:“昨日接风宴可还顺利?” 黄莺并未回答,目光落在伊华然的衣领处,眼睛闪烁着八卦之火,反问道:“然哥,你这脖子上的草莓印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尴尬地往上拉了拉衣领,道:“上火,捏了捏。” 黄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然哥,我虽然没吃过猪肉,却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白花,你这么说是当我傻?” 伊华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小声说道:“昨日他来过。” “所以你们在我府上偷情?” “什么叫偷情?”伊华然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好笑道:“我们大婚过两次,行房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婚过两次?这是怎么回事?”黄莺又嗅到了八卦。 “那次是在清风寨,我伪装成清风寨的寨主火凤凰,他是被掳上山的压寨夫人。”回想往事,伊华然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不就相当于cosplay嘛,你们小情侣可真会玩。”黄莺边说,边调侃地眨眨眼。 “清风寨作恶多端,为祸当地百姓,我们上山是为了正事,哪像你说的那般不正经。” “是是是,你们是正经人,就我不正经。”黄莺小声问道:“那你们在清风寨有没有干不正经的事?” “没有!”伊华然没好气地推开黄莺,转移话题道:“你昨日何时回来的?接风宴可顺利?” “亥时末出的皇宫,到家都已经子时了。”黄莺也没纠缠,夹起一个水晶蒸饺咬了一口,道:“那劳什子宴会真不是人该去的,冻都冻死了。” “亥时末?”伊华然有些惊讶,道:“看来这场宴会是宾主尽欢。只是皇上的身子……” 黄莺摇摇头,“父皇只待了半个时辰,后来的宴会是德妃主持,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离开宴会,又被母妃派人叫了去。” 第388章 “慎嫔都说了什么?” 慎嫔是高明月被贬为嫔的封号,用意是为了告诫她谨言慎行。 黄莺讥诮地笑笑,“还能说什么,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我和瑞清王搞好关系,定下和亲人选,帮她和齐方宇翻身。”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伊华然又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会去和亲。”黄莺指了指自己的右半边脸,道:“你瞧,这巴掌印我遮了半天还有印子呢。” 伊华然仔细瞧了瞧,果然有巴掌印,不禁有些心疼,道:“我这儿有药,抹上后半个时辰就消。” “还有这灵丹妙药?”黄莺好奇地看过去。 “嗯,你应该知道余明磊吧。” “余明磊?”黄莺在脑海中搜索剧情,道:“是对伊清歌死心塌地的那个神医?” “是,他现在是我的人,我的药都是他调制的。” “原来如此。”黄莺又夹了个水晶蒸饺,放到伊华然碗里,道:“这蒸饺好吃,你尝尝。” 伊华然夹起蒸饺咬了一口,随即点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同样是蒸饺,你吃的和我吃的完全是两码事。”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黄莺摸了摸被打的脸颊,眼中闪烁着冷芒,道:“上一个敢打我的人已经下了地狱,我可不能厚此薄彼。” “好歹是原主的母亲,便留她一条命吧。”伊华然淡淡地开口。 “送去别国和亲,无异于是将人推入虎口,她可曾想过自己这个女儿将来的下场?”黄莺面色变得严肃,道:“他们在权势和亲情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权势,抛弃了这个女儿,就该承受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 伊华然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不过她此时的处境确实有些惨。”想到高明月的惨状,黄莺的脸上又有了笑容,“那宫里冷得跟冰窖差不多,她只能裹着被子取暖,手上都长了冻疮,身边只有一个侍女侍候。” 伊华然闻言怔了怔,随即说道:“虽说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可她的处境也太惨了些,十有八九是皇上的授意。” 黄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听说之前侍候她的奴才都被送去了浣衣局,好像是最近才被送走的。” “最近……”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皇上对你的态度如何?” 黄莺仔细想了想,道:“还不错,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那他是否表露过让你去和亲的意思?” 黄莺摇摇头,道:“自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很少进宫,总共就见过他两次,没听他提过和亲一事。” “那就不用担心了,他没有让你去和亲的打算。”伊华然长出一口气,道:“我们现在要防备的是高明月和齐方宇,他们大概会利用你的名节做文章。” 黄莺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打算让我和瑞清王生米煮成熟饭?” 伊华然分析道:“昨日在春满楼,那瑞清王明显是想与你和亲,说不准已经暗中与齐方宇他们取得了联系,而你昨晚又明确表示拒绝去和亲,他们若想要达到目的,就只能从这方面打主意。” “这里的人对名节看得有多重,他们一清二楚,若当真选择这么做,那就是彻底抛弃了她。”黄莺冷笑,道:“这样也好,杀他们也就没有了心理负担。” 伊华然给她盛了碗汤,道:“你身边的红枫和红缨都是高明月的人,千万要小心,莫要阴沟里翻船。” “我又不是古代的女子,对名节看得比命重,若当真有个万一,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大不了把狗杀了就是。”黄莺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况且,那瑞清王长相和身材都不错,就当去了鸭店,没花钱就买了只鸭。”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原来的世界回不去了,要想在这个世界过得更好,就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能避免发生的事,便不让它发生。这不是在不在意名节的问题,是不能吃亏的问题。” “我知道,放心吧。”黄莺喝完碗里的汤,“你说我该找个什么由头,把他们都清理了呢?” “你是主子,她们是奴婢,找什么由头不能打发了。”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的意思是暂时留着,与我们而言,她们已经是明牌,盯着她们,总比防不胜防强吧。” “可我无人可用啊。”说到这儿,黄莺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道:“然哥,你让你媳妇儿调点人过来呗。” ‘媳妇儿’这个称呼让伊华然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以后不要这么叫。” “那怎么叫?叫嫂子?” “叫世子,叫名字。”好在脸上带了妆,否则定能看到他脸红,恼羞成怒道:“黄莺,你是不是皮痒了!” 黄莺见状急忙投降,道:“哥,我错了!”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等他下次再来,我再与他说。” “下次再来?”黄莺暧昧地笑了起来,“哥,你们这是把堂堂公主府当成酒店了?” “若非放心不下你,我怎会在此?”反正已经说到这儿了,伊华然干脆破罐子破摔,“你还想收费不成?” “怎么会!”黄莺讨好地挽住伊华然的手臂,道:“我的就是哥的,哥的还是哥的,这公主府里的东西,哥看中什么,直接拿走!” 第389章 “巧言令色。”伊华然好笑地打掉她的手,“赶紧吃饭。” 黄莺笑得眉眼弯弯,“哥也吃,这个好吃。” 第117章 杀鸡儆猴 下午时分, 伊华然午睡刚起,夏巧正给他盘发,春巧从外面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几枝红梅。 “姑娘您看,这红梅开得多好!” 伊华然抬眸看去, 笑着说道:“确实开得好,赶紧找个花瓶插上。” 春巧点点头,找了花瓶, 将红梅插了进去,道:“方才奴婢在花园折红梅,听说骁王来了公主府, 还有那个东魏的王爷。” “骁王和瑞清王来了公主府?”伊华然闻言眉头微蹙,问道:“他们是何时来的?” “应该是刚到, 公主此刻在正厅会客呢。” 伊华然又问道:“西楚的三皇子没来?” 春巧摇摇头,“这个奴婢没听说。” 伊华然虽然有些担心, 可他的身份受限, 没有召见不好过去, 更何况还有齐方玖在。若是被齐方岑知晓他们见了面, 还不知道该怎么闹腾呢。 正厅内,黄莺腰背挺直地坐在主位上,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开门见山道:“两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黄莺语气不善, 齐方玖心生不悦,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便强行忍了下来, 道:“我此次过来是受母妃所托。” “德妃娘娘?”黄莺有些惊讶,随即说道:“五皇兄, 我们的关系素来紧张,动不动就设计陷害、落井下石,母妃和皇兄如今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想不明白德妃娘娘有何事能拜托我的。不会是你们想赶尽杀绝,也夺了我这公主之位吧?” 黄莺这话直接扯掉了政治斗争的遮羞布,打得齐方玖一个措手不及,尤其身边还有个东魏的亲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五皇兄见谅,我这人虽然不爱记仇,却也无法与五皇兄表演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更帮不到德妃娘娘,请回。”黄莺这次更绝,直接下了逐客令。 齐方玖眉头皱紧,一脸不悦,道:“皇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慎嫔娘娘和三皇兄被父皇责罚,与本王无关。” “五皇兄,咱们都是皇室子弟,见多了这种腌臜事,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不过五皇兄也是够舍得的,竟拿宋阁老出来送死,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黄莺这是在戳他的心窝子,“也不对,宋阁老没了,五皇兄便可求父皇取消婚事,这样五皇兄便可娶心仪之人,这哪是‘舍’,这分明是一箭双雕啊!五皇兄好算计,我深感佩服!” 宋怀远请求告老还乡,本想以退为进,没承想齐璟当即应允,还命人送他出京,在路上突发重病,没撑几日便一命呜呼了。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根本不是什么突发急症,就是被齐璟派去的人给杀了,只是这事没人敢说。 齐方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道:“我看皇妹是被宠得太过,说话行事不假思索,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有吗?所以五皇兄所认为的皇家颜面就是不能说真话?” 齐方玖没想到黄莺如此牙尖嘴利,道:“皇妹若是如此不知礼数,我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告知父皇。” “深以为然,子不教父之过,确实该禀告父皇。不过在禀告时,皇兄别忘了说你来公主府的目的,省得父皇费心猜测。” 齐方玖闻言神情一滞,他这次来公主府的主要目的,就是那日见过的与伊华然长得有几分相像的调香师,他想私下找黄莺商议将他纳进门的事,只是没想到黄莺这般胡搅蛮缠。纳妾的事,压根不是什么大事,齐璟也不会过问,可一旦闹到他面前,自己觉得讨不了好,说不准齐璟还会催促他大婚。 齐方玖审视着黄莺,“你知道我今日过来的目的?” 黄莺闻言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五皇兄抬举了。我这人素来刁蛮任性,想什么说什么,之前那么说单纯是看五皇兄不顺眼。” “你!”齐方玖猛地站了起来,转头看了魏元正一眼,抬脚就走了出去,“不可理喻!” 黄莺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扬声说道:“多谢五皇兄夸奖!” 随后黄莺又看向瑞清王,道:“我们齐国有句俗话,叫‘人要脸树要皮’,五皇兄都走了,瑞清王还不走?” 黄莺对伊华然的信任那是盲目的,他说齐璟没打算让她和亲,那就是真的没有让她和亲的打算,既如此她便连虚与委蛇都不用,直接开启蛮横模式。 黄莺这话太刺耳,魏元正听得脸色红一阵儿青一阵儿,可想到来这里的目的,还是强忍了下来,道:“公主,本王有事告知,不知能否屏退左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瑞清王这是想毁本宫的名节?”黄莺直接将他们的腌臜心思说在明面上,看向魏元正的眼神充满鄙夷,“本宫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腌臜勾当没见过,瑞清王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否则闹到父皇那儿,难免影响两国关系。” 魏元正的脸色变了又变,起身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告辞,公主好自为之。” “慢走不送。”黄莺清楚他这话中有威胁之意,可她不在乎。 魏元正深深看了黄莺一眼,转身就走。黄莺很是优雅地还他一个白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屑。 红枫和红樱对视一眼,忍不住出声说道:“公主,您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第390章 黄莺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两人,道:“说说有何不妥?” 红樱大着胆子说道:“娘娘和王爷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公主当想办法帮娘娘和王爷摆脱困境,不该得罪骁王和瑞清王。” 黄莺耐着性子说道:“能与骁王争太子之位的唯有皇兄,即便本宫不得罪骁王,他也不可能与皇兄兄友弟恭。” “那瑞清王呢?娘娘有意让公主与东魏和亲……” “你过来。”黄莺打断红樱的话,朝她招了招手。 红樱一怔,随即走了过去,还不待她开口,黄莺的巴掌便甩在了脸上,直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黄莺冷声说道:“不知尊卑的狗东西,本宫如何行事,用得着你一个贱婢指手画脚?” 红樱急忙跪倒在地,道:“公主息怒,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提醒公主,奴婢是……” 黄莺抬脚踹在她身上,“是什么?你是本宫的奴婢,心里却想着别的主子,吃里爬外的东西!” 红樱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求饶道:“公主,奴婢没有,奴婢知错,求主子宽恕。” 黄莺转头看向一旁的红枫,道:“你说我该如何处置这个背主的奴才。” 一旦奴才被认定为背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红樱急忙辩解道:“奴婢没有背主,求公主饶命!” ‘啪’,黄莺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本宫让你说话了吗?红枫,你说。” 红枫看向红樱,她正哀求地看着自己,可黄莺今日实在反常,不排除是有意发难,若为她求情,说不准自己也会搭进去。想到这儿,红枫不顾红樱的哀求,一咬牙移开了目光,道:“回公主,奴才背主罪不可恕。” 黄莺挑挑眉,道:“然后呢?要如何处置?” 红枫不敢看红樱,双手死死揪住衣服,吞吞吐吐道:“乱……乱棍打死。” “红枫!”听到这儿,红樱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不敢置信道:“你不救我也就罢了,怎能落井下石?” 红枫不搭话,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红樱见状眼中迸发出恨意,道:“公主,红枫是王爷的人,公主的一举一动,她都会禀告王爷,若说背主,她才是真正背主的那个!” 红枫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公主,奴婢是冤枉的,红樱是因方才奴婢的话,对奴婢怀恨在心,故意陷害奴婢。” 红樱不甘示弱,“公主,奴婢没有撒谎,红枫就是王爷的人,她一心想着被王爷收房,房间里有许多她绣的王爷的小像,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好,很好!本宫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全都不是本宫的人。”黄莺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吓了两人一跳。 “公主饶命!”两人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地。 黄莺深呼吸,佯装在压制怒火,道:“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各自将本宫身边的细作写下来,谁写得多,写得全,就能活,谁漏写、少写,谁就死。若查出有人被冤枉,那就是戏耍本宫,也得死。” 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黄莺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进来两名侍卫,行礼道:“属下参见公主。” 黄莺直接命令道:“给两人预备笔墨,你们各自带一人房间,好生看管,若跑一个,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两人对视一眼,领命道:“是,公主。” 红樱和红枫被带了下去,黄莺又招来一名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急忙答道:“回公主,奴婢叫柳絮。” 黄莺点点头,道:“你去菊园,把黄莺给本宫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柳絮振作精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柳絮来时,伊华然正在调香,春巧进来禀告,“姑娘,摘星园来人,说公主召见。” 伊华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来到盆架前洗了洗手,在夏巧的服侍下穿上斗篷,掀开帘子出了房门, 柳絮见他出来,行礼道:“奴婢柳絮,见过姑娘。” 伊华然不禁暗自挑了挑眉,心道:看来黄莺这是动手了。 伊华然温和地笑笑,道:“不必多礼,咱们走吧。”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还刮着北风,即便手里拿着个手炉,还是觉得刺骨的冷,伊华然忍不住拢了拢斗篷,将手遮了起来。 “你叫柳絮?”伊华然转头看过去,“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柳絮答道:“是,奴婢只是二等丫头,不在公主近前侍候。” “原来如此。”伊华然点点头,“听闻今日公主府来了贵客?” “是,方才骁王和东魏的瑞清王来了,不过没坐多久,便又走了。”柳絮前后瞧了瞧,小声说道:“方才公主不知为何发了好大一通火,待会儿姑娘要小心侍候。” “多谢提点。” 柳絮看得明白,黄莺待伊华然的态度很特别,与他打好关系,于自己有利,道:“姑娘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奴婢也想沾沾光。” 伊华然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只要你对公主绝对忠心,公主便不会亏待你。” “奴婢父母早逝,如今家中只剩奴婢一人,既有幸跟随公主,自然要对公主忠心,这个奴婢还是能做到的,姑娘放心。” “这样最好。”伊华然不禁对她高看了几分,无论她是否如说的那般,至少她够聪明,是个拎得清的人。 第391章 两人没有停留,径直来到正厅,红枫和红缨跪在地上,黄莺拿着两张写满字的纸在看着。红缨见他进来,红彤彤的眼睛亮了亮,眼神恳求地看着他。 伊华然移开视线,行礼道:“参见公主。” “起吧。”黄莺挥挥手。 “谢公主。”伊华然退到一旁候着。 黄莺将手中的纸拍在桌上,脸色十分难看,道:“本宫身边的亲信竟没有一个只效忠本宫,还真是可笑!” 红缨被吓得一哆嗦,随即求饶道:“公主,奴婢知道的都写了下来,还请公主看在奴婢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条命。” 相较于红缨,红枫就显得冷静得多,道:“公主,奴婢们是娘娘赏给公主的,娘娘是公主的母妃,这世上最心疼公主的人,奴婢们效忠娘娘,就是效忠公主。公主可是听了谁的挑拨,被人蒙蔽?” 红枫说话时,抬头瞧了伊华然一眼,意思很明显,是怀疑黄莺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伊华然挑拨。 伊华然闻言抬眸看了过去,虽然红枫这话猜中了一部分真相,但他好似没得罪过红枫,怎么矛头突然指向他了?当目光瞥向旁边的红樱时,他恍然明白了其中缘由,约莫是他孝敬了红樱,没孝敬她,让她心生嫉恨,所以趁机将矛头指向他,助自己脱身。 “你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可惜本宫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黄莺嘴角含笑地看向红枫,说出的话让人心里发寒,“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红枫不敢置信地抬头,道:“公主,奴婢从未做过背主的事,您怎能说打杀便打杀。” 黄莺冷笑,道:“你的卖身契在本宫手里,你的死活只在本宫一念之间,本宫让你死,你就得死。” 黄莺说完抬眸看向正厅中的侍卫,道:“还愣着做甚,你们是想代她死?” “是,公主。” 两名侍卫不敢怠慢,一左一右架起了红枫,拖着就往外走。 红枫见他动了真格的,急忙大喊道:“公主,奴婢是娘娘的人,您不能杀奴婢……” 黄莺无视红枫的呼喊,命令道:“让府中的下人都去观刑!” “是,公主。”柳絮转身退出正厅。 黄莺转头看向伊华然,道:“今儿闲来无事,你也随本宫去瞧个热闹。” 伊华然清楚黄莺这是要杀鸡儆猴,“是,公主。” 黄莺身边没了大丫鬟,伊华然便自觉地充了数,服侍她穿好斗篷,又给她塞了个手炉,便跟着她出了正厅。 红缨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长出一口气,被吓得浑身发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可还不待她缓过劲儿来,便有两名侍卫冲了进来,径直来到她身边,拖着她便往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红缨用力挣扎着,奈何她一名女子,哪能敌得过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只能被拖着来到院子里。 黄莺坐在廊前,身旁放着桌子,上面摆着茶点,那茶盏虽然盖着盖,却还是有缕缕白烟冒出来,可见今日的天气有多冷。 红枫被两名侍卫按在一条长凳上,一名粗使婆子正用绳子捆住她的双手。 “公主,你不能杀我,王爷说过会收我进房,我已经是王爷的人……” “把她的嘴堵了,听着就让人厌烦。” 旁边站着的粗使婆子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布,塞进了红枫的嘴里,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黄莺冷眼扫过众人,道:“红枫说的话,你们都听清了,本宫不管你们是谁的人,母妃的人也好,皇兄的人也罢,只要不是我的人,那就是细作,通通处死!红枫的下场就是细作的下场,你们且好好瞧着。行刑!” 黄莺一声令下,拿着棍棒的侍卫便开始行刑,红枫的惨叫被布堵在嘴里,只能听到闷哼声,以及棍棒击打皮肉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好似砸在众人心里,让他们通体发寒,一阵阵发抖。 随着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红枫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嘴里的那块布已染成了血红色,而她的身子也早已血肉模糊,就连行刑的人身上也被溅上了鲜血。 所有人都不敢再看,脸色变得惨白,惊惧地低垂着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行刑的侍卫见红枫已经不动了,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看了一眼同伴,快步来到廊前,行礼道:“公主,人已气绝身亡。” “先不忙着收拾,还有一个。”黄莺转头看向被架着的红缨,淡淡地说道:“该你了。” 红缨方才便被吓得失禁,如今听黄莺这么说,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黄莺并未改变主意,道:“外面冷得很,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是,公主。” 和红枫一样,红缨也被按在了长凳上,在捆绑她的手时,她清醒了过来,想要求饶,却发现嘴巴已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行刑马上开始,红缨也死在了乱棍中,鲜血溅得满地都是,就好似冬日的梅园中开放的朵朵红梅。 院子里除了北风的呼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在打着摆子,两条腿软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只是在强撑罢了。 伊华然是特工,见过太多血腥的场面,这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只是在这儿站的时间久了,整个人都冷透了,即便拿了手炉,也没多大用处,牙齿都开始打战。 第392章 黄莺在柳絮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柳絮应声,转身进了正厅,将红枫和红缨写的那两张纸拿出来,交给了黄莺。 “这两张纸是方才红枫和红缨写的,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这些人要么是母妃的人,要么是皇兄的人。本宫本打算全都杀了,奈何人数有点多,若是全杀了,有些麻烦。”黄莺停顿了停顿,视线扫过众人,道:“本宫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在明日这个时辰之前,向本宫坦白的,发誓只效忠本宫的,本宫便既往不咎。若名单上有你,却并未向本宫坦白,那红枫和红缨便是你的下场。听明白了吗?” 众人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道:“奴婢(奴才)明白!” 黄莺将那两张纸收好,起身说道:“本宫乏了,都散了吧。” “是,公主。”众人依旧恭敬地跪在地上,直到黄莺走远,才敢大口呼吸,想要起身时,竟感觉两腿发软,走路都成了问题。 伊华然跟着黄莺径直回了摘星园。待他们进了屋,刹那间被温暖包围,冻僵的身子终于开始回暖。 “去准备热茶。”黄莺吩咐道。 柳絮领命,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一杯给黄莺,一杯给伊华然。 “都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所有人都退下,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伊华然刚想说话,张嘴就打了个喷嚏。 黄莺想要出声询问是否冻感冒了,却被伊华然接下来的动作打住了话头,只见伊华然突然跪在地上,惶恐道:“黄莺失仪,还请公主恕罪。” 黄莺收到他的示意,面露不悦,道:“起吧,下不为例。” “多谢公主。”伊华然松了口气,规矩地起身。 “回吧。和人好好学学规矩,莫在人前失了礼数,丢了公主府的颜面。” “是,黄莺明白,定好生学规矩。” 伊华然躬身退出房门,披上斗篷,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摘星园。方才他感受到一阵冷意从头顶传来,猜测是有人在房顶偷窥,这才阻止黄莺,配合着演了这出戏。应该是黄莺的所作所为,让暗中监视的暗卫起了疑心,想要调查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公主府的事便传了出去,首先收到消息的便是齐方岑,他千叮万嘱过,一旦齐方玖去公主府,就马上禀告,于是在齐方玖和魏元正刚到公主府,守在暗处的人便回平阳王府禀告了此事。 齐方岑收到消息,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不是让你们给齐方玖找点事做吗?他怎么还有闲工夫往公主府跑?” “主子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枭干脆利落地认错。 于海瞧着日渐憔悴的枭,不忍地替他辩解道:“主子,行事需要时间,明日骁王就会被困住,不会再有闲情去公主府。” 齐方岑冷眼看向于海,“你在置喙我?” “奴才不敢。”于海急忙认怂。 齐方岑自知理亏,道:“若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是,奴才遵命。” 骁王府,齐方玖憋了一肚子的气回来,正拿手底下的人撒气,便收到了公主府的消息。 齐方玖心里的气闷被疑惑取代,道:“公主将身边的亲信打杀了?” 管家关塘答道:“是,红樱和红枫全部乱棍打死,只因他们是慎嫔与三皇子的人。” “什么三皇子,他已被贬为庶人。”齐方玖皱着眉头纠正。 关塘急忙认错,“是,奴才失言,还请主子恕罪。” “你说齐方晴这是得了失心疯?这么闹除了与母兄失和外,能有什么好处?”齐方玖是满心疑惑。 关塘沉吟片刻,道:“奴才想了许久,觉着公主大抵是不想去和亲,才闹了这么一出。” 齐方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有几分可能。毕竟和亲的公主没几个有好下场,她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这样也好,省得本王多费力气。” 关塘应和道:“王爷只需坐山观虎斗,坐享其成便可。” 齐方玖心里的气闷彻底消散,道:“午膳做松鼠鳜鱼,几日未吃,还真有些想这一口。”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等等。”齐方玖叫住关塘,接着吩咐道:“今日在公主府,本王有些失礼,你带些礼物去四方馆,就说是给瑞清王的赔礼。” “王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第118章 心意相通 皇宫, 齐璟也收到了来自公主府的消息,同样是十分惊讶,道:“晴儿当真如此说?” 明福躬身说道:“奴才反复问过多次, 确实是如此说的。” 齐璟放下手里的奏折,欣慰地笑了笑, 道:“到底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以前就是年纪小, 不懂如何用人,如今长大了,也就有了皇上的几分风范。” 齐璟瞥了他一眼, 笑着说道:“你倒是会说。她能这么做,朕也能放心些。” “奴才就是有些担忧那边的反应。” “哼。”齐璟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道:“落得如今这般境地,他们竟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与他国密谋, 真是狗胆包天!” 明福急忙劝道:“皇上息怒, 龙体要紧。” “派人过去, 把公主府外的暗哨全部拔掉, 一个不留!” 第393章 “是,皇上。”明福领命,转身要走,又被齐璟叫住, 道:“还有他们养的暗卫。” “是,奴才遵命。” 明福等了一会儿,见齐璟没了其他吩咐, 这才躬身退出寝殿。 傍晚时分伊兰宫,春杏拎着食盒, 便脚步匆匆地往寝殿走,倒不是消息有多急,主要她身上的棉衣单薄,在外呆得久了,冻得身子都僵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身子暖和起来。 “咳咳。”寝殿传来咳嗽声,高明月得了风寒,又气急攻心,病倒了。 宫中向来是爬高踩低,如今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宫中人都说高明月完了,这伊兰宫和冷宫没差别,莫说炭火,吃穿都成问题。高家曾千方百计地想要进宫,都被齐璟挡了回去,还因此吃了挂落,自那以后再不敢轻举妄动。 春杏拎着食盒进了寝殿,径直走到床前,打开后端出一碗药,这是她用珠钗换来的,小声说道:“娘娘,奴婢拿药来了,您趁热把药喝了。” 高明月撑起身子,接过药碗喝了下去,不过苦涩的味道还是让她蹙起了眉头。 春杏见状愧疚道:“娘娘,是奴婢没用,连颗蜜饯都弄不来。” 高明月摆了摆手,接过盛着水的碗,喝一口进嘴里,就和含了块冰似的,将她身体里的那点热气全吸了出来。她漱了漱口,将水吐了出来,苦涩的味道终于没了。 “不怪你,是本宫没用,着了旁人的道,这才落得这般下场。”高明月喘了口粗气,又咳了两声。 春杏急忙给她顺气,“娘娘,您感觉如何?” 高明月摇摇头,“本宫没事,不必担心,倒是苦了你了。” “能侍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一点也不觉得苦。” “好。”高明月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等本宫出去,定好好赏你。” “谢娘娘。”春杏替她掖了掖被角。 高明月见她欲言又止,出声问道:“可是有事禀告?” “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说……”春杏停了下来,吞吞吐吐地说道:“说公主今日发了好大一通火。” 高明月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素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第一次忤逆了她,还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 “她又做了什么?” “公主发落了红枫和红缨。” 高明月皱紧了眉头,道:“发落?为何?她们犯了什么错?” 春杏小心地观察着高明月的脸色,犹豫片刻,道:“公主说她们背主,命人将她们乱棍打死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春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红枫和红缨可是娘娘赐下的丫鬟,就是为了帮公主打理公主府,哪承想竟被活活打死。 高明月听得一怔,随即说道:“怎么可能!红枫和红缨是本宫亲手调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背主。她们都做了什么?” “公主说……”春杏深吸一口气,道:“说她们是娘娘的人,效忠的是娘娘,这就是背主。” 高明月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道:“这个逆女,当真是这么说的?” 春杏急忙说道:“奴婢不敢欺瞒。” “混账!这个混账!”高明月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紧接着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娘娘!”春杏见状大惊,顾不得被喷了一身的鲜血,连忙上前查看高明月的情况,道:“娘娘,您息怒,千万保重身体!” 高明月缓了口气,胸口还是闷得难受,道:“那个逆女,她到底想做什么?” 春杏一边给高明月顺气,一边说道:“娘娘,公主向来听话懂事,最近却十分反常,许是听信了谗言,才做了这等错事。” “听信谗言?”高明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如此反常定有缘由,道:“你说得没错。本宫与宇儿都不在她身边,定是有人乘虚而入,蛊惑了晴儿。公主府不是新去了一个调香师吗?晴儿反常,十有八九与她有关,你传信出去,让人好好查查她的底细。” “娘娘英明。”春杏见高明月气消了大半,不禁长出一口气,道:“奴婢待会儿就去办,奴婢先扶娘娘躺下休息。” 高明月在春杏的搀扶下躺了下来,催促道:“你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春杏替她掖好被角,便转身走了出去。 东陵距离京都较远,就算是骑快马也需要三个时辰才能赶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林美婷穿着一身素衣,头发仅用一根木簪挽起,正端着盆子在井边洗衣。 自她出生便是国公府的小姐,后来嫁给皇子,成了皇子妃,又做了亲王妃,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这双手除了插花刺绣,从未做过粗活,可如今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全都靠它,即便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依旧如是。原本的纤纤玉指,如今变得粗陋不堪,满手都是冻疮。 “咳咳。”林美婷咳了两声,继续洗着衣服,现在是正午,晒了半日的水虽然依旧很凉,却不再刺骨,这时候洗能少受点罪。 房门被推开,齐方宇出现在门口,看向洗衣的林美婷,不悦道:“午膳呢?你想饿死我不成?” 林美婷看向齐方宇的眼中尽是漠然,他们的夫妻情分,在过往的几个月里消磨殆尽,如今只剩下厌烦。 第394章 “你若是饿,便去厨房做饭,没瞧见我在洗衣吗?” 齐方宇眉头一拧,怒斥道:“放肆,你竟敢如此与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林美婷停下动作,看着满是冻疮的双手,嘴角勾起自嘲的微笑,转头看向齐方宇,道:“齐方宇,你还认不清形势?你如今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禹王,只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道冲妻子耍威风的废人。” “放肆!”齐方宇恼羞成怒,大步走到林美婷身边,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贱人,你敢如此与我说话!若非你多年无所出,我怎能落得这般下场,你竟还敢忤逆我,看我不打死你!” 看着面前无能狂怒的男人,林美婷的眼神越发冷,扬手也甩了他一巴掌,道:“齐方宇,你别忘了我父亲是一等国公,我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若你还想有出头之日,最好与我客气点,否则……” 冰凉的水随着巴掌甩在脸上,齐方宇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凉,然后才是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美婷,从未想过她竟敢甩他巴掌,心中怒火升腾而起,却在听到林美婷的话后,强行压了下去。国公府是他的依仗,现在他处境艰难,还需国公府斡旋,不能轻易得罪。他冷冷地看了林美婷一眼,悻悻地转身回房。 林美婷眼中闪过鄙夷,眼神却越发坚定,将齐方宇的衣服扔到一边,只洗了自己的。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样的男人。 直到傍晚,齐方宇也能没吃到午饭,自两人争吵到现在,林美婷甚至连面都没露。实在饿得不行,他虽心中气恼,却无可奈何,只能去厨房找吃的。可到厨房转了一圈,他也没看到有能直接吃的食物,冷锅冷灶,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他素来大男子主义,又是金尊玉贵的皇子,莫说做饭了,连怎么生火都不会,只能看着厨房干瞪眼。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齐方宇持续上涨的怒火,深吸一口气,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待来到近前,他敲了两下院门作为回应,随后便有人将一封信塞进了门缝。齐方宇将信拿了进来,随后便回了正房,外面实在太冷,尤其太阳已经下山。 待回到房间,他打开信封一看,顿时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大声骂道:“混账东西,统统都是混账!” 齐方宇自小疼爱齐方晴,处处宠着她、哄着她,在他想来,她应该理所当然地回馈他,就算他和高明月没想让她和亲,她也得主动这么做,没承想她竟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若齐方晴这边走不通,那他就只剩下国公府这一条路,希望他们能疏通关系,尽快将他从这里救出去,这种穷困潦倒的日子,他是一日也过不下去了。 想到这儿,齐方宇收拾了心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要找到林美婷,让她给护国公府传递消息。他找了一圈,终于在偏方找到了她。 林美婷仅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做着手中的刺绣,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能有吃有喝有炭烧,全靠她刺绣所得,这个男人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会做。 齐方宇走到林美婷身边,想将她揽进怀里,好好哄一哄。谁知林美婷竟直接起身躲了过去,看向他的眼神尽是淡漠,“有事直说便可,不必这般虚情假意。” 齐方宇的神情一滞,强压下心里的不悦,嘴角勾起微笑,道:“婷儿,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因一些小事冲你发火,我跟你道歉,你不要再跟我闹脾气。” “若只是道歉,那我收到了。今日我在偏方睡,请回吧。” 齐方宇见林美婷不为所动,心中不悦更甚,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再次靠近,想要抱住她,又被躲了过去。 “婷儿,我们是夫妻,难免有争吵之时,我已经低头认错,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林美婷冷漠地看着他,道:“你我之间的那点夫妻情谊,早在你一次又一次偏心那些妾室时,消磨得不剩多少。不过到底夫妻一场,我还对你还抱有那么一点期待,只可惜也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消磨殆尽。齐方宇,你我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你想说什么,直说便可,不必这般虚情假意,我看着只会觉得恶心。” 齐方宇哪曾被人如此说过,尤其是女子,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怒道:“林美婷,方才是我给你脸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齐方宇,这里只有你我,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直接一点不好吗,何必屈尊降贵地来哄我?” 林美婷眼底的冷漠,以及对他的避之不及,让齐方宇心中怒火更盛,只是想到来此的目的,硬生生地压了下来,道:“林美婷,无论你对我是否还有夫妻情谊,你我总归是夫妻,荣辱与共,若你想有好日子过,便给国公府去信,让他们想办法从中斡旋,救我出去。” “好。”林美婷满口答应,道:“书信我会写,你可以走了。” 齐方宇没想到林美婷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不过很快便释然了,说到底谁放着好日子不过,过这种什么都靠自己操持的日子。 目的达到,齐方宇也没停留,径直出了偏方,林美婷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林美婷,以前她锦衣玉食,年纪虽大了,却风韵犹存,可如今脸色蜡黄,手指粗糙,与那些村妇无异,若非憋得厉害,他才不会碰她。 第395章 林美婷看着房门被关上,不禁长出一口气,有些虚弱地坐回床上。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她看着自己满是冻疮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公主府菊园,原本说好三日过来一次,谁知仅隔了一日,齐方岑便来了。 “华然,可有想我?”齐方岑将伊华然抵在墙上,一边轻吻,一边问道。 伊华然无奈道:“不是说每三日过来一次吗?” “十二、十三、十四,不刚好三日吗?” 伊华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十二你来了,十四你又来了,中间不过隔了一日。” 齐方岑十分无辜地眨眨眼,“只隔了一日吗?为何我觉得已经过了好久?” 伊华然没好气地说道:“装傻在我这儿不管用。” 齐方岑漂亮的凤眼中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就像被主人嫌弃的狗狗,赖在主人身边,极力寻找存在感,撒娇道:“华然,我想你,很想很想,一日已是我的极限。你就不想我吗?” 伊华然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的身子,“没被发现就好,不过下不为例。” 齐方岑闻言眼睛一亮,得寸进尺地吻上他的唇。伊华然被他的热情点燃,搂着他往床边走。当他们躺上床,齐方岑的眼睛已被情/欲占满,无意识地看着头顶的床帐,双手却抱住他的头往胸前按。 “华然!” 齐方岑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直到柔软的唇吻了上去,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身子猛地绷紧,随即又软了下来,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喟叹。 “华然。”齐方岑的双腿缠住伊华然的腰。 伊华然却突然停了下来,抬眸看过去,道:“我让你带的东西,可带了?” “什么?”齐方岑大脑一片空白,压根无法思考,对他突然停下非常不满,“继续!” “鱼鳔。”伊华然强忍着熊熊燃烧的欲/火,无奈地提醒道。 齐方岑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伊华然说的是什么,“没有。” 齐方岑唯恐伊华然就此作罢,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 半晌后,齐方岑疲累地瘫在伊华然身上,“华然,我累了,换你来。” 伊华然环住他的身子,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够了。歇会儿,我就去烧水。” “好。”齐方岑也没纠缠,贪恋地与他肌肤相贴。 歇了一会儿,伊华然便起身去烧水,给齐方岑清理了身子,随后便上了床。 齐方岑一如既往地缠上来,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昨日齐方玖来了公主府?” 伊华然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心里有些好笑,淡淡地应声:“嗯,确实来了。” 齐方岑闻言撑起身子,紧张地问道:“他来做甚?” “不知。”伊华然与他对视,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昨日会来,没想到你居然沉住了气,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齐方岑沉默片刻,讪讪地说道:“昨日我来了,只是没进来。” “为何?”伊华然闻言来了兴致。 “昨日公主府外有人打斗。” 伊华然眉头微蹙,“有人打斗?你可知是谁?” “是孝卫,也就是皇上身边的影卫,他们将公主府周围的所有暗哨都拔除了。”齐方岑没有隐瞒。 “皇上清理了公主府周围的所有暗哨?”伊华然十分惊讶,“你的人可有损伤?” “我来得凑巧,正好遇上孝卫来公主府,及时撤走了所有人。”齐方岑现在想来都会感到庆幸。 “这次是巧了,那下次呢?”伊华然想想都觉得后怕,道:“以后三日过来一次,不许再胡闹。” “不成!”齐方岑本能地反对,道:“四周的暗卫都撤了,没人再从中作梗,为何还要三日来一次?我想日日来。” “四周的暗哨都被清理了,可见皇上对公主的宠爱,难保不会派暗卫过来保护。一旦让皇上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你莫要任性。” “就算皇上派暗卫保护,那也是在摘星园,不会来这个偏僻的院子。”齐方岑声音放软,道:“就算不能日日来,也要隔日来,三日太久了。” 伊华然最见不得齐方岑撒娇,明明比他大四岁,撒起娇来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最重要的是他撒娇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膈应,这人真是……只能说明长一双好看的眼睛十分重要。 伊华然心软道:“那就隔日。” 齐方岑高兴地笑弯了眉眼,在他唇边用力亲了一口。 伊华然也跟着勾起嘴角,“还有一件事,公主身边都是高明月和齐方宇的人,现在无人可用,想向你借调些人。” 齐方岑一怔,随即不可思议地说道:“她向我借调人手?” “不行吗?只要些丫鬟小厮便可,有了自己人,做起事来也方便。” “行行行,太行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齐方岑笑得见牙不见眼,“明儿我就让人过来。” 瞧他这副模样,伊华然顿时起了疑,略微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不会是想扮作小厮,混进公主府吧。” 心思被猜中,齐方岑却没有丝毫心虚,神色坦然地点点头,道:“这样我每日都能见到你。” “你没有自己的事做?大事未成,你怎能拘泥于儿女私情,就不怕你手底下的人造反?” 第396章 “我来公主府,并未只为了你,也有自己的考量。”齐方岑脸上是自信的笑容,道:“华然放心,将来的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 伊华然挑挑眉,试探道:“若我想做皇帝呢?” “那我做皇后。”齐方岑没有丝毫犹豫,“只要华然愿意与我相守,无所谓是皇上,还是皇后。” 伊华然不管将来会如何,至少此时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忍不住吻上齐方岑的唇,齐方岑热情地回应着。呼吸交缠间,他们看着彼此,感受到了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如冰遇到了阳光,慢慢融化,消失不见。 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华然,我爱你!” “我也爱你。” 没想到伊华然会是这般回应,齐方岑在愣怔了一瞬后,回了神,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竟红了眼眶,道:“华然,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伊华然看得一阵心疼,郑重道:“阿岑,我爱你。” 齐方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伊华然替他擦了擦眼泪,认真地配合道:“齐方岑,我爱你!” 齐方岑捧住伊华然的脸,兴奋地吻了上去。心意相通的两人仿佛干柴烈火,很快便又被勾起了情/欲。 齐方岑在他耳边蛊惑道:“华然,我想,再来一次。” 伊华然将他的身子抱紧,“我不想再去烧一次水,太冷了。” “那就不清理。” “纵欲伤身!”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说好相守白头,难不成你想因为不节制,英年早逝?” “一次而已,没什么紧要。” “我说不行就不行,若你再胡闹,就罚一个月不同房。” “那不要了!”齐方岑闻言顿时老实了下来,“华然说得对,我们要调养好身体,这样才能相守到老。” 伊华然轻笑,在额头亲了亲,“快睡吧。” 齐方岑心满意足地应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闭上眼睛。 寅时刚过,齐方岑便睁开了眼睛,就好似定了闹钟似的。他抬头看向伊华然,嘴角扬起微笑,撑起身子,在唇上吻了吻。 伊华然睡觉很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道:“时间到了?” “嗯。”齐方岑在他唇上落下轻吻,“华然好好睡。” “路上小心点。” “好。” 伊华然叮嘱过后,又闭上了眼睛。齐方岑利落地穿好衣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菊园。 第119章 争宠 第二天一早, 伊华然便将暗卫被清理的事告知了黄莺,换来黄莺的一顿调侃。他心虚地捂了捂领口,心想下次一定要叮嘱齐方岑, 不要在他脖子上留下印记,若是被人看去指不定怎么传呢。 下午时分, 伊华然收到齐方岑的传信,便和黄莺一起去了牙行,买走了齐方岑安排的丫鬟和小厮, 其中就包括扮作小厮的齐方岑。 待回到公主府,黄莺便给众人安排了去处,只不过都是最低等的丫鬟和小厮, 若是给他们越级安排,难免会引人生疑。更何况越是这样不起眼的位置, 越能发挥不同寻常的作用。 齐方岑被分配到西院,负责庭院的清扫, 而伊华然所在的菊园则在东院, 一东一西隔得那叫一个远。看着黄莺眼中的得意, 便知她是故意的, 齐方岑心中气闷,不过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小厮,就算气闷也只能受着。 伊华然将两人‘友好’的眼神交流看在眼中,不禁有些好笑, 以前的齐方晴叫齐方岑一口一个‘岑哥哥’,齐方岑也对齐方晴疼宠有加,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可自打黄莺占据了齐方晴的身体, 即便齐方岑不明真相,对她的态度却是急转直下,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天生气场不和。 齐方岑幽怨地看向伊华然,伊华然安抚地笑笑,随即转开视线。这里是黄莺的地盘,不是平阳王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晚膳,黄莺留伊华然一起用膳,吃的是他们特制的火锅,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黄莺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羊肉片,放进特制的料碗,让羊肉裹满黏稠的芝麻酱,放进嘴里嚼了嚼,忍不住感叹道:“还是麻酱做的蘸料最好吃,不接受任何反驳!” 伊华然看了看面前香油做的蘸料,无奈地笑了笑,道:“你是公主,你说什么都对。” 黄莺调侃地看着他,“听你这话,我怎么觉着充满怨气。” 伊华然冲她翻了个白眼,纳闷道:“你跟他有仇?怎么处处跟他对着干?” “当然有仇,而且是深仇大恨!”黄莺又夹了块羊肉放进嘴里,大力地嚼了起来,就好似在嚼齐方岑的肉。 伊华然听她这么说,神情微怔,随即问道:“什么仇?” “夺兄之恨!” 伊华然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笑着说道:“果然是深仇大恨!” “那可不!”黄莺将手边的豆腐皮下进去,道:“明明咱们先认识的,又是比亲兄妹还亲的关系,凭什么他想将你占为己有?若非有和亲这档子事,你哪能住在公主府,他早就想方设法把你拐回平阳王府了。” “你这说的倒是大实话。”伊华然轻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所以我不能让他太顺心,我宣布给他添堵,是我毕生所求。”黄莺拿起公筷,给伊华然夹了些羊肉,接着说道:“况且,人的本性就是贱,太容易得到的,不懂得珍惜。” 第397章 伊华然挑眉,“你就不怕他报复回去,这人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有哥在,我怕什么。”黄莺有恃无恐地说道:“他要是敢,哥能饶得过他?”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这么说你是把他给吃死了?” “我能不能把他吃死,就看他对哥的包容度有多大。说到底,我就是块试金石,若他对哥不够包容,那咱就换一个,世界之大,还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伊华然叹了口气,道:“可我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黄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看向伊华然,神色认真地问道:“哥,你说真的?” 伊华然点点头,道:“真的。以前总觉得爱情离我很远,没承想自己也有陷进去的时候。” “如果他还像前两世一样,只是利用你呢?” 伊华然沉默,搅着料碗里的羊肉,过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那就杀了他吧,为我们之间的纠缠做个了结。” 听出他话里的犹豫,黄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如果到时哥下不了手,就交给我来,保证让他死得没那么痛快。” “我和他之间的事,我必须亲自动手。”伊华然故作轻松地笑笑,“那只是最坏的假设,你要相信我的魅力。” 这么多年的默契,黄莺自然清楚伊华然心中所想,笑着说道:“相信,齐方玖就是很好的证明。” 伊华然转移话题道:“你打杀身边侍女的事,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高明月和齐方宇很快就会做出反应。” 黄莺对此并不担心,“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就算有些暗势力,也在皇上的监控当中,只要皇上不想我去和亲,他们再折腾也没用。” “你突然地转变,肯定会让他们起疑心,定会猜测个中缘由,而我这个来历不明又深受你宠爱的调香师,便首当其冲地成为他们猜疑的对象。”说到这儿,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谁敢动你,我杀谁!” 伊华然无奈地看着她,“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重的戾气,好歹收敛点。” 黄莺极为认真地与他对视,“别的事可以,这事没商量。” 若非如此,在现代她也不会与那两个人渣同归于尽,伊华然是照亮她生命的那束光,谁敢碰,谁就得付出代价。 就在两人在温暖的房间里吃火锅时,齐方岑正在下人房啃又干又硬的饼子就咸菜。他们这些低等的小厮不仅吃得差,住的还是大通铺,十个人一间房,即便是大冬天,依旧能闻到异味。在这里,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洗澡这么奢侈的事了,一个冬天能洗一次就不错了。 三五个小厮聚在一起,小声聊着八卦,“你们猜公主今晚吃的什么?” “公主吃的自然是山珍海味,总不能跟咱们一样,饼子就咸菜吧,这有什么好猜的。” “是火锅。”旺财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道:“没听说过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摇头,道:“没听过,仔细说说。” “就是将所有食材放在一个锅里煮,公主就坐在锅旁边,一边吃一边煮,一边煮一边吃。”旺财对这种吃法也是一知半解,却不妨碍他炫耀。 旺福疑惑道:“这不就是大杂烩吗?公主怎么吃这个?” 旺财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大杂烩,这是公主新发明的一种吃法,瞧你们那一个个没见识的样儿。” “你有见识。你知道这些,还不是因为你表哥在后厨做帮工,在我们这儿嘚瑟什么。” 齐方岑看看手里的饼子咸菜,想象着黄莺吃火锅的场景,心里更气了,三两口把饼子吃完,便戴上帽子出了房门。 旺财瞧着他出去的背影,道:“这人的底细你们知道吗?”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刚来的,谁知道有什么底细?” “看着就不好相处。” 旺福鄙夷地看着他,道:“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怕一个新来的?你个怂货!” 旺财不服气,“我看人很准,这人绝对不是善茬,你最好悠着点。” “你等着瞧,再不好招惹的人,我也能把他训得服服帖帖。” 旺财撇撇嘴,“反正我提醒你了,若是出了事,可别怪我。” 站在房门外的齐方岑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随即转身走了出去,这些人于他而言,就是一群随时都能碾死的蝼蚁,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之所以来公主府,并非全为伊华然,如今的公主府因使团的到来,成了皇权争夺的战场,在这里能掌握局势的走向。 还有一点,就是齐方晴的突然转变,以及她与伊华然的关系,这是他现在最深的疑虑。直觉告诉他,此事事关他的大业,必须要将这件事弄清楚。原本他还想着要怎么进公主府,没想到伊华然竟主动提出让他帮忙,这于他而言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省去了许多麻烦。 齐方岑在公主府转了一圈,又重新回了下人房,刚掀开帘子走进去,就见众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尤其是人群中的旺福。齐方岑无视他们,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刚要坐下,就发现褥子是湿的。这被褥本就单薄,房中的炉子也不旺,若是睡在湿被褥上,第二天定会得风寒。 齐方岑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的脸,道:“这是谁弄的?” 第398章 人群中的旺福直接出了声,“是我弄的,怎么着?” 齐方岑淡淡地说道:“要么想办法给我弄干,要么断一只手,你自己选。” 旺福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兄弟们听到没,他说要断我的手,一个新来的,竟然这么大的口气。” 旺喜出声说道:“新来的,你知不知道公主府的规矩?” “什么规矩?” “新来的要给我们这些老人磕头行礼,兄弟们说是吧?”旺福笑得一脸猥琐。 众人起哄道:“磕头,赶紧磕头!” 齐方岑猛地上前,一巴掌扇在旺喜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格外响亮,震得众人愣在原地。旺喜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嘴巴里满是血腥味,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那血里竟还有两颗牙,可见这一巴掌有多重。 “你敢动手!”旺福率先回过神来,目光凶狠地瞪着齐方岑。 齐方岑冷眼看过去,“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想办法把褥子弄干,要么断你一只手。” 旺福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怒道:“狗娘养的,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一起上!” 房间本就不大,再加上这么多人,就更显得拥挤,尤其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场面就更加混乱,还不等齐方岑动手,就先绊倒两个,被身后过来的人踩得惨叫连连。不过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工夫,便已被齐方岑打倒在地,一个个如虾子般佝偻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命根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齐方岑下脚快准狠,直取他们的命根子,以最快的速度化解这场闹剧,房间里除了他,就只剩旺财还好好的。旺财瞧着躺了一地的人,忍不住夹紧了双腿,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齐方岑走到旺福身边,抬脚踩住了他的手,“你怎么选?” 旺福脸色惨白,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我……我把我的褥子给你。” “我不要你的褥子。”睡他们的褥子,他怕被虱子咬,“想办法给我弄干,今儿我去别处睡,明儿若我的褥子没干,或者脏了,你这只手就别要了。” “是,是。”旺福忙不迭地点头。 齐方岑这么说就是给自己找个不回来住的理由,冷眼扫过众人后,便出了房门。 旺福这才长出一口气,如果他真被打断一只手,受罪不说,还没工钱拿,说不准就会被转卖,那他以后的日子就更惨了。 旺财走了过来,幸灾乐祸道:“我方才怎么说的,一看他就不好惹,你们还不听,这下好了吧。” 旺福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怒视着旺财,道:“我看是你小子故意挑事,让我们找他麻烦,看到我们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 旺财急忙辩解道:“我之前可是提醒你们了,是你们不信,被打了也是你们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在别处吃亏,就想从我身上找回来吧,我告诉你们,我在府里可是有人的。” 旺福恨恨地瞪了旺财一眼,转头看向齐方岑的床铺,心里止不住地懊悔,他怎么就头脑一阵发热,没事找事呢。 “我的牙!”旺喜捂着嘴哀嚎道。 旺财接话道:“你的牙是小事,他们伤的可是命根子,若是有个好歹,那就……啧啧,太惨了!” “旺福,都怪你!若不是你找碴,我们怎么会被打?” “是啊,若我的命根子有个好歹,我一定饶不了你!” 众人听了旺财的话,纷纷开始对旺福的声讨,旺福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齐方岑并未将这场闹剧放在心上,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着菊园的方向走去。他小心地绕过摘星园,躲躲藏藏地走了一炷香的工夫,这才来到菊园门外。 他来到院外的一棵大树旁,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情况,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在大树的掩护下,翻上了院墙,进了菊园。房间里漆黑一片,并未掌灯,说明伊华然还未回来,齐方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熟门熟路地进了卧房。 伊华然吃完火锅,又被黄莺拉着喝茶,茶喝了三盏,黄莺还是不放人,和他东拉西扯。他清楚黄莺在想什么,无奈地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才几点,要是在现代,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再聊会儿,不然打会儿扑克怎么样。我可是花了许多工夫,才做出一副扑克,拿给你瞧瞧。” 伊华然拦住黄莺,道:“你自己打吧,我要回了。” “真是的,果然妹妹比不过情人。”见伊华然坚持要走,黄莺也没多留,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外面冷,这个手炉你拿着。” “嗯,早点睡。” 伊华然穿上斗篷,又戴好兜帽,这才抱着手炉出了房间。 齐方岑等来等去,等到了亥时,还不见伊华然回来,心里开始焦躁起来,忍不住在想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难道他不在公主府的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这么晚还在一起吗? 越是想,心里越乱,齐方岑再也坐不住,起身朝着卧房门走去。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开门声,以及伊华然的说话声,“多烧些热水,我要沐浴。” “是,姑娘。” 之后便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齐方岑就站在卧房门口,焦躁的心却并未安稳下来,而是忍不住在想:他为何这么晚了还要沐浴?是不是做了什么,怕他发现? 第399章 房门被推开,外间的灯光投射进来,一道影子率先映入眼帘,随即便是伊华然。待他一进门,齐方岑便关上房门,紧接着便抱住了他的身子。 齐方岑的力气有些大,伊华然靠向墙面时,发出‘砰’的一声,不待他说话,便被齐方岑急切的吻堵住了嘴巴。 许久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齐方岑靠在伊华然的肩上,出声问道:“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伊华然无奈地解释道:“公主留我说了会儿话。” 齐方岑抬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可知我等了多久,心里有多慌?” 伊华然眉头微蹙,“你不信我?” “你说你们是生死相托的关系,又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让我怎么忍得住不去胡思乱想?” “若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又怎会招你进公主府?”伊华然看着他的眼睛,“我身边从不乏追求者,一旦有人表达爱慕之情,无论以前有多亲近,我都会敬而远之,因为我有做人的底线,无法给人承诺,便不会与人纠缠。你与我在一起这么久,还不了解我?” “华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齐方晴到底怎么回事?” 伊华然沉默,他和黄莺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如果只是他自己,在确定爱上齐方岑时,他便已经坦白了,可现在不行。 “我和公主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 “还是不能告诉我吗?”齐方岑眼中是难以掩藏的失望。 伊华然心里一揪,“阿岑,我可以保证,她不是你的敌人,无论是情感,还是事业,你根本无须担忧。” 齐方岑移开视线,敛起眼底的情绪,抱着伊华然的手臂又紧了紧,轻声说道:“华然,别离开我,我受不住的。” 伊华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不会离开。” “明年正月十五宜嫁娶,我们在那时大婚吧。” “王妃那边不好交代吧。”伊华然还记得上次柳如珺的刻意刁难。 “只要你点头,其他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必操心。”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正月怕是不行,和亲的人选应该定不下来,我还不能离开公主府。” 齐方岑抬头看向他,“是否和亲的事定下来,你便不用再待在公主府了?”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我担心慎嫔和齐方宇狗急跳墙,用腌臜的手段逼迫公主和亲。” “好,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和亲人选尽快定下来。” 伊华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出声提醒道:“阿岑,你要切记一点,不要感情用事,要知道你所做的事,关乎太多人的性命。”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伊华然没再纠缠,转移话题道:“你刚进府,就这般大大咧咧地玩消失,不怕惹人怀疑吗?” “他们把我的床榻弄湿了,我便借着这个由头出来了。” 伊华然有些好奇,“为何弄湿你的床榻,你得罪他们了?” “打压新人的把戏。”齐方岑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伊华然并不担心齐方岑会受欺负,反而为那些欺负他的人担心,“这里到底不是平阳王府,教训一下便可,不要闹得太大。” “你就不担心我受欺负?”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你是谁?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运筹帷幄的平阳王世子,能被他们欺负?” “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凤眼中的阴霾消失不见,齐方岑满含期待地看着他,就像是求夸奖的狗狗。 “那是自然。不止厉害,还英俊潇洒,英武不凡,在我心里没人比得过你。”能让他开心,伊华然不介意多夸几句。 “真的?”齐方岑被夸得飘飘然,那双好看的凤眼亮晶晶的,若是有条尾巴,他能翘上天。 伊华然忍着笑意,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齐方岑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又委屈了起来,控诉道:“华然,我晚膳只吃了一个硬邦邦的饼子,还有齁死人的咸菜。” 伊华然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道:“方才还夸你,怎的如今又撒起娇了?哪还有半分英武的模样。” “那是在外人面前,在你这里,我只想做齐方岑。” “好。”伊华然拍了拍他的背,道:“松开,我让人给你做些吃的过来。” “听说你们吃的火锅?”提起这个,齐方岑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火锅是美食,却极容易沾染上味道,所以才让人备水,去去身上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齐方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道:“我也想吃,怎么办?” “这深更半夜的,怕是吃不了。改日吧,我亲自做给你吃。” “这是你说的,我可记心里了。” “嗯。快松开,趁她们在烧水,让她们做些吃的过来,过会儿她们也该睡了。” “我想……”齐方岑靠近伊华然,漂亮的凤眸盯着他的唇,“吃你。” “夏……”伊华然的话被齐方岑的吻堵了回去。 耳鬓厮磨的结果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只是春巧和夏巧还没睡,为了不被发现,两人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一次过后,齐方岑还不罢休,奈何门外传来春巧的声音。 第400章 “姑娘,水烧好了。” “让人把浴桶放在外间便可。” “是,姑娘。” 话音落下,便听到一阵开门声,紧接着便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木桶撞在浴桶上的声音,以及‘哗啦、哗啦’水声,各种声音在这般寂静的夜里不绝于耳,掩盖了其他的声音,里面的人激烈纠缠,外间的人竟毫无所觉。 眼看着浴桶里的水灌满了,春巧再次出声说道:“姑娘,水已经备好了。” “给我拿一套换洗的衣服放在旁边,你们回房歇息便可,浴桶明日再收。”伊华然气息有些不稳,已是极力在克制,只是外间的人并未听出异常。 “是,姑娘。” 伊华然从不让她们守夜,所以她们没有丝毫怀疑,将换洗的衣服放好,又跟伊华然说了一声,便退出了正房,回下人房歇息。 伊华然抱着齐方岑出了卧房,径直迈进浴桶。‘哗啦、哗啦’,水声再起,溅得地面到处都是水,一直蔓延到卧房门口。‘咯吱、咯吱’,浴桶似乎难以承受这种力道,仿佛下一秒便会解体,好在这是冬日,水凉得快,否则十有八九得报废。 齐方岑趴在伊华然身上,浑身酸软无力,却餍足无比,很快便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120章 你争我斗 第二日一早, 伊华然率先醒来,看着微亮的天色,在齐方岑的唇边落下轻吻, 柔声叫道:“阿岑,该起了。” 昨夜两人太放纵, 齐方岑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压根不想起身。他抱住伊华然的身子,在他胸前蹭了蹭, 道:“累,不想起。” 伊华然拢了拢他的头发,内疚道:“昨日确实放纵了些。不想起, 那便再睡会儿。” “嗯。”齐方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伊华然喜欢清静, 除了春巧和夏巧,没人会来菊园, 而春巧和夏巧年纪小, 单纯好糊弄, 伊华然倒也不怕她们撞见。 睡到辰时末, 也不见伊华然起身,春巧有些纳闷,便来到卧房门前仔细听了听,并未听到动静。 春巧看向夏巧, 疑惑道:“姑娘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起了,今儿怎么迟了?” 夏巧猜测道:“许是昨晚睡得太晚,姑娘想多睡会儿, 索性也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姑娘了。” 春巧一想也是, 便和夏巧去了偏房,只等着伊华然叫人,她们好进去伺候。外面实在太冷,若非必要,谁也不想在外面待着。 伊华然其实已经醒了,只是齐方岑还在睡,便一直在床上躺着,不过时辰确实不早了,未免出现意外,还是决定将齐方岑叫醒。伊华然低头吻上他的唇,齐方岑几乎是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配合地回吻着。吻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而齐方岑已经彻底醒了。 “早安。”伊华然微笑地看着他。 “早安。”因为刚醒的缘故,齐方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过丝毫不影响他愉悦的心情。 伊华然伸手摸向他的腰,“身子可松快些?” “累。”齐方岑抱住伊华然的身子,“想赖在你这儿,不想走。” 伊华然无奈地轻哄:“你昨日刚来公主府,总要做做样子,若是引起旁人怀疑,得不偿失。” “那华然去跟齐方晴说,把我调到这边清扫。”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她怕是不肯。之前你毁了我们的计划,她至今还在生气,待她气消了,我再去跟她说。” “她都要把你拐走了,我怎能不拦着?她气就让她气去,这事我来想办法。”齐方岑仿佛燃起了斗志,方才还懒洋洋地不想起,这会儿便已经坐起了身。 伊华然见状无奈道:“你再躺会儿,我先起身把人支走。” “好。”齐方岑又坐了回去。 伊华然穿好衣服,便出了卧房,春巧和夏巧听到动静,急忙过来侍候,“姑娘,您起了。” 伊华然吩咐道:“我饿了,你们去小厨房做些吃的。” “奴婢去,让春巧帮姑娘梳洗。” “饿得狠了,你们一起去吧,待早饭做得差不多了,再过来伺候我梳洗便可。” “好,听姑娘的。”春巧和夏巧不疑有他,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这才回了卧房,帮着齐方岑起了身,由他做掩护,偷偷溜出了菊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伊华然再见他时,已经成了菊园附近的洒扫,看向他时眼中难掩得意,看得伊华然一阵好笑,堂堂世子竟为了这样的小事而得意,若被外人知晓,不知该作何反应。 黄莺得知此事后,故意在齐方岑负责洒扫的院子前走了一遭,各种嫌弃,各种找茬,除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外,就是让齐方岑扫了一遍又一遍。齐方岑气得咬牙切齿,握着扫把的手恨不能将扫把折断,伊华然见势不妙,急忙现身解围,否则两人非打起来不可。 当天晚上,黄莺梳洗完正要上床睡觉,就听一阵‘嘶嘶嘶’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竟发现一条菜花蛇从她的锦被里爬出来。黄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将那条蛇提溜了出来,叫来柳絮,将菜花蛇递了过去,吩咐她明日早上做蛇羹。柳絮被吓得脸色煞白,却还是接了过去,死死地攥着蛇颤颤巍巍地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黄莺便命人在院子里撒了黄豆、绿豆和红豆,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然后让齐方岑过来一粒一粒地捡,什么豆放什么框子里,不能漏也不能混,否则就领二十大板。齐方岑哪能不知道这是她的报复,恨恨地蹲下身捡豆子,直捡的腰酸背痛腿抽筋。伊华然实在看不下去,便又出来解围,这才让黄莺暂时鸣锣收兵。 第401章 日子就在两人你争我斗中度过,转眼便到了举办寿宴的日子,这几日齐方岑每夜都在伊华然房中就寝,不过那日太放纵,伊华然怕他损了身子,任由他再怎么蛊惑,一直未再行房事。而齐方岑与黄莺争斗,每每都会因身份吃亏,白日累得够呛,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歇了心思。 这几日过得很平静,无论是高明月和齐方宇那边,还是齐方玖与魏元正那边,都未出手搞什么动作。不过,伊华然并未因此放松警惕,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们十有八九会在寿宴上做手脚。 寿宴设在城南的狩猎场,出城后要行半日才能到,五品以上官员皆能参加寿宴,每家可携带两名家眷,丫鬟小厮最多带十人。因为寿宴要持续三日,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到狩猎场。 伊华然不放心,便作为黄莺的贴身丫鬟,跟着她一起前往狩猎场,除他之外,还有三名丫鬟、两名粗使婆子和四个小厮,以及十名侍卫。自红枫和红樱被打死后,柳絮被提拔成一等丫鬟,与杨棉一起顶替了她们的位置,而齐方岑则混迹在小厮当中。 “哎哟,也不知怎的,昨儿睡觉竟落了枕,脖子实在不舒服。黄莺,过来帮本宫捏捏。”黄莺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对对对,就是这儿,用点力。” “舒服,太舒服了!黄莺,你这按摩的手艺不错。” 跟在马车旁边的齐方岑听得一阵气闷,恨不能上车将黄莺从伊华然身边拉走,可碍于身份,只能自己生闷气。 因为参加寿宴的官员很多,都想尽早到达目的地,路上难得的堵了车,本就需要半日的路程,生生拖到了天黑才到。 这一路上,黄莺不是让伊华然揉肩,就是让他捶腿,而事实却是他们在下棋,那些不过是黄莺为了气齐方岑,故意编出来的。伊华然几次阻拦,黄莺皆熟视无睹,依旧故我地气着齐方岑。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在马车上,只能无奈苦笑。 午时,车队停了下来,伊华然也找了机会下车,在小厮中找到齐方岑,淡淡地说道:“你随我过来,公主有事吩咐。” 齐方岑压下心里的气闷,躬身说道:“是。” 伊华然带着齐方岑走到一旁,确定四周的人听不到两人的对话时,方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只是在车上下棋,什么都没做,她就是在故意气你。” “真的?”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的眼睛。 “千真万确。”伊华然坦然地与他对视,眼中尽是无奈,“我拦过几次,可她就跟你杠上了,压根不听我说什么。” 齐方岑信了伊华然的话,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道:“她这么欺负我,华然打算如何补偿我?” 伊华然哄道:“你说怎么补偿,只要不过分,我便都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记下了。”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不由松了口气,道:“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那晚上我们怎么睡?”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在外面,人多眼杂,自然是各睡各的。” “若她让你留在她帐内,你会如何?” “不会……”说到这儿,伊华然皱起了眉头,道:“这还真是个麻烦。我如今是女子的身份,若不在她帐内,便只能去丫鬟所在的帐子。这样一想,留在她帐内更方便些,至少不必担心被识破身份。” 齐方岑清楚伊华然说得有理,可一想到伊华然要在黄莺帐内休息,心里就忍不住地发酸。 “况且,我此来就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伊华然见齐方岑变了脸色,急忙安抚道:“阿岑,你要相信我,我们之间……” “你在,我也要在。”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 “你是小厮,怎能在公主帐子里?”伊华然清楚他心里怎么想的,“你放心,我不与她独处,会多留一个丫鬟在帐子里伺候。” 听到这儿,齐方岑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心里却依旧不舒服。 伊华然轻声哄道:“你再忍忍,和亲的事一旦定下,我便立即回去,与你商议大婚的事。” 齐方岑低垂的眸子闪了闪,再抬眸时已经恢复平静,“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成,只要不过分,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伊华然虽然爽快地应下,却依旧给自己留了余地。 “好,那就这么定了。”齐方岑终于松了口。 伊华然长出一口气,“走吧,时间久了,难免会引人怀疑。” 两人说完话便往回走,黄莺这时也下了马车,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公主。” 听到有人叫她,黄莺转头看过去,走过来的是主仆三人,为首的少女穿着粉红色衣裙,外套鹅黄色披风,长相清丽动人,气质温婉和煦,一瞧就不是普通人。 黄莺自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那些世家小姐的邀约也都以各种借口婉拒了,就是怕无法对号入座,对这个林雪樱实在是陌生。 伊华然也不认识,急忙小声问齐方岑,“她是谁?” 因着林美婷的关系,护国公府与禹王府来往甚密,而齐方晴与林美婷又素来交好,所以齐方晴与护国公府也经常走动,不了解内情的齐方岑自然不会想到黄莺不认得林雪樱,只认为是伊华然不认得,故而小声答道:“是国公府二房的五小姐林雪樱。” 第402章 伊华然点点头,先一步走到黄莺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她是国公府二房的五小姐林雪樱,禹王妃林美婷的堂妹。” 齐方岑将伊华然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漂亮的凤眸闪了闪,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眼前的齐方晴不是原本的齐方晴’。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他自己先愣住了,随即联想黄莺最近的所作所为,似乎都说得通了。 如果她不是齐方晴,又会是谁?真正的齐方晴去哪儿了?伊华然在其中充当着怎样的角色?许多难解的问题便接踵而至。 林雪樱来到近前,行礼道:“雪樱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 在听到伊华然的提醒后,黄莺便在脑海中搜寻有关林雪樱的剧情,发现这个林雪樱与她的关系并不亲近,也就放心下来。她神情冷淡地看过去,径直问道:“五小姐过来所为何事?” “雪樱见公主的马车在前,便过来拜见,并无其他事,若有叨扰,还请公主见谅。” “无妨。” 黄莺瞧着林雪樱,心里却在思量着她话中的真实性,这路上停着这么多车,因着高明月与齐方宇的关系,无人过来打招呼,唯独她来了。就算林美婷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齐方宇出事后,护国公也曾出面求过情,可自从被齐璟训斥后,便没再有过动作,更不曾去找过她,唯恐牵连到国公府,如今却找了过来,她不相信只是过来打招呼。 “听闻公主最近收了个调香师,调出的香一绝,不知雪樱是否有机会见识一下。” 黄莺闻言不禁暗自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竟是冲着伊华然来的,道:“不成。” 林雪樱一怔,似是没想到黄莺竟一口回绝,随即问道:“雪樱能否问一问缘由?” 黄莺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以前如何,本宫不管,以后只能是本宫的专属调香师,做出的香唯有独一无二,才能配得上本宫的身份。” 一旁的伊华然在心里给黄莺竖起大拇指,这样的回答就很齐方晴,十分符合她的性子。 林雪樱的脸色僵了僵,随即解释道:“雪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识一下,若不方便,公主便当雪樱不曾说过。” “没有就好。”黄莺转头看向柳絮,道:“去瞧瞧饭菜准备好了没。” “是,公主。”柳絮领命转身走了出。 黄莺见林雪樱没有要走的意思,淡淡地开口道:“还有事?” 林雪樱闻言神色一滞,随即福了福身,道:“雪樱告退。” 看着林雪樱离开的背影,伊华然在黄莺耳边小声说道:“她明显有话未说。” “嗯。”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多半与东陵有关。” “为何不留下,让她把话说出来?”伊华然不解。 “众目睽睽之下,许是突然有了顾虑。放心,她若是想说,还会找机会过来。” 伊华然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正巧看上他审视的眼神,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齐方岑察觉到他的目光,审视的眼神消失,就好似方才只是他眼花一样。 “方才你们都说了什么?” 黄莺的声音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他转头看过去,嘴角含笑,嘴上却说道:“说什么你还不清楚?” 黄莺瞥了齐方岑一眼,故意往伊华然身边靠了靠,挡住他的视线,从他的角度看,两人的身影是交叠在一起的。齐方岑心中恼怒,刚打算从一边瞧瞧,就看到伊华然走了出去,朝着准备饭食的丫鬟走去。 齐方岑走上前,出声说道:“启禀公主,奴才有事禀告。” 黄莺瞧了瞧伊华然的背影,心中得意,道:“有何事?” 齐方岑躬身说道:“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为何?”黄莺淡淡地看着他。 “公主!”齐方岑压低声音,声音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黄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施舍般地说道:“那就走吧。”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跟在黄莺身后走了出去,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齐方岑啊齐方岑,你何必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齐方岑恢复平静时,黄莺也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道:“你想说什么?” 齐方岑紧盯着黄莺的眼睛,径直问道:“你到底是谁?” 黄莺心中暗生警惕,面上却不显,道:“你就是想说这个?” “你不是她!”齐方岑直接揭破真相。 “我不是她,还能是谁?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吗?还是说想找个借口让他远离我?” 齐方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径直问道:“那边车旁的女子是谁?” 黄莺转头瞥了一眼,终于明白齐方岑为何会怀疑她,道:“年长的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年轻的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齐方岑眉头微蹙,没想到她竟认得。 黄莺能认得,是因为上次去浮香阁正巧碰上,没想到今日又遇上,还被齐方岑点了名,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你是在嫉妒他对我好吧。”黄莺得意地看着他,“嫉妒没用,就算你再处心积虑地挑拨我们的关系,他依旧会宠着我,说不准还会因为你的挑拨而远离你。” 黄莺轻易挑起齐方岑心里的怒意,不过很快便将怒气压了下去,她说得没错,不能让嫉妒冲昏头脑,他越是挑拨,越是落了下成,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和亲的人选定下来,将伊华然接回王府,筹备大婚。 第403章 “他宠你,最多是把你当成妹妹,而我才是将与他共度余生的人。”齐方岑说完,躬身行礼,随即走了出去。 黄莺挑挑眉,刚才他分明已经生了气,不过转瞬间便恢复平静,看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果然将来能当帝王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但愿他对伊华然的感情是真的,否则就算搭上这条命,也要毁了他。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伊华然看在眼里,有些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待吃完午饭,他跟着黄莺上了马车,便径直问了出来。 “他怀疑我。”黄莺将之前两人的对话如实地说了一遍。 “这确实是个隐患。”伊华然皱紧了眉头,“现在还好说,待到了殿上,怕是不好糊弄。” 黄莺安慰道:“别担心,上次宫宴我也认识了不少人,恰巧林雪樱没去,这才不认得。” 伊华然怔了怔,他都忘了还有这码事,道:“若再遇到不认识的人,便等他们开口,他们多半会自报家门。”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黄莺将棋盘拿出来,“这局棋还没下完,接着来。” 伊华然点点头,将棋盒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黄莺低头看着棋局,随即拿起一枚黑子,“你是否想过将我们的来历告诉他?” 伊华然抬头看过去,“若只是我自己,说了也无妨。” “其实你不必顾及我,就算他知道了,也拿不出证据。”黄莺思岑好后,将黑子落下。 “就算不说,以他的聪明,终有一日他会想明白。” “不说也好。”黄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演技太好,万一你再被他骗了,至少不会连底裤都不剩。”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注意言辞!” “在你面前,我还要装淑女,那多累啊。”黄莺撇撇嘴,催促道:“该你下了。” 伊华然将视线转移到棋盘上,思索了一会儿后,落下了白子,“今儿晚上我在你帐子里睡。” 黄莺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顾虑,笑着说道:“那个醋坛子知不知道这事?” 听她称呼齐方岑,伊华然忍不住勾唇一笑,道:“我提前跟他打好了招呼。” 黄莺好奇地看着他,“那可真稀奇,他怎么能容忍你在我帐子里睡的?” “以两个条件为代价。”伊华然苦笑着说道。 “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黄莺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八卦地问道:“他都提了什么条件?” “没说。”伊华然深吸一口气,也落下一子,“我说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答应,他这才善罢甘休。” 黄莺抬头看向伊华然,“你就没发现,在这段感情里,明面上是你在主导,其实真正的主导权在他手里。” 伊华然怔了怔,仔细回想两人的相处模式,明面上是齐方岑在迁就他,事实上是他一直在妥协,就和三个月前没什么区别。他拿着棋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随即又松开,苦笑着说道:“这大约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黄莺握住伊华然的手,靠近他小声说道:“哥,千万不能被他pua,这会让你逐渐失去自我。”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我没那么蠢。” “哥,他若是敢伤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说这个。”伊华然转移话题道:“该你下了。” 黄莺松了手,瞧了一眼棋局,便落下了棋子。 伊华然看了看棋局,又抬头看向黄莺,道:“你确定要下这儿?” 黄莺闻言仔细看了看,“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我认输。” 伊华然将棋子放回棋盒,道:“你棋品何时这么好了?” “我棋品向来很好。” “呵呵。”伊华然没好气地笑了两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一下棋就耍赖,不是悔棋,就是偷棋,这叫棋品好?” 糗事被爆出,黄莺丝毫不觉得尴尬,道:“往事不堪回首,我从良了。” “好好用词,这般不顾形象,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是堂堂公主,嫁人作甚,我要养上七八九十个面首,最好是环肥燕瘦,随我挑选。”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你真这么想?” 黄莺挑了挑眉,道:“有何不可?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三妻四妾,我们女人就不能养几个小白脸了?” “打住,我可没三妻四妾,你别冲我来。” “像你这种男人太少了。”黄莺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你在现代,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我怎么就没对你动心呢?” “感情的事很玄妙。就好似我,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如今不也陷进去了吗?说不准哪日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就会以哪种方式出现。” “爱情这种东西太麻烦,命中注定还是算了吧,我只想养几个面首,寂寞了就陪他们玩玩爱情游戏,腻烦了就出去转转,只要我不付出真心,就永远不会受伤。” “我以前也向往自由,如今还不是被困在一个人身边。” “那是你……”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说起来,你那个主人格绝对是个极品恋爱脑,因为爱情被害死两世,这一世再见面居然不直接杀了他,还看着你跟他谈恋爱。啧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第404章 听她这么说,伊华然沉默了。 “哥,你的恋爱脑绝对是继承了他的。” 第121章 妖女 车队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 一直到临近傍晚才到达目的地。留小厮和侍卫搭建帐篷,伊华然陪着黄莺在附近转了转,只是寒风瑟瑟, 实在是冷得很,她们很快便又回到了车上。 “这大冬天的, 皇上为何要在狩猎场举办寿宴?”伊华然对此十分不解。 黄莺抱着炉子取暖,小声嘀咕道:“我哪儿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 “冬日的狩猎场有猎物吗?”伊华然给两人分别倒了杯热茶,一口茶喝进去, 凉透的身子顿时暖了起来。 “他可是皇帝,一声令下,什么猎物没有。” 伊华然很快便明白了黄莺的意思, “你是说皇上让人寻来猎物,再放到狩猎场, 供众人狩猎?” 黄莺点点头,“这猎物是什么还两说呢。史书上不是有很多猎人的记载吗?” 伊华然眉头微蹙, “不能吧, 这可是庆祝寿辰, 怎能沾血?” “血是什么颜色?”黄莺自问自答:“红色。红色在我们的历史文化中代表的可是喜庆和吉利。” 伊华然听她这么说, 不禁有些疑惑,“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黄莺摇摇头,“这倒没有,这不是话赶话, 赶到这儿了嘛。”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帐篷终于搭建好,柳絮过来回禀道:“公主, 您可以入帐了。” 黄莺起身,和伊华然一起下了马车, 进了旁边的营帐。营帐很大,里面不仅有桌椅,还有床,椅子上铺着兽皮,床上铺着锦被。帐子里还燃着好几个炉子。 “去准备晚膳,本宫饿了。” “是,公主。”柳絮刚喘了口气,又被支了出去。 伊华然脱掉身上的斗篷,在矮桌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具,开始泡茶,冬天怎能少得了热茶。 黄莺则坐在了他对面,“你说咱们在这儿有热茶有点心,而他只能喝西北风,此时的心情应该会很美妙吧。”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他的身份,小心以后他给你穿小鞋。” “若他对你是真心,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若他对你不是真心,该担心小命的是他不是我。”黄莺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桌上的香炉,“说来说去,我都没什么好怕的。” 看着香炉里升起的渺渺白烟,伊华然不禁有些失神,不过很快便回了神,“你给我收敛点,我可不想在你们中间受夹板气。” “他敢给你气受,那你就踹了他,咱们离开京都,逍遥快活,岂不美哉。”说起这个,黄莺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你方才还说养几个面首,若是没了这公主的身份,你要如何养?” “没有公主的身份,但我有钱啊。只要有钱,大把的男人送上门来。还有武侠小说里所写的江湖。”黄莺兴致盎然地看着他,道:“我也想去闯荡一番,瞧瞧是否如小说里写得一般,什么武功秘籍、神兵利刃,还有机关术数,那该是多精彩的世界啊!” “来这儿三年多了,我还从未踏足过江湖,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向往。”伊华然突然想起初回京都时,在福满楼见过的那个女子,是什么门派的弟子来着。 “是吧。咱们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印象里有多少夫妻,婚前蜜里调油,婚后反目成仇,恨不得对方去死的。与其将时间浪费在爱情上,还不如让自己的日子过得精彩。”黄莺靠近伊华然,压低声音说道:“趁现在他对你放松了警惕,咱们不如按原计划进行,来个金蝉脱壳。” “从喜欢到爱是质的改变,哪能说放弃就放弃。若你不喜这里的束缚,我便想办法助你离开,过你想要的生活。若以后我想离开了,再想办法通知你,到时你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算了,就知道是这样。”黄莺无奈地叹了口气,“上辈子没能救你,一直是我心里过不去的坎儿,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伊华然明白她说的上辈子是指现代,沉吟片刻,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将来在朝堂,他将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无法制衡他。可在江湖不同,朝廷不插手江湖事,只要你经营的势力足够庞大,便可以制衡他。或者经商,成为富可敌国的女商人,做我的后台,给我撑腰,无论将来我是走还是留,都要轻易得多。” 黄莺撇撇嘴,不满道:“你可真会给我找活干。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我还是不打算离开,经商和参与江湖事,我都可以在幕后掌控,还有公主这层身份做掩护,要比我白手起家容易得多。” “你不是向往江湖人的生活吗?” “我是想和你一起闯荡江湖。你都不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公主,国公府五小姐求见。”门外传来杨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伊华然急忙将面前的茶喝完,又仔细用帕子擦干净里面的茶水,将茶杯扣好,随即站到了黄莺身后,充当起贴身丫鬟。 黄莺见状扬声说道:“请五小姐进来吧。” 厚重的帐帘被掀开,林雪樱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雪樱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黄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笑着说道:“坐吧。” “谢公主。”林雪樱起身,在她所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第405章 伊华然翻起一个茶杯,给林雪樱倒了杯茶,“小姐请用茶。” “多谢。”林雪樱客气了一句。 黄莺开门见山地问道:“五小姐过来所为何事?” “雪樱来见公主确实有事。”林雪樱咬着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黄莺见状有了几分兴趣,道:“五小姐有事直说便可。” 林雪樱抬眸看了一眼伊华然,为难道:“公主能否屏退左右,雪樱有话要与公主单独说。” “他是本宫的心腹,五小姐有话直说便可,就当他不存在。”黄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雪樱微微蹙了蹙眉,明显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多说。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见黄莺不为所动,出声说道:“前几日婷姐姐送来书信,说了三皇子与她在东陵的苦楚。” 说到这儿,林雪樱停了下来,本以为黄莺会接话,可黄莺只垂眸喝茶,好似没听到一般。世人皆知齐方晴与齐方宇兄妹感情很好,可如今她听到齐方宇的消息竟无动于衷,好似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这反常的反应让林雪樱心生疑惑。 “公主就不担心三皇子的安危吗?” 黄莺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皇兄做了错事,才被父皇惩罚,送去东陵修身养性,那里的日子不好过,本宫怎能不清楚。不过那是惩罚,不好过才是正常,待父皇消了气,自然会将皇兄接回来,本宫为何担忧?” 林雪樱闻言怔了怔,随即问道:“公主的意思是皇上有接回三皇子的意思?” 黄莺眉头微蹙,道:“这是本宫的猜想,并非父皇的意思,五小姐说话要三思,以免被人听去,惹来麻烦。” 林雪樱心里一紧,急忙说道:“多谢公主提点,雪樱以后定三思而行。只是……三皇子从未受过苦楚,在东陵却要紧衣缩食,甚至是饥寒交迫,实在让人不忍。公主与三皇子是亲兄妹,感情素来深厚,想必也不愿三皇子受苦,若公主有办法救三皇子,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黄莺轻笑一声,道:“五小姐来此,可是护国公的授意?” 林雪樱下意识地抬眸,对上黄莺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知为何心生畏惧,本能地移开视线,道:“公主与三皇子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主若没了三皇子作为依仗,以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五小姐可知在与谁说话,又是否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黄莺的语气十分平缓,让人听不出喜怒,可说出的话却让林雪樱心里心惊胆战,急忙跪了下来,辩解道:“雪樱是为公主好,才一时措辞不当,还请公主恕罪。” “本宫只想知道国公府那么多人,为何单单派你来做说客。”黄莺对此比较感兴趣。 林雪樱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裙,道:“是雪樱自告奋勇。” “是吗?”黄莺眼中的兴味更浓,“你与皇兄有何关系?” 此话一出,伊华然和林雪樱齐齐看向黄莺,伊华然的眼神中是赞赏,而林雪樱眼中是不敢置信。 一看林雪樱的表情,黄莺便知自己猜对了,继续问道:“是皇兄许了五小姐什么承诺?还是五小姐对皇兄情根深种?” 林雪樱脸上闪过慌乱,又强自镇定下来,道:“公主,国公府家教森严,尤其是对女儿家,若公主此话被家中长辈听了去,雪樱怕是只有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还请公主慎言。” “家教森严。”黄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若真是家教森严,国公府过来游说的便不该是五小姐。” 林雪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雪樱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黄莺嗤笑一声,道:“既如此,五小姐便请回吧。” 林雪樱一怔,没想到黄莺会下逐客令,“公主,三皇子……” “五小姐。”黄莺打断林雪樱的话,眼神淡漠地看着她,道:“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没听过,便去问问护国公,他应该有耐心给五小姐解惑。本宫乏了,送五小姐出去。” 伊华然走到林雪樱身边,躬身说道:“五小姐请。” 林雪樱脸色很难看,却不敢再说,起身行礼,“雪樱告退。” 黄莺没再搭理她,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林雪樱转身走向门口,伊华然紧随其后,快走一步掀开厚重的帐帘,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伊华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依旧面带着微笑,只待林雪樱出去,便立刻回转。 只是当他转身时,被林雪樱出声叫住,“等等。” 伊华然不情不愿地转过身,面上却十分恭敬,道:“林小姐有何吩咐?” 林雪樱定定地看着他,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伊华然暗自挑了挑眉,“那林小姐稍候,我去请示公主。” 林雪樱眉头微蹙,“好,我等你。” 伊华然转身进了营帐,看向黄莺请示道:“公主,林小姐说寻奴婢有事,奴婢可要过去?” “去吧。”黄莺很爽快地应下,她也想知道这个林雪樱还想打什么主意。 伊华然拿起斗篷穿好,这才出了营帐。林雪樱见他出来,当即朝前走了出去,伊华然刚要抬脚跟上,眼角余光扫到了站在阴影里的齐方岑,天色暗了下来,有些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伊华然也没逗留,紧跟着走了出去。 第406章 走出营帐所在范围,林雪樱并未停下,继续往前走,方向是不远处的小树林。伊华然心生警惕,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自是不怕林雪樱,却不排除里面还埋伏着其他人。略一思量,他还是跟了上去,就算他打不过,身上那么多药,也够支撑一段时间。齐方岑看着他过来,以他的性子定然会跟着,以他们俩的身手,即便打不过,也定能跑得了。 待走进小树林,林雪樱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也随之顿住脚步,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林小姐叫我来所为何事?” “你就是新进公主府的调香师吧。”林雪樱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语气中不掩轻视,与在黄莺面前的谦卑形成鲜明对比。 “是。林小姐有何指教?”伊华然深知自己的身高在女子中尤为显眼,只要知晓这一特征,他伪装的身份就不难猜,所以没有隐瞒的打算。 “就是你在公主面前进的谗言,让公主与其母妃和皇兄反目的?”林雪樱眼神锐利,一副质问的口吻。 伊华然淡淡地看着她,“林小姐是以何种身份来质问我?” 不待林雪樱开口,她身边的丫鬟率先出声呵斥道:“放肆!你一个小小奴婢,竟敢用如此口吻与我家小姐说话。” “我是良民,并非奴籍,与你不同。”与丫鬟的疾言厉色不同,伊华然神色淡淡,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 丫鬟被他的眼神刺激,上前一步扬起了手,‘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那丫鬟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伊华然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语气平缓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巴掌是你自找的。”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伊华然这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就相当于打了林雪樱的脸面,她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怒道:“你不会以为仗着公主宠幸,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得公主宠幸,是我三生有幸,我自然也要为公主着想,这叫投桃报李。林小姐若是不懂,可以回去请教国公爷,想必国公爷有耐心为林小姐解惑。” 伊华然这话与之前黄莺说得差不多,都是在讽刺林雪樱。只是黄莺的身份是公主,林雪樱在公主面前,自然不敢造次,只能听之任之。而他只是个小小的民女,这般说她就是冒犯,她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放肆!” 林雪樱也扬起了手,在她想来,就算伊华然再受黄莺宠爱,也不敢打她这个国公府的小姐,只能受着。只可惜她想错了,伊华然虽然没打她,却也没让她得逞,轻易便攥住了她的手腕。伊华然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林小姐,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你对我动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伊华然一边说,一边拿着帕子擦手。 丫鬟急忙上前,扶住了林雪樱的身子,关切道:“小姐,您没事吧。” 林雪樱的脸色如调色盘一般变来变去,怒道:“你果然不是个安分的小贱人!” “我安不安分,与林小姐应该没什么妨碍吧,还是说正如公主所说,林小姐与自己的姐夫……啧啧,还真是家教森严。”伊华然语气中鄙夷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放肆!”被人戳中心思的林雪樱恼羞成怒,道:“你在我们面前如蝼蚁一般,即便有了靠山,也改变不了你是蝼蚁的事实,想要碾死你,不会多费多少工夫。” 伊华然不以为意地笑笑,“林小姐这是被我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你胡言乱语!”林雪樱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嘴皮子哪比得上伊华然,只气得自己脸色铁青,却说不出骂人的话。 “看在林小姐与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有一个忠告送给林小姐。男子的话不可信,尤其是将权势看得很重的男子,女子在他们眼中就是争权夺势的棋子,没了利用价值,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今日舍弃了别人,明日便能舍弃你,别以为自己是例外。”伊华然福了福身,接着说道:“言尽于此,民女告退。” 这个林雪樱就是被齐方宇利用的恋爱脑,从她这里套不出话,再留下也没了意义,伊华然转身就走。 “你站住!”林雪樱大声说道:“你蛊惑公主,与母妃、兄长离心,你就是个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伊华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林雪樱,“若让林小姐去和亲,林小姐去吗?” 林雪樱闻言一怔,随即说道:“东魏亲王求娶的是公主,与我有何关系。” “若皇上封林小姐为公主,送去和亲,林小姐可愿意?” 林雪樱皱紧眉头,“这怎么可能?你休要胡说八道。” 伊华然直视林雪樱的眼睛,“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林雪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随即深吸一口气,道:“身为齐国儿女,若能为国家出一份力,我自然愿意。” “好。回去我便将林小姐的意思传达给公主,让公主去向皇上请旨,让林小姐去和亲。”伊华然说完转身就走。 “不行!”林雪樱下意识地拒绝。 伊华然转身,讥诮地看过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林小姐不愿去和亲,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绑架公主,牺牲别人成全自己。林小姐这副自私自利又虚伪的嘴脸,还真是令人作呕,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佩服佩服!” 第407章 林雪樱的脸色涨得通红,伊华然话里不见一个脏字,却骂得极狠,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林小姐,等着去和亲吧。”伊华然转身走了出去,不再搭理林雪樱。 林雪樱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惊慌,“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说什么,什么就能成真?” 丫鬟应和道:“小姐,她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小丑,您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林雪樱的心安定了些许,愤恨道:“三皇子说得没错,这贱人就是祸害,就该除了。” 丫鬟提醒道:“小姐,我们回吧,再过一会儿,天就彻底黑了,这树林太不安全。” 林雪樱四下看了看,四周安静得可怕,若有歹人出现,她们主仆俩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赶紧走。” 林雪樱拢了拢衣服,抬脚就往外走,丫鬟紧随其后。 伊华然还未走出树林,就被人攥住手腕,拉着往一旁走去。看着走在前面的齐方岑,伊华然无奈地小声说道:“这里人来人往,你好歹注意些。” 齐方岑没说话,拉着伊华然躲到一棵大树后,看着林雪樱和她的丫鬟走出来,脚步不停地走出去。 待她们消失在视线中,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问道:“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公主变得六亲不认,都是因为我在一旁蛊惑,还说我是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齐方岑眉头皱紧,“这么说他们是想对你下手。” “早就猜到了。”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真是好大一口黑锅啊!” “你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笑了笑,“我原本还在为和亲的人选发愁,如今不用发愁了,人选自动送上门了。” 齐方岑明白伊华然的意思,道:“好,就按你说的做。” “走吧,这里太冷了。” 齐方岑拥住伊华然的身子,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华然,我想你。” 伊华然回抱着他,道:“我一直都在啊,就在你身边。” “可我还是想你,明明你就在身边,我却总是惶惶不安,总觉得你会突然消失。” 伊华然想到之前在帐外看到他,不禁有些怀疑,他是否听到了自己与黄莺的话,只是这话问了,就等于不打自招。 “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不会离开。” 齐方岑直起身子,吻上了伊华然的唇,伊华然并未反抗,而是温柔地配合着,想用这种方式安抚他心里的不安。只是齐方岑有些不管不顾,伊华然未免擦枪走火,不得不制止他的动作。 “别闹!” 齐方岑蹭了蹭他的身子,蛊惑道:“我们已经有好几日没做了,华然不想吗?” 伊华然震惊道:“说什么胡话,这是在外面!” “华然。”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心里说不出的焦躁,“你别忘了,还欠我两个条件。” “忘不了。”察觉他的不安,伊华然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齐方岑的心情平复了下来,道:“好想现在就把你接回王府,明日就大婚。” “你这未免太草率了些,那可是我们的大婚,总要举办得隆重些吧。” “那是自然。其实很早之前,我便已开始筹备,只等着你点头答应。” 伊华然见他的情绪平复下来,“我们回去吧,若是离开太久,会惹人怀疑,我也不放心公主。” “那你便放心我?”齐方岑不满地看他,“今晚你不在身边,我注定无法入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不过三日,转眼便过,你且忍忍。” “为何是我忍?”齐方岑微恼,张嘴咬了一口伊华然的唇,道:“你就仗着我爱你,肆无忌惮地委屈我。” 伊华然吃痛,舔了舔被咬的地方,血腥味顿时充斥口腔,无奈道:“你这动不动就咬人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何时你不再欺负我,我这毛病就改了。”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心疼地问道:“可是咬得重了?” “已经肿了,你说呢。” “那你咬回来。”齐方岑又和之前一样,往前凑了凑脑袋。 伊华然好笑地将他的脑袋推开,“你这是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 “是啊。”齐方岑丝毫没有被戳穿心思的窘迫,反而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第122章 计中计 不待伊华然回话, 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心生警惕,屏气凝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们只能看到两个恍惚的人影,从树林的入口处进来, 看身形应该是一男一女。 伊华然和齐方岑对视一眼,这情况很难不让人想歪。齐方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手不规矩地往他衣服里伸。伊华然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把他的手拉了出来。 见他们径直朝着树林深处走去,伊华然和齐方岑对视一眼,有默契地悄悄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停下,他们也随之停了下来, 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公主之所以不顾念亲亲之情,就是被那个妖女蛊惑, 娘娘说得对, 那个妖女留不得。”这声音伊华然不久之前刚听过, 正是林雪樱。 “明日寿宴开始, 狩猎势在必行,想要除掉一名女子,容易。”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第408章 “那妖女不似闺阁小姐,身上有把子力气, 你们千万别掉以轻心。”林雪樱的语气中满是厌恶和鄙夷,完全没有掩饰的打算。 “小姐这是看不起我?”男子说着靠近了几分,语气轻佻地说道:“小姐可有兴趣试试我的力气?” 林雪樱脸色一变, 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道:“你放肆!” 男子并未再靠近, “我们东魏的男子个个习武,身子健壮,不似你们齐国,男子皆是红唇白面,如女子一般,小姐当真不想试试?” “你无耻!”林雪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害怕,却色厉内荏道:“若你再敢对我无礼,那我们之间的合作便到此为止。” “小姐息怒。”男子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合作可是双赢,若小姐放弃,那小姐与三皇子的好事,怕是遥遥无期了。” “你最好按照计划行事,不要节外生枝。”林雪樱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有些急,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男子,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这才放心下来,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小树林。 男子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棵树上,看着林雪樱有些狼狈的身影,可林雪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男子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 伊华然和齐方岑一动不动地躲在树后,直觉告诉他们,这男子在等人。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随即便听到一阵极其特别的声音,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也说不清这声音像什么,只是这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本就是寒冬腊月,又是在晚上的树林里,伊华然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却一动不敢动。忽然,他的身子被齐方岑抱紧,冷得没有知觉的手被握住,温暖从指尖开始蔓延,忍不住颤抖的身子停了下来。 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两道人影映入眼帘,看身形应该是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地朝着与林雪樱会面的男子走去。 男子站直身子,看着两人靠近,待他们走到近前,出声说道:“王爷,说好的单独见面,如今却……王爷可是不信任我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这声音也是个熟人,伊华然惊讶地转头看向齐方岑,没想到齐方玖会出现在这儿。 齐方玖径直问道:“你叫本王过来所为何事?” “那边传信给我,要杀了那调香师。”男子的回答十分干脆。 “不成!”齐方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道:“她是本王的人。” 齐方岑抱着伊华然的手臂又紧了几分,隔着斗篷咬住了他的耳朵。伊华然的身子一颤,急忙用手推开齐方岑的脑袋。 男子出声问道:“我很好奇,一个小小的调香师,怎么就入了王爷的眼,让王爷如此护着。”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你的主子没教过你?” “好奇而已。若王爷不想说,不说便是。”男子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说道:“既然王爷那般在意那女子,不如明日我将人抓来,送到王爷的手上。” “可以。你何时动手,我好找人策应。”齐方玖的语气中难掩期待。 “狩猎开始后,按照原计划进行,王爷想办法让公主参与狩猎,只要公主不在身边,我就有办法将那调香师带走。” “好,就照你说的做。” “此次计划一旦成功,三皇子便再无翻身可能,王爷的大业便再无阻碍。”男子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望王爷莫要忘了,您与我们的交易。” “你放心,本王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既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禀告我家王爷,告退。” 齐方玖没再多说,让开通路,目送他离开。待确定人走远后,齐方玖出声说道:“派人盯好了,明日的事不容有失。” “是,属下明白。” 两人没再逗留,紧接着离开了小树林。 伊华然见状长出一口气,刚要说话,兜帽被掀开,柔软的耳垂被含住。他的身子一僵,一股快/感直冲大脑,忍不住轻叹一声。 “阿岑,别闹!”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的脑袋,却并未像之前那样轻易推开。 齐方岑在他耳边轻语,“他说你是他的。” “他胡说八道,你也信?” “我不信,但你只能是我的!” 齐方岑说话的语气,让伊华然心里有些不适,他猛地挣开齐方岑的禁锢,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齐方岑,我记得我曾说过,我只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见伊华然戴上兜帽转身就走,齐方岑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攥住他的手腕,却被轻易躲了过去,“我要回去了,公主还在等我。” 齐方岑快步追了上去,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好,是我误会了。”伊华然神色平静地看着他,道:“我现在要回去,你不要再拦我,成吗?” 齐方岑上前一步,伊华然便退后一步,皱眉说道:“若你再如此纠缠,我便真的生气了。” 察觉到伊华然的情绪不对,齐方岑没再上前,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你误会。” “我没有误会。”伊华然绕过齐方岑,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他是喜欢齐方岑,甚至是爱上了他,却并非谁的所有物。他有自主意识,是独立的个体,若经历一段感情,会让他丧失自我,他宁愿不要。 第409章 齐方岑急忙跟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方才是我不对,你莫气,我跟你道歉,可好?” 又是这样。伊华然心里涌现一股烦躁,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齐方岑伏小做低,装柔弱扮可怜,自己便会心软,主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好似并未解决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不过是被齐方岑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只待他的底线刷新到一定程度,那这些就不再是问题。 可怕的pua!太可怕了!伊华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却不断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齐方岑见状心里涌现不安,快步上前拦住伊华然的去路,道:“华然,你到底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伊华然不想再妥协,“你步步紧逼让我感到窒息,我需要时间和空间整理情绪。” 齐方岑闻言一怔,漂亮的凤眸内有难过在蔓延,道:“你可是厌弃我了?” “现在还没有。”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道:“若你再纠缠不休,那便说不准了。” 齐方岑的眼中有泪光在闪烁,嘴上却说道:“我不纠缠你,你别生气。” 分明是他的错,可看他这副模样好似犯错的是自己。每次都是这样,可这次伊华然并未心软,而是抬脚走了出去。 看着伊华然毫不犹豫走出去的背影,齐方岑含泪的眸子闪过阴霾,百试百灵的招数,为何这次没了作用?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出树林,伊华然却顿住了脚步,选择绕路,从另外一边出去,以免树林外有人守着。 黄莺左等右等,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伊华然回来,心中难免担忧,叫来柳絮,让她去瞧瞧齐方岑在何处,柳絮领命而去,很快便又回转,带来了齐方岑不知去了何处的消息。黄莺以为两人去约会了,正要吩咐人摆膳,就叫伊华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伊华然瞥了一眼柳絮,行礼道:“公主,我回来晚了,还请恕罪。” “起吧。”黄莺看向柳絮,吩咐道:“摆膳。” 柳絮请示道:“黄姑娘是否与公主一起用膳?” “嗯。” 听黄莺应声,柳絮躬身退了出去。 伊华然解下身上的斗篷,挂在了一旁的屏风上。 黄莺瞧他嘴唇泛白,眉头微蹙,给他倒了杯热茶,道:“喝杯茶暖暖身子。” 伊华然坐了下来,接过茶杯慢慢喝着,直到将杯中的热茶喝光,僵硬的身子这才缓和了些许。 黄莺察觉他情绪不对,出声问道:“怎么了?”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感觉有些烦闷。” 黄莺的眉头皱紧,“与那个混账有关?” 伊华然没有回答,而是深呼吸调整情绪,待情绪平稳了,方才开口,“我自己能处理好,别担心。” “好。”黄莺清楚感情的事,旁人插不了手,也没强求,道:“若有事需要我直接说。” “嗯。”伊华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道:“明日狩猎,他们会下手,你一定要小心。” 伊华然将在树林里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们要对你下手?”黄莺眼中闪过杀意。 “这不重要。”伊华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们想要抓他没那么容易,“没想到瑞清王转而与齐方玖进行了交易。” “瑞清王本想与齐方宇交易,齐方宇处于弱势,他可以很好地拿捏,提出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齐方宇都会答应。只可惜我态度坚决,几次三番下他的面子,他转而与齐方宇合作,也在情理之中。”黄莺倒不觉得有多意外。 伊华然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他可以取信齐方宇,便是他与齐方玖合作的优势所在。” “齐方玖的目的无外乎彻底整垮齐方宇,不让他再有翻身的可能,可毁了这场和亲,并不能达到目的。更何况我的态度坚决,这于他而言是好事,压根不用节外生枝。”黄莺若有所思地说道:“而齐方宇此时正被囚禁在东陵,不能来参加寿宴,他们会怎么做呢?” “齐方宇的计划是要逼迫你同意和亲,一如之前咱们的猜想,十有八九要在你的名节上做文章。狩猎就是最佳时机,想办法让你参与狩猎,让你与瑞清王一同失踪,只要你们一起在外过了夜,无论你们之间是否做了什么,你的名节都毁了,也就只能同意和亲。”伊华然冷静地分析道:“而以现在的局势看来,瑞清王不会按照计划进行,要么让你永远消失,要么让你与旁人一起失踪。无论是哪种可能,你都不会再成为他们的隐患。” 黄莺点点头,道:“可毁了我,也不过是毁了齐方宇翻身的一个机会,还不能达到他的目的。” “是啊。”伊华然陷入了沉思,许多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念头上,道:“这里是猎场,与东陵相距不远,若齐方宇无诏而来,还带人出现在猎场,你说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黄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说他们想办法把人诓来,陷害他图谋造反?这……皇上会信吗?”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这要看他们打算如何唱这场戏了。” 黄莺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所以我们都是顺手解决的角色,齐方宇来猎场才是重头戏。” 第410章 “是。”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是不知他们会选在何时何地动手。” 黄莺接话道:“那就看父皇何时去狩猎。” 伊华然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若皇上不出营帐,这场戏他们便唱不下去,所以无论谁激你,只要皇上不下场,你都不要参与。我们与齐方玖而言,是凑数的,只要齐方宇彻底倒了台,你一个公主翻不了大浪。” “我明白。” “公主,膳食来了。”帐外传来柳絮的声音。 “进来吧。” 话音落下,帐帘被掀开,柳絮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丫鬟,他们一人拎着一个食盒,行礼后将饭菜摆上了桌。 “都退下吧。” “是,公主。”众人相继退出帐外。 黄莺拿起筷子,道:“吃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两人一边吃,一边推测着齐方玖的计划,并分别做出应对。待吃完后,伊华然起了身,道:“我出去一趟。” “是去找他?” 黄莺能猜到,伊华然并不意外,“总要通一下消息。” 黄莺心里有些不舒服,“哥,你不用委屈自己。” “公私要分清,凡事以大局为重。”说完这句话,伊华然自己先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说出这番话,果然印证了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次的寿宴会很热闹,我们不妨趁乱逃吧,逃到别处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好吗?”黄莺定定地看着他。 “我答应过,给他一次机会,不想食言。”伊华然穿上斗篷,道:“我去去就回,你若是累了,便先睡。” 意料之内的回答,黄莺并没有多么失望,道:“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怎么可能累。你赶紧去,赶紧回,我等着你打牌。” “好。” 伊华然去小厮所在的营帐走了一圈,并未找到齐方岑,问了问其他小厮,都说没见着。伊华然有些奇怪,刚想去别处找,就见暗处走来一个人影,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伊华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齐方岑也看到了伊华然,脚步顿了顿,随即快步走了过来,漂亮的凤眸中尽是欣喜,问道:“来找我的?” 伊华然应了一声,随即问道:“去哪儿了?” “我们去别处说。”齐方岑四下扫了一眼。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公主要见你,随我来吧。” 齐方岑神情一滞,见伊华然已经走出去,眉头微蹙,随即跟了上去,轻声问道:“是公主有事找我,并非你要见我?” 伊华然转头看他,小声提醒道:“慎言!” “四下无人。”齐方岑目光灼灼地看着伊华然,“我想知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伊华然撇开视线,“我答应的,自然作数。” “好。”齐方岑没再纠缠,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伊华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的反常。 齐方岑猜到他在想什么,冲他明媚一笑,道:“你走后,我想了许久,若你不想我缠着,那我就在原地安静地等着,等你想我了,来找我。” 伊华然闻言有些惊讶,道:“你当真这么想?” 齐方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他,道:“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我可以等,多久我都愿意。” 伊华然见状心中升起些许愧疚,刚要说话,再抬头时,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营帐前。 “你且等着,我进去禀告一声。” 齐方岑笑着说道:“有劳黄姑娘。” 伊华然进了营帐,和黄莺说了一声,便让齐方岑进了营帐。 黄莺给伊华然倒了热茶,关切道:“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伊华然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随后将茶杯放在桌上,拿了个没用过的杯子,给齐方岑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喝点暖暖身子。” 齐方岑瞥了黄莺一眼,得意地接过茶杯,“好。” 黄莺见他如此,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却罕见地没说什么。 伊华然将他与黄莺的猜测同齐方岑详细地说了一遍,“你那边可收到什么消息?” 齐方岑在伊华然身边坐下,将空了茶杯放到桌上,道:“你猜得没错。我刚刚收到消息,齐方宇偷偷离开了东陵,正往猎场的方向赶来。” 伊华然闻言不由深吸一口气,道:“看来齐方宇上套了。你可知齐方玖到底做了什么,让齐方宇如此冒险?” “齐方宇身边有人被齐方玖渗透,透露消息给齐方宇,说齐方玖将在猎场对皇上动手,谋朝篡位。” 伊华然惊讶地问道:“齐方宇信了?” “若不信,便不会冒险出东陵,朝猎场而来。” “齐方宇脑子进水了?”伊华然无法理解齐方宇竟会上当,“如今已没有能与齐方玖抗衡的皇子,不出意外他将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再加上皇上身子不好,用不了多久,皇位便是他的,他为何要在此时谋朝篡位,这不是明显的圈套吗?” 齐方岑解释道:“齐方宇在东陵的日子不好过,之前有林美婷照顾他,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到底还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不知怎么,林美婷与他反目,不再管他,他只能自己洗衣做饭,可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懂做饭和洗衣,如今别提多狼狈。” 第411章 黄莺插话道:“他急于挣脱这种穷困的日子,所以才中了齐方玖的圈套。” 伊华然面色有些古怪,虽然还是无法理解,但他表示尊重,尊重他人命运。他看向齐方岑,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坐山观虎斗。”齐方岑给自己续了杯茶,接着说道:“若能让他们两败俱伤最好。” 伊华然听出他的话外音,“你打算帮齐方宇?” 齐方岑意味深长地笑笑,道:“适时提供帮助也未尝不可。” 伊华然提醒道:“若他逃脱,将来会是心腹大患。” “我自然不会让他脱离掌控。” 看着面前的齐方岑,伊华然有些恍惚,仿佛一下子被他拉回了初次见面时,他性情淡漠,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就好似藏起锋芒的利剑。可自他们再遇,齐方岑好似变了一个人,执拗、幼稚、黏人、爱哭、爱撒娇,他时常会想齐方岑怎么和书中描写得不一样,又时常给他找借口,都说陷入热恋中的男女智商为零,可真的是这样吗? “华然?”见他盯着自己发呆,齐方岑有些疑惑,忍不住出声叫道。 伊华然回神,收敛眼中的情绪,道:“你有把握就好。” 齐方岑握住伊华然的手,认真道:“华然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没人能伤你。” “你不必担心我,还是让人保护公主吧,齐方宇和齐方玖都没打算放过她。” “公主那边我也安排了人手,华然放心便是。” “安排了人手?”黄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不会是来杀我的吧,我们的关系可不怎么好。” 伊华然闻言转头看向齐方岑。 齐方岑见状出声说道:“华然可是不信我?” “那倒没有。”伊华然挣开他的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只是不想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虽然我对她十分不喜,却清楚你在意她,若她有何差错,你定会伤心,我舍不得你伤心。” 见他又要上手,黄莺用力拍了一下,不满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手背被打得通红,齐方岑不悦地看过去,恼道:“公主未免管得太多!” “我就管了,你能如何?”黄莺挑衅地瞪回去,道:“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们要歇息了。” 齐方岑的脸顿时黑了,却在看向伊华然时,收敛了情绪,道:“华然,奔波了一日,你也累了,好好歇息,我便先回去了。” 伊华然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温柔道:“嗯,你也好生歇息。” 齐方岑没再逗留,起身离开了营帐。 伊华然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黄莺充满疑问的话在耳边响起,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道:“我好似重蹈覆辙了。” 黄莺一怔,随即看向伊华然,径直问道:“哥,你是不是发现哪里不对?” “原来我才是那个被感情蒙蔽的傻子。”伊华然转头看向黄莺,“明日我们便找机会离开吧。” 黄莺眼睛一亮,随即说道:“你可算想通了。今儿早点睡,养精蓄锐,争取明儿就能跑路成功。”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商量着明日具体如何行动,这才让丫鬟打了水,简单洗漱了一番。黄莺和衣上了床,而伊华然则在矮桌旁铺了张兽皮,抱了床被子,也躺了下来。 第123章 寿宴(一) 伊华然闭上眼睛,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这段时间与齐方岑相处的画面,甜蜜的恋爱总会让人头脑发昏,他也不例外, 否则也不会交付真心。只可惜一切只是齐方岑的算计,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美好。齐方岑的目的从未改变, 只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还因为他,搭上了黄莺, 了解齐方宇的所有动向,为他的大业添砖加瓦。这次齐方宇与齐方玖的争斗,齐方岑应该也参与其中了吧。不, 应该不只是参与,十有八九他才是整件事始作俑者, 两虎相斗,多半是两败俱伤, 最后得利的还是他。 这般心机, 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中;这般手段, 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这般人物, 真是让人胆寒啊! 在接收前两世的剧情时,他还曾在心里嘲笑主人格恋爱脑,竟在一个坑里栽了两次。还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是诞生于现代的意识,能被齐方岑爱上是理所当然的事, 甚至因此沾沾自喜,还真是可笑,原来自己也是个蠢货!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此时才真正体会到情伤的滋味。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伊华然便醒了过来, 因为睡得太晚,想得太多,脑袋有些昏沉,就那么躺在兽皮上,看着帐顶发了会儿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齐方岑的脸,他垂下眸子,摒弃脑海中的人影,从现在起,他要学着忘记。 “唔。”黄莺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睡得好香啊。” 伊华然也随之坐了起来,守在帐外的人听到动静,出声问道:“公主,是否侍候您起身?” 黄莺瞥了伊华然一眼,道:“不必,有黄莺侍候便可。” “是,公主。” 伊华然起身来到铜镜前,瞧了瞧脸上的妆,随后掀开帐帘看向门口的柳絮,道:“准备睡和公主今日要穿的衣物。” “是。” 很快东西被送来,伊华然洗掉脸上的妆,又重新上妆,极其耗费时间。黄莺也没指望他帮自己更衣,拿起送进来的衣物,走到屏风后换上,因为今日要参加宴会,婢女们给她准备的是公主的宫装,看上去雍容华贵,相应的穿起来也十分繁琐。待她穿好,再看伊华然,底妆才刚刚上好。一炷香后,伊华然上妆完毕,也换了身衣服,这才让人进来侍候他们盘发。 第412章 用完早膳后,便有太监上门传达君令,巳时到高台前集合。齐璟昨晚也已经抵达猎场,只是身体原因,拒绝了众人的请安。 巳时前,黄莺和伊华然相继出了营帐,朝着搭建好的高台走去。伊华然扫视了一眼身边的人,并未发现齐方岑,应是为今日的计划做准备。这样也好,没了齐方岑的阻拦,他离开也要轻易得多。 今日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偶有阵阵微风,在阳光下晒着,倒也不算太冷。搭建的高台足有两米高,其上放置着桌椅,座椅后有挡风的帐子,往下一米也放置了几张桌椅,是皇子与公主落座的地方,再往下便是大臣,根据官阶高低依次排好。 他们赶到时,高台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看上去好不热闹。黄莺的身份是公主,但凡路过的官员及其家眷都需行礼,又因为齐方宇与高明月的关系,她的处境有些微妙,这些官员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压根没人上前搭话。不过,黄莺原本也没打算搭理任何人,目不斜视地朝前走,挺直腰背,高昂着头,很好地拿捏了一个骄傲的公主形象。伊华然紧随其后,也是目不斜视,只看着前面的黄莺,演好一个贴身侍女的形象。柳絮则与他并肩,走在他的右边。 黄莺对齐方玖十分不喜,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要做做表面功夫,走到近前行礼道:“晴儿见过五皇兄。” “都是自家兄妹,不必多礼。”话虽是对着黄莺说的,可齐方玖的眼睛却在看着伊华然。 五公主齐方涵、六公主齐方妙、八皇子齐方珍相继上前一步,行礼道:“涵儿(珍儿)(妙儿),见过皇姐。” “都是自家兄妹,不必多礼。”黄莺重复了齐方玖的话。 三人相继起身,又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黄莺的距离。黄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齐方涵十三,齐方妙十岁,齐方珍八岁,看方才三人共进退的模样,他们的关系不错。齐方晴不待见他们,他们也与齐方晴不亲近,黄莺觉得这样很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黄莺抬眼看过去,只见魏元正和一个蒙面少女款款走来,这少女穿着一身火红,就连面纱和头饰也是大红色,高耸入云的胸,盈盈一握的腰肢,被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完美地勾勒出来。她的脚上还绑着银铃,每走一步就会响一声,清脆的铃声勾魂摄魄,让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呼吸一紧,尤其是在场的男子,好似每一下都踩在了他们的心尖尖上。 “这应该就是涟清公主魏清宁。”伊华然靠近黄莺小声说道。 “听她的封号还以为是朵清雅的白莲花,没想到竟是个风情万种的尤物!”黄莺小声回应,讥诮地说道:“瞧瞧在场的男人,无论老的少的,眼睛都看直了。” “自从他们来到京都,涟清公主便未在人前露过面,应该就是为了今日能万众瞩目。” “吊足人的胃口,很显然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黄莺眼角余光扫视到齐方玖,竟发现他并未如众人一般,拜倒在魏清宁的红裙下,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伊华然。这样的发现,让她微微一怔,随即用手肘撞了撞伊华然,示意他看向齐方玖。伊华然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正撞上齐方玖的目光,不禁微微蹙眉,随即移开了视线。 “没想到我那五皇兄竟是个痴情种!”黄莺笑着调侃道:“要不要考虑一下?” 伊华然无奈地警告道:“别闹!” 隐在人群中的齐方岑将齐方玖的神情看在眼里,一股所有物被人窥视的愤怒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握紧双拳,不过他很快便被手心的刺痛提醒,平静地收回目光。 伊华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朝着人群看去,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逆着人流走出去。虽然只是个背影,伊华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小厮的身份给了他很好的伪装,这样的宴会,只要不是往齐璟身边凑,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厮的去向。 “骁王殿下,晴公主。” 魏元正的声音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他收回视线,朝魏元正看了过去,只见他一脸骄傲地看着身旁的魏清宁,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本王的皇妹魏清宁,父皇赐封号涟清。” 魏清宁微微颔首,道:“涟清见过骁王殿下,见过晴公主。” 齐方玖看向魏清宁,笑着夸赞道:“涟清公主不愧有东魏第一美人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骁王谬赞,涟清不敢当。”魏清宁虽带着面纱,却能看到她含笑的眼睛,明显对齐方玖的夸赞很受用。 “五皇兄夸人也太敷衍了些。”黄莺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不太中听,“涟清公主戴着面纱,连容貌都看不清,又怎能说名不虚传呢?” 黄莺此话一出,齐方玖和魏清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齐方玖训斥道:“晴儿,如此场合切勿胡闹,落了咱们齐国的脸面。” 黄莺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道:“咦,如今实话实说也不成了?难不成这齐国成了五皇兄的一言堂,五皇兄将父皇置于何地?” 齐方玖心里一惊,黄莺这番话若是传到齐璟的耳朵里,他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晴儿,休要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黄莺转头看向魏清宁,道“涟清公主戴着面纱,本宫只能看到一双眼睛,这眼睛美则美矣,却不代表整张脸就一定好看。五皇兄连看都未看,便说什么‘名不虚传’,可不就是敷衍。本宫哪里说错了?” 第413章 “这是初次见面该有的礼节,你的教习嬷嬷是怎么做事的,连这点小事都没教清楚?”齐方玖摆足了兄长的架势。 “教习嬷嬷教本宫,一国公主便要有一国公主的气度,打扮得体,举止优雅,骄傲矜贵。涟清公主这身打扮,实在不像公主,倒像是……风尘女子。” 黄莺的话一出口,众人不由一阵哗然,仔细观察黄莺和魏清宁,确实如黄莺所说,魏清宁美则美矣,身上却少了贵气。 魏清宁闻言皱紧眉头,语气不善道:“晴公主是在侮辱本宫?” “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黄莺笑了笑,道:“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涟清公主多多海涵,原谅本宫心直口快。” “这分明就是侮辱!”魏清宁瞪了一眼黄莺,随即转头看向魏元正,道:“皇兄要为我做主,她这是在挑衅东魏的威严!” 魏元正面色严肃,道:“公主,本王会将此事如实禀告齐国皇帝陛下,希望陛下能就此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好啊。”黄莺没有丝毫畏惧。 “齐方晴,你太任性了,快跟涟清公主道歉!”齐方玖疾言厉色,抓住机会就诋毁黄莺,“只要你肯道歉,我便帮你求情,让公主不将此事告知父皇,否则你就等着父皇的怒火吧。” “道歉?为何要道歉?”黄莺指了指旁边的国旗,大声说道:“这是齐国,不是东楚,五皇兄身为齐国皇室,骨头怎能如此软?莫非五皇兄与这瑞清王之间有什么阴谋?” 黄莺的话再次引燃众人,这下脸色难看的不止东魏国的人,还有齐方玖。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看向黄莺的眼神带上了审视,心中惊疑,她为何会这么说,是否知道了什么? “齐方晴,你太没规矩了!作为兄长,今日我便管教管教你!” “皇上驾到!”一阵尖厉的声音打断了齐方玖接下来的动作。 齐方玖放下了手,黄莺眼中闪过可惜,跟着人群跪了下来。唯有魏元正、魏清宁,以及在一旁看热闹的楚逸弘单膝跪地。 “微臣(儿臣)参见皇上(父皇),皇上(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璟穿着厚重的龙袍,穿过跪拜的人群,走上了高台,随即转身俯视着众人,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众人相继起身。 齐璟再开口,“都入座吧。” 众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伊华然则站在黄莺身后侍候。 待众人落了座,齐璟出声问道:“方才发生了何事?朕瞧着十分热闹。” “父皇。” “父皇。” 齐方玖和黄莺同时开了口,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看向齐璟。 齐璟看了看两人,视线落在黄莺身上,“晴儿,你来说。” 不待黄莺开口,魏元正抢先说道:“齐皇陛下,此事关乎我东魏声誉,小王以为还是小王来说为好。” “哦?”齐璟淡淡地看向魏元正,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道:“瑞清王稍安毋躁,先听晴儿怎么说,相信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敢撒谎。” 魏元正敏锐地察觉到齐璟的不悦,急忙找补道:“陛下说的是,小王莽撞,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瑞清王坐吧。” “谢陛下。”魏元正重新坐了下来。 黄莺扫了对面的人一眼,随即看向齐璟,道:“父皇,东魏国的涟清公主来了,您可有留意?” 听黄莺点名,魏清宁起身行礼道:“涟清见过齐皇陛下。” 齐璟看过去,眼中难得闪过惊艳之色,道:“不必多礼。” “谢陛下。”魏清宁款款起身,又重新坐了回去。 “父皇,自涟清公主进京,就未曾露过面,就算父皇举办接风宴,都不曾请得动,父皇大人大量,不怪罪她,可儿臣气不过。” 魏清宁闻言急忙起身解释道:“陛下,涟清不参加宴会,实在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黄莺打断魏清宁的话,面色不善地说道:“你身体不适,便想不参加就不参加,可知父皇当时也身体不适?你这身子金贵,父皇身子就不金贵?是,父皇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可他是我父亲,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伊华然站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在心里给黄莺喝彩,这番话一出,方才闹那么一出,就算黄莺有错,如今也没了错,反而塑造了一个心疼父亲的孝女形象。 齐璟闻言不禁有些动容,看向魏清宁的眼神,也由惊艳变得不喜,他堂堂一国之君,拖着病重的身体,都参加了接风宴,一个小小的公主竟说不参加便不参加,分明是未将他放在眼里。 魏元正见形势不对,急忙出声打圆场,道:“陛下,皇妹确实是有病在身,唯恐过了病气给陛下,这才没参加接风宴,还请陛下恕罪。” “你们不必急着争辩,父皇心胸宽厚,当初没问罪,现在亦不会翻旧账。是我看不惯,找你们麻烦。”黄莺绕出桌子,跪倒在地,道:“父皇,方才确实是晴儿出言不逊,说涟清公主衣着不得体,有失一国公主之风范,与那风尘女子一般。晴儿自知此番言语与两国关系有碍,请父皇降罪。” 黄莺这一跪,之前还在说她嚣张跋扈的诸位大臣,皆转变了态度,纷纷愧疚自己错怪了她,不仅维护了齐璟,还落落大方地认罪,这才是一国公主之风范。这般比较下来,那魏清宁可差了不止一丁半点。 第414章 “既然你认罪,那就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吧。” 这惩罚与黄莺而言,实在不叫惩罚,尤其是齐璟方才说话时的语气格外温和,可见黄莺此举取悦了他。高台下的大臣们心思活络了起来,不禁重新审视这个素来刁蛮任性的公主。 “是,晴儿领旨谢恩。”黄莺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齐方玖的脸色不太好看,黄莺重获盛宠,那就意味着齐方宇有了翻身的机会,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父皇,皇妹心疼父皇,儿臣十分感动,只是皇妹方才的那番话实在不中听,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侮辱,更何况她所说还是别国来使。这难免被人诟病,说我们齐国没有容人之量,也有违父皇对我们的教导。” 听完齐方玖这番话,伊华然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兄弟俩到底怎么了,怎么智商齐齐下线?这种时候不为自家人说话,反而替别人出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齐璟,他和东魏之间有猫腻吗? 黄莺见他冲自己来,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斗志昂扬,道:“父皇,晴儿心中有个疑问,想请皇兄解惑,望父皇恩准。” 黄莺每次出声都会请示齐璟,这会给他一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他对黄莺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道:“准。” “谢父皇。”黄莺转头看向齐方玖,道:“敢问皇兄,谁才是你妹妹,为何我与涟清公主发生争执,你每次都站在她那边,皇兄可是对涟清公主有意?” “我这是就事不就人。远来是客,到底要礼让几分,才能彰显我们齐国之大国风范。况且,这是两国交往,一个不慎,便会有刀兵之祸,你贵为公主,住在京都,自是不怕,可是苦了边疆百姓,以及保家卫国的将士。” 齐方玖越说,情绪越激昂,丝毫没有察觉高台之上齐璟看他的眼神。 “敢问皇兄,我只是出言不逊,便起刀兵,涟清公主目无君上,又该如何?况且,是涟清公主目无君上在前,我出言不逊在后,为何皇兄只责问于我?不明就里的,还以为皇兄是东魏人,涟清公主是你亲妹妹呢。” 黄莺的质问就是给齐璟递了一把刀,就看齐璟接不接了。 齐方玖听他说完,顿时冷汗丛生,急忙起身绕过桌子,跪倒在地,道:“父皇,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皇妹这番话着实歹毒,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黄莺也走了出来,就跪在齐方玖身边,道:“今日是父皇的寿辰,晴儿却因私心搅了父皇的兴致,晴儿甘愿受罚,还请父皇降罪。” 一个急着脱罪,一个坦然认罪,两人的状态截然相反,却高下立判。 齐璟沉默地看着两人,齐方玖的表现让他很是失望,如此沉不住气,难堪大任。而他对黄莺却十分满意,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爱。 齐方玖忐忑地跪在地上,不过短短工夫,冷汗便已将衣服浸湿,贴在身上湿答答的,十分难受。可他顾不得这些,一动不动地跪着。黄莺的脸上则一派平静,就那么直愣愣地跪着。 台下众人皆因齐璟的沉默敛气凝神,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受到牵连。 过了许久,齐璟方才开了口,道:“此事作罢,无须再提,都起吧。” “是,父皇。”黄莺率先应声,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只是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失望。 齐方玖也回了神,急忙应声,“是,父皇。” 待两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齐璟又开口说道:“今日各位使者及诸位爱卿来为朕贺寿,朕心甚慰。为表盛情,特选在猎场举办寿宴,便是想给诸位大显身手的机会。咳咳……” 齐璟说着咳了两声,明福急忙端起茶杯,递到齐璟面前,道:“皇上,喝杯茶润润喉。” 齐璟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来说吧。” 明福应声,上前一步,扫了众人一眼,扬声说道:“今日狩猎凡猎到猎物者皆有赏,猎物最多者赏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猎物中有一白鹿,鹿茸火红,若有人猎到此鹿,献于皇上,赏黄金两千两,汗血宝马一匹。” 明福的话音落下,底下的人便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那些赏金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能在齐璟面前露脸,一旦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准便能谋个一官半职。 西楚三皇子楚逸弘出声问道:“陛下是否也参与狩猎?” 齐璟摇摇头,道:“朕近日身体不适,便不参与了,今日这里就交由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表现。” “陛下放心,我定猎来白鹿,献于陛下。” 齐璟笑着说道:“好,那朕便拭目以待。” 参与狩猎的都去换了骑装,无论男女皆精神抖擞,尤其是骑在马上。黄莺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压根没有动弹的打算。齐方玖看过去,眼神阴鸷,却并未多说,方才已惹怒了齐璟,如今之计便是静默,以免一错再错。当然,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 换好骑装的高心蕊走了过去,好奇道:“公主为何不去换装?公主的骑术不输男儿,不去猎场玩玩吗?” 高心蕊是安国公府大房的嫡女,与齐方晴是表姐妹,比齐方晴大一岁。 黄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不去。” 这安国公府是高明月的娘家,与高明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可比林家更在意齐方宇能否翻身,所以今日对黄莺的算计一定少不了他们。 第415章 “公主,去吧。女子中就公主的骑射最好,是时候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们见识见识了。”高家的另外两个女儿也走过来劝说。 黄莺看向她们的眼神冷了下来,道:“我说不去,听不懂?” 三人一怔,没想到素来争强好胜的齐方晴,竟能忍住不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只是今日黄莺必须去,她们不能放弃。 高心蕊靠近黄莺,轻声说道:“公主,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只要公主猎来那头白鹿,进献给皇上,皇上必定龙心大悦,到时公主趁机为娘娘求情,娘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黄莺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高心蕊以为她听了进去,接着说道:“公主可知娘娘如今过得什么日子?不仅缺衣少食,还没有炭火,甚至是娘娘受了风寒,都没有太医去看诊,如今缠绵病榻,奄奄一息,就等着公主救命了。” 黄莺闻言皱紧眉头,道:“母妃如今好歹也是嫔位,他们怎能如此慢待?” “宫中最不乏捧高踩低的卑鄙小人,公主自小长在宫中,应该最清楚才是。”见黄莺的神色有些松动,高心蕊再接再厉道:“以前娘娘待公主那是千娇万宠,如今娘娘落了难,公主就忍心熟视无睹吗?” “自然不能。”黄莺面色难看地起身。 第124章 寿宴(二) 筹备许久的寿宴终于开始了, 是在城东的皇家猎场,刚开场黄莺便送了齐方玖一个大礼,不仅让齐璟对自己刮目相看, 还让齐方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齐方玖不动,安国公府的人却坐不住了, 纷纷过来劝黄莺上场,不惜拿高明月重病说事。 高心蕊以为自己成功了,谁知黄莺竟直接朝着高台走去, 她有心要拦,却发现齐璟正看向这边,迟疑间黄莺已经与她们拉开距离。黄莺抬脚上了台阶, 却不慎踩住裙角摔在地上。 见她捂住脚踝一脸痛苦之色,伊华然急忙上前, 关切地问道:“公主,您怎么样, 可有伤到哪儿?” “脚踝……”黄莺眉头皱紧, 紧紧捂住脚踝, “好痛!” 明福走了过来, 关心地询问情况,“公主,您可是受伤了?” “脚扭了一下。”黄莺看向伊华然,吩咐道:“你扶本宫起来, 本宫有事向父皇禀告。” “是,公主。”伊华然应声,与柳絮合力, 将黄莺扶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齐璟走去。 齐璟看向黄莺的脚, 随即吩咐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明福急忙应声,吩咐德顺去叫太医,紧接着又回到齐璟身边。 “赐座。” “是,皇上。”明福搬了个凳子,让黄莺坐下。 “谢父皇。”黄莺在伊华然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转头看向柳絮,道:“去把东西拿来。” “是,公主。”柳絮躬身退下高台,从两名丫鬟手中取来一个一米长的锦盒。 黄莺看向齐璟,笑着说道:“父皇,这是晴儿送您的寿礼。” 齐璟瞧了一眼,随即看向明福,明福会意,将锦盒接了过来,打开后呈到齐璟面前。 齐璟一看里面的东西,不禁有些惊讶,道:“这是一件绣品?” 齐方晴自小便聪慧,诗词歌赋很快就能学会,唯独在女工方面没有天赋,每每拿起针都会弄得伤痕累累,久而久之便放弃了。这么多年,她就连一方帕子都未曾绣完过,更别提这般大的一件绣品。 齐方晴羞涩又骄傲地点点头,道:“这可是晴儿花了三个月才绣完的,无论好与不好,父皇可都不能嫌弃。” 齐璟转头看向明福,道:“打开瞧瞧。” 明福应声,叫来了两名小太监,小心地将绣品取出,随后慢慢展开,一幅江山社稷图出现在众人眼前。齐璟招手,示意他们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虽然这幅图有很多瑕疵,甚至有的地方针脚密,有的地方针脚疏,还有些地方染了色,却恰恰说明这是黄莺亲手所绣,也看出了她的用心。 齐璟看向黄莺,道:“让朕看看你的手。” 黄莺闻言双手下意识地握成拳,道:“父皇,还是别看了吧,太丑了。” 齐璟起身,走到黄莺身边,朝她伸出手。黄莺抬头看了看他,还是将手伸了出去。这幅江山社稷图确实是黄莺绣的,手上也确实有伤,本就打算讨巧卖乖,在齐璟面前留个好印象,就算没了高明月和齐方宇给她撑着,她也能有好日子过。 齐璟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忍不住动容,眼中的慈爱越发明显,道:“你瞧瞧你这双手,哪里像是一国公主。” “晴儿自小便受父皇庇佑,能为父皇做的却少之又少,只要能讨得父皇高兴,这点伤不算什么。”黄莺趁机撒娇道:“晴儿知道这绣品实在入不得眼,却是晴儿亲手所绣,父皇可不能嫌弃。” “不嫌弃,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齐璟收回手,笑着说道:“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朕赏给你。” “原本晴儿为父皇做寿礼是心甘情愿,并无所求,可方才……”黄莺撑起身子跪了下来,道:“方才晴儿听高小姐说,母妃如今缠绵病榻,已是奄奄一息,却没有太医给她看诊。晴儿是母妃从小娇养着长大的,没能守在母妃病榻前已是不孝,实在不能眼看着母妃被病魔折磨,而什么都不做。晴儿知道母妃和皇兄做错了事,父皇惩罚他们是应该的,晴儿不求父皇宽恕,只求父皇能给母妃请个太医。” 第416章 “还有这种事?”齐璟转头看向明福,道:“慎嫔病了?” “奴才不知。公主放心,奴才这就吩咐人给慎嫔请太医。” 黄莺感激道:“谢父皇。” “快起来吧,地上凉,你身上又有伤。”齐璟将黄莺扶了起来,又出声问道:“太医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父皇,晴儿伤的是脚踝,这大庭广众之下,怕是不好让太医看诊。晴儿想回营帐。” 齐璟点点头,“那就让人送你回去,待伤好些了,再过来。” “多谢父皇!” 伊华然上前一步,蹲在了黄莺身前,“公主,奴婢背您回去。” 黄莺弯腰,趴在了伊华然背上。伊华然稳稳起身,在黄莺再次行礼后,背着她走下了高台。 齐璟看着他们的背影,出声说道:“晴儿长大了!” “难为公主这般用心,那双手……老奴看了都心疼。” 齐璟点点头,看向那幅江山社稷图,道:“好生收着,莫要损了。” “是,皇上放心便是。” 齐璟拢了拢衣襟,重新坐回了高位,问道:“方才晴儿说的高小姐是谁?” 明福朝高台下看了看,道:“应该是国公府大房的五小姐。” “真是没一个安分的。”齐璟冷眼扫过国公府的人,道:“让人盯紧点,若是他们敢对晴儿下手,直接杀了。” “是,皇上。”明福躬身走了出去。 齐璟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枭,他脸色惨白,形容萎靡,正捂着嘴巴咳嗽,很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见明福回来,齐璟吩咐道:“吩咐太医去给世子瞧瞧。” “是,皇上。”明福又一次走了出去。 见伊华然背着黄莺下了高台,高家姐妹急忙上前,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高心蕊心急地问道:“公主,您方才与皇上说了什么?” “求父皇给母妃请太医,父皇已经吩咐下去,母妃很快就能得到太医的医治。” 见黄莺停了下来,高心蕊又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只求了父皇请太医,没什么然后。”黄莺自然清楚她们想说什么,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高心蕊闻言难以置信地质问道:“公主为何不求皇上放了三皇子?” 黄莺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本宫?” 黄莺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是杀伐果断的特工,手上染过不少血腥,此时眼中的杀意毫不遮掩,吓了高心蕊一跳,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其他两人见状也停了下来,走上前小声问道:“公主受了伤,怕是不能参加围猎,我们该怎么办?” 高心蕊看着黄莺的背影,脑海中是她那双满含杀意的眼睛,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似自己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还能怎么办,回去禀告母亲。” 以黄莺的身份,除了齐璟的命令,她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她,所以他们只能另外想办法。 伊华然背着黄莺顺利回了营帐,没过多大会儿,太医也跟了过来,给黄莺瞧了瞧伤,只是轻微的扭伤,留了些药酒和冰块后,背起药箱就要走。 “王太医。”黄莺见状出声叫住了他。 王有为躬身说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若父皇问起本宫的伤,你便如实告知,若旁人问起,你就说本宫伤得很重,三五日好不了,懂了吗?” 王有为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做太医多年,早已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性,只要不让他欺君,其他都好说,道:“公主放心,下官定然照做。” “柳絮。”黄莺看向柳絮。 柳絮会意,拿了一张银票塞给王有为,道:“王太医,公主有赏。” 王有为将银票收了起来,“多谢公主赏赐。若公主没有其他吩咐,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去吧。” 王有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营帐。 黄莺看向柳絮,吩咐道:“让人打几盆温水来,本宫有用。” “是,公主。” 没过多大会儿,丫鬟们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黄莺再次吩咐道:“去把张凯叫来,本宫有事吩咐。” “是,公主。” 张凯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这次黄莺出行,他也跟了过来。 韩快,张凯进了营帐,行礼道:“属下参见公主。” “柳絮、张凯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众人应声,相继退出了营帐。 伊华然走上前,挥了挥衣袖,不待两人有何反应,便两眼一翻往地上栽去。伊华然和黄莺一人扶一个,将两人拖到了屏风后。 伊华然掀开帐帘走了出去,看向门口的两名侍卫,吩咐道:“公主有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两人应声道:“是。” 伊华然重新回到营帐,来到屏风后,开始仔细观察张凯的相貌,将他的长相刻进脑海里。伊华然之所以选择张凯,是因为张凯的身形与他差不多,扮作张凯的模样,不会引人怀疑。 黄莺则老神在在地坐在矮桌前喝茶,这方面还是伊华然专业,她自愧不如,好生等着便可,还能给他打打掩护。 伊华然记住张凯的面貌,便开始更换两人的衣服,然后卸掉脸上的妆,掏出瓶瓶罐罐,重新上妆,最后给张凯化妆。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将他们的身份换了过来。 第417章 黄莺瞧着伊华然的脸,忍不住感慨道:“哥,你这化妆的技术简直是登峰造极的程度,这谁能认得出。” 伊华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道:“我先给柳絮化,你留到最后。” 黄莺点点头,道:“好。” 伊华然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脚上的伤能行吗?” 黄莺满不在乎道:“我什么身份,以前多少次水里来火里去,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你以前什么身体素质,如今什么身体素质,怎能一样?” “放心,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拖后腿。” 听她这么说,伊华然稍稍放下心来,刚打算去给柳絮化妆,便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道:“我想了想,是不是不给他们化妆更好些。” “给他们化了妆,能拖得久一点。” 伊华然点点头,认命地便屏风后走去,为了避免他们身体内有耐药性,提前醒来,又给他们喂了些迷药,确保他们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通禀声,“启禀公主,安国公夫人在外求见。” 黄莺眉头微蹙,道:“不见。” “是。”侍卫看向于敏华,道:“夫人请回,公主不见客。” 于敏华瞥了侍卫一眼,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扬声说道:“公主,我有要事与公主相商。” 黄莺眼中闪过不耐,道:“本宫有伤在身,不便见客,夫人请回吧。” “公主……” 黄莺打断于敏华的话,不悦道:“门口的人是死了不成,还不请夫人离开。” 侍卫急忙应声,看向于敏华,不客气道:“公主不见客,夫人请回!” 于敏华心中气闷,却也知道门口有侍卫拦着,自己进不去,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伊华然没有耽搁,赶紧给柳絮上妆,万一那些人不管不顾地往里冲,那他们可就暴露了。 黄莺也想到了这一点,扬声说道:“门外加派人手,除父皇外,今日本宫谁都不见,若有人闯进来,门外的人全部乱棍打死!” “是,属下遵命。” 黄莺的一声令下,外面的侍卫直接由两个变成了十个,将整个营帐围了起来,个个如临大敌,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即刻上前阻止,唯恐有人突发失心疯,硬是往里闯,他们小命不保。 又是半个时辰,伊华然终于给柳絮化好了妆,还将其抱到了床上,随即走向黄莺,小声说道:“你去换衣服,我歇会儿。” “好。”黄莺起身抬脚就要走,伊华然赶紧出声提醒,“你的脚……” 可黄莺走起路来再正常不过,压根不像是受了伤。她洋洋得意道:“我就说没事。我这具身体虽然比不上以前,却也不是那些闺阁小姐能比的,你别忘了,她可是世家小姐中,骑射最厉害的,为了不露馅儿,我平时可没少练。” 伊华然彻底放了心,道:“没事就好。” 黄莺来到床前,开始与柳絮换衣服,伊华然背对着两人,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直到她出声说好了,这才起身去给她上妆。 “什么人!”门外的侍卫又是一声厉喝。 “咱家奉命来给公主送东西。”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随之响起。 “敢问这位公公是哪里当差的,奉的是谁的命?”侍卫说话客气了许多。 “咱家是御前侍候的,奉的是皇上的命。” “公公稍候,我这就禀告公主。” 伊华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急忙起身整理衣衫,又将屏风挪到了床前,挡住了里面的光景,这才站到了一旁,一副正在听黄莺训话的模样。 “公主,门外有位公公求见,说是皇上让他来送些东西。” “进来吧。”黄莺淡定地坐在桌前,手里端着杯茶。 帐帘被掀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面容清秀,没有胡须,走路微微躬着身子,手里拎着个食盒,瞥了一眼旁边的伊华然,行礼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黄莺挥挥手,径直问道:“父皇让你送什么过来?” “回公主,是新做的芙蓉糕,皇上惦念着公主爱吃,便让奴才给您送来些。” 黄莺嘴角扬起微笑,道:“还是父皇心疼本宫,快放着吧。” 德顺弯腰将食盒放在矮桌上,将里面的芙蓉糕端了出来。 “你回吧,就说待我的脚伤好些,便去给父皇请安。” “是,奴才告退。”德顺拎着食盒退出营帐。 黄莺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道:“张凯,你要切记,护国公府和安国公府的人,本宫一律不见。” 伊华然应声道:“公主放心,属下谨记。” “还有,这是在猎场,不比京都安全,多留点心眼。” “是,属下明白。” 德顺将黄莺的话听在心里,放下帐帘,快步走了出去。 齐璟身子不好,在外面坐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回了大帐,此时正用着午膳,明福在一旁侍候,德顺回来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又退出了大帐。 齐璟淡淡地瞥了一眼,问道:“晴儿那边怎么样了?” 明福如实答道:“回皇上,公主许是已经察觉到不对,将带来的侍卫都用上了,还严令安国公府和护国公府的人一律不见。” “这就对了。”齐璟欣慰地笑笑,道:“不愧是朕的女儿,聪明伶俐,懂取舍。” 第418章 “可不是嘛。”明福上前给齐璟布菜,“不仅聪明,还孝顺。皇上今日收了不少贺礼,有哪一个有公主用心。” “嗯,难为她了。” 明福瞧了一眼齐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方才锦衣卫来报,说该来的都来了。” “哼。”齐璟的情绪由晴转阴,将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道:“一群混账,无脑的草包!” 明福闻言急忙劝道:“皇上息怒,您的身子要紧。” 齐璟越想越气,不禁咳了起来,道:“一个比一个更蠢,你让朕如何不气,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明福一边给他顺气,一边说道:“所以咱们大齐还得皇上撑着,您可不能有丝毫闪失。” 齐璟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道:“唉,朕的身子大不如前,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可这两个混账……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皇上,今日可是您的寿辰,可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是万岁,定能福寿永康。” 齐璟叹了口气,道:“莫说万岁,能长命百岁,朕亦知足了。” 黄莺营帐内,伊华然给她上完妆,便要了些吃食,两人吃饱喝足后,已经是半下午。他们对视一眼,相继起身,穿上斗篷,朝着营帐外走去。 门外的侍卫见伊华然出来,行礼道:“见过统领。” 伊华然摆摆手,吩咐道:“公主身体不适,特叮嘱要好生休息,没有公主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统领。” 伊华然接着说道:“公主有命,让我回公主府一趟,取些东西过来,约莫后半夜能回来,你们都机灵点,莫要出了岔子。” “是,统领。” 伊华然转头看了一眼黄莺,两人朝着拴马的地方走去,一人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猎场的大门走去。伊华然已有多半日未见齐方岑,也不知他此时在何处,不过他清楚今日之内齐方岑定会想办法见他,他不敢逗留,以免被他看出破绽。 “来人止步。”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伊华然从身上掏出令牌,道:“我等奉公主之命出去办差。” 守卫接过令牌瞧了瞧,与同伴对视一眼,随即归还令牌,让开了门口的位置。伊华然和黄莺见状纵马离开,疾驰而去。 回头看看离得越来越远的猎场,伊华然长出一口气,终于要离开了,这段不怎么美好的感情,就让它在心底埋葬吧。 “我们先回公主府,打包行李,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 “好。”银子是好东西,伊华然自然没有理由反对,“不过动作要快,我怕节外生枝。” “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人一路疾驰,完全没有停歇,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公主府。柳絮的身份如今是公主府的大丫鬟,张凯又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他们进出公主府以及摘星园,完全没人阻拦。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只拿金银细软,其他东西完全可以买,在收拾了两个包袱后,又骑马离开了公主府。他们没有购买马车,而是买了些干粮,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终于在后半夜离开了京都所属范围,随即一路南下,前往济州,与余明磊汇合。 “歇会儿吧。”跑了多半夜,伊华然勒停了马匹。 黄莺点点头,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道:“早知道带壶酒出来了,喝点还能暖和暖和。” 伊华然笑笑,“这才刚出京都就后悔了?” “后悔那是不可能的。逍遥快活的日子正在不远处冲我招手,这点罪算不了什么。” 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翻身下马,寻了些干柴,燃起了火堆。 看着晃动的火苗,黄莺突然想起了往事,道:“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也曾这么狼狈过,大冬天的无处可去,就连干的柴火都找不到,只能依偎在一起取暖。” 伊华然点点头,道:“记得,那次出任务是去的雪山,零下三十多度,比这里冷得多。” “那次任务之后,我就有了后遗症,只要去冷的地方,行李箱里一定得有暖宝宝。” 伊华然笑了笑,道:“以前的日子就好似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现在咱们有钱,又没人管束,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多好啊。” “嗯。”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 黄莺见他情绪不高,忍不住问道:“哥,你不会还是放不下吧。” “感情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总要有个过程。放心吧,我没事,与被困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子里,我更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哥,你能这样想,说明你不是恋爱脑。在我看来恋爱脑是绝症,除非换个脑子,否则治不好。” 伊华然转移话题道:“你说他们动手了吗?” “谁知道呢。”黄莺不在意地耸耸肩,道:“动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都已经与我们没关系了。” “是啊,与我们没关系了。” 就在他们骑马离开猎场之后,齐璟换了骑装,在一众侍卫和大臣的簇拥下,缓缓朝着猎场深处走去。 “白鹿!”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飞快逃窜的白鹿。 齐方玖出声说道:“父皇龙威,我们寻了半日,没见白鹿的影子,父皇一来,白鹿就现身了。” 第419章 齐璟没有搭理齐方玖,而是纵马向白鹿逃窜的方向追去,众人见状急忙跟上。 齐璟骑在马上,搭弓上箭,对准白鹿便射了过去。‘咻’的一声,长箭飞了出去,却射在了树上,白鹿逃过一劫。齐璟紧追不舍,一箭接着一箭,终于在射出第五支箭后,射中了白鹿。 白鹿发出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 齐璟兴奋异常,转身看去却发现只有数名侍卫跟上。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去把白鹿抬过来。” “是,皇上。” 第125章 寿宴(三) 两名侍卫领命而去, 来到近前,将白鹿抬了起来,正要往齐璟这边走,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两支羽箭迎面射来, 一名侍卫反应及时躲了过去,而另一名侍卫则不幸中箭倒地不起。 齐璟身边的侍卫见状大喊道:“有刺客!护驾!” 话音刚落,便有箭雨射来, 侍卫将齐璟围在中心,用刀剑格挡,只是箭矢太多, 很快齐璟身边的人就损失近半。 藏在暗处的人观察着不远处的战况,小声问道:“王爷, 皇上有危险,我们是否现在出手?” 齐方宇沉默片刻, 道:“再等等。” 齐璟身边的侍卫见势不妙急忙放出信号弹, ‘咻’、‘砰’, 信号弹在空中炸开, 即便是白日,看不清烟火,却也能听得清楚。 副将提醒道:“王爷,他们放了信号弹, 皇上的人马上就会过来,再不动手就晚了。” “再等等。”齐方宇死死地盯着战场中的齐璟,他要在齐璟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齐璟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他却毫发无伤, 他心知这是一场算计,藏在暗处的人不会真把他如何。直到又一阵破空声传来,齐璟转头看去,只见一支长箭直直朝他射来,不待他有所反应,正中他的胸口,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从马上掀了下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惊骇在心口蔓延,他看向插在胸口的长箭,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生成,那些混账竟真的想让他死。 “父皇!”齐方宇见状下意识地起身,大惊之后便是大喜,道:“护驾,护驾!” 齐方宇带着人便冲了过去,跑到齐璟身边,双膝跪地,自责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齐璟看着齐方宇,眼神冰冷,压根不像是一个父亲在看儿子。 齐方宇神情微怔,再去看时齐璟的眼神变了,只余下滔天的愤怒。齐方宇看得心下一颤,急忙说道:“父皇,您伤得不轻,儿臣这就护送您回营帐。” 齐方宇演戏演得正入神,完全没留意,自他出现,那如雨点般的长箭便已停下。他伸手去扶齐璟,齐璟也没阻拦,顺势站了起来,随后将插在胸口的长箭拔了出来。 齐方宇怔怔地看着,这才发现齐璟虽中了箭,却并未流血。 马蹄声响起,被落下的众人追了上来,朝着齐璟所在的位置看去,四下躺着十数名中箭的侍卫,而原本该在东陵的齐方宇竟在猎场出现。 “有刺客!”人群中的齐方玖突然喊了起来,目光直直地落在齐方宇的身上,“齐方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父皇!” 齐方宇闻言脸色铁青,大声怒斥道:“齐方玖,你贼喊捉贼,分明是你想暗杀父皇,谋朝篡位。若非我收到消息,及时赶到,父皇今日便死在你手中了。” 齐方玖眼中闪过得意,“齐方宇,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我为何要暗杀父皇,有何理由谋朝篡位?倒是你,本该在东陵,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明显是意图不轨!” 齐方宇似是回了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转头看向齐璟,道:“父皇,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方玖也不甘示弱,“父皇,您千万别被他骗了,这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齐璟站直身子,淡淡地说道:“朕方才确实遇刺,也确实多亏了他相救。” 齐方玖闻言一怔,随即说道:“父皇,齐方宇分明意图不轨,您千万别被他蒙蔽。” “齐方玖,你居然敢质疑父皇?”齐方宇听齐璟这么说,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下,看向齐方玖的眼神难掩得意,道:“不过你居心叵测,就连父皇都敢谋害,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齐方宇,你血口喷人!” 两人打嘴仗的工夫,又一支马队飞奔而来,为首的是城防军副指挥使黄昊淳,以及大将军谢集,骑兵之后便是步兵,身穿盔甲,手拿兵刃,将所有人都围在了正中心。 黄昊淳和谢集翻身下马,朝着齐璟走去,待来到近前,行礼道:“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齐璟推开齐方宇,朝着黄昊淳与谢集走去。齐方宇见状急忙出声阻拦,道:“父皇,如今形势不明,您这样贸贸然走出去,怕是不妥。” 齐璟转头看了他一眼,安抚道:“你放心,他们都是朕的心腹,就算你谋反,他们也绝不会不忠。” 齐璟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抚,可齐方宇却觉得一阵心虚,就在他晃神的短暂工夫,齐璟已经走了出去。而没有齐方宇的命令,跟随齐方宇的人只能看着齐璟离开。 待齐璟来到安全位置,随即变了脸色,扬声说道:“来人,将齐方宇和齐方玖拿下。” 两人闻言顿时一阵心惊,急忙说道:“父皇,您这是何意?” 第420章 “拿下!”齐璟看向两人的眼神越发冰冷,“违令者,杀无赦!” 黄昊淳领命道:“是,皇上。” 城防军得了君令纷纷行动起来,将齐方玖和齐方宇团团围住,两人虽心有不甘,却不敢抵抗,毕竟这城防军来人是他们几倍不止,若动手反抗,那就是谋反,一旦罪名定下,断无转圜的余地,所以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在两人想来,他们毕竟是齐璟唯二的成年皇子,以齐璟如今的身子,不可能真对他们下手,只是一时气急,才下了这样的命令,等他气消了,他们的人再求求情,便会将他们放出来。 很快,齐方玖和齐方宇便被拿下,被人推搡着来到齐璟面前。 齐璟二话不说,一人一巴掌打了下去,怒道:“混账东西,竟敢算计朕!你们当真以为朕耳聋眼瞎,是个傻子?” “父皇,儿臣没有……” “父皇,儿臣冤枉……” “若非朕今日穿了金丝软甲,这会儿已经命丧黄泉。”齐璟怒不可遏,眼中杀意尽显,“你们可真是朕养出来的好儿子!” 两人见状心惊不已,突然对自己的生死有些拿不准了。 隐藏在暗处的齐方岑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随后收起弓箭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射中齐璟的那一箭是他射的。齐方玖严令手下人,不得朝齐璟射箭,所以围在齐璟身边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唯独齐璟毫发无损。若只是这样,齐璟虽然会因被设计而愤怒,却还是会顾念亲情而放他们一马。而如今齐璟差点小命不保,即便下手的是他亲生儿子,也绝不可能轻易了结。 齐璟下令绑了齐方宇和齐方玖,又下令严查行刺一事,便带着众人回了营帐。 就在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后没多久,黄莺营帐外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帐外的侍卫见状心里一惊,急忙抽出兵刃阻拦,奈何对方人多,很快便被他们闯入营帐。 营帐内,张凯在兽皮上躺着,柳絮在床上躺着,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都未让两人醒来。闯进来的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万分,只是时间紧急,他们顾不得其他,分别扛起两人,便往外走。 他们刚走出营帐,迎面便对上七八个黑衣人,也是一身黑色劲装,只是他们脸上戴着的不是蒙面巾,而是黑色面具。 零一冷眼扫过众人,道:“把人放下!” 黑衣人一怔,随即问道:“你们是哪边的人?” “上。”零一也不废话,拎着兵刃便冲了过去。 黑衣首领身上扛着人,实在是束手束脚,见来人身手极好,手段狠辣,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将扛着的人朝着零一扔了过去,零一见状急忙收起兵刃,稳稳接住被扔过来的人。 黑衣首领趁机抽身,随即打了个呼哨,护着扛着张凯的黑衣人离去。其他黑衣人也想抽身,奈何对方缠得太紧,只有一半得以逃脱,其他人要么被杀,要么服毒自尽。 零一将柳絮小心地安置到营帐中,随即命人叫来了太医,给她看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王有为收回手,道:“公主是中了迷药,只需用温水给公主擦擦脸即可。” 零一让丫鬟打来了温水,用帕子给柳絮擦脸,可一擦不要紧,再看帕子已沾满化妆品。 零一察觉不对,命令道:“继续擦。” 丫鬟应声,继续给柳絮擦脸。而就在这时,柳絮也因为水的原因清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围在身前的人,目光落在给他擦脸的丫鬟身上,道:“禾苗,我这是怎么了?他们是谁?” “这声音……”禾苗惊讶地睁大眼睛,试探地说道:“你是柳絮姐姐?” “是啊,你怎么这么问?”柳絮不解地看着她。 禾苗拿帕子继续给她擦脸,“姐姐,你别动。” 很快,柳絮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让他们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易容术!”零一的脸色有些难看,道:“公主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絮被问得一脸茫然,道:“公主的脚伤了,不是在营帐休息吗?” “对对对,公主的脚伤了。”王有为掀开柳絮的裤脚,并未发现脚上有伤,道:“她不是公主!” “奴婢自然不是公主,王太医您在说什么?” 禾苗出声说道:“姐姐,你方才的脸是公主的脸。” 柳絮一怔,好半晌才明白禾苗的意思,“这怎么可能?” 禾苗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姐姐,公主呢?” “我不知道。”柳絮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 禾苗接着说道:“姐姐,你被迷药迷晕了,你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柳絮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道:“我只记得公主让我去叫张统领,公主说有事要吩咐他去做,然后我就找来了张统领,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零一出声问道:“当时都有谁在场?” “有公主、黄姑娘、张统领和我?”柳絮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黄姑娘呢?她与公主最为亲近,一定知道公主在哪儿?” “她被抓走了。”零一的脸色有些难看,转身走出了营帐,命令道:“公主失踪了,全力搜索公主下落,切记暗中进行,若是有半点风声泄露,便只有死路一条。” “是,统领。” 第421章 待齐璟回到营帐后,零一便过来禀告。 齐璟脸色极为难看,道:“什么?晴儿失踪了?” “回皇上,属下以为公主应该是察觉了针对她的阴谋,故而找人将身边的丫鬟易容成她的模样,自己则离开了猎场。”零一将从大门守卫那儿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齐璟闻言缓了神色,吩咐道:“派人回公主府,落实晴儿的下落。” “是,皇上。”零一应声,又请示道:“那猎场这边?” 齐璟沉吟片刻,“继续搜索,就以搜查刺客为由。” “是,属下遵命。” “咳咳。”今日发生了太多事,齐璟越想越生气,不禁咳了起来。 明福急忙端了杯茶上前,劝道:“皇上,身子要紧,那些糟心事便暂时放一放吧。” “他们想要朕咳咳、朕的命!”因为气闷,齐璟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也变得急促,道:“若非你劝朕穿了金丝软甲,如今朕咳咳……” “皇上,您喝点水压一压。” 齐璟喝了几口水,随后猛吸了几口气,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明福担忧道:“皇上,奴才还是去叫太医给您瞧瞧吧。” 齐璟没有阻拦,原本他就很在意自己的身子,贪图这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齐方玖和齐方宇争权夺势,把他当成牺牲品,在他心里有了放弃他们的想法,有心要重新培养继承人,这需要很多时间,他必须好好保养。 明福转身出了营帐,吩咐外面的德顺去请太医,又重新回了营帐。 齐璟的情绪缓和了许多,问道:“你说晴儿是怎么回事?” “这个奴才说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你直说便可,朕恕你无罪便是。” “是,皇上。”明福沉吟片刻,道:“奴才以为三皇子今日所行之事,公主只是有所察觉,不知全貌。” 明福这话说的含糊不清,齐璟却听明白了,“你说她只是察觉齐方宇会算计她,不知齐方宇中了算计。” “皇上英明。” 齐璟眉头微蹙,道:“那你的意思是她将婢女易容成自己,只为脱身?” “公主从小被千娇万宠,不承想长大后成了母兄争权夺利的工具,甚至不惜违背她的意愿,用她的名节做文章,任谁遇到这种事,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可公主又不想与母兄作对,只得用这种方法摆脱困境。” 齐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这易容术是怎么回事?她是跟谁学的?” 明福思量了思量,道:“皇上可还记得新进公主府的那个调香师?” “记得。你的意思是……” 明福提醒道:“皇上没发觉公主身边的变动,是那调香师去后发生的吗?” 齐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真如你所说,那这个调香师不简单。” “启禀皇上,吴太医来了。”门外传来德顺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帐帘被掀开,吴恩成从帐外走了进来。 猎场的密林深处,四五个黑衣人正在其间穿梭,其中一人身上还扛着个人,很明显有些吃力,脚步落后了几人一些。 “胡焰跟上。” 胡焰呼哧大喘,忍不住小声吐槽:“娘的,这女人……可真重!” 待众人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了下来,胡焰抢先一步进了房间,将张凯放在屋里的杂草堆上,扶着墙一阵粗喘。 为首的蒙亚蹲下身,仔细看着昏迷中的张凯,道:“这女人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胡焰愤愤不平,道:“老大,为了这么个娘们,咱们可是折了六个兄弟,值吗?” 蒙亚站起身,神色也变得严肃,道:“你放心,那六个兄弟不会白死,我会保他们的妻儿后半生无忧。” 众人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道:“老大,我不懂,为何不要公主,非要这个女人?这女人看上去还没公主长得漂亮。” “这是骁王点名要的人。”蒙亚的目光也落在了张凯身上,不解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这女子的相貌顶多算是清秀,怎么就入了骁王的眼了?” “他们齐国人不是有句俗话嘛,叫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胡素、予撒,你们去外面守着,其他人就地休息。” 两名黑衣人拱手领命,转身走出了茅草屋。 蒙亚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且等着吧,现在就只等那边的消息了。” 其他两人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一直等到了天黑,守在外面的胡素走了进来,道:“老大,有人过来了。” 众人起身,手指都放到了兵刃上,走出茅草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待发现是自己人后,蒙亚这才长出一口气,从暗处走了出来,出声问道:“梁杰,那边怎么样?” “骁王被抓了,现在营地正在大肆搜查。” “骁王被抓了?”听到这个消息,蒙亚很是惊讶,道:“那齐方宇呢?” “也被抓了。”梁杰的脸色很是难看,道:“他们的谋算都被齐国皇帝看在眼里。” “那王爷怎么说,我们该怎么办?” “王爷已被软禁,交代我们蛰伏,不要再轻举妄动。” 蒙亚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道:“那里面的女人怎么办?” 第422章 梁杰走进茅草屋,看向昏迷不醒的张凯,道:“她是被你们迷晕的?” 蒙亚摇摇头,道:“不是,我们闯进营帐时,她和齐国公主便处在昏迷状态,一直不曾醒来。” “本来就已经昏了?”梁杰眉头微蹙,道:“约莫是骁王的人做的手脚。既然她并未看到你们的面貌,那便留她一命,此时不宜再节外生枝。” “好。” 众人没再多说,走出茅屋,消失在夜色中。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蒙亚等人又悄然回转,瞧了一眼里面依旧昏睡不醒的张凯,随即转身走了出去。方才离开只是试探,若张凯假装昏迷,定会在他们离开后,逃离这里。时隔一炷香,里面依旧没有动静,证明张凯确实在昏迷当中,他们也就可以放心离去。 平阳王府的营帐内,齐方岑一脸阴沉地扫视着面前的鸠,道:“我让你们看的人呢?” 鸠解释道:“我们本打算出手,只是孝卫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就在此时,于海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子,有消息传来。”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道:“何事?” “营帐内的不是公主,公主失踪了。” 齐方岑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升起,急忙吩咐道:“去大门处打听消息,今日公主府是否有人出去?” 于海瞥了一眼齐方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奴才已经打听过了,今日午后有两人出了猎场,是一名侍卫和一名侍女,骑了两匹快马离开。” “好,很好!”齐方岑哪还能不明白,他们这是早有预谋,午后离开,距离现在已经两个时辰,足够他们离开京都。想到这儿,他的心开始一阵阵抽疼,却笑着说道:“他的心还真是狠!” 他能想到,在场的人也能想到,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这两人分明对彼此都有情,也不知在闹腾什么,一个总想逃,一个偏要追,苦了他们这些当差的。 “这里交给你们,我回京都。” 见齐方岑要走,于海急忙出声阻止,道:“主子,如今整个猎场都被封了,不准进,亦不准出。” “主子,如今的形势太敏感,一旦谁有异动,皇上的怒火便会烧到谁身上。您就算不为自己,也为王爷王妃想一想,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枭说完咳了几声,本就苍白的脸色,好似又白了几分。 齐方岑见状心中泛起涟漪,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了回去,道:“想办法传信出去,让外面的人去公主府查探消息,确定人是否还在。” “是。”众人闻言相继松了口气。 第二日清晨,齐璟刚醒,便收到了公主府的消息。 “晴儿不在公主府?”齐璟皱紧眉头。 “据说他们回到公主府后,拿了两个包裹,便又离开了。” “他们去哪儿了?” 明福犹豫了一瞬,“奴才以为公主应该已经离开京都了。” 齐璟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她为何要离开京都?” “大约是为了逃婚。”明福顿了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皇上,公主既不敢忤逆皇上,也不能无视母兄受苦,夹在中间实在难受,便想了这么个办法。” “糊涂!”齐璟不满道:“朕何时说过让她去和亲了?” 明福忍不住为黄莺说好话,道:“您是没说,可架不住那边的人不消停。若非公主聪明,事先有所察觉,这会儿说不准就被他们得逞了。” 齐璟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道:“她自小在京都待着,哪里出过远门,万一遇到什么事,她一个弱女子……” 说到这儿,齐璟的脸色又难看了下来,道:“让孝卫去找,无论如何也得把人安全给朕带回来。” “是,奴才这就去。”明福转身出了营帐。 不久后,齐方岑也收到了消息,不由怒火中烧,“他果真走了,和那个女人私奔了!” “主子,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其中……”于海想为伊华然辩解,却被齐方岑冰冷的眼神打断,随即跪倒在地,道:“奴才多嘴,主子恕罪。”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转头却跟别的女人私奔,你说到底有什么缘由?”齐方岑说得咬牙切齿。 于海也说不清,但以他对伊华然的了解,他不相信伊华然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只是事实却是伊华然走了,还和公主一起走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与公子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为何公子几次三番想要离开?” 齐方岑忍不住回想前晚发生的事,他当时就觉得伊华然的状态不对,只是不清楚自己哪里出了错。 枭咳了两声,提醒道:“主子,寻公子的事,待出去以后再说,咱们还有正事要做。” 齐方岑明白枭的意思,只是不明白自己对伊华然那么好,事事迁就,处处忍让,甚至不顾尊严雌伏他身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真的要将他的羽翼折断,才能彻底留住他吗? 第126章 寿宴(四) 齐方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怎么也想不明白伊华然为何要逃。枭见他半晌不语,以为他还在想着怎么出猎场,去追伊华然, 忍不住提醒道:“主子,正事要紧。” 思绪被打断, 齐方岑冷眼看过去,道:“枭,可是时日已久, 你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第423章 枭心里一紧,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希望主子以大局为重。”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于海连忙为他求情, 道:“主子息怒,枭也是为主子着想, 并无不敬之意。” 枭垂下头,坚持道:“只要主子以大局为重, 属下愿意承受任何惩罚。” 齐方岑沉默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才移开目光, “下不为例, 否则你知道后果。” 枭松了口气,“是,属下遵命。” 次日中午,伊华然和黄莺进了沧州城, 先找到成衣铺子,买了两身普通的衣衫,这才寻了客栈, 打算改头换面后,再上路。 客栈房间内, 伊华然和黄莺以夫妻的身份入住,让店小二准备了热水,说两人要沐浴,就是不想一次次要水,引人怀疑。待热水准备好,伊华然便用盆子舀了水,将脸上的妆卸下。 这还是黄莺第一次见伊华然的真面目,不出意外地看呆了,倾国倾城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张脸的美。 伊华然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不禁有些无奈,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道:“回神了!” 黄莺回神,激动地说道:“哥,怪不得那些臭男人对你这么痴迷,就连我见了这张脸都沦陷了!哥,快让我摸摸!” 伊华然好笑地一巴掌拍在她的手上,道:“一边待着去,别耽误我办正事。” 黄莺挽着伊华然的手臂撒娇,道:“哥,别这么小气嘛,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脸,就让我摸一下,就一下!” 伊华然没好气地看着她,道:“看看不就得了,摸什么摸,你可是女生,给我矜持点。” “面对这样的大美人,我怎么可能矜持?”黄莺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趁伊华然不备,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那触感真的绝了,冰冰凉凉嫩嫩滑滑,“妈呀,怎么能有这么好的皮肤,这……老天不公啊!” 伊华然捂住她的嘴巴,“小心隔墙有耳!” 黄莺拉开伊华然的手,“我又没说什么。你这张脸确实该遮起来,否则到哪儿都不安全。” “一边待着去,我要上妆了。”伊华然不再搭理黄莺,坐到桌前拿着镜子开始上妆,“你也把妆卸了吧。” “让我再多看两眼。”黄莺趴在桌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哎呀,真的好美!不行了,我沦陷了!哥,你收了我吧!” “少来!”伊华然白了她一眼。 “连翻白眼都这么好看!不行了,不行了,我的小心脏……”黄莺夸张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滑稽。 伊华然哭笑不得地移开视线,不再搭理她,专心上起了妆。很快,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便被遮了起来,一张年轻男子英俊的面孔慢慢成形。 “不要啊,我要漂亮姐姐,不要男人!”黄莺看着他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伊华然提醒道:“赶紧去卸妆。我们不能待太久,上完妆后,必须马上离开。” “好,这就去。”黄莺一脸怨念地起身,换了盆干净的水,开始卸妆。 伊华然上完妆后,又换上了买来的衣服,又将头发扎成了马尾,用发带束起,这样一瞧,妥妥一个初入江湖的少侠。 黄莺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打量着伊华然,道:“缺把剑。” 伊华然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佩刀,那是张凯的兵刃,“不能佩刀吗?” “少侠自然要用剑,潇洒、飘逸。”黄莺提醒道:“况且这刀是张凯的,难免会被认出来。” “倒也是。”伊华然点点头,“那待会儿去武器铺子买把剑,装装门面。” “我要做侠女!”黄莺坐了下来,强烈要求道。 “要不就女扮男装吧,保证给你化得看不出一点女人样。” 黄莺低头看了看自己丰满的胸,道:“还是算了吧,太受罪。” “那就闭上嘴巴,少说话。”伊华然没好气地说道。 黄莺乖乖闭了嘴,由着伊华然在她脸上涂涂抹抹,镜子里的脸在慢慢改变,虽然看上去没多大改动,却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就算是熟人,不仔细分辨,也绝对认不出。 “这这这,给我点颗泪痣。”黄莺指了指右眼下方的位置。 伊华然仔细端详了端详,在她所指的位置上点了颗泪痣,之后又看了看,“有了这泪痣,你这侠女可是打了折扣了。” 黄莺照着镜子瞧了瞧,道:“确实有点。不过没事,我还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古装剧,那女反派就长着一张柔柔弱弱的脸,最后把主角团杀得只剩下一个剧名,简直不要太飒!”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我怎么发现你这三观有问题。” 黄莺闻言顿时垮下了脸,道:“不是吧,哥,你可别给我上思想政治课,我就是说说。” “赶紧换衣服,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就该走了。” “好,马上换。”黄莺急忙起身去换衣服。 两人背着包袱直接离开了客栈,找了间酒楼大吃了一顿,又买了辆豪华马车,继续南下,朝着济州驶去。 寿宴因刺杀一事就此结束,只是齐璟并未放人离开,而是在猎场大肆搜查,锦衣卫和东厂全部出动,对现场抓获的人严刑逼供,可谓是用尽手段,许多人受不住酷刑,咬出一个又一个同伙,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时刻在行动,抓了一个又一个,整个猎场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 第424章 高家和林家首当其冲,本来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还有与齐方玖走的近官员也无一幸免,全部锒铛入狱。 “要变天了!”京都百姓瞧着一车又一车的犯人,不禁小声议论着。 “护国公府、安国公府、清远侯府……这都抄了第几家了?” “听说是皇上办寿宴时,有人刺杀皇上,皇上震怒,发动锦衣卫和东厂,调查刺杀一事,这些人家大约是因为此事被抓的。” “谋害皇上,那岂不是要谋反?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说是两位皇子。” “两位皇子?那岂不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你说真的?” “让开!让开!” 锦衣卫厉声吆喝着走过来,百姓们急忙闭上嘴,作鸟兽散。 囚车上的人正是护国公府上,其中就有林雪樱,此时的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更是红肿一片,已没了之前大家小姐的矜贵,一脸的惶恐不安。 “林雪樱,你个贱人,若非你不知廉耻,背着家里给三皇子做事,我们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话的是林雪樱的姐姐林雪宁。看向林雪樱的眼神充满怨恨,若非身边的人拉着,她已经冲上去。 林雪樱之所以如此狼狈,是被林家女眷给打的,“我……我是被冤枉的。” 林美婷是给护国公写了书信,表面是求护国公为齐方宇斡旋,却用暗语表达了自己对齐方宇的不满,让护国公与齐方宇划清界限。即便没有林美婷的书信,护国公也不打算再为齐方宇做事,有了这封信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谁知齐方宇竟也给林雪樱写了信,利用她规劝黄莺,与魏元正交易,事后被查了出来,牵连了整个护国公府。 “你还喊冤?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肖想自己的姐夫,害了我们全家,你怎么不去死!” 林雪宁推开身边拉架的人,冲过去与林雪樱扭打起来。说是扭打,其实是林雪樱单方面挨打。 押送他们的锦衣卫并未阻拦,反而津津有味地看着,往日里这些夫人小姐,个个眼高于顶,如今也如泼妇一般,可笑极了。 依兰宫,春杏脚步匆匆地往寝殿走,手上拎着个食盒,里面装着的是给高明月治病的药。寝殿内,高明月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身子缩在被子里,却还是冷得发抖,哪还有半分雍容华贵的模样。 春杏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放轻脚步来到床前,见高明月醒着,出声说道:“娘娘,药来了,您趁热喝了吧。” 高明月想要回应,喉咙突然痒了起来,吐出的是一阵咳嗽声。春杏急忙将食盒放到一边,去给她倒了杯水,侍候她喝了下去,这才止住了咳嗽。随后又将她扶起,靠坐在床上,将药碗端出来,侍候她服下。 高明月缓了口气,出声问道:“猎场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春杏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明月见状心里难免忐忑,道:“有话直说。” “回娘娘,三皇子被抓了。” 高明月闻言脸色顿时变了,急切道:“宇儿怎么了?他不是在东陵吗?为何被抓?” 齐方宇离开东陵救驾一事,并未告知高明月,高明月所问,也只是有关和亲一事,是否事成,不承想竟听到这样的消息。 “奴婢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三皇子无诏,私自出东陵,出现在猎场,被判定为……图谋不轨。” 昨日太医来了依兰宫,说是黄莺讨得齐璟欢心,齐璟特意传信回来,让太医给高明月治病。她们本以为一切向好,没想到今日又收到齐方宇被抓的消息。 “图谋不轨?”高明月一听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心口疼得厉害,张嘴想说什么,却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 春杏见叫不醒高明月,便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宫门口,“来人,快请太医,娘娘吐血昏迷了,快请太医……” 门外的人听着春杏的呼喊,相互对视一眼,权当自己没听到。如今齐方宇不是被关东陵,而是被下了大狱。高家和林家这两个庞然大物也已轰然倒塌,可以说齐方宇翻身无望,高明月是生是死,已经没人在意,他们这些底层当差的何必沾染这个麻烦。 春杏见他们无动于衷,心下焦急,威胁道:“你们听到没?快去请太医,娘娘若是有个好歹,皇上不会放过你们!” “春杏姑娘不必吓我们,如今三皇子被抓,高家和林家也被抄了,所有人都被下了大狱,慎嫔娘娘还能位居嫔位,是因皇上还未回宫,待皇上回来,怕是第一个问娘娘的罪,哪会怪罪我们这些当差的。” “你说什么?”春杏闻言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说的高家和林家是安国公府和护国公府?” “是啊,就是因为他们与三皇子有勾连,这才被抓的。” 春杏闻言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高家和林家是高明月与齐方宇最后的依仗,若连他们都倒台了,那他们可就真的没指望了。 “那公主呢?”春杏希冀地看着门外的人。 门外的内侍对视一眼,到底是松了口,道:“你且等着吧,我去太医院跑一趟,至于太医来不来,那就另说了。” “好,好。”黄莺成了她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425章 三日后,齐璟起驾回宫,其他人依旧留在猎场接受调查。直到七日后,他们才被放出猎场,每日惶恐不安,让这些官员饱受折磨,从猎场回到家中时,个顶个地面黄肌瘦,好似大病了一场。 待齐方岑回到平阳王府,距离伊华然离开,已经过去八日。八日的时间,足够他跑得很远,远到他不知去何处寻找。上次离开,他还留下了三十粒解药,如今离开却一字未留。 “主子,七日前门外有个小乞丐,送来了这个。”于海将一个白色瓷瓶递给齐方岑,“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将这个送到王府。” 齐方岑打开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张纸和一颗丸药。纸条上写着:“这是解药。你我之间两清了,自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齐方岑狠狠攥紧手中的字条,“他怎能说出这般狠心的话?” “主子,您与公子之间许是有缘无分,您就……” “闭嘴!” 不过短短八日,他过得分外煎熬,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想他,无论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即便是听到齐方宇和齐方玖的势力被一再打压,与他敌对的那些官员纷纷入狱,他的心也不能得到宽慰,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即便之前他离开,他也不曾这样失魂落魄。 他想两清,怎么可能两清,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屈辱,付出了那么多,一句轻飘飘的两清就想把他打发了,怎么可能! 齐方岑目光凶狠地看过去,“他想跟我两清,痴心妄想!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与我两清!” 于海被吓得噤了声,自齐方岑与伊华然在一起,好似变了一个人,他们感情好时,一切都好。一旦两人出现矛盾,齐方岑便会变得易怒易躁,阴郁且偏执。 “派出去的人可有回信?” 早在确定伊华然离开京都后,齐方岑便想办法传信,派人前往万平、漳州等地寻找伊华然的下落。 “还没有。” “一旦有消息,立即禀告!” “是。”于海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有其他吩咐,便躬身退出了书房。 齐方岑看着手中的解药,抬手送进了嘴里,他要快些行事,只有拥有了更大的权势,才能发动更多人手去寻他。这次再找到他,便不会再让他有逃跑的可能,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三日前,伊华然和黄莺便到了济州,找到了余明磊,随后便一同上路,前往万平。想着将晴云接上,再把那些铺子处理一下,整理一下资产,然后再找地方落脚。就这么一路疾行,又是半月后,他们终于赶回了万平。 余明磊勒停马车,扬声说道:“公子,我们到了。” 伊华然掀开车帘看了看,熟悉的大门近在眼前,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起身下了马车,黄莺紧随其后。 黄莺打量着面前的宅子,道:“这就是你们住过的小院?” 伊华然点点头,“在这里住了两年。” “确实小了些,不过这镇子的环境还不错。” 余明磊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便听到了应门声,“谁啊?” 声音有些陌生,应该是个中年妇人。 余明磊回头看了一眼伊华然,出声说道:“我们找流云。” 大门被打开,一个中年妇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几人,“你们是谁?找她有什么事?” 伊华然礼貌地笑笑,道:“我们是流云的亲戚,许久未见,特意过来寻亲。” “你们找错人了,流云是个孤女,没什么亲戚。”中年妇人说着就把人关上了。 伊华然瞧着紧闭的大门,不禁微微蹙眉,与余明磊对视一眼,转身回到了马车旁。 伊华然小声问道:“老余,你与晴云最近的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余明磊也察觉出不对。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走,去成衣铺瞧瞧。” 众人相继上了马车,朝着成衣铺子驶去,很快便来到了门前。伊华然和黄莺下车进了铺子。 店小二见状急忙过来招呼,道:“两位客官想做衣服,还是买现成的?” 伊华然四下看了看,店里的伙计都是生脸,道:“你们掌柜在吗?我这边有个大买卖问问他做不做。” “你说的大买卖是……”店小二笑着问道。 伊华然眉头微蹙,不满道:“大买卖自然要掌柜来了才能谈,你做不了主。” “您稍候,小的这就去叫掌柜。” 伊华然一边等,一边四下转了转。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一个中年男人跟着方才的店小二走了出来。 店小二介绍道:“客官,这就是我们掌柜。” 杨宁旺一边打量着伊华然和黄莺,一边客气地说道:“两位贵客好,我是这家成衣铺的掌柜,不知两位客官执意要见我所为何事?” 就连店里的掌柜也换了,他竟然毫不知情,脸上笑意不减,问道:“不知掌柜贵姓?” “鄙人姓杨,您就叫我杨掌柜便可。” “杨掌柜,我们听闻你们成衣铺的成衣不仅款式新,做工也是一顶一的,便想过来订制些衣服。” 杨宁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您想订什么款式,用什么布料,要订多少套?” 第426章 “约莫五十套吧,布料要用最好的,至于款式……”伊华然扫了一眼店里的衣服,问道:“你们店里最近可有上新?” 杨宁旺闻言眼睛亮了起来,道:“有,您是要女装,还是男装?” “女装、男装都看。” “您稍候,我这就让人给您拿。” 杨宁旺吩咐人将最新款拿来给伊华然看,伊华然仔细瞧了瞧,确实是他三个月前送过来的最后一批图纸制成。 “款式还不错,就是不知我家夫人喜不喜欢。这样吧,这几套多少钱,我先买下,待问过夫人后,再照着这款式做。” 杨宁旺一听来了大买卖,脸上的笑意更浓,道:“这几套衣服原价是五十两,给您打个八折,给我四十两便可。” 伊华然从口袋里掏出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他,道:“这是五十两,多的就暂存你这儿,待我回来再算账。” “是。”杨宁旺欢喜地接过银子,吩咐道:“赶紧给客官打包。” 店小二应声,开始给伊华然打包。 杨宁旺趁这会儿功夫,跟伊华然套着近乎,道:“不知公子小姐是哪个府上的?” 伊华然随口答道:“城东李府,刚搬过来,主子们陆陆续续要添置不少衣物。” “原来如此。”杨宁旺点点头,心里想着待会儿让人去打听打听。 伊华然试探地问道:“听闻你们这个成衣铺子在附近县城都有分店?” “是啊,附近的几个县城都有分店。” “衣服款式确实新颖,也难怪这么有名。” 待衣服打包好,伊华然便拎着出了门,直接乘坐马车离开。 “掌柜和伙计都换了。”伊华然的脸色有些难看,道:“老余,去工坊。” 余明磊点点头,又径直去了工坊,工坊的管事也都换了,只有少数几个绣娘还在。 余明磊的脸色也不好看,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伊华然冷声说道:“直接去小院,我想知道是谁在后面搞鬼。” “好。”余明磊应声,驾着马车又赶回小院。 这来回鸡汤,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余明磊上前敲门,可敲了半晌也没人开门。伊华然和黄莺对视一眼,绕到院墙后,轻巧地翻了进去。 正房亮着灯,房门开着,厚重的帘子挡住了里面的光景。五个人围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站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视线盯着院门的方向,丝毫没有察觉有两个人翻墙进了院子。 伊华然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挥手一阵粉末从袖口飞出,那些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避免出现遗漏,伊华然又进了房间,一一查看过,除了这几个人外,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正在房间里睡觉,就是没有晴云的影子。 伊华然打开大门,将余明磊放了进来,他看到了院子里躺着的人,却并未看到晴云,不禁担忧道:“没找到人?” “没有。”伊华然和余明磊一起将马车弄进院子,“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第127章 回万平 伊华然和余明磊将几人统统拎进屋子里, 又将他们分别捆好。借着烛光,他打量着众人,除了之前见过的那个中年妇人, 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三个年轻男子。至于那个七八岁的孩子, 依旧在那间房的床上,不过是被迷晕了。 就在伊华然和余明磊捆人时,黄莺从马车上拿了茶具, 用他们烧的热水泡了壶茶,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道:“先喝点暖暖身子。” 伊华然接过茶杯喝了几口, 瞧着面前被捆成粽子的几人,道:“你说我们先从谁开始?” 黄莺扫了一眼五人, 最后伸手指向那个中年女人,道:“先从这个女人开始。” 伊华然点点头, 他也这么打算, 于是将杯中剩余的茶, 全部泼在了妇人脸上。茶水进入鼻腔, 呛得妇人咳了几声,随即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擦脸上的水,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着, 脸上瞬间染上慌张,猛地一抬头,便对上了伊华然的脸。 妇人眼中闪过惊慌和心虚, 道:“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伊华然径直问道:“流云在何处?” “流云把宅子卖给我们就走了。”妇人挣扎道:“快放开我, 你们这是擅闯民宅,我可以告你们!” 伊华然冷眼看着她,道:“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说的是实话,流云早就走了,这里是我家。” “行。”伊华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随后捏住妇人的下巴,强制她吞了下去。 “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妇人愤怒地看着伊华然。 “毒药,一会儿就会发作,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妇人闻言变了脸色,色厉内荏地叫骂着道:“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不得好死!” 黄莺秀眉微蹙,抽出袖子里的匕首,刀尖贴上妇人的脸,嬉笑道:“哥,你太心慈手软了!不过是一条贱命,直接杀了就是,反正这里有五个,死一个还有四个,杀到他们说为止。” 冰凉的刀刃在脸上刮过,妇人被吓得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没了方才的凶神恶煞,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 第427章 “犯法?”黄莺一用力,刀刃割破皮肤,一抹鲜红瞬间涌出,而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明媚,道:“把你们全杀了,谁会知道凶手是我?” “你……”妇人清晰地感受到皮肤被利刃割破,鲜血喷涌而出的过程,脸色越发惨白,道:“我堂兄在衙门当差,若是我们死了,定不会放过你们!” “你堂哥叫什么,在衙门里做什么事,说出来听听。保不准我一害怕,就把你们放了。”黄莺的手一抖,妇人脸上又多了道口子,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道:“不好意思,最近杀人杀得有点多,这手抖得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妇人惊恐地看着黄莺,面前娇俏又明媚的少女,在她眼中犹如地狱的恶鬼,“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知道流云去哪儿了?我就是从她手里买了宅子,全家老小搬了进来。你们与她有什么仇,你们找她去,我们招谁惹谁了,要受这无妄之灾。” “行,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等着毒药发作吧。”伊华然从桌上拿了块抹布,塞进妇人嘴里,随即目光扫向余下的四人,道:“你说我们接下来问谁好?” 伊华然一边在四人面前走过,一边观察妇人的表情,最后停在那看上去长相斯文秀气的青年男子身边,因为每当他走到这男子身边时,那妇人就控制不住眼中的担忧,看来他在这妇人心中分量最重。 “那就他吧。”伊华然说着将桌上的茶水往他脸上泼去。 茶水浇在脸上,男子呛咳了两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抬眼就看到了黄莺那张柔美的脸。他的神情有些怔忪,眼中闪过惊艳,想要伸手整理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着。他挣了挣,没有挣脱,眼角余光发现了被绑着的其他人,以及现在黄莺身旁的伊华然和余明磊。 “你们是谁,为何将我们绑起来?” 黄莺用那把染血的匕首挑起了青年的下巴,笑意盈盈地问道:“认识流云吗?” 青年下意识地看向醒着的妇人,道:“流云是这座宅子原来的主人,我们买了这座宅子后,她就离开了。” “去哪儿了?” 感受着匕首传来的寒意,青年本能地吞了吞口水,道:“不知道。我们与她萍水相逢,她去哪儿,我们怎么知道。” 黄莺拿着匕首在他脸上拍了拍,道:“看来这是串好供了。” “我……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黄莺起身,青葱似的手指在匕首上刮过,道:“哥,都不说实话,杀了吧,没什么好问的。”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伊华然又从白瓷瓶里掏出一颗毒药,不顾青年的挣扎,给他喂了下去。 青年干呕了两声,试图把药给吐出来,只可惜已经咽了下去,若是不借助外力,压根吐不出来。他惊惧又愤怒地瞪着伊华然,质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伊华然最佳勾起温和的微笑,道:“不过你放心,这种毒药不致命,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青年闻言脸色白了几分,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对我们?” “我姓尹,这座宅子以及随心成衣铺都是我的产业,流云是我留在此处的管事。如今不仅流云失踪了,这座宅子还易了主,就连随心成衣铺的掌柜和伙计都换了人,而我这个幕后老板竟毫不知情。你说我该怎么办?” 青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随即又抬眸看向伊华然,道:“这跟我们有何关系?我们只是买了这个宅子,与流云素不相识,随心成衣铺的事,我们就更不清楚了。” “现在不清楚没关系,待会儿就清楚了。”伊华然起身,转头看向余明磊,道:“老余,那老虔婆服毒多久了?” “一盏茶的工夫,应该快发作了。” 余明磊话音刚落,那妇人身体内的毒仿佛被按了开关,突然间有了感觉,疼痛如海水般汹涌而来。妇人只觉得体内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咬着她的血肉,身子瞬间瘫软在地,想要哀嚎,却被抹布堵住了嘴巴,疼得在地上打滚。 伊华然忍不住赞叹道:“老余,你对毒物的把控真是让人惊叹!” 余明磊笑笑,“只要公子需要,我便做。” 伊华然看向青年,道:“既然敢算计我们,就该对我们有所了解,我身边的这位,不仅是个神医,还是个制毒高手。瞧见没,她的毒发作了,待会儿你也会和她一样,疼得在地上打滚,疼得恨不能去死。” 青年看着痛苦不堪的妇人,不由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我们不认识流云,你们这是……这是草菅人命!” “看来也是个嘴硬的,那就下一个吧。把他的嘴堵上,以免待会儿毒发疼得叫出声,扰了邻居的清梦。”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 余明磊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布,塞进了青年嘴里。 伊华然又接连叫醒了剩下的三人,他们最初死不承认,直到每个人都尝到了毒发的滋味。 伊华然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中倒出三粒药丸,道:“我这儿只剩下三粒解药,你们却有五个人,明显不够分。这样吧,谁先说实话,这解药就有谁的,那其他人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杀,要么受着。” “呜呜呜……”那妇人疼得最久,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她拼尽全力动了动身子,用以吸引伊华然的注意力。 第428章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将她嘴里的抹布,问道:“你想说什么?” 妇人虚弱地说道:“我说,我说,快给我解药!” 伊华然没着急问,转头看向其他人,“还有要说的吗?” 其他四人见妇人松了口,也急忙蠕动着身子,就好似腐肉上蠕动的蛆。 伊华然伸手取出少女口中的布,道:“流云在哪儿?” 少女大口喘了两口气,“解药,快给我解药。”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流云在哪儿?” 少女看着面前的青年,怎么也想不通,他明明生得这般好,为何会用这种狠毒的手段。 “不说?那你没机会了。”伊华然将取出的布又塞了回去。 “我说……唔唔……”少女两眼含泪,眼中尽是乞求。 奈何伊华然铁石心肠,压根不吃这一套,将视线转移到妇人身上,道:“流云在哪儿?” “我说,我说!” 方才的一幕就在眼前发生,妇人唯恐与那少女一般没了机会,急忙大声说道。 “流云在哪儿?”伊华然重复了一遍。 妇人害怕地瞧了伊华然一眼,答道:“在……在地窖里。” “地窖在何处?”伊华然粗鲁地拎起妇人,拖着便往外走,“莺,剩下的人交给你。” 黄莺应声,“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他们。” “公……咳咳……公子……”衣领卡着脖子,妇人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忍不住伸手去抓,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勒死时,身子猛地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身子摔在地上虽然痛,却不及毒药发作时的十分之一。 “地窖在哪儿?”伊华然冷眼看着妇人,“我只给你十息的时间,若你爬不起来,解药我就给别人。十、九、八……” 妇人闻言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努力撑起身子,终于在十息之前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指了指西墙的方向,道:“公子,地窖在那边。” “带路。”身为特工,伊华然没有轻信任何人的习惯。 妇人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不过几米的距离,却走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伊华然耐不住性子,直接将她拎起,大步走了出去。余明磊跟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个烛台,小心地护着烛火,来到伊华然身边,照亮了漆黑的墙根,这里乱七八糟地堆着些干柴和茅草。 “地窖的入、咳咳、口在、咳咳、茅草堆下面。” 伊华然将妇人扔在地上,弯腰将茅草抱到一边,随即便看到一个正方形的木板,上面有个铜制的拉环,应该就是地窖的入口。伊华然弯腰将木板拉了起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老余,你看着她,若有任何异动,直接宰了。”伊华然将身上的匕首抽出来递给余明磊,将他手上的烛台接了过去,“我下去瞧瞧。” “公子,你小心点。”余明磊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我身上到处是毒,谁敢碰我,谁死。”伊华然拿着烛台,往地窖里照了照,墙边上立着个梯子,只要顺着便能下去。 伊华然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扶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很快就到了底。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伊华然借着烛光打量着周围,这里堆放着一些蔬菜,还有几个大缸,却并未看到人的影子。 “晴云。”伊华然出声叫道:“我和老余回来了,你在不在?” ‘啪嗒’一声轻响传来,伊华然警惕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影从一个大缸的后面爬了起来,烂糟糟的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模样,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看不清颜色。她拖动着双腿,努力地朝伊华然的方向爬着,却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并不是她不想再往前,而是她的腿上绑着的锁链已经到了极限。 “公子……”声音嘶哑难听,听上去十分陌生。 伊华然走了过去,将烛台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道:“你是晴云?” 她用手胡乱地拢了拢头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虽然比印象中的人瘦了许多,伊华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愤怒油然而生,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柔声说道:“晴云,你等等,我这就救你出去。” 晴云看着伊华然,那双因为太瘦而略显突出的眼睛红了,虽然这张脸很是陌生,可伊华然的声音她记得,这就是将她救出地狱的公子,他又来救她了。 伊华然蹲下身看向晴云的双腿,发现她的腿扭曲着,不禁惊骇地问道:“晴云,你的腿怎么了?” 晴云下意识地想要收回双腿,哑着嗓子说道:“他们担心我逃跑,把我的腿打断了。” “畜生!”伊华然掏出帕子给她,道:“你放心,老余一定能给你治好。” “余大哥也回来了?”晴云的眼睛亮了亮,却又黯淡了下去。 伊华然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我们都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谢公子。”晴云勉强地笑了笑。 伊华然看了看晴云脚上的锁链,随即起身,道:“晴云,你等着,我去拿钥匙,马上回来。” “好。”晴云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伊华然没带走烛台,大步走到入口处,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余明磊见他上来,关切地问道:“公子,找到人了吗?” 第429章 伊华然点点头,转头看着瘫在地上的妇人,朝着她的心窝踢了一脚,道:“钥匙在哪儿?” 妇人闷哼一声,张嘴便吐出一口血,虚弱地说道:“你给我解药,我就给你钥匙。” 伊华然冷眼看着她,“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妇人眼中闪过不甘,在看到伊华然转身时,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钥匙在我身上!” 伊华然再次看过去,只见她伸手解下腰间的荷包,哆哆嗦嗦地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伊华然夺过钥匙,将一颗解药扔在地上。 妇人见状拼命朝着解药的方向爬去,速度十分快,仿佛刚刚奄奄一息的是旁人,待找到解药,也顾不上难受的泥土,送进嘴里便咽了下去。 “把她绑起来。晴云的情况很不好,需要你帮忙。” 余明磊点点头,拿了绳子将妇人五花大绑,又用抹布塞住她的嘴巴,这才和伊华然一起下了地窖,将晴云救了出来。 余明磊抱着晴云进正房时,黄莺也已经问得差不多了,看着晴云的惨状,不由怒火中烧,拎起桌旁的长凳,便朝四人的腿狂砸。虽然她与晴云是第一次见,可晴云是伊华然在乎的人,那就是她在乎的人,敢欺负她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尽管他们的嘴被堵着,可哀嚎声依旧清晰可辨,直到将他们的腿全部打断,黄莺才停了手,气喘吁吁地看向晴云,道:“你放心,你受了什么罪,我帮你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晴云看着黄莺,出声问道:“这位妹妹是谁?” “你可以叫我莺莺。” “莺莺小姐好。”晴云在伊府做了那么多年的丫鬟,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一瞧黄莺就不是普通人。 “老余,把晴云放到床上,让莺莺照看,你去烧水,我来处理这几个畜生。” “好。”余明磊将晴云抱到里屋,安置在床上,见黄莺跟了进来,道:“小姐,晴云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 余明磊转身走了出去,房间里的四个人已经变成了三个,伊华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你去烧水,这些人交给我。” 余明磊应声,径直走了出去。 伊华然拎起地上的人,就如拎一袋垃圾,径直来到地窖入口,随手将人扔了进去,地窖里的梯子已经被拿走,他们被断了双腿,只要封住入口,压根爬不上来。 余明磊烧了许多热水,黄莺帮着晴云清洗身子,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余明磊这才进了卧房,替晴云医治她的伤腿。 见余明磊收回手,伊华然关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断骨已经自主愈合,想要治好,必须打断重接。” “打断重接?”伊华然的脸色越发难看,沉吟片刻道:“那必须先找个安全的落脚地。” 余明磊提议道:“去广平吧,那边的宅子并未被发现,距离这里还近,也方便公子处理这边的事。” “那就去广平。”伊华然随即拿定了主意,出声问道:“晴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这些人都是谁?” “自公子和余大哥离开后,奴婢便一个人照看成衣铺,平日里虽然很忙,倒也能打理得过来。半年前,也不知怎的,上门给奴婢说亲的人渐渐多了。”晴云说着抬头看了余明磊一眼,随即移开视线,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接着说道:“可奴婢没打算成婚,便全部推据了。可一来二去,便有流言传出,说奴婢其实是大户人家包养的外室,还说奴婢只是表面规矩,暗地里没少勾搭男子。奴婢知晓这是有心人的算计,可流言猛如虎,便想着求助胡家。胡老爷很是看中您,便出面替奴婢撑腰,这流言才算止住。” 瞧晴云吞咽着口水,余明磊给她倒了杯温水,又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她,“这是润嗓子的药,你先服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晴云看着面前的茶杯和药丸,不由红了眼眶,伸手接了过来,道:“谢谢余大哥。” 余明磊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卧房。 “后来呢?”待晴云吃完药,伊华然接过水杯,接着问道。 “胡先生帮了奴婢,奴婢为了表示感谢,准备了礼物登门,在胡府遇到了李维生。”提到这个人,晴云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是胡管家的远房侄子,去年考中秀才,因着胡管家的情分,加之他颇有些才学,胡先生对他也算客气。” 李维生见了晴云之后,便对其展开了追求,对她温柔体贴,处处照顾。晴云到底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虽然心里记挂着余明磊,可余明磊心里没有她,在几经思量之后,晴云便决定给他机会。 久而久之,两人的事便传了出去。李维生便趁机登门求亲,搞得人尽皆知,晴云对他也很满意,便答应了这门亲事,不过只说先定亲,成婚的事等禀明了伊华然再做打算。李维生满口答应,两人便很快便定了亲,自此后李维生便经常出入晴云所住的宅子,周围的邻居也都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再后来,李维生以帮她为由,渐渐接触成衣铺的管理。在与成衣铺的众人熟悉后,便想办法弄伤了晴云,以陪护为由接他的母亲住进她的宅子,在她药里动手脚,让她的伤迟迟不见好,趁机切断她与成衣铺的联系。仅用了两个月,李维生便掌控了成衣铺,将里面的人以各种借口辞退,换成他的人。他还模仿晴云的笔迹,给伊华然去信,就是不想伊华然起疑心。 第430章 “奴婢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想要逃出宅子,被那贼妇发现。奴婢身上有伤,不是那贼妇的对手,被她绑了起来。李维生得知此事,便换了副嘴脸,逼问公子留下的财物在何处。奴婢不肯说,就被他们关在地窖,每日折磨逼问。” 伊华然被齐方岑带走时,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没带,他从平阳王府带出来的那些首饰,全都留在了万平。后来,晴云回到万平,便将那些东西小心收好,藏了起来,就是怕她一个弱女子,守不住那些财物。 伊华然压下心里的怒火,问道:“他背后可是胡家在撑腰?” 晴云摇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除了胡管家外,还听他们说有亲戚在衙门当差,奴婢觉得他们能这么快接手成衣铺子,不可能没人相助。” 黄莺插话道:“南山县的知县孙耀辉有个师爷叫孙志恒,是那个李维生的舅舅。” “南山县的师爷孙志恒。”伊华然重复了一遍,接着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说胡家和孙知县是否参与其中?” “他们没说,待会儿我们再去问问。” 伊华然起身,道:“我去问,你在这儿陪着晴云吧。” 伊华然拿了个烛台,转身出了房间,径直下了地窖。 见伊华然下来,得了解药的妇人,也就是李维生的母亲孙氏,出声说道:“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解药,快给我解药!”李维生蠕动着身子,拼命地往伊华然身边爬。 伊华然顿住脚步,冷眼看着如蛆虫般蠕动的男人,“想要解药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李维生拼命点头,道:“你问!只要你肯给我解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除了孙志恒,胡老先生和孙知县是否也参与其中?” 第128章 被人算计 伊华然当初离开时, 独留晴云一人,守着在万平的家产,本以为有胡家和张家的这层关系, 即便晴云只是个弱女子,也不会有人动她, 不承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胡老先生和孙知县是否参与其中?” 李维生神情一滞,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道:“我只是借助胡家, 接近流云,胡老先生对此事并不知情。” “那孙知县呢?” “孙知县怎会做这种事。”李维生这次立即做出了回答。 伊华然转头看向那个少女,也就是李维生的妹妹李维真, 此时的她已经气若游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若是说实话,我便将解药给你。” 李维真黯淡的眼神亮了亮, 虚弱道:“我说, 我都说。” 伊华然挡住李维生的视线, 问道:“李维生说的可是真话?” 李维真的眼睛闪了闪, 想要说话却被孙氏打断,“她一个女儿家,能知道什么?我儿说的都是真的,你快给他解药。” 伊华然没搭理孙氏, 直视着李维真,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可要想清楚了。” 李维真仅是挣扎了一瞬, 便出声说道:“胡家三爷才是我们的主子。” 孙氏怒道:“你个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 “你舅舅孙志恒是否参与其中?” “是, 他和胡家三爷曾是同窗好友。” “知县孙耀辉是否也参与其中?” “没有,知县大人并不知情。”李维真摇摇头,哀求道:“公子该说的我都说了,求你给我解药吧。” “你说的可是实话?” 李维真忙不迭地点头,道:“我发誓若有半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 伊华然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解药给她喂了下去,随即站起身。 “解药,给我解药!”李维生瞪大眼睛,看着伊华然。 “我原本是有三颗解药,如今已经给两人解了毒,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颗。”伊华然冷眼扫过躺在地上的三个男人,分别是李维生、李维生的哥哥李维立和弟弟李维和,道:“你们谁要?” “给我!” “给我!” “给我!” 三人争先恐后地朝着伊华然挪动着身子。 伊华然将解药的瓶子放进怀里,弯腰给三人松了绑,道:“我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你们三人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那个有解药。若你们三个都活着,我就把解药毁了。” “畜生!”孙氏闻言一怔,随即破口大骂:“你好狠毒的心肠!” 伊华然走到孙氏身边,一脚踹在她的腿上,只听‘咔嚓’一声,她的腿变了形,紧随而来的便是尖利又刺耳的惨叫。 “再多说一个字,弄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惨叫声戛然而止,孙氏惊惧地看着伊华然,糊涂的脑袋彻底清醒了。他们一家如今是案板上的鱼肉,面前的青年则是刀俎,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她竟头脑发热咒骂他,真是不知死活。 伊华然没再多说,拿着烛台出了地窖。 黄莺见他进来,出声问道:“怎么样?” 伊华然如实说道:“那个师爷与胡家三爷是幕后主使,知县并不知情。” 黄莺点点头,“哥,你打算怎么做?” “先去广平,给晴云治腿,其他事再说。不过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黄莺闻言笑得眉眼弯弯,“这话我爱听。好久没动手了,还真有些手痒,到时哥别跟我抢。” 第431章 “想什么呢?我们不杀人。”伊华然听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不杀人?哥,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会改过自新吧。” “齐国有齐国的律法,杀人是重罪,难道我们还能越过律法?”伊华然神色严肃,道:“交给律法来解决。” 黄莺明白伊华然的意思,只是在那样一个法治完善的社会,依旧有超脱法律之上的人,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法律并不健全的社会,道:“若当真要按律法行事,咱们擅闯民宅,还有打伤他们,早已触犯了法律。” “我们是为救人。”伊华然仔细想了想,在这样的时代,确实不能照搬现代的行为模式,道:“若能用律法来解决,便不要采取暴力手段。若律法不能还我们公道,那就另说。” “成,那就听哥的,先礼后兵。”黄莺没再争辩。 “我去帮老余做饭,这里你照看着。” “好。”黄莺笑眯眯地应声。 待伊华然出了房门,晴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莺莺小姐,你与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从两人对话可以听出,黄莺应该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存在,否则不会将杀人放在嘴边。想想伊华然的身份,便能推定黄莺定是某权贵人家的女儿。 听她这么问,黄莺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说道:“有过合作。” “合作?”出乎意料的回答,晴云怔了怔,随即试探地问道:“莺莺小姐家里也经商?” “不是。”黄莺看着晴云,转移话题道:“你当初为何不跟他们回京都?” 晴云一怔,随即移开了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声说道:“小姐应该知道奴婢的身世吧。” 黄莺点点头,“听说了。” 她的身份是隐秘,既然黄莺知道,那就说明黄莺也清楚当年的事,“若奴婢随公子回京,一旦被人发现,会给公子招来大麻烦,所以奴婢选择留在万平,帮公子打理这里的铺子。” “那个李维生是否强迫过你?” 晴云蓦然抬头看向黄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没有,小姐怎会这么问?” 黄莺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置可否地与她对视,道:“我只是想说贞洁没那么重要,不必看得太重,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乎这些。况且,女子也不是非要嫁人,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晴云怔怔地看着黄莺,从小被灌输的思想是女子的贞洁比命重要,她在伊家见过不少因为失去贞洁而不得不委身于人,甚至一条白绫吊死的女子。而如今黄莺却说,贞洁与女子而言没那么重要,这样的冲击力无异于是巨大的,尤其是在她失去贞洁以后。 “你很幸运,遇到了我哥,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他也会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说到这儿,黄莺收敛脸上的笑意,道:“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谨记,永远不要背叛我哥,否则……” 黄莺并未把话说完,但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晴云明清楚她后面要说的话。 “莺莺小姐,公子与奴婢而言是救命恩人。奴婢虽身份卑贱,却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您放心,奴婢对公子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公子。” 黄莺收敛情绪,转身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与我哥不同,他这人是嘴硬心软,我这人呢,是嘴硬心也硬。这世上我只在乎我哥,谁敢伤他,我便杀谁。与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哥将你视为自己人,而往往自己人的背叛才是最伤人。” “奴婢明白。” 晴云看着黄莺,心里忍不住琢磨,伊华然回来了,齐方岑却不在身边,是否意味着他又是逃出来的?那黄莺为何会跟在伊华然身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种种的疑问萦绕在心间,只是碍于身份,她不好多问。 有了伊华然帮忙,简单的四菜一汤很快上了桌,给晴云的是单独做的,她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孱弱,需要慢慢恢复。伊华然在床上支了个矮桌,将饭菜摆了上去,方便她吃饭。而他们三人则围坐在八仙桌旁,一起吃了晚饭。 与李家人约定的时间到了,伊华然拿起烛台就要下地窖,黄莺起身要跟着一起去,伊华然看看晴云和余明磊,倒是没反对,确实该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将想说的话说出来,便和黄莺一起下了地窖。 余明磊明白伊华然的意思,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床边,晴云有些紧张,视线看向别处,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余明磊先开了口,“晴云,对不住,没能及时回来,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晴云的双手下意识地握成拳,低垂的头抬起,看向余明磊,道:“余大哥,不是你的错,不必跟我道歉。” 余明磊眼中难掩愧疚,“几个月前公子找理由让我离开王府,我本可以回万平,却放心不下公子,便在济州落了脚,若我那时回来,便不会有今日的事发生。” 晴云闻言心中难免掀起波澜,却移开视线,笑着安慰道:“世事难料,余大哥又不是神仙,无法预料我有危险,不必自责。” 余明磊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抱歉,以后我会把你当成亲妹妹来照顾,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晴云心里一颤,难过的情绪在心中慢慢化开,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却强迫自己笑着面对余明磊,“那以后就拜托余大哥了。” 第432章 来到地窖前,伊华然将入口的木板打开,将梯子放了进去,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扒着梯子,顺着往下走。还未落地,便听到几阵破空声,伊华然心里一紧,右脚用力一蹬,身子猛地向上窜去,紧接着便听到‘砰砰砰’几声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 伊华然的身子上升后,又迅速下坠,落地之前烛台上的蜡烛便已熄灭,而他双脚落地时身子朝前滚,卸去了下坠的力道。只是他并未停留,而是朝着旁边又悄无声息地移了一个身位,成功又躲过一次攻击。 伊华然闭上眼睛,仔细听着地窖里的情况,沉重的呼吸声从自己的左侧传来。他掩住口鼻,袖中顿时有粉末飞出,等了约莫十息的工夫,从荷包里掏出火折子吹燃,李维生一家都躺在地上,只是中毒的三人即便昏迷着,依然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 听到入口的动静,伊华然急忙说道:“掩住口鼻。” 奈何已经晚了,黄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踉跄靠在了墙面上。伊华然急忙上前,将扶住了她的身子,眼看着她陷入昏迷状态。他扫视四周,看到了墙边的大缸,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随即来倒缸边,往里瞧了瞧,一股水腥味扑鼻而来,缸里面放着些水,应该是时间过长,才会散发出这种味道。 伊华然掏出帕子沾了些水,给黄莺擦了擦鼻间和太阳穴,冰凉的感觉从皮肤传到大脑,黄莺很快便有了反应。她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睛,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苦笑着说道:“哥,下次你再用药,好歹提前说一声。” “事出突然。”伊华然看向地上的五人,又瞧了瞧墙上插着的砍刀,地上散落的木棍,眼神越发的冷,“是他们死性不改。” “这个简单。”黄莺抽出匕首,朝着最近的李维生走去,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地将他的手脚筋挑断。不过迷药的药效太好,即便这样的痛也没能将他痛醒。随后就是倒在旁边的李维立,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直到她来到李维真的面前,伊华然才叫停。 “方才问话,她还算配合,看情况李家人对她也不好。” 黄莺看看李维真,将匕首收了起来,“现在还问吗?” “没什么好问的。”伊华然弄了些水,将未解毒的三人弄醒,昏迷于他们而言是解脱,这可不行。 三人幽幽醒来,还不待他们回神,疼痛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惨叫声随即响了起来。 伊华然冷眼扫过众人,“解药没了,你们就好好享受吧。” 说完,伊华然便转身离开,黄莺紧随其后。 “等等。解药,给我解药!”李维生想要爬向伊华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咕咕冒着血,浓烈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惊骇地叫道:“我的手,我的脚!” “李维生,都怪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李维立,你说什么胡话,当初分钱的时候你怎么不怪我?”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将宅子里的金银细软全部打包,一件不留,包括被晴云藏起来的贵重首饰,却没找到随心成衣铺和工坊的地契和房契,想来定是被这幕后之人拿了去。不过,现在不是找这些的时候,先给晴云治伤要紧,于是他们便乘坐马车前往平远,傍晚时分到达目的地,在之前住过的小院里落了脚。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将隔壁空着的宅院买了下来,只是并未过户,和之前的主人签了文书,待以后想过户时,再去衙门,就是为了防备齐方岑找来。 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余明磊便开始给晴云治腿,长好的骨头被打断,晴云直接疼昏了过去,余明磊重新给她接骨,用专门固定骨头的木板给她做了固定。忙完这一切,不止余明磊热了一身汗,就连按住晴云的伊华然和黄莺都气喘吁吁。 伊华然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待会儿去木匠铺瞧瞧,给晴云做个轮椅。” 黄莺接话道:“我跟哥一起去。” 两人从木匠铺出来,又去了平远的随心成衣铺,依旧是完全陌生的掌柜和伙计。只是他们看上去神情有些紧张,尤其是面对外地人打听铺子的情况时,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黄莺也察觉出了不对,道:“哥,看来蛇惊了。” 伊华然点点头,“就是不知李维生一家有没有被救出来。” “已经三天了,若没人救他们,就算没被冻死,也会被憋死。” “祸害遗千年,我怎么觉着这些人没那么容易死。” 黄莺认同地点点头,道:“接下来哥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去南山县衙瞧瞧。” 黄莺闻言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何时出发?” “今日晚了,那就明日一早再上路吧。” 隔日清晨,伊华然和黄莺骑马上了路,直奔南山县,到达目的地时刚过午时,两人在县衙附近找了家饭馆,一人要了碗葱油面,一边吃一边瞧着衙门口来往的人。 黄莺瞥了一眼来回晃悠的衙差,小声说道:“哥,那姓孙的敢算计你,应该多少对你有所了解,尤其是你与孙家的关系。这会儿蛇惊了,若是咱们贸贸然过去,怕是见不到要见的人。” 伊华然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儿,“白日不成,那就晚上,不急。” 两人吃完饭,便找了个客栈住下,伊华然担心李家被救,他们的面貌特征被人记住,便和黄莺换了张脸,都扮作男子的模样。几经打听下,找到了师爷孙志昂的家。 第433章 看着面前低调过分的宅子,伊华然和黄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这小院不仅小,还相当破旧,院墙高低不平不说,还有破洞。大门上的漆也斑驳得不成样子,门口石墩上的两个狮子,一个烂了半个脑袋,一个没了爪子。 黄莺皱眉,有些疑惑道:“这师爷好歹在衙门当差,住的宅子也太寒酸了。”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咱们被李家人耍了;要么这孙志恒是做表面功夫的高手。” 黄莺闻言嘴角微勾,眼中多了几分兴味,道:“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估计是咱们俩前后两辈子办的最丢人的一件事。” “若他真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我倒宁愿是自己丢人。” “那就等晚上了。” 深夜,今儿是正月十四,月朗星疏,连点云彩都瞧不见,难得的好天气。两人悄悄翻进衙门,径直朝着后院走去,伊华然来过不止一次,对这里熟门熟路,他们去的正是孙伟轩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现在的气温还是冷,能待在屋子里的,谁也不想在外面待着,就算是守夜的人,也会在隔间侯着,听到动静才出门侍候。 伊华然和黄莺顺利地进了院子,径直朝着正房走去,在隔间的窗户上用匕首划了个洞,往里面吹了迷药,随后两人又来到正房门前。伊华然掏出了匕首,一点一点地拨弄着门闩,很快就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被拨开,伊华然轻轻推开房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紧接着一侧身进了房间,黄莺紧随其后。 他们进来的地方是小厅,再往里才是卧房,伊华然伸手推了推卧房的门,房门没上门闩,轻易便被推开了。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里面燃着一盏小灯,有床帐的遮挡,他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直到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帐,才看清了里面的人,正是孙伟轩。 伊华然朝着黄莺点点头,确定了孙伟轩的身份,她会意,抽出匕首,走到门前守着。 伊华然伸手推了推孙伟轩,孙伟轩睡得正香,被人打扰,十分不悦,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睛却并未睁开,翻了个身继续睡。 “孙兄,醒醒。”伊华然无奈地叫了一声。 孙伟轩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不过很快便又舒展眉头,抱着被子接着睡。 “孙伟轩!”伊华然手上加大了力道,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清脆的巴掌声,以及身上传来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一轱辘坐了起来,紧接着便看到床边坐着个黑影。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叫,被伊华然捂住了嘴巴。 “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加上他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孙伟轩确定了这不是梦,于是激动地攥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尹兄,你终于回来了!” 伊华然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孙兄小点声,莫要惊动其他人!” 孙伟轩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尹兄,你这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伊华然神情坦然地回答,又直截了当地问道:“孙兄有多久没去万平了?” “约莫有两三个月了。不过我跟表哥交代过,一旦你回来,马上派人通知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表哥没通知我?” “我刚回来没几日,回来就发现万平出事了。”伊华然仔细观察着孙伟轩的表情。 “万平出事了?”孙伟轩一脸茫然,随即问道:“出什么事了?” “流云被囚禁数月,我的随心成衣铺如今也成别人的了。” “怎么可能!”孙伟轩眉头皱紧,明显是不信,“在万平,谁敢动你的产业,除非这人活得不耐烦了!” 伊华然看着他,径直问道:“此事你不知情?” 孙伟轩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尹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孙兄可认识李维生?” 被伊华然怀疑,孙伟轩心里觉得气闷,却还是如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是师爷的外甥,去年刚中了秀才,还与流云定了亲。” 说到这儿,孙伟轩顿了顿,紧接着说道:“尹兄方才说流云被囚禁?难道这事是李维生干的?” “流云被打断双腿,关在地窖里长达数月,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若非我刚好回来,她怕是熬不了多久。” “这个王八蛋!”听伊华然这么说,孙伟轩顿感羞愧难当,当初伊华然将流云托付给他,让他多加照看,结果流云被囚禁数月,他竟完全不知情,“我现在就让人把他抓来,交给你发落!” 伊华然拦住想要下床的孙伟轩,道:“救出流云时,我便挑断了他们一家的手筋脚筋,将他们扔进了地窖。” 孙伟轩有些意外,却不觉得伊华然这么做有多过分,“尹兄,此事是我疏忽,我辜负了你的托付。可我对天发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孙志恒就是你所说的师爷吧。” 孙伟轩点点头,“是,他与我们是同族,与我爹是同一个曾祖父,不过他祖父是庶出。” 伊华然如实说道:“我审问了李维生一家,他们侵夺我的家产,幕后指使者有二,一是师爷孙志恒,二是胡家三爷。” 孙志恒与他是本家,胡家三爷是他舅舅,这两人都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若幕后之人真是他们,那他真的无颜面对伊华然了。 第434章 “这其中是否有误会?且不说我三舅舅,就是孙志恒,他的口碑一直很不错,从来都是秉公办事,从未收受过贿赂。他的收入除了每个月的月俸,就是给人写书信赚的那点笔墨钱。他们家的宅子破成那样,都没钱修缮,还有他的衣服,几乎件件有补丁。你要说他谋夺谁的家产,我怎么也无法相信。” “孙兄,若并非实情,应该没人会攀咬自己的靠山吧。” “那孙志恒就是个老古板,平日里得罪不少人,说不准就是李维生在借机报复。”见伊华然沉默,孙伟轩接着说道:“尹兄若是不信,不妨将他们都抓来,咱们当堂对质。” “呵。”听到这儿,黄莺实在没忍住,嗤笑出声。 第129章 混进胡府 突如其来的声音, 让孙伟轩微微一怔,随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只是有床帐挡着,他又被伊华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才没留意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孙伟轩打量着他,看着十分面生,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黄英, 英雄的英,我朋友。” 孙伟轩客气地朝他点点头,道:“黄……贤弟为何发笑?” “除非是证据确凿, 否则当堂对质有几个会说实话的?谁那么蠢会承认自己做了坏事?” 孙伟轩神情一滞,黄莺说得没错, 别说没有证据,就是证据确凿, 死不承认的犯人都多得是。他讪讪地移开视线, 看向伊华然, 道:“尹兄, 你打算怎么做?” “我时间不多,不能在这儿逗留太久,你帮我查查那些产业,是否还在我名下, 若还在,便全都挂到牙行卖了,包括万平那套宅子。” “这个简单, 我明日便启程去万平。”孙伟轩满口答应。 “有一点希望孙兄帮我与牙行的人说明,随心成衣铺的招牌, 我不卖。” “那工坊和铺子里的成衣卖吗?”孙伟轩跟伊华然确定细节。 “卖,只是不卖招牌。” “成,我明白了。” “若我名下的产业变成了别人的,孙兄清楚该怎么做吗?” “当然。你放心,我绝对一查到底。” 伊华然点点头,道:“孙兄,救出流云,已经打草惊蛇,对方定然有所防备,我们不便出面,明日会先一步赶到万平,在吉祥客栈落脚,你若是想要找我们,便只身一人前往,寻黄英便可。” “好,听从尹兄安排。” 伊华然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书信,待纸上的墨干透后,递给孙伟轩,道:“这是委托你处理我在万平所属产业的书信,你拿着,若有用到时,拿出便可。” 孙伟轩接过书信,小心放好,“明儿我找个信封装进去。”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 见他要走,孙伟轩出声阻拦,道:“尹兄,我们许久未见,如今天色还早,不如叙叙旧?” 伊华然与黄莺对视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重新坐了下来,道:“好,那就叙叙旧。” “尹兄,去年离开,你到底去了何处?我派人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却没有丝毫收获。” “孙兄,我的事太麻烦,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我不想牵累你,牵累胡家。” 孙伟轩闻言点点头,道:“那你这次回来,要在这里待多久?” “最多半月,我便要离开。”不出意外的,齐方岑的脸出现在脑海,这段时日虽然他在刻意回避,可齐方岑的身影却如影随形般,随时会在他脑海出现,搅乱他的心绪。 “为何?”孙伟轩想到他变卖产业,忍不住问道:“可是那仇家还在找你?” “嗯,若是被他发现踪迹,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孙兄要尽快行事,等产业处理完之后,我便即刻离开万平。”接连的几次出逃,应该已经耗尽了齐方岑的耐心,若再被他找到,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半个月……”孙伟轩微微蹙眉,“尹兄为何不去问问张家,他家大业大,买下你的产业不成问题。” “我不能露面,只能由孙兄代劳。”他自然也想到了张家,只是如今铺子的地契和房契都不在,他不确定这些产业是否还在自己名下。 孙伟轩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伊华然找他除了信任外,还因为他是知县的儿子,是胡玉文的外孙,“你放心,我会办好此事。” 两人聊了会儿天,伊华然便起身离开,临走之前,孙伟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尹兄,我们以后还会相见吗?” 伊华然笑笑,道:“有缘自会相见,无缘不必强求。不过,无论以后是否再见,都不会改变我们是至交好友的事实。” 孙伟轩释然地笑了笑,“尹兄说得没错。无论尹兄何时回来,遇到什么事,只要尹兄需要,我都会出手相助。” 伊华然趁他抱拳,随即转身走了出去。黄莺紧随其后。 待两人回到客栈,黄莺忍不住问道:“哥,你就这么信任他?” “他被父母保护得很好,虽然出生于官宦人家,性情却纯良平和,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选择他帮我,除了对他的信任外,还因为他是县太爷的儿子,是胡老先生的外孙。” 黄莺很快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打算,道:“哥是想让他们主动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第435章 “我们是外逃出京,皇上不清楚我们会去哪儿,可齐方岑能猜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以最快捷的方式处理此事。至于幕后黑手……咱们由明转暗后,再调查便轻而易举。” 黄莺冲伊华然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哥,还是你聪明!”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若非他们动了晴云,我不会为了那点钱留下来。既然他们做了,就得付出代价,否则我对不起晴云。” “京都如今风声鹤唳,每天都有人被抓,你说这个节骨眼上,齐方岑还顾得上你吗?” “你也说如今的京都风声鹤唳,这种形势下,所有人都缩着脑袋装鹌鹑,能不动的坚决不动,就怕下一个被抓的是自己。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清闲,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有工夫来抓我。”伊华然无奈苦笑。 黄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发现我是真的不适合搞政治,这里面的弯弯绕太复杂,还好有哥在。” “睡会儿吧,明儿一早还得赶去万平。” 两人没再多话,一人睡床一人睡榻,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平阳王府秋风园,鸠脚步匆匆地来到书房门前,扬声说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 鸠闻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行礼道:“主子,方才属下收到万平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 听到万平,齐方岑的心一紧,急忙问道:“什么消息?” “四日前,有三人前往公子在万平的宅院,以及随心成衣铺,据来信中描述,这三人是两男一女,看体型极有可能是公子、公主以及余明磊。” “他们果然去了万平!”齐方岑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道:“备马,我要即刻启程!” 鸠闻言急忙出声阻止,道:“主子,京都这边……” “现在的形势宜静不宜动,谁动谁死,传令下去,全部蛰伏,在我回京之前,不许妄动。” “是,主子。” 齐方岑有些不放心,起身去见了枭,做好部署后,便带人启程赶往万平。他了解伊华然,若非是出了事,以他谨慎的性子,不可能露了行踪,所以他笃定伊华然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要在他离开之前抓到他,否则一旦他消失,便再无踪迹可寻,这是最后抓到他的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和黄莺在客栈用了早饭,便起身前往万平。只是期间发生了件小插曲,在两人出客栈时,没留意撞倒了进来的人。对方是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拿着把刀,见他们也拿着兵刃,便嚷嚷着以江湖的方式解决,也就是与他们单挑,赢了就走,输了就跪在磕头赔罪。 黄莺跃跃欲试,抽出袖子里的匕首,便和那大汉打了起来。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黄莺不仅在个头上吃亏,还在兵刃上落了下风。围观的人都以为她输定了,只有伊华然站在一旁仔细观战,黄莺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便想方设法近身,利用自己的灵活,与大汉近战,虽然也受了点伤,却在围观人的惊叹中,将大汉打趴下了。 那大汉是个痛快人,战败后便跪在地上,给黄莺磕了个头,还自报了家门,要和黄莺磕头拜把子,被伊华然拦了下来。这场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到达万平后,他们先去了小院儿,发现小院儿附近有人在盯梢,便又悄悄离开,去了随心成衣铺。铺子虽开着门,也有客人在挑选,只是那伙计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外看。藏在暗处的伊华然和黄莺对视一眼,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哥,那李家人明显是被救走了。” “早就猜到的事。”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胡家,盯梢,暗查。”伊华然转头看向黄莺,道:“咱们做回老本行。” 黄莺笑眯眯地应声,“行啊,正好闲得发慌。” 孙伟轩到达万平,是在一个时辰后,他没去胡家,而是按照伊华然的吩咐先去了小院儿。可他站在门口敲了半晌的门,也不见有人应门,便又径直去了随心成衣铺。 孙伟轩带人进了成衣铺,杨宁旺抬头一瞧,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孙公子来了。” 孙伟轩眉头微蹙,道:“你认识我?” 杨宁旺眼神闪了闪,随即说道:“小人偶然见过公子,故而有些印象,不知是否认错?” 孙伟轩不答反问,“你是谁,王掌柜呢?” “王掌柜家中有事,不在这儿干了,小人是新来的掌柜,小人姓杨,公子唤小人‘杨掌柜’便可。” 孙伟轩眉头皱紧,质问道:“何时换的掌柜?为何没知会我?” “三个月前,是云管事换的,这点小事不敢惊动孙公子。” “流云现在何处?” “应该在家中。最近一段时日,云管事甚少来铺子,听说是病了,许久也不见好。近三个月来,都是他的未婚夫李秀才管事。”掌柜的回答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我方才去了流云住的小院儿,敲了半晌的门也无人应答,这是为何?” “小人不知,许是出门办事了吧。” 孙伟轩眉头皱紧,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铺子。 伊华然和黄莺蹲守在胡家大宅外,因为今日是正月十五,镇上要举行元宵灯会,邀请了胡玉文主持灯会,胡玉文为了表示支持,一大清早便派人跟着忙活,进出胡府的人络绎不绝,明显加大了盯梢的难度。不过这于他们这种专业人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两人换装以后,此时的他们将青色的棉袄棉裤一穿,皮帽子一戴,就是街边最普通的老百姓。 第436章 “唉,今儿天气不错,在外面晒晒太阳,可比家里暖和。” 伊华然带着黄莺,朝着街边晒太阳的人群走去,笑着招呼道:“几位过年好啊。” “过年好。”伊华然的口音很地道,街边的人虽然不认识,却还是热情地搭了话。 “晚上要举行元宵灯会,听说今年也是胡老先生主持。”伊华然走到搭话的人身前蹲下,双手踹在袖子里,一副闲唠嗑的模样。 “可不是嘛。胡老先生是咱们镇上最有学问的,举办元宵灯会自然要请他主持。”那人撞了撞伊华然的手臂,道:“你也是来这里等差事的?” 伊华然嘿嘿笑了两声,道:“让大哥看出来了。咱们兄弟是城东的,这不是家里困难,听说胡老先生主持灯会,便过来瞧瞧能不能接到差事。” “咱们都一样。就想着今儿能接到差事,赚点钱买点肉吃。” “大哥在这儿蹲多久了,可有人被招了去?” “我也是刚来。听说先前招了一批进去,就该早来些。” “胡家家大业大,手指头漏出来的,就够咱们吃一年的。”伊华然和他扯着闲篇,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胡家几位爷都回来了。” “胡家大爷没回来,其他几位爷都回来了。” 胡志勤在户部当差,位居郎中一职,伊华然并未见过,也无交往。年前发生刺杀一事,京都百官人人自危,尽管临近新年,各家宅邸却无半点喜气,也无人敢在此时蹙眉头。加之万平距京都本就千里迢迢,胡志勤便并未归乡过年。 “胡老先生这几个儿子个个有出息,胡家大爷在京都当大官,胡家二爷也在任上,胡家四爷虽然未走仕途,却也有经商的天赋,这胡家大半的财富,都是胡家四爷挣的。” “可不是嘛。这就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 伊华然压低声音,道:“要说这胡老先生这辈子唯一的遗憾,约莫是胡家三爷了。” “这话可不敢说。”那人四下瞧了瞧,靠近伊华然,小声说道:“这胡家三爷,啧啧,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你说他花街柳巷可没少去,府里还有那么多姨娘、丫鬟,愣是一个孩子都没有,我瞧多半是那里有问题。” “老哥,这话你跟老弟说说也就算了,可不敢跟别人说。”伊华然紧张兮兮地提醒道。 “我就瞧着老弟有眼缘,这才跟老弟多说了几句,老弟不会给我传出去吧。” “老哥放心,老弟嘴巴严得很。” “咦,我这嘴是开过光了,那不就是胡家三爷嘛。” 伊华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胡光耀,他一弯腰钻进了马车。伊华然转头看向黄莺,黄莺会意,悄悄跟了上去。 伊华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边的人套着话,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停在了胡家大门前,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孙伟轩。 就在孙伟轩下车时,正巧碰到从侧门出来胡家的管家胡勇,胡勇瞧是他,急忙走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表少爷。” “胡管家不必多礼。外公可在府中?” “在,老爷正在书房习字。” 孙伟轩点点头,抬脚就往里走,却又停住了脚步,犹豫片刻,问道:“三舅舅也在吗?” “三爷刚出门。”胡勇见状出声问道:“表少爷可是有事?” 孙伟轩闻言眉头微蹙,“你可知三舅舅去了何处?” “奴才不知。奴才正巧瞧见三爷出府,才知他不在府内。”胡勇顿了顿,接着说道:“若表少爷有事,不妨给门房留话,若三爷回来,跟表少爷通禀一声。” “不必了。”孙伟轩摇摇头,“我只是随口问问,没什么大事,反正晚上也能见到三舅舅,到时再说也可。” “奴才还有事,若三少爷没其他吩咐,奴才便先去忙了。” “去吧。” 胡勇转身朝着伊华然所在的方向走来,众人见状急忙起身,脸上都浮现谄媚的微笑。 胡勇扫视众人,道:“今晚府中设宴,人手不够,需要几人去后厨帮忙,事后每人五十文的赏钱,你们谁想去?” “小的去。” “小的会做菜。” “小的什么都能干。” …… 众人纷纷应和,不停地朝前面挤着。伊华然自然也不例外。 胡勇扫了众人一眼,指了几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人,道:“你们几个跟我走。” 被点到的人兴高采烈,其中就有伊华然,他们跟着胡勇一起进了胡府。 胡勇神色严肃地看着众人,道:“你们几个听好了,待会儿我会让人带你们去厨房,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碰的,不许碰。除了厨房,你们不许乱走,一旦发现,马上轰出去,以后胡家再有活计,也不会再找这种没规矩的人。听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应和,“明白。” 胡勇找来了两名小厮,带着众人往厨房的方向走。 伊华然撞了撞方才与他聊天的人,小声说道:“这晚上不是要举办元宵灯会吗?怎么还要举办宴会?” “这谁知道呢。你管那么多干啥,有钱赚不就成了。” “说得也是。今儿能找到活计,还沾了大哥的福气。说了半天,还不知大哥叫啥呢。” “我叫刘铁柱,你叫啥?” 第437章 “我叫刘文胜,咱们都姓刘,说不准哪一辈还是本家呢。” “这就叫缘分,以后咱们多照应。” “都听大哥的。” 一旁的小厮呼喝道:“都低下头,不要四处张望,不要窃窃私语,若是冲撞了主子,有你们好看的!” 众人赶紧低下头,跟着小厮往厨房走,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厨房门口。伊华然虽然来过胡家很多次,却从未来过厨房,仔细地记下了行走的路线。 “你们在这儿等着。”小厮快步来到厨房门口,扬声说道:“赵管事,人给您带来了。” 很快,一个围着围裙的胖男人出现在厨房门口,扫了一眼门口的众人,指了指门口放着的鱼虾,道:“你们负责把这些鱼虾杀好,具体做成什么样,我会让人做给你们看,做得好就留下,做不好就走人。” “是。”众人急忙应声。 “王全,你去教他们。”赵管事招呼了一声。 王全应声,拿着刀走了出来,从水桶里捞出一条鱼,道:“你们看好了,我只做一遍。” 众人急忙探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全。伊华然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王全身上,悄悄离开厨房,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躲了起来,直到一名小厮从旁边路过,他故意弄出动静,引小厮上前,将其迷晕,随即换上他的衣服,熟门熟路地朝着胡光耀所在的院子走去。 门口有人守着,他进不去,便围着院墙转了一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进了院子。他与胡光耀只见过两次,没什么交集,这院子他压根没来过。不过院子的结构都大差不差,想要找到正房很容易,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被人发现。 “站住!” 伊华然刚走出去没多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他急忙顿住脚步,回身看向来人,是个穿着缎面衣服的中年男子,瞧上去应该是个管事。他躬身走了过去,在男人反应过来前,一把迷药撒了过去,男人一怔,反应过来时,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伊华然急忙把人拖进最近的房间,好在前院忙着设宴,抽调了许多人手,否则他还真不敢这么大咧咧地进来,青天白日地给人撒迷药。 伊华然瞧了瞧昏迷的男人,男人的身高体型与他接近,化妆成他的模样,做起事来应该会很方便。他在拖人进来时,瞧见了院子里的水缸,打定主意后,拿着水盆便走了出去,打了满满一盆的水,又重新回了屋子,先和男人换了衣服,又瞧着男人的脸给自己化了妆,最后将男人绑起来藏进床底,确保他就算醒来,也不能轻易出去,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径直来到正房,发现门前有小厮在守着。小厮见他过来,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刘管事。” 伊华然说话前,故意咳了两声,道:“三爷回来了吗?” “回刘管事,三爷还未回来。” “嗯,好好守着,没三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刘管事放心,奴才明白。” 伊华然点点头,转身就走,可走出去没两步,突然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小厮见状神情一怔,急忙上前去扶,“刘管事,您没事吧?” “脚扭伤了,你扶我回去。” 小厮为难地转头瞧了瞧正房的方向,道:“可这里没人守着,若三爷回来,瞧奴才不在,定然会怪罪。” “有事我担着。”伊华然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吧,再磨蹭三爷就该回来了。” “是。”小厮不敢违抗伊华然的命令,只能争取快去快回。 伊华然任由他扶着往前走,来到下人房所在的院落,走进一个单间,房间不大,布置得也很简单,好在是个单间,在下人中也是身份的象征。 小厮擦了擦额角的汗,“刘管事,您歇着,奴才就先回去了。” “去吧。若是三爷回来,问起我的事,你就说我的脚扭伤了。” “是,奴才一定带到。”小厮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第130章 栽赃嫁祸 伊华然掀起裤腿, 瞧了瞧脚踝的位置,果然已是青紫一片,他这碰一下就青的皮肤有时候也是很好用的。他起身来到门前, 上了门闩,随即在房中翻找, 看小厮对他的态度,这人在胡光耀这里应该算是个心腹,说不准能在他这里找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在伊华然一同翻箱倒柜后, 在床板底下发现了蹊跷,正中央的位置贴了一块油布,里面鼓鼓囊囊包着什么东西。他掏出匕首, 将油布划开,一个黑色的包裹掉了下来。他将包袱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是一些银票和金银细软,还有一封书信。 伊华然将银票和金银细软放到一边, 将信封打开, 倒出一张信纸和一块银制的长命锁。他拿着长命锁看了看, 表面有些发黑, 是很普通的式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将长命锁放下,展开那张信纸看了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内容, 不由瞠目结舌,没想到这胡光耀并非胡玉文的亲生儿子,是他母亲刘氏与管家胡勇私通所生。当时刘氏生的是双生子, 其中一个被抱走,送去了刘氏的娘家, 成了刘氏大哥的儿子,也就是他假扮的刘管事与胡光耀是亲兄弟。只是两人长得并不相像,所以才不曾被人怀疑,有可能是异卵双胞胎的缘故。 至于那个银制的长命锁,是胡勇找银匠专门打的,打了两个,长命锁打开后,会发现里面的刻字,一个刻了‘勇’字,代表着胡勇。一个刻了‘怡’字,代表着刘氏,她本名刘怡。 第438章 伊华然放下书信,仔细研究那个长命锁,发现了一个锁扣,轻轻一按,就听‘吧嗒’一声,长命锁弹开了,然后便看到了里面的刻字,是‘勇’字。 “果然有意外收获!”伊华然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将那封书信与长命锁揣在了怀里,然后才看向那沓银票,仔细数了数,竟然有五千两。这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能有的数目,看来成衣铺的收息也有一部分进了他的口袋。 伊华然将银票也揣进怀里,至于那些首饰,就不拿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有人大声说道,“有贼人进了院儿,迷晕了府里的小厮,管家有令,挨个房间搜查,但凡包庇者,一律发卖,决不姑息。” 伊华然怔了怔,按说那迷药的分量,那个小厮应该不会醒这么早,应该是被人发现了。 很快便有人来敲门,伊华然一瘸一拐地来到门前,抬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穿着缎面的衣服,应该也是个管事,见伊华然开门,脸上堆起了笑,道:“刘管事,管家有令,要挨个房间搜查,还请刘管事见谅。” 伊华然并未说话,直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那人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小厮进了房间,而他则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笑着说道:“刘管事今日不当差?” 伊华然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道:“身体不适,还扭伤了脚。” 听伊华然声音嘶哑,那人以为他受了风寒,关切道:“刘管事可让人请了大夫?” 伊华然摇了摇头,“今日府中设宴,人手本就不够,我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哪还敢占用人手。待三爷回来,我告个假,歇两日便好了。” 里面的人并未发现异常,便相继走了出来,那管事客气道:“那刘管事歇着,我还得去其他地方搜查。” 见他要走,伊华然出声阻拦,“我多嘴问一句,这是在搜查什么?” 管事如实答道:“一个小贼进了府,迷晕了一个小厮,换了他的衣服,现在不知去向。” “原来如此。那你忙吧,别误了你的差事。” 伊华然看着搜索的人离去,心里有些担忧,真的刘管事被搜出来是迟早的事,那到时自己的身份便会暴露,略微思量了一瞬,便决定去寻孙伟轩。 有刘管事的身份做掩护,很快他便打听到了孙伟轩的去处,加之孙伟轩正好想找胡光耀,他便十分顺利地进了客院。 孙伟轩瞧着面前的伊华然,出声问道:“刘管事,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伊华然看了一眼孙伟轩身边的双喜,道:“表少爷,奴才有事禀告,能否屏退左右?” 孙伟轩眉头微蹙,道:“你若是有话直说便可。” “既如此,那奴才无话可说,告退。” 伊华然微微躬身,转身就要走,被孙伟轩叫住,“等等。” 孙伟轩转头看向双喜,道:“你退下吧。” 双喜瞥了一眼伊华然,转身退了出去。 孙伟轩看向伊华然,“你想说什么,如今可以说了。” “孙兄,是我。”伊华然用了自己的声音。 孙伟轩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随即起身来到伊华然身边,道:“尹兄,你怎么进胡府了?” “说来话长。如今我需要借用一个身份,留在你身边。” 孙伟轩瞬间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略微思量了思量,道:“尹兄与孙亮的身形相差不多,而且他与你熟识,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这就叫他进来。” “孙兄少安毋躁。”伊华然拦住孙伟轩,道:“我先从这儿出去,避过众人耳目再进来,到时再换装不迟。” “还是尹兄思虑周全。” 伊华然和孙伟轩商定,便转身走了出去,随后又悄悄摸了回来,翻墙进了院子。孙伟轩将孙亮叫来,伊华然装扮成他的模样,而他则躲在孙伟轩房中。当然,化妆是在保密状态进行的,伊华然并未让他们看到他的本来面目。 孙亮虽见过伊华然易容,可再见到,还是忍不住惊叹,道:“尹公子,你这易容术真的是炉火纯青,就连我本人看了,也分辨不出真假。” 伊华然轻咳了一声,尝试着改变声线,道:“这几日便委屈你待在房里,不要出门。” 孙亮听着伊华然的声音,震惊道:“竟然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尹公子,您真是神人也!” 伊华然笑了笑,转头看向孙伟轩,径直问道:“孙兄,今日还顺利吗?” “我去了小院,没敲开门。之后又去了成衣铺,现在的掌柜姓杨,他说之前的王掌柜因家中有事辞了工,是流云招他来的。还说近几个月流云一直在生病,是李秀才在帮着流云管理铺子。” 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道:“他们这是想让李家人背黑锅。快走,去小院儿。” 孙伟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还是跟着伊华然出了房间,待来到门口,他转头看向孙亮,道:“堂哥,你老实在房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不要被人发现,听到没?” “知道了,放心吧。” 孙伟轩这才放心地追了上去,待来到伊华然身边,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他们是要李家人将此事扛下来,不牵连到他们?” 第439章 “若单纯是这样还好,怕只怕……”伊华然并未将话说完,不过看他的脸色便知,此事定然十分严重。 “怕什么?”孙伟轩越发好奇。 “怕只怕他们已经被灭口。” “被灭口?”孙伟轩闻言有些惊讶,不自觉地顿住脚步,随即又追了上去,道:“就算他们囚禁流云,意图谋夺财产的事暴露,只要推出一人顶罪,最多是坐几年大牢,他们为何要灭口?”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那日救出流云后,看到她的惨状,我激愤之下挑断了李家人的手脚筋,将他们也扔在地窖受罪。若他们遇害,那我就成了杀人凶手。” 孙伟轩反应过来,道:“他们杀了李家人,是为了栽赃给你。” “但愿我猜错了。” 伊华然回想这几日所做的事,不禁十分懊恼,条理不清,思虑不周,处处都是破绽,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表面上他潇洒地离开京都,好似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故意欺骗自己不去想。事实却是他走得一点也不潇洒,感情困住了他的思维,让他行事好似一团乱麻,竟犯下了这样致命的错误。 “表少爷。” 他们刚来到院门口,就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领头的正是管家胡勇。 孙伟轩上前一步,挡在了伊华然前面,“胡管家,你这是……” “府中进了贼人,以免出现意外,奴才正带人搜索。”胡勇瞥了一眼伊华然,又看向孙伟轩,道:“表少爷这是要出门?” “出去办点事。”孙伟轩眉头微蹙,“府中怎会进了贼人?” “是奴才的疏忽。”胡勇一脸愧疚,“今日府中不仅要设宴,老爷还要准备元宵灯会,人手实在不够,奴才便找了外面的人,谁知竟混进来一个图谋不轨的小贼。不过表少爷放心,奴才已经命人挨个房间查找,定能将这个小贼抓获。” 孙伟轩点点头,道:“行,那走吧,我也想瞧瞧那小贼是谁,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胡府闹事。” “多谢表少爷体谅。” 孙伟轩招呼着胡勇往里走,悄悄给伊华然摆了摆手,伊华然会意,趁那些人不注意,抬脚就出了院子,很快便出了胡府。 待他来到小院时,便看到院门口围了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探头探脑地往里瞧着。伊华然走进人群,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听说李秀才一家六口全死了。” “全死了?谁跟他们这么大的仇,竟把人都杀了。” “一家六口?不对啊,算上流云,他们不是七口嘛,这是有人逃了?” …… “让开!让开!”伊华然将捕快的令牌拿了出来,道:“衙门办差。” 众人一看,急忙让开通路,伊华然顺利进了小院。万平虽然只是个镇子,却也有自己的衙门,衙门里有捕头和捕快,隶属于南山县。 李全德就是万平的捕头,伊华然认识且熟悉,在万平住的这两年,没少跟他打交道。 李全德正查看现场,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去,见是孙亮,微微一怔,随即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亮子,你怎么来了?” “跟着少爷来的。”伊华然回了一句,“这里怎么回事?” 李全德如实说道:“今儿上午接到报案,李维生一家六口都死了。” 伊华然佯装疑惑地问道:“这里不是尹公子的小院儿吗?怎么李维生一家会死在这儿?” 李全德闻言眉头微蹙,“流云与李秀才的事,你没听说?” “听是听说了,不过他们不是还没成亲吗?” “自两人定亲后,流云姑娘便受了伤,李维生见流云姑娘孤身一人,便让他的母亲过来照顾。只是流云姑娘的身子一直不好,李维生又担心他母亲劳累,便又让他的妹妹过来照顾。后来也不知他们怎么商量的,一家人都住了进来。” 伊华然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尸体在哪儿,我瞧瞧。” 李全德扫了一眼小院里的卧房,道:“每个房间都有,应该是趁人熟睡时下的手,手段极其残忍。” 伊华然抬脚进了正房,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微微蹙眉,径直走进卧房,一眼便看到了死在床上的李维生。 他侧躺在床上,双眼圆睁,双手耷拉在床边,脖颈处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很明显是被割断了颈动脉,导致失血过多而死。床上的被褥已经鲜血染透,因为氧化的原因,如今已经凝固,且变成了暗红色。 “就尸体目前的状态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 李全德点点头,见伊华然掀开被子,出声说道:“他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他的腿都已经被打断了,为何还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伊华然转头看了过去,“你觉得这些伤是凶手弄的?” 李全德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伊华然指了指李维生手脚上的伤口,道:“每道伤口都只用了一刀,伤口不大不小,拿捏的分寸刚刚好,这下刀的手法绝对的快准狠,很明显是常年用刀的老手。” 伊华然又指了指李维生脖颈处的伤口,道:“你再瞧瞧这个伤口,下刀不够果断,下刀的位置也不够精准,而且是割了两刀,这杀人的分明是个生手。” 第440章 “确实有蹊跷。”李全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伊华然仔细查看着李维生的致命伤,总觉得这伤有些奇怪。 李全德见他眉头紧皱,似有不解,也探头查看,道:“难道这凶手是两个人?” 伊华然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移开视线,起身观察案发现场,道:“你就没发现不妥吗?” “啊?”李全德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哪里不妥?” “床上。”伊华然提醒道。 李全德看向床铺,疑惑地问道:“哪里不妥?” 伊华然在心里叹了口气,进一步提醒道:“只有床头的位置有血迹,你不觉得奇怪吗?” “只有床头的位置有血迹。”李全德重复了一遍伊华然的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他被挑断了手脚筋,却未在相应的位置留下血迹!” 伊华然点点头。 李全德提出疑问,道:“他这手脚上的伤口好似不是新伤,伤口有结痂的迹象,没弄到床上血迹,应该也能说得通。” “你觉得那人为何要挑断他的手脚筋?” “自然是有仇。”李全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既然是有仇,那为何要在挑断他的手脚筋之后,又将他好生安置在床上,最后再杀了他,这样岂非前后矛盾?” 李全德看看床榻,除了染血的部分,被子盖得很好,褥子也算得上平整,确实有违常理。细细琢磨起来,李全德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折磨他的与杀他的不是同伙。” “聪明。”伊华然适时地给予肯定,循循善诱道:“与他有仇的那人明显不想他死,而是想让他下半辈子过得生不如死,这才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让他成了废人。而杀人凶手,明显不想他活,又不想担下杀人的罪责,便想到了栽赃陷害,模仿那人的手法,这才用割断咽喉的方式杀了他。” 李全德认同地点点头,随即笑着说道:“行啊,亮子,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是得在县衙做事,办的案子多了,就是长能耐。那你说这凶手是谁?” “看他的死状,目眦欲裂,不敢置信,明显是死不瞑目,再加上现场几乎没有挣扎的痕迹,可以判断杀他的应该是熟人。”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李全德松了口气。 “这房间里除了床上的血迹外,哪里还有血迹出现?” 李全德摇摇头,“并未发现其他地方有血迹。” “那他的手脚筋是在哪儿被挑断的?这么多的伤口,不至于一点血都没流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全德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觉着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里被我忽略了。” “那就四下找找。”伊华然装模作样地四下寻找,顺便瞧了瞧其他几具尸体,主要是看他们的致命伤,果然发现了不同,“就这几具尸体来看,李维生应该是第一个被杀的,那时的凶手手法十分生疏,而后面几具尸体的致命伤,伤口看上去就平滑了许多。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着这伤口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李全德就在一旁看着,完全看不出哪里奇怪。 伊华然摇摇头,“说不上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院子里,在伊华然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来到了地窖的入口处。 李全德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面,“这里怎么这么多脚印?” 李全德说着便拿着刀在一旁的稻草上戳了戳,随即传来‘邦邦邦’的声响。他猛地抬头看向伊华然,道:“这下面有东西。” 他将稻草全部移走,发现了那块的木板,随后拉开木板,露出了地窖的入口。他的眼睛亮了,道:“这里有暗室。” 伊华然顺势提议道:“下去瞧瞧。” 李全德点点头,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往下照了照,随即顺着梯子下了地窖。伊华然紧随其后。 “这里是个地窖。”李全德大致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 “这里是血迹。”伊华然蹲在地上,指了指面前的地面。 李全德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暗红色的地面,“这里应该就是他们被挑断手脚筋的地方。” 伊华然分析道:“那人将他们囚禁在这里,折磨他们,像是在泄愤。后来,他们被人救了,分别送回各自的房间,然后趁他们不备杀了他们。” “那为何凶手不在这里杀了他们?”李全德提出疑问。 伊华然自然清楚凶手是怎么想的,沉吟片刻道:“大约是想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这才假意将他们救出,让他们放松警惕,待问出了想要知道的,那他们便没了活着的必要,再将他们杀了,嫁祸给伤他们的人。” “原来如此!”李全德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整个人一下子就清明了。 伊华然暗中松了口气,将旁边的铁链拿了起来,翻来覆去地查看着,随后指着上面的血迹道:“这上面有血迹,看模样应该是很久以前的,这里和这里还有摩擦的痕迹。” 伊华然四下寻找着,果然找到了那把锁,他将锁扣在拥有摩擦痕迹的铁链上,看着形成的闭环,道:“有人曾经用它绑过什么人。” 李全德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里曾经囚禁过什么人。” 伊华然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是流云姑娘的宅子,她人呢?为何正房里只有李维生?” 第441章 李全德闻言一怔,随即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道:“自从与李维生定亲以后,流云姑娘就受伤了,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没在人前出现。这期间,李维生一家陆续搬进小院儿,还以流云姑娘有病为由,接管了随心成衣铺。所以流云姑娘极有可能是被他们囚禁了,而不是生病!” 伊华然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很有可能。” “若真是这样,那这个李维生就是想趁尹公子不在,谋夺他的家产。”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李全德接着说道:“流云姑娘不在,应该是被人救走了,是救她的人将李家人扔进地窖,挑断了他们的手脚筋,让他们也尝尝流云姑娘所受的罪。” “十有八九。”伊华然再次给予他肯定。 李全德受到鼓舞,继续说道:“尹公子名下的产业虽然只有成衣铺和工坊,却在附近的县城十分有名,几乎所有大户人家的衣物都在随心成衣铺定制,每年的收入可是不菲,被人盯上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尹公子与胡家、张家关系都不错,要想动他,单是李维生定然不敢,他背后定然有靠山。这个靠山察觉到异样,把人从地窖里救了出来,询问他们是否漏了底,确定并未把他供出来后,便把人全杀了,嫁祸给流云姑娘,甚至是尹公子,这样他们想要弄到尹公子的家产,便容易多了。” 伊华然笑着夸赞道:“李哥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抓到了案子的关键。” “这还多亏了你!”李全德深吸一口气,这么一想一下子全通了。 “有我什么事,我今儿压根就没来过。”伊华然朝李全德眨了眨眼。 李全德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激道:“亮子,你这份情,我承了!日后若有事,直接知会一声便可。” “咱俩谁跟谁。”伊华然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你跟兄弟们知会一声。” “明白。我送你上去。” 两人先后爬了上去,伊华然没有逗留,随即离开了小院儿。 刚走出大门,便瞧见了孙伟轩从马车上下来,他加快脚步迎了上去,道:“别去了,回吧。” 孙伟轩远远地瞧了一眼,便重新回到马车上,问道:“果真出事了?” 伊华然叹了口气,道:“一家六口全死了。” 孙伟轩的脸色不大好看,一切皆如伊华然所料,那么很有可能就像他查到的,这幕后黑手是胡光耀和孙志恒。 “尹兄接下来怎么打算?”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回胡府,去见胡老。” “尹兄是打算同外祖父坦白此事?” 伊华然点了点头,道:“我查到一些事,必须告知胡老。” “什么事?” “有关胡家三爷的事。”伊华然从怀里将那封书信拿了出来,递给孙伟轩。 第131章 好巧不巧 孙伟轩疑惑地接过信件, 展开看了看,待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时,不由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种事无论落在谁家,可都是大丑闻。 “尹兄, 这信是哪来的?” “在刘管事的床底下发现的。”伊华然将信拿了回来,重新塞进信封里,道:“我进府后, 本想趁机潜进三爷的院子查探,谁知刚进去就被人撞上,于是我便把人弄晕了, 塞进一间房的床底下。后来得知他是三爷身边的刘管事,便去了他的住处查探, 在他卧房的床底下发现了这封信。现在胡管家到处搜查,他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一旦他被找到, 就一定会发现信不见了, 我怕他们会狗急跳墙。” 孙伟轩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怒道:“他们敢!” “胡勇在胡府经营多年,谁知道这府里有多少是他的人,把他逼急了,有何不敢?”说到这儿, 伊华然停顿了停顿,道:“回府后,你让孙亮回一趟南山, 将此间事酌情告知夫人,让她派些人过来, 切记不要惊动孙志恒。” “好。”孙伟轩点点头。 待他们回到胡府后,孙伟轩便和孙亮交代了一番,让他半个时辰后出胡府,赶回南山。随后便和伊华然一起前往胡玉文所在的清晖园。 他们来到清晖园门口,被守在门外的小厮拦住了去路,“表少爷,老爷在休息,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 不待孙伟轩开口,伊华然出声问道:“是胡管家吩咐的?” 小厮被问得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是胡管家传达的命令。” 孙伟轩闻言心里一紧,一巴掌打在小厮脸上,怒喝道:“混账东西,连我也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小厮捂着脸,苦哈哈地说道:“奴才不敢,可这是老爷的命令,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 “出了事,我担着,滚开!”孙伟轩一把推开小厮,抬脚便进了院门,伊华然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来到正房门前,正巧撞上出来的胡勇,见他们进了院子,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闪,随即迎了上去,道:“表少爷,老爷正在休息,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孙伟轩微微蹙眉,佯装疑惑道:“这个时辰外祖父应该午睡结束了才是。” “今日的午膳用得晚,老爷睡得也晚,这会儿还没醒。”胡勇笑着解释了一句,道:“表少爷若是有事,不妨过会儿再来。” “确实有事,而且耽误不得,就只能打扰他老人家了。若是他老人家怪罪,我一力承担,不会牵累管家。” 第442章 “表少爷,老爷年纪大了,身子骨又弱,有什么事能比他老人家的身体更重要的。老爷素来疼爱表少爷,表少爷也该体谅体谅老爷。”胡勇一副苦口婆心劝解的模样,俨然是将孙伟轩当成了不懂事的小辈。 胡勇越是阻拦,孙伟轩心里越是没底,唯恐他对孙玉文下手,道:“管家说得没错,外祖父的身子确实不好,不过少睡这一会儿也没什么妨碍,管家不必这般小题大做。方才父亲传话过来,他和母亲如今已在过来的路上,算算时辰,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我过来就是想给外祖父传个话,外祖父之前还念叨母亲,要是听到这个消息,定然高兴,不会怪罪。” 胡勇的神色一僵,道:“知县大人要到了?” 孙伟轩神情自若地点点头,道:“刚传信过来。今儿元宵节,父亲和母亲过来陪外祖父过节。” “老爷最近老是念叨大小姐,大小姐能回来,老爷定然高兴,那奴才就不拦着表少爷了。”胡勇突然变了副态度。 孙伟轩松了口气,“这才对嘛。” “既然知县大人和夫人要来,那奴才便下去布置一下,这儿就交给表少爷了。” “你去忙吧。”孙伟轩顿了顿,接着说道:“哦,对了,母亲最近身子不适,吃不了辣,记得叮嘱厨房。” “好,奴才定然办好。” 孙伟轩抬脚往正房走去,而胡勇则快步离开了清晖园。伊华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随即转身进了正房。 孙伟轩快步来到卧房,径直朝着床榻走去,掀开床帐,孙玉文正躺在床上。孙伟轩见状急忙叫了两声,可孙玉文却无半点反应。孙伟轩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在感觉温热的鼻息打在手上时,不由长出一口气,放松间竟一屁股坐倒在床上。 伊华然看向一旁的茶碗,端起来闻了闻,道:“胡老应该是喝了能让人昏睡的药。” “没想到他竟真敢对外祖父下手。”孙伟轩握紧孙玉文的手。 “你方才很聪明,说知县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会儿他们大概正忙着收拾东西跑路。” 孙伟轩眉头皱紧,“那我们就由着他们跑路?” “不由着还能如何?”伊华然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如今胡老昏迷不醒,胡勇是在胡家做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而孙兄不过是外姓的表少爷,孙兄觉得那些下人会听谁的?” “二舅舅。”孙伟轩眼睛亮了起来,忙说道:“还有二舅舅在,我们可以找二舅舅帮忙。” “在我们进卧房那一刻,这座院子怕是就已经被封锁了,他不会让我们有机会出去的,否则他解释不清为何胡老会昏睡。”伊华然看向胡玉文,道:“现在他们逃,于我们而言倒是好事,至少我们是安全的。怕就怕他们不逃,若他们狗急跳墙,将胡家的主子都杀了,那胡家的财产可就都是他们的了。” 伊华然虽然功夫不错,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府中还有那么多人质,抓来一个要挟他,当回事吧,当时倒霉,不当回事吧,事后倒霉。就算他有药,也只能打个措手不及,一旦他们有所准备,那药便没了作用。 “若他们敢动我们,父亲不会放过他们!” “府里进了贼,这事闹得人尽皆知。”说到这儿,伊华然顿了顿,想明白了一处关节,道:“若他们当真想铤而走险,这会儿怕是整个万平都知道胡府进贼的事了。事后只需将此事推到那贼人身上,知县大人不明真相,还能怀疑胡家三爷的话?” 孙伟轩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伊华然的设想十分有可能发生。他不死心,亲自去了院门处,拉了拉门,果然被锁上了。他叫了几声,无人应答,又想搬梯子上墙,可惜找了半晌也没找到,只得悻悻地回了卧房。 “院门果然被锁住了。” “等吧。等一炷香后,我出去瞧瞧,这会儿不行。” 无论是要动手,还是想要逃,一炷香的工夫是他们的极限。 孙伟轩有些挫败地坐倒在床上,“也只能如此了。” 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如今却觉得时间有些难熬,尤其是面前有个走来走去的孙伟轩,伊华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道:“孙兄不累吗?” 孙伟轩顿住脚步,走到伊华然身边坐下,道:“尹兄,你怎能这么沉得住气?” “冷静能让人做出准确判断,浮躁除了让头脑发昏外,没有任何好处。”伊华然拍了拍孙伟轩的肩膀,道:“现在胡家面临危险,孙兄身为胡老先生的外孙,理应担起责任,冷静行事。” 孙伟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多谢尹兄。” “时间差不多了,我出去瞧瞧。”伊华然起身,将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孙伟轩,道:“孙兄,这里面是迷药,关键时刻能救命,你好生拿着。” “好。”孙伟轩将瓷瓶接了过来,“尹兄小心些。” 伊华然转身出了卧房,先来到院门前瞧了瞧,院门依旧被锁着,随后又围着院墙转了一圈,找了个偏僻的位置,纵身一跃,双手攀上院墙,随后右脚一蹬,借力上了院墙。他站在院墙上,借着大树的遮挡,四下看了看,远处有几个家丁手里拿着棍棒,不断地四下张望着,一看就是胡勇的打手,他们守在附近,就为了避免有人出去报信。 第443章 伊华然悄无声息地下了院墙,朝着孙伟轩所住的客院走去,进了正房,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双喜,叮嘱道:“去张家,将书信交给张老爷,就说是尹无名给他的。” 双喜清楚伊华然与孙亮互换身份的事,担忧地问道:“公子,我家主子呢?” “他没事,正在清晖园,你去送信,我现在回去保护他。” 双喜点点头,拿着书信就要走。 伊华然出声叮嘱道:“记得,无论胡家谁问起,都不要提起书信的事。” “我明白,公子放心。”双喜没有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想了想,脚步一转去了胡光耀居住的院子。 “快点,快点,动作麻利点,再磨蹭老子打死你们!” 一阵呼喝声传来,伊华然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胡光耀正指挥着家丁往马车里搬着东西,身边站着的正是被他迷晕过的刘管事。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伊华然心里一惊,急忙躲进旁边的花丛。紧接着便听到有人从身边走过,脚步声由近及远,紧接着便是胡勇的声音,“时间不多了,再耽搁下去,他们就要来了,赶紧走!” 胡光耀闻言眉头皱紧,“这才搬了多少东西,还有点时间,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知县大人一到,你想走都走不了了!”胡勇瞧了一眼马车上装的东西,恨铁不成钢道:“我们是要逃命,你带这些东西怎么跑?你还想不想要这条小命!” “我拿的自然都是好东西,能卖许多钱……” 他们说的什么,伊华然没注意听,不过罪魁祸首都聚在一处,于他而言是大好事。他感受了一下风向,偷偷来到上风口,利落地爬上一旁的大树,随后掩住口鼻,将身上剩余的迷药,全部撒了出去。 “这些东西再值钱,那也得运的出去!知县大人眼看着就要到了,若他派人追,你带着这些东西能跑多远?”胡勇不想再与他们争辩,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里的焦躁,却不知吸入了什么东西,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等他缓过来,再想说话,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当他意识到不对时,眼前一黑便往地上栽去。 ‘扑通’、‘扑通’,声音不绝于耳,但凡马车旁边的人全部倒下。出来送东西的小厮被倒了满地的人吓了一跳,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便两眼一黑也倒了下去。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感觉倒地的人差不多了,伊华然这才从树上下来,走到了胡勇三人身边,随意地扯下某个小厮的腰带,便开始绑人。 “你……你是什么人,在干什么?” 一名穿着艳丽的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伊华然,身边还站着两个丫鬟,应该是胡光耀的女人。 伊华然直起身子,看着她们数道:“三、二、一。” ‘一’字刚出口,主仆三人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伊华然继续手上的活计,待将三人全部绑好后,依次扔上了推车,推着便朝清晖园走去。 这一路上有不少人经过,待他们看清车上绑着的人后,不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少丫鬟小厮相继奔走,禀告各自的主子,当然也有家丁上前阻拦,不过伊华然手上有人质,自然不怕他们。待他来到清晖园门外,身后已经跟了一群人,其中就有急匆匆赶来的胡家二爷胡永志,以及胡家四房长孙,伊华然的好友胡鹏宇。 胡鹏宇认识孙亮,瞧了一眼车上的三人,眉头皱得死紧,质问道:“孙亮,你这是作甚?” “孙少爷,你没瞧见清晖园被锁了吗?”伊华然指了指挂着门锁的大门。 胡鹏宇看了过去,不由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清晖园为何落锁?” 伊华然又指了指守在清晖园外的家丁,道:“孙少爷再瞧瞧他们,手里个顶个地拿着棍棒,唯恐清晖园里的人出来。” 家丁被看得心虚,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同伴。 胡鹏宇再看向那些家丁,出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清晖园为何锁了,祖父人呢?” 家丁的眼神落在推车上的三人身上,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孙少爷饶命,都是胡管家指使我们这么做的!” 胡永志也看出了不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管家将胡老先生迷晕了,就锁在这清晖园,若非我家少爷及时赶到,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胡管家暗害父亲?这怎么可能!”胡永志明显不相信。 “是与不是,二爷让人把门打开,一看便知。” 胡永志见伊华然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中不由信了几分,命人将清晖园的门锁打开。 跪在一旁的家丁说道:“钥匙在管家手里。” 胡永志闻言脸色变了,家丁所说无疑证实了伊华然的话。 伊华然弯腰在胡勇身上摸索着,果然找出了一把钥匙,随即扔向胡鹏宇,胡鹏宇抬手接住,随即将院门打开。 “两位爷快进去瞧瞧吧,最好是给胡老先生请个大夫。” 胡永志转头看向身边的心腹,交代了一声,便和胡鹏宇进了院子。 伊华然并未进去,而是守在推车前,以防胡勇的同伙把人救走。至于为何不把车推进院子,主要是院门有门槛,压根推不进去。而车上有三个人,若无人帮忙,他也不能一次性把人都弄进院子。 第444章 好在没等多久,孙伟轩便出来了,待他瞧见车上的人时,不由一阵张口结舌,“这……尹兄,这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笑了笑,道:“凑巧碰到他们在一处,就一锅端了。” 这话说得轻巧,有几个人能做到。孙伟轩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朝伊华然鞠了一躬,道:“尹兄,感激不尽!” 伊华然见状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道:“说到底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要由我而终。” “尹兄随我进去吧,二舅舅正等着你呢。” 伊华然瞧了一眼旁边的家丁,道:“府中的人不可信,这车上的人得弄进去。孙兄,你去找二爷,让他派人过来,把他们弄进去。” “好,我这就去。” 没过多大会儿,孙伟轩便带人来了,其中就包括胡鹏宇,他们招呼着人将推车往院子里抬,待进了院子,伊华然便让人松了手,推着三人往里走。 胡鹏宇瞧着被压在下面的胡光耀,微微蹙起眉头,道:“不论三叔犯了什么错,到底是胡家人,还是把他抬下来吧。” 伊华然笑了笑,道:“孙少爷这么说是因不知内情,但凡孙少爷知道了三爷所做的事,便不会这么说。” 胡鹏宇转头看向孙伟轩,道:“伟轩,到底发生了何事?” 胡鹏宇不清楚伊华然与孙亮换身份的事,虽然孙亮与孙伟轩是同族,但在他心里孙亮也不过是个当差的,所以有事他还是会问孙伟轩。 孙伟轩清楚胡鹏宇在想什么,道:“表哥,你信我,三舅舅罪有应得,待会儿祖父醒了,所有事就都清楚了。” “三叔为何会昏睡不醒?” “中了迷药。不只是他,三爷院门前还有二十几个……”说到这儿,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甚至更多昏睡不醒的人。” 在场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胡鹏宇出声质问道:“你给这么多人都下了迷药?你到底想干什么?” “若非如此,胡家大半的家产都得被他们搬空,孙少爷要是不信可以去三爷院门前瞧瞧,此时还停着好几辆马车呢,里面可是装得满满当当,全是好东西。” 孙鹏宇闻言一怔,随即朝院门走去。 胡永志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眉头也随之皱紧,瞥了一眼推车上的胡光耀,却并未多说什么。 没等多大会儿,大夫就被请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门房那边过来通报的小厮。他额角有汗,气喘吁吁地说道:“二爷,张员外来了,带了许多人,将我们给围了。” “什么?”胡永志以为自己听岔了,问道:“你把话说清楚,谁把我们给围了?” “是张员外。”小厮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他带了上百号人,将咱们孙府给围了。” 胡永志眉头皱紧,走出正房,“随我出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他想干什么。” “二爷稍安勿躁,张员外是我请来的。” 伊华然的话,让胡永志顿住脚步,他转头看向伊华然,道:“你请来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胡勇要造反,我怕他伤害府中的主子,不得已给张员外写了求救信,他这才带人过来解围。” “胡勇在胡家干了几十年,父亲待他如亲兄弟,他为何要造反?”胡永志审视着伊华然,质疑道:“你又是以谁的名义,请来的张振平?” 伊华然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胡永志,道:“二爷看完这封信就明白了。” 胡永志将信将疑地接过书信,仔细一看不禁面色大变,道:“这怎么可能?” 伊华然又将那块长命锁拿了出来,按动机关打开后递了过去,“这里面刻的是‘勇’字,这些东西是我在刘管事的床底找到的。” 胡永志的脸色越发难看,将书信和长命锁皆收了起来,道:“此事是胡家家事,外人还是莫要插手了。” 伊华然淡淡地看着他,“胡勇在胡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除了二爷带回来的人,有几人能信?若非如此,他怎敢对胡老下手,方才二爷不是也看到那些手拿棍棒的家丁吗?” 胡永志明白伊华然的意思,只是这是天大的丑闻,实在不能让外人插手,尤其还是与孙家不怎么对付的张家。 “如今祸首已被抓,那些小喽啰但凡不傻,应该不会再为其卖命,加之还有我的人在,用不着外人插手。” 伊华然明白胡永志在意的是什么,道:“既然二爷已经决定,那我便出去向张员外赔罪。”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胡永志拦住伊华然,质问道:“你以什么身份请来的张振平?” 伊华然笑笑,随即靠近胡永志,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尹无名。” 胡永志闻言一怔,随即说道:“你是……” “我的身份不能泄露,还请二爷保密。” 胡永志转头看向孙伟轩,向他确定伊华然的身份。孙伟轩肯定地点点头,“二舅舅,在来清晖园之前,我已派人回了南山,请母亲派人过来,算算时辰,人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张员外还在门外等着,我先过去一趟。”伊华然朝胡永志拱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待他消失在院门口,胡永志再次看向孙伟轩,问道:“伟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伟轩为难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等外祖父醒了再说吧。况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怎么处置府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奴才,才是迫在眉睫。” 第445章 胡永志见孙伟轩不想说,也没再追问,反正待会儿胡玉文醒来,一切便真相大白,便再耐着性子等等。更何况胡伟轩说得没错,府中的危机还未解除,必须先解决这件事。 伊华然来到大门口,一眼便来到了门外的张振平,三年未见,他没什么变化,保养得很好。他见大门打开,抬眼看了过来。 伊华然走了过去,笑着说道:“张员外,能否借一步说话。” 伊华然虽顶着孙亮的脸,却用的他原本的声音,张振平微微一怔,随即往旁边走了走,与身边的人拉开些许距离。 “你是……” 第132章 解开真相 未免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伊华然不得不修书一封,让张振平带人过来镇场子。巧合的是,胡勇三父子扎堆在一处, 让他给一锅端了,张振平过来便没了用处, 胡永志也不想家丑外扬,伊华然不得已只能出来面见张振平。 “老哥,好久不见, 我是无名。只因我的行踪不能暴露,这才易容成别人的模样,还请老哥见谅。” “无名?”面对这种陌生的脸, 张振平没有第一时间相信他,问道:“那你可知我最爱的画是什么, 在何处?” 张振平酷爱收集字画,而伊华然的字无论是行书, 还是楷书, 都堪称大师级别, 张振平也收集了不少他的字, 所以在看到那封书信后,张振平一眼便认出那是他的字。 “《千里江山图》,在老哥书房的暗格里。” 张振平与伊华然关系甚好,原本是打算收作女婿, 奈何伊华然没那个意思,于是两人便成了忘年交,但凡他有什么好东西, 从不对伊华然藏着掖着。 张振平闻言顿时笑眯了眼,亲热地拉住伊华然的手, 道:“无名啊,你这一走就是多半年,老哥可是想你想得很啊。” “我也想老哥。”伊华然拉着张振平往一旁走了走,道:“老哥,有件事得麻烦你。” “有话你直说便是,说什么麻烦。” “我想将随心成衣铺和工坊卖了,不知老哥可有兴趣接手。” 张振平的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道:“这随心成衣铺的收益不菲,你为何要卖了?” “我要离开这儿,另寻一个落脚地。”伊华然解释了一句,道:“不过铺子和工坊都可以卖,随心成衣铺的招牌不卖,若老哥有兴趣,便给我开个价,若没兴趣,我便在牙行挂着。” “有,这么好的铺子,当然有兴趣,你想卖多少,直接报个数,我这就让人去拿银子。”张振平不缺钱,就算这铺子不赚钱,但凡伊华然开口,他也会收。 “这个不忙。不瞒老哥,我不在这多半年,有人觊觎我的产业,囚禁了流云不说,还打断了她的腿。如今铺子和工坊是否在我名下还不确定。” “什么!还有这事?”张振平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即看了一眼胡家的牌匾,道:“无名,你与老哥说实话,这事是不是与胡家有关吧?” 在他想来,伊华然与他和胡家交好,在万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打他产业的主意,将要面对的是张、胡两家的打压,谁也没有这个胆子,除非是张、胡两家的人。 伊华然点点头,道:“确实有些关系,不过胡老并不知情。这次让老哥跑一趟,也是因为胡家出了事,想让老哥过来镇场子。只是事关胡家家丑,他们不肯让老哥帮忙,让老哥白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家丑不可外扬,老哥理解。”张振平顿了顿,接着说道:“无名,有事就说话,有老哥在,绝对不让你吃亏。” “我知道,否则也不会一觉得不对,便让老哥过来镇场子。” 张振平闻言满意地笑笑,道:“行,既然胡家不让我插手,那我就先带人走了,这人来人往的,还以为两家要火拼呢。” “待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亲自登门,向老哥道谢。” “那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在家等你。”张振平没有多说,挥挥手带着人扬长而去。 围观的百姓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脸的不明所以,不明白这到底是唱的哪出。刚刚百十来号人,拿着棍棒将胡家给围了,他们还以为张家终于忍不住要对胡家动手了。哪知这什么都没干,又呼啦啦全走了。 张振平刚走,便有一人走上前,正是黄莺。她打量着伊华然现在的这张脸,调侃道:“哥,想找你还真不容易。” “随机应变。”伊华然带着她进了胡府,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黄莺忍不住问道:“哥现在的身份是……” 伊华然答道:“孙亮,孙伟轩同族的堂哥,在衙门当捕快。” 黄莺点点头,接着问道:“刚才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张家的人,我找来镇场子的。”伊华然将与她分开后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哥,还得是你!”黄莺听后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伊华然笑了笑,“我这也是误打误撞。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那胡家三爷出胡府后,一路往西,去了一家铁匠铺,在里面待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我本想进去瞧瞧,奈何这铁匠铺压根没有院子,只能从正门进,而正门有人守着,三五个光着膀子打铁的汉子,虽然交起手来,我也不怕,但会打草惊蛇,就没进去。他从铁匠铺出来以后,便绕道去了小院,在小院门外停了一会儿,便径直回了胡府。” 第446章 “那铁匠铺是个暗庄,明面上是铁匠铺,暗地里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伊华然在万平待了两年,托张振平的福,黑白两道都知道些。 黄莺闻言眉头微蹙,道:“李家人已经死了,他去那儿又想做什么,付尾款?” “李家人的死十有八九是胡家父子动的手。他去铁匠铺,应该是另有动作。”伊华然沉吟片刻,道:“比如我们。” 黄莺挑了挑眉,“他要买凶杀我们?” 伊华然笑了笑,道:“先是杀了李家六口嫁祸给我们,然后再买凶杀我们,最后做成畏罪自杀,这样便与他们再扯不上任何关系。” 黄莺冷笑道:“这人还真是心思歹毒!”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清晖园门口,守门的小厮见他过来,急忙进去禀告,很快便得了应允,随后两人便进了院子。院子里还停着那辆推车,可车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孙伟轩在门口站着,见他们进来,往外迎了迎。 “你们回来了。”孙伟轩扫了一眼黄莺,目光落在伊华然身上,解释道:“尹兄,外祖父醒了,那三人都在里面。” 伊华然点点头,“胡老都知道了?” “外祖父看了那封信,刚让人把胡勇他们带进去,就听说你回来了,这不正等着你呢。” “那就进去吧。” 伊华然跟着孙伟轩走进正房,跟在后面的黄莺则被拦了下来。没听到脚步声,伊华然顿住脚步,转头看了看,随即将目光落在孙伟轩身上。 孙伟轩见状走回伊华然身边,小声说道:“此事事关胡家声誉,越少人知道越好,还请尹兄多担待。” “她知情。”伊华然淡淡地开口,“我与她之间没有秘密。” 孙伟轩一怔,有些羡慕地看向黄莺,道:“让她进来吧。” 门口的小厮见孙伟轩发了话,便放下了拦住黄莺的手臂,退到了一边,黄莺跟上伊华然,得意地瞥了孙伟轩一眼。孙伟轩被看得一愣,被她幼稚的行为逗笑。 伊华然也将黄莺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再见她,好似变得幼稚了许多,不再是做事妥当,行事稳重的黄莺。不过他倒觉得这是好事,变得幼稚恰恰说明她过得顺心,上辈子受的苦太多,这辈子活得肆意,没什么不好,反正还有他帮她托着。 卧房空间不大,有人躺着,有人坐着,还有人跪着,若是他们都进去,实在盛不下,伊华然便让黄莺在外面等着。 胡玉文靠坐在床上,神色看上去不太好,听到脚步声,便抬眸看了过去,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他认识孙亮,虽然脸是那张脸,可通身的气质不同,他在朝堂沉沉浮浮十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胡老。”伊华然拱拱手,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让胡玉文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你真是无名?” 房间里除了胡勇三父子,都是知情人,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是我,前几日刚回来,未能上门拜见,还请胡老见谅。” 胡玉文摇摇头,道:“无名,客套话我们稍后再说,你先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看向地上跪着的胡光耀,道:“胡老应该已经知晓三爷的身世了吧。” 胡玉文冷冷地瞥了跪在地上的三人一眼,道:“没想到老夫竟被蒙蔽了这么多年,让你跟着见笑了。”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先生不必如此在意。”伊华然象征性地劝了一句,接着说道:“这事的起因还要从我回万平那日说起。我一回来便去了小院,开门的不是流云,而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说这小院被流云卖了,而她是小院现在的主人。我瞧她神情不对,直觉是出了什么事,便又去了成衣铺和工坊,进去以后发现,所有的管事都换了,这时我便确定流云出事了。” “流云那丫头出事了?”胡玉文眉头微蹙,道:“这不能啊,前些日子她刚和李秀才订了婚,我还送了贺礼,怎么会……” 伊华然如实说道:“我带人重回小院儿,逼问出了流云的下落,他们将流云囚禁在地窖内,还打断了她的腿,我见到她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胡玉文刚才是愤怒,如今便是难堪,李维生算是他半个学生,流云能认识他,也是在胡府,两人的亲事他还亲自过问了,没想到竟变成这样。他好歹在官场混过,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道:“是李维生囚禁了流云?他想谋夺你的家产?” “是……” “所以是你杀了李维生一家!”跪在地上的胡光耀突然开口,打断了伊华然的话,“李维生一家被杀,你就是那个凶手!”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一阵惊愕,纷纷看向伊华然。胡家在胡勇的掌控中,消息未传进来,伊华然一点也不奇怪。 “三爷,你还真是沉不住气。”伊华然冷笑地看着他,道:“只可惜他们死时,我正在几十公里外的南山县衙,和孙兄在一起,孙兄就是我不在场的人证。” 孙伟轩点点头,道:“尹兄昨夜确实与我在一起,不可能出现在万平。” 胡光耀闻言神情一滞,随即说道:“你与他是好友,你偏袒他,给他做伪证,也不无可能。” “不巧的是,从县衙出来后,我便回了客栈,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出发赶来万平,客栈的伙计和掌柜也能为我作证。”他们出客栈时,黄莺还和人打了一架,当时有许多人围观,其中就有客栈的伙计和掌柜,恰好能为他们佐证。 第447章 胡光耀看着伊华然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按说三爷能看上我的家产,我该感到荣幸,无非就是为钱,看在胡老的份上,只要三爷开口,我总能让三爷满意。三爷千不该万不该,对流云下手,她不是我的婢女,她是我妹!”说到最后,伊华然的眼神冷得像冰。 胡光耀矢口否认,“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流云出事是李维生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维生招了,指使他这么做的就是三爷。” “李维生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胡光耀不可能承认。 “就算李维生死时,你在南山,也不能排除你买凶杀人的可能。”胡勇也在这时开了口,看向伊华然的眼神藏着怨毒,若不是他,他们怎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伊华然直接无视胡勇,看向胡光耀,道:“那日我在小院儿,并没有找到成衣铺的地契和房契,我想应该是在三爷这儿吧。” 胡光耀闻言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错开目光,“你的东西怎会在我这儿,你别胡说八道。” 伊华然转头看向胡玉文,道:“先生,能否派人去三爷的马车上搜一搜?” 胡玉文冷眼扫过胡光耀,随后看向孙伟轩,“轩儿,你去。” 孙伟轩应声,“是,外祖父。” 不待孙伟轩离开,伊华然突然出声阻止,“等等。” 孙伟轩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尹兄可是还有事?” 伊华然方才一直在留意胡光耀的神情,当他提出要搜马车时,胡光耀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很明显地契和房契都不在马车上。 “搜他的身吧。” 伊华然话音一落,胡光耀本能地抬头看了过去,脸上是惊愕,尽管只是转瞬即逝,还是被伊华然捕捉到了。胡玉文和胡永志都是官场中人,最懂察言观色,胡光耀的神情被他们看在眼里。孙伟轩虽然没有这样的眼力,却对伊华然盲目信任,听他这么说,便下意识地去这么做。 胡光耀下意识躲闪,训斥道:“孙伟轩,我可是你三叔,你想干什么?” 胡勇见他这副模样,真是恨铁不成钢,这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东西就在他身上。 孙伟轩也明白了,找来两个人按住胡光耀,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其中就有许多房契地契,厚厚一沓。仔细一看,可不止随心成衣铺的房契和地契,还有许多胡家的房产和田产。 胡玉文看着面前近半的田产地契,被气得面色铁青,道:“胡光耀,你好大的胆子!” “不是,这不是我拿的!”胡光耀神色慌张,看向伊华然,狡辩道:“是他陷害我!之前我被他迷晕了,是他拿这些东西陷害我!” 胡玉文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道:“这胡家的田产地契怎会在他手上,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你个见财忘义的畜生,不仅千方百计侵吞别人财产,还杀人灭口,真是罪该万死!” 茶盏被砸得四分五裂,胡光耀下意识地躲闪,身上还是被溅上了茶水,只是如今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急忙喊冤道:“不是,我没有,父亲,我是被冤枉的!” “谁是你父亲!”胡玉文的脸色越发难看,“你是那个贱人与这个混账通奸生下的畜生,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 胡光耀跪爬着来到床前,叫喊道:“不是,父亲,这都是栽赃陷害!我是您的儿子,跟这个奴才没有任何关系。您看看我,我跟您长得多像,是他们在陷害我!” 听他这么说,胡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却还是顾念着父子之情,道:“老爷,三爷说得没错,这都是栽赃陷害!奴才跟了您几十年,对您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种事,这都是有心人在算计胡家,想要谋夺胡家的财产。” 胡玉文不想再听他们狡辩,冷声说道:“把他们押下去,待孙知县过来,便交由他处理,罪名谋财害命!” “不是,我没有,我冤枉,人不是我杀的!”胡光耀闻言彻底慌了神,大声嚷嚷道:“人是胡勇杀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跟我没关系。” 胡勇脸色大变,看向胡光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道:“三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光耀瞪着胡勇,道:“人是你杀的!他们一家六口都是你杀的,跟我没关系,要偿命也是你偿命,你不要连累我!” 伊华然适时地插话道:“三爷这是在找替罪羊?” 胡勇是个聪明的,很快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图,道:“三爷,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在算计你!” 胡光耀就好似听不到胡勇说话似的,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道:“不是,人就是他杀的,我亲眼所见!” “三爷!”胡勇大声喊着。 伊华然瞥了一眼焦急的胡勇,继续引导着,“亲眼所见可不行,三爷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这杀人的罪名可就落在三爷头上了。” “证据?”胡光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本能地移开视线,很明显他的思维已被伊华然主导,“有,那把刀!” 胡勇见状心下大惊,蠕动着身子靠近胡光耀,想要阻止他,却被孙伟轩制止,拖着他往后走,拉开两人的距离,还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布,塞进他的嘴里。 “三爷说的是那把杀了李家六口的凶器?” 第448章 胡光耀忙不迭地点头,道:“没错,就是那把刀,他把刀扔了,我又捡了回来,就在我常坐的那辆马车下面插着。” 孙伟轩收到伊华然的眼神,抬脚又走了出去,很快便将刀取了过来。避免破坏刀上的痕迹,孙伟轩取刀时用帕子包住了刀柄。 伊华然接过那把刀,问道:“三爷说的可是这把刀吗?” 胡光耀忙不迭地点头,“是,就是这把刀!” 伊华然打量着手中的刀,状似为难道:“这刀上虽然沾了血,却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谁用它杀了人。” “这把刀是胡勇的,是他在城西铁匠铺打的。对了,他是左撇子,他杀李维生的时候用了左手,后来感觉不对,又用右手补了一刀。” 伊华然闻言一怔,终于明白了为何会形成那样的伤口,原来是因为凶手是左撇子,为了掩盖事实才补了一刀。 伊华然走到胡勇身边,抽出他嘴里的布,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恨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胡勇瞪着伊华然,眼中尽是怨恨,道:“你得意什么?说到底你不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见不得光?”伊华然嗤笑一声,道:“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是不想,你们是不能,因为你们是见光死。” “尹无名,我都是受他蛊惑,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你要报仇,就找他,千万别找我!”胡光耀拼命地为自己开脱。 胡勇听得气血上涌,怒道:“闭嘴,你个蠢货!” “你敢骂我?”胡光耀瞪着胡勇,“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骂我!就是你勾引了我娘,让我成了你这个低贱奴才的儿子,都怪你,你该死!” “呵呵。”一直未曾出声,把自己当成旁观者的刘明辉突然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胡光耀瞪着他,“刘明辉,你笑什么?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笑?” “笑你蠢啊!”刘明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后看向胡勇,道:“哈哈,这就是你疼到骨子里的儿子,真是笑死我了!” 胡勇的脸色越发难看,“够了!” “明明我们是双生子,为何你把他留在胡家,把我送走?我哪里不如他?”刘明辉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以前我总是这么问自己,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如他蠢,不如他贪,不如他无耻。你当初选对了,不然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大快人心的下场!” “刘明辉!”胡勇怒视着刘明辉。 “刘明辉……”刘明辉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明明是一同降生,他甚至不能姓胡,作为私生子在刘家养着,“我从小受尽磋磨,尝尽苦楚,而他却锦衣玉食,风花雪月。哈哈,何等的不公,现在好了,一切化为泡影,你被你最爱的儿子背叛,活该!活该啊!” “把他们都拉下去!”胡玉文不想再看这父子三人的闹剧,吩咐人将他们关进了柴房,严加看管。 胡玉文将随心成衣铺和工坊的房契地契,全都还了伊华然,又拿了一千两银子给他,道:“无名,流云被害的事,我有责任。这一千两你拿着,给流云买点补品,就当我给她赔礼。” “胡老,这事不能怪您,您也是被蒙在鼓里,这银子我不能收。”伊华然只接了房契和地契,没有接银票。 “这些银子不是给你的,是给流云的。”胡玉文坚持道:“我打算认流云做孙女,待她将来出嫁,我再给她添置一份嫁妆。” “既然您老这么说了,那这银子我便替流云收下,待她的伤好了,再带她过来拜见您这个祖父。” “好。”听伊华然这么说,胡玉文松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天渐渐暗了下来,一辆马车在胡家大宅外停下,车旁跟着许多身穿常服的差役,一名中年男子率先下了马车,随后下来的是一名中年妇人,瞧长相与孙伟轩有几分相似,正是南山县县令孙耀辉与他的夫人胡林秀。 门房的小厮见是他们,急忙往里通报,并直接打开了大门。孙伟轩得了信儿,带着人出来迎接,其中就包括胡鹏宇。胡玉文曾是大学士,胡永志如今又是知府,职位比他这个小小知县高了不止一级,无论在私还是在公,都没理由出来迎接。 “父亲,母亲!”孙伟轩快步上前,“你们终于来了!” 胡林秀上下打量孙伟轩,见他毫发无伤,不禁长出一口气,道:“轩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外祖怎么样了?” 第133章 元宵灯会 胡林秀收到孙亮的传信后, 便立即去见了孙耀辉,也不说什么事,拉上人就走, 孙耀辉还是在马车上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一路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见孙伟轩安然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轩儿,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外祖父呢?” “父亲, 母亲,外祖父正等你们呢,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是啊, 姑姑、姑父,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胡鹏宇跟着帮腔。 “夫人, 有什么事,还是等见了岳丈大人再说吧。” 胡林秀点头, 众人一起往清晖园走。 伊华然本打算就此离开, 却被胡玉文拦了下来, 想着这桩案子到底是因他而起, 便暂时留了下来,等将所有事交代清楚,再回万平。 孙耀辉和胡林秀相继进了正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孙玉文, 以及旁边坐着的胡永志。两人上前,行礼道:“女儿(女婿)见过父亲(岳丈大人)。” 第449章 胡玉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道:“来了就好, 坐。” 孙耀辉与胡林秀又和胡永志打了招呼,这才相继坐了下来。 胡林秀率先开了口, 关切道:“父亲,您的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胡玉文一想到胡勇的背叛,就感觉怒气上涌,道:“识人不清,枉我沉浮朝堂十数载,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这么说?” “唉!”胡玉文心中气闷,只觉颜面扫地。 胡林秀见状看向胡永志,问道:“二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永志看了一眼胡玉文,见他没有阻拦的打算,便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竟发生了这种事?”胡林秀震惊地看向胡玉文。 胡玉文有四个儿子,长子胡志勤、二子胡永志、长女胡林秀是正室纪敏所生,三子胡光耀是妾室刘怡所生,四子胡青屏是妾室高兰所生。纪敏与刘怡已死,现在只剩下高兰还在。只是这高兰每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极少露面。 “孽障!真是孽障!”胡玉文被气得涨红了脸。 胡林秀出声劝道:“父亲,您身子不好,可千万别动气。” 胡玉文看向孙耀辉,道:“李家灭门案是胡勇所为,胡光耀和刘明辉是从犯,他们现在就关在柴房,你派人把他们押回衙门吧,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孙耀辉起身,表明态度,“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岳丈大人放心,我一定秉公执法。” “这次多亏了无名,若非有他,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活都两说。”孙玉文转头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见孙玉文点了名,不能再当背景板,上前一步,行礼道:“无名见过知县大人,见过夫人。” “无名?”孙耀辉打量着他,“这不是孙亮吗?” 之前伊华然虽然去过衙门,却并未见过孙耀辉,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 胡林秀打量着伊华然,道:“这就是易容术?” 伊华然笑了笑,道:“大人见谅,为了瞒过胡勇,我只能易容成孙亮的模样。” “原来如此。”孙耀辉起身说道:“上次余衍林勾结清风寨劫掠军饷一事,也是多亏了你帮忙,我们一家才能安然无事。只是你走得匆忙,我未能有所表示,如今你且受我一礼。” 说着,孙耀辉便弯腰行礼,伊华然急忙上前搀扶,道:“孙大人言重了。我与孙兄是好友,帮他是应该的。” 孙耀辉转头看向孙伟轩,见他一脸骄傲,不禁有些好笑,道:“这孩子能有你这么个朋友,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伊华然又与孙耀辉寒暄了几句,便直接进入正题,“当初我问过李维生一家,他们说幕后主使除了胡光耀以外,还有师爷孙志恒。” “师爷?”孙耀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笃定地说道:“这不可能!孙师爷除了每月的月俸,从不多拿一文钱,多少人拿着钱求他办事,都被他轰了出来,要说他谋财害命,我坚决不信。” “莫说大人不信,我亦不信。”孙林秀也跟着附和,“无名,你是不知他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是清粥小菜,整日不见荤腥,一家人个个面黄肌瘦。穿的是粗布麻衣,每件衣服都打了补丁,冬日连炭火都点不起。但凡有个人生病,都得借钱看病吃药。可即便过得这般清苦,孙师爷也未曾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更遑论谋财害命。” “我并非不信大人与夫人的话,只是李家平日里仗的就是孙师爷的势,他们又说是孙师爷在幕后主使,总要查一查。” 孙耀辉认同地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没错,既然有嫌疑,那便秉公查办,相信清者自清。” 就在这时,门外有管事进门,回禀道:“老爷,镇上耆老过来请老爷主持元宵灯会。” 胡林秀出声劝道:“父亲,您脸色不好,还是推据了吧。” 胡玉文思量了思量,道:“那便由永志与耀辉一起去吧。” 胡永志与孙耀辉对视一眼,倒没什么异议,起身说道:“儿子(女婿)遵命。” 孙伟轩看向伊华然,提议道:“无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胡玉文看向一众小辈,脸上多了丝笑意,道:“去吧去吧,你们这些小辈难得聚在一处,出去玩吧。” 伊华然见黄莺一脸期待,应声道:“成,那就去凑凑热闹。” 伊华然和黄莺各自换了衣服,拎着府中下人扎的灯笼,便和孙伟轩他们出了胡府。黄莺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古代的元宵节,被眼前热闹的场景所震撼,整个镇子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灯笼随处可见,赏灯的人更是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 “哥,该不会整个镇子的人都出来了吧。” “差不多吧。”伊华然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却还是会被这种热闹的节日气氛所感染,在现代是体会不到的。 黄莺一路走一路瞧,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咦,这灯笼好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吧。” “哇,这仕女灯做得太精致了!” …… 黄莺虽然一副男子装扮,流露出的却是小女儿的娇态,看得孙伟轩和胡鹏宇心里起了疑。 孙伟轩小声问道:“尹兄,他是否也易容了?” 第450章 “孙兄看出来了?”伊华然挑了挑眉,道:“她是我妹。” “居然真的是女子?”孙伟轩看向黄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与尹兄是亲生兄妹?” “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哥,我要买这个。”黄莺指着摊位上一只狐狸灯说道。 看着那盏火红色的狐狸灯,伊华然的神情微怔,去年庙会上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他正犹豫要买狐狸灯还是兔子灯时,齐方岑出现了,抢走了他要买的灯。 “哥,想什么呢?” 黄莺的声音唤回了伊华然的思绪,将荷包解下递了过去,道:“这些荷包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黄莺没有接,笑眯眯地说道:“我喜欢让哥给我付账。”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从荷包中掏出银子付了账,拎起那只狐狸灯递过去,“喏,它是你的了。” 黄莺伸手接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哥。” 黄莺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一路走一路买,光是灯笼就买了七八个,还有各种小吃,各类小玩意,这一趟下来,所有人手上都满满当当。 “行了,收手吧,真拿不了了。”伊华然拦住又想购物的黄莺,苦笑着说道。 黄莺扫了几人一眼,见他们身上挂满了东西,悻悻地收回迈出去的脚,道:“下次再出门逛街,还是得多带些人,最好有马车跟着。” 见黄莺有些意犹未尽,孙伟轩出声说道:“再往前走,就是灯谜一条街,猜中灯谜五个以上,就可兑换奖品。” “都有什么奖品?”黄莺闻言来了兴致。 胡鹏宇接话道:“猜中越多奖品越丰厚,大奖是五百两银子,和一盏等人高的走马灯。” “等人高的走马灯?”黄莺的眼睛亮了亮,“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别让人抢了先。” 伊华然刚想跟上,就听身后有人说道:“阿琛,你瞧这个灯真好看!” 伊华然顿住脚步,猛地转身往后看去,只见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的摊位前,女子拿着灯,男子站在她身后,将她与人流隔绝开,温柔的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阿琛,我们把它买下吧。”女子甜蜜地笑着。 “好。”男子付了银子,揽着她继续往前走。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齐方岑的脸,伊华然垂下视线,苦涩在心中蔓延,思念就好似空气般笼罩着他,如影随形,挣不脱,逃不掉。苦笑在嘴角绽开,伊华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或许真如黄莺所说,自己就是个恋爱脑吧。不过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只要时间够久,他总能把他忘了,过回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 “哥,你发什么呆呢,快过来猜灯谜。”远处的黄莺朝他挥手喊道。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他们这四人个顶个的聪明,很快便积攒了许多灯谜,到兑换处一瞧,与第一名竟还差了十个灯谜。只是他们来得晚,灯谜多数已经被猜了出来,能作数的寥寥无几,即便他们挨个找了一遍,与第一名还差上两题。 “第一名是谁?”黄莺看着台上的走马灯,不死心地问道。 负责登记的人扫了一眼四周,指着不远处赏灯的青年,道:“是那位公子。”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青年的脸上,让他本就俊秀的脸庞,打上了一层滤镜,又好看了几分,吸引来不少怀春少女的目光。 不过这些少女中显然不包括黄莺,她三两步走上前,看着面前凹造型的青年,道:“这位公子,那盏走马灯能否让给我,我可以出钱给你买。” 青年转头看向黄莺,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显得有些刻意,道:“公子说的可是作为第一名奖励的那盏走马灯?” “是。”黄莺点点头,“生平第一次见,我很喜欢,公子能否割爱?” 黄莺这话一点不假,在现代很难见到纯手工打造的走马灯,以前确实没见过。只是在古代每年的元宵节都会扎各种各样的灯笼,其中就包括这种走马灯,虽然拥有者多数都是有钱人,却是都见过。闻听黄莺这么说,周围的人难免会猜测她的身份。 “这小哥不会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吧。” “连走马灯都没见过,真是可怜!” “一瞧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 面对周围人的议论纷纷,黄莺压根不在意,为一群陌生人的言语陷入精神内耗的那是蠢货。 青年拒绝道:“抱歉,这走马灯很别致,我也很喜欢。” 黄莺点点头,扫视人群,扬声说道:“我出五百两,谁愿意做一个类似的走马灯,只要保质保量,余下的都是工钱。” “你说真的?”人群中一个青年冒了头。 “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有假?”黄莺转头看向走过来伊华然,笑眯眯地叫道:“哥。” 伊华然宠溺地笑笑,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她。 黄莺抽出两张,道:“两百两定钱,完工后,再给剩下的三百两。谁想做!” “我来!” “我手艺好!” …… 这走马灯做起来虽然繁琐,对手艺人来说却不是太难,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尝试的,毕竟做成后,至少能挣一半。 黄莺看向率先站出来的青年,问道:“你会做?” 青年一怔,随即点点头,“我家就是以做灯笼为生。” 第451章 “好,就你了,定钱你拿着,做好后送去胡家。”黄莺随后指了指一旁的胡鹏宇,道:“他会给你余下的三百两。” 胡鹏宇神情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嗯,余下的三百两我给。” 在万平没人不知道胡家,多数人都见过胡鹏宇,有了这层关系,没人再敢小瞧黄莺。 主角变配角,青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在看到胡鹏宇为黄莺说话后,更是觉得气闷,阴阳怪气道:“我说这小哥怎么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有胡家人撑腰。” 黄莺转头看过去,径直问道:“你和胡家有仇?” 青年没想到黄莺竟问得这么直接,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黄莺见状接着说道:“你是张家人?” 青年惊讶地看着黄莺,“你怎么知道?” 黄莺上下打量着他,道:“我哥说过,张、胡两家不对付,你方才见我还客客气气,一见胡家少爷为我说话,便开始阴阳怪气,这分明是冲着胡家少爷去的,这答案还不明显吗?” 青年一噎,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你与张员外长得有些像,镇上的人不认得你,这说明你与张员外是亲眷,只是不常来往。你应该是张员外的外甥吧。” “你……”青年眼中的惊讶更甚。 “看来我猜对了。”黄莺笑眯眯地说道:“你叫什么?” “吴昊。”青年下意识地回答。 “吴昊。”黄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长得不赖,就是少了几分胸襟。” 黄莺说完便走向了伊华然,“哥,玩够了,咱们回吧。” 伊华然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孙伟轩和胡鹏宇对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吴昊怔怔地看着黄莺的背影,鼻尖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女儿香,“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院儿死了人,现在还在查封当中,伊华然和黄莺便在胡家住了下来,洗洗涮涮后,已经过了亥时,伊华然躺在床上,却无半分睡意。也不知怎么,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便会出现齐方岑的脸,一副可怜兮兮、委委屈屈的表情,在控诉他的不辞而别。 “华然,你不要我了吗?”耳边响起齐方岑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为之颤动,一揪一揪地疼。 伊华然皱紧了眉,想将齐方岑从自己的脑海中驱离,奈何失败了。他挫败地坐起身,看向屏风上挂着的衣服,那挂着荷包里装着齐方岑送他的貔貅。分明已经决定离开,却还是带上了它,这不是掩耳盗铃,是什么。 伊华然起身,穿上衣服,出了卧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在厨房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随即拎着回了院子。 待他走进卧房,便见黄莺正趴在桌上等他,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酒坛子,笑着说道:“哥,吃独食可不好。” 伊华然无奈地走过去,将酒坛放在桌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直觉告诉我,哥现在需要我。”黄莺说着朝他调皮地眨眨眼。 伊华然闻言心里暖洋洋的,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说怎么才能忘记他。” “无论是谁,只要时间够久,都会忘的。”黄莺移开视线,看向面前的酒坛子,“就像我早就不记得爸爸妈妈长什么样了。” “明知道主人格已被骗了两次,却依旧义无反顾地陷进去,自以为诞生于现代,便有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觉着人家爱上我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 伊华然打开酒坛的封口,酒味很快便飘了出来,他微微蹙眉,对这种味道总是不喜。 黄莺见状拦住他倒酒的手,道:“哥,不喜欢做的事就不做,不必勉强自己。更何况,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只是想问问他,打算何时把身体的控制权拿回去。” 黄莺不赞同地皱紧了眉,道:“哥,你不会脆弱到为了一段感情要死要活吧。” “不至于。”伊华然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忘记需要时间,我只是想偷个懒,在忘记他之前,不想再与他有所纠缠。你不是也对主人格很好奇嘛,便让他陪你一段时间,培养培养感情。” 黄莺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伊华然的打算,道:“我只认你。” “傻丫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一个现代人还不理解?” 黄莺定定地看着他,“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培养感情?” 伊华然神情一滞,一时竟无法反驳。 “哥,如果你实在放不下他,我们便想办法把他掳走,断了他的羽翼,让他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 伊华然只觉得有些好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你不懂?” “那就找个与他长得像的,现代那些网络小说最火的就是替身梗,俗话说得好,日久生情,说不准哥就真的爱上替身了呢。” 伊华然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堂堂特工,看什么替身文学,但凡找替身的,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莺委屈地揉了揉脑门,“咱们的工作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我看小说还不是为了缓解压力,跟哥喜欢练字、下棋,没什么区别。” 被她这么一打岔,伊华然心里的沉闷消散了不少,却依旧坚持道:“我就是想歇几天,你就当给我放个假。” 第452章 黄莺沉默地与他对视,最后还是松了手,道:“行,就给你放几天假。” 伊华然见状长出一口气,拎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看向黄莺,道:“你要喝吗?” “喝。”黄莺拿起一个杯子递了过去,道:“今儿舍命陪君子。” 伊华然也给她倒了一杯,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这酒量就是一杯倒,让他陪你喝吧。” “也行。”黄莺端起酒杯,在伊华然的杯子上碰了碰,道:“为我们重获新生,干!” 伊华然闻言不由一阵怔忪,随即反应过来,道:“干。” 黄莺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紧接着将杯子翻转了过来。 伊华然也‘咕咚咕咚’喝完了杯子里的酒,辛辣的味道让他不适,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待喝完杯中酒,不禁苦笑着说道:“无论喝多少次,我仍旧不喜欢酒味。” “我也不喜欢,但有时候喝点,确实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黄莺又拎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为何要后悔?”伊华然的脑袋有些晕,却不似之前那样无法忍受,单手撑着脑袋,抬眸看向黄莺,道:“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跳,那是蠢货。你觉着我蠢吗?” “人常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为零。”黄莺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臭丫头,你在嘲笑我?”伊华然的脑袋越发的晕,看向黄莺的视线变得模糊。 “当然不是。哥是否想过,你对齐方岑的感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刻,否则你怎么会说走就走?” 黄莺的话在伊华然脑海中萦绕,是啊,若他对齐方岑的感情真的那么深刻,怎能说走就走呢? “那为何我……这么想他?”伊华然已经醉了,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那是因为你习惯了他在身边,一时不适应没有他的生活,这是戒断时必须经历的,就和戒烟、戒酒一样。” “戒烟、戒酒……” 伊华然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撑着脑袋的手没了力道,摇晃了两下,便趴在了桌子上。黄莺眼疾手快,伸手给他垫了一下,避免他伤到脸。 黄莺直直地瞧着,过了约莫半分钟,趴在桌上的人有了动静,睫毛轻颤,眉头微蹙,随即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待他睁开眼,看向自己时,眼神不似之前的温和,却也并非看陌生人的冷漠。 黄莺试探地叫了一声,“哥?” “嗯。”伊华然淡淡应了一声,“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第134章 又起波澜 伊华然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坛,又看向坐在对面的黄莺,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黄莺打量着他, 分明是同一个人,用着同一张脸, 可他们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但凡对他们有所了解,都能轻易分辨。她认识的伊华然温和善良、平易近人, 而面前这个则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 黄莺看着他的眼睛,径直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伊华然并未回答,而是拎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怕我。” 黄莺闻言一怔,随即皱起眉头, “你应该清楚我是做什么的,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伊华然喝了一口酒,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嫌弃的表情不加掩饰, “这酒不好。” 黄莺也随之喝了一口, “味道确实差强人意,不过在这小镇上能喝上这样的酒,已经算不错了。”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有酒无菜, 不美。” “你别看我,我可不会做菜。”黄莺说完,才发觉自己被带跑偏了, 道:“你别岔开话题,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知道齐方岑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为什么还要放任我哥与他接触?这不是明摆着让他羊入虎口吗?” 伊华然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酒杯,懒洋洋地看她,道:“你与他们接触也有段时间了,你觉着齐方岑对他如何?” 伊华然现在的脸是之前在万平常用的脸,本就俊美儒雅,又因为喝酒的缘故,清明的眼睛带了几分朦胧之感,再配上这副慵懒的姿态,真的是勾人心魄。 黄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急忙移开视线,但凡面前的男人不是伊华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把他吃干抹净。之前是她看错了,这哪里是高冷的谪仙,分明是勾人的妖精。 在这里无人认识黄莺,又已是晚上,伊华然便没给她上妆,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颊染上绯红。 “我换个问法。”伊华然眼底噙着笑意,道:“你觉得齐方岑爱他吗?” 黄莺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稳了稳心神,道:“爱又怎么样?齐方岑的控制欲与占有欲已经达到病态的地步,这种爱只会让我哥逐渐失去自我,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附属品。” “他比我强些。”伊华然垂下视线,喝了一口酒,“至少在发现不对时,能果断抽身。” 黄莺皱紧眉头,道:“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执念。”伊华然抬眸看她,“他虽然只是我的一缕意识,接受的却是与我完全不同的社会观念,我想知道这样的我出现在齐方岑面前,结局是否还是一样。” “合着他就是你的一个试验品。”黄莺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要知道,若没有我,便不会有他。” 第453章 黄莺神情一滞,虽然这话很不中听,但他说的是大实话。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伊华然径直开了口,“你真正想问的是,他会不会消失,对吗?” 黄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他说得没错,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若我想掌控身体,随时都可以,根本不用饮酒。经历了两世,我已厌倦了这里的生活,若非他叫我,我根本不想出现。” 黄莺试探地问道:“那你……放下了?” “你是想问我还爱不爱齐方岑吧。” 伊华然的眼睛很亮,仿佛世间所有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黄莺深吸一口气,径直问道:“那你还爱他吗?” “你别忘了,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伊华然没有正面回答黄莺的问题,黄莺却清楚了答案。只是她脸上的神色极端复杂,斟酌半晌后,终于问出了心中的不解,“既然你还爱他,怎么能容忍他和别人在一起,甚至做那种事?” “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是一个人。” 黄莺眉头皱紧,道:“你们虽然共用一具身体,却是单独的意识体,准确来说你们是两个人。” 伊华然沉默了,过了许久后,才回答黄莺的问题,“在我将所有记忆释放的那一刻,我们已经开始意识交融,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变成一个人。” “变成一个人?我哥会消失?”黄莺紧张地看着伊华然。 “是意识融合,并非谁取代谁,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你是主人格,就算意识融合,也是你吞噬了我哥的意识,这跟让我哥消失有什么区别?” 伊华然没再说话,而是神情平静地看着她。黄莺被他看得有些无措,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她真的不想她认识的伊华然消失,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你已经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为什么不干脆将身体给他,永远不要再出来?” “你了解他,你觉得他会怎么选择?” 黄莺一怔,她了解伊华然,他绝对干不出这种自私自利的事,“只要不让他知道就好。” 伊华然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融合已经开始,成为一个人是必然的结果,谁也改变不了。我累了,你可以走了。” “齐方岑爱的是他,不是你。”黄莺不想放弃。 伊华然坐起身,微微往后靠,居高临下地看着黄莺,嘴角勾着微笑,“你可知惹恼我的下场。” 黄莺心头一颤,清楚伊华然话语中的威胁,没再多说,起身出了卧房。 伊华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原本清亮的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层纱,让人看不透藏在其间的情绪。直到将坛中的酒全部喝光,这才起身褪去身上的衣衫,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黄莺早早起了床,来到伊华然门前敲了敲门,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应声,正想着是否破门而入,房门便开了。 伊华然眼神冰冷,好似寒冬腊月的天,“何故扰人清梦?” 黄莺一看便知面前的伊华然并非她哥,失望道:“我哥说过,此地不宜久留,否则会被齐方岑发现。” “晚一个时辰又能如何?”伊华然不悦道:“等着。”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门框上的墙皮甚至被震下来些许,黄莺急忙往后退,用手拍打着头发,恼道:“这人真讨厌!” 黄莺重新回房洗漱,待整理好后,又让人准备了早饭,正打算吃,房门突然被打开,伊华然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桌前坐下,拿起她面前的碗筷,道:“你再去要一副碗筷。” 黄莺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的碗筷!” “还没用,我不嫌弃。”伊华然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黄莺被气笑了,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伊华然施舍般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不想他回来了?” 只一句话便让黄莺泄了气,她猛地起身,转身走出去,脚步重得好似要将地面砸出坑来。 伊华然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笑意,继续吃着碗里的饭。黄莺又要了一份早饭,一边吃一边斜睨着伊华然。 伊华然见状出声说道:“有病要治,切勿讳疾忌医?” 黄莺被说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什么病?谁有病?” “斜眼病。”伊华然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 黄莺猛地回神,恼道:“你才斜眼病!你……” 黄莺还想怼几句,被伊华然威胁的眼神给生生噎了回去,不服气地小声说道:“有本事别拿我哥威胁我!” “如此好用,为何不用?”伊华然则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这人真是讨厌,怪不得没人爱!” 说完这句话,黄莺就后悔了,果然见伊华然的神色冷了下来,“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一时嘴快,你别当真。” 伊华然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黄莺见状急忙追了上去,解释道:“我刚才真的是有口无心,你别生气。” 伊华然顿住脚步,直视黄莺的眼睛,道:“你这么说是担心我不放他出来?” 黄莺一怔,随即摇摇头,“不是,一码归一码,我刚才那么说确实不对。” 第454章 伊华然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收拾东西,我们离开。” 黄莺见状长舒一口气,转身回房收拾东西,伊华然也不例外。随后两人便一起前往清晖园,打算跟胡玉文告别,谁知竟听到了胡勇父子被杀的消息。伊华然脚步一转去了关押胡勇父子的柴房,黄莺紧随其后。 柴房外站在衙差,见两人走过来,伸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有命案发生,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柴房里的孙耀辉听到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伊华然和黄莺时,神情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你们是……” “回大人,我是尹无名,她是黄英。” 黄莺行礼道:“黄英见过大人。” “是你们啊,不必多礼。”孙耀辉打量着两人,道:“没想到你们的相貌竟是这般出众。” “大人过奖了。”伊华然往柴房里瞧了一眼,道:“大人,草民听闻胡勇父子三人都死了,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孙耀辉的脸色变得凝重,道:“昨日天色已晚,我本想着今日再派人将他们押回县衙,谁知来人一看,他们三人竟都死了。” “草民能否进去看一看?” 孙耀辉略微犹豫了一瞬,便点头说道:“可以进去,不过你要切记,不要动里面的东西。” “大人放心,草民懂规矩。” 伊华然抬脚走了出去,有了孙耀辉的应允,那两名衙差没再阻拦。 伊华然来到柴房门口,并未着急进去,而是仔细查看着门锁的情况,确定门锁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后,这才进了柴房。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房梁上的胡勇的尸体,他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双拳紧握,双脚绷直,在风的作用下,摇摇晃晃,还时不时地传出绳子与房梁发出怪异的摩擦声。 柴房不算大,堆满了干柴和杂物,胡光耀和刘明辉倒在地上,两人的距离很近,身上有搏斗的痕迹,刘明辉手里还拿着一把染血的刀,他的腹部被刺了一刀,鲜血染红了衣物,靠坐在柴堆上。胡光耀则是仰躺在地上,胸口中刀,一击毙命。他们的手脚都有捆绑的痕迹,捆绑他们的绳索被扔在地上,断口是被利刃隔断,应该就是刘明辉手里的那把刀所致。 就现场的状况来看,很像是刘明辉与胡光耀发生争斗,以致两人同归于尽,胡勇伤心之下,上吊身亡。 伊华然仔细地检查了两人身上的伤,以及他们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基本确定他们扭打的事实,也基本确定刘明辉握着的刀,就是凶器。只是这一切都太顺理成章,让他不得不怀疑。 “就这里的情况看,应该是胡光耀与刘明辉发生打斗,两人同归于尽,胡勇一下失去两个儿子,又有命案在身,绝望之下选择自缢。”孙耀辉出声说道。 伊华然点点头,“大人,能否将胡勇的尸体放下来,草民想瞧瞧他是不是自缢。” 孙耀辉犹豫片刻,让人将胡勇的尸体放了下来,“已经通知仵作,应该快就到了。” 伊华然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他脖颈上的勒痕,勒痕为深紫色,由下颚的下方开始,向耳部后侧蔓延,朝着后头顶逐渐消失。伊华然翻开他的眼睛,睑结膜没有溢血点。再往上看,他双唇张开,舌头抵住牙齿,胸前的衣服上有被口水浸湿的痕迹。伊华然褪去他的裤子检查,发现了失禁的现象。 检查完所有,伊华然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就尸体呈现的状态看,他多半是自缢。” “那就说明我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 伊华然没说话,在柴房里转了一圈,发现窗上的一个小洞,看情况应该是用利刃划开的,痕迹很新。伊华然低头看了看地面,除了些尘土和木刺外,并没有任何异常。随后他又来到窗外,仔细瞧了瞧窗上的小洞,以及地面上的东西。 孙耀辉始终跟在他身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可是发现有何不妥?” “这小洞是用利刃割破,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所致。” “许是谁不小心弄破的。这跟案件有何关系?” 伊华然并未回答:“大人,昨日柴房外可有人守着?” 孙耀辉摇摇头,道:“胡勇在胡府做了几十年的管家,胡府上下有多少是他的人,这个谁也不清楚。为了消除这个隐患,我们将所有下人都审问了一遍,人手本就不够,这里便无人看管。不过门外上了锁,窗子也被封死,除非暴力破坏,否则他们出不来。” “他们身上为何会有刀,他们身上的绳索可都是被刀割开的。还有,他们又因何发生争斗?窗子上的那个小洞又是怎么回事?”伊华然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大人,我觉得这件案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孙耀辉刚想说话,就听脚步声响起,转头看去是李全德带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待两人来到近前,行礼道:“参见大人。” “起吧。”孙耀辉看向那中年男子,问道:“你就是仵作?” 中年男子躬身答道:“小的吴三年,是个大夫,也是仵作。” 孙耀辉点点头,道:“进去瞧瞧吧。” “是,小的遵命。”吴三年拎着工具箱走了进去。 孙耀辉随后看向伊华然,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定会仔细调查,你放心便是。” 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将方才捡到的一小炷香递了过去,道:“大人,这是方才我在窗边的草丛中捡到的,应该对案件有用。” 第455章 孙耀辉伸手接了过去,却并未仔细查看,道:“好,待会儿我让仵作瞧瞧。” “草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告辞。” “好,你去忙吧。” 伊华然没再逗留,转身走了出去。黄莺见状急忙跟上,等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方才开口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伊华然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表面看是刘明辉与胡光耀发生争斗,同归于尽,胡勇悲痛之下,自缢身亡。” 黄莺听出了伊华然的画外音,“听你的意思,事实并非如此。” “刘明辉与胡光耀同归于尽是没错,胡勇自缢也没错。”伊华然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我发现窗上的油纸被人用利刃割开了一个十字,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割开的,在窗外的草丛里还发现了一段香。” 黄莺联系他前后说的话,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窗上被割开的十字,是为了将香伸进房内,所以那香有问题。” 伊华然并未接话,而是继续说道:“胡光耀和刘明辉的致命伤都是刀伤,那把刀就握在刘明辉的手里,他们三人都挣脱了绳索,看绳子的断口应是用刀隔断的。” “他们三个被押下去时,手脚皆被捆住,身上的东西也都被搜了出来,不可能藏着把刀。这把刀应该是有人暗中给他们的。还有你发现的香,应该是有迷幻的作用,激发他们心中的仇恨,让本就不和的两人大打出手,同归于尽。胡勇眼看着两个儿子齐齐毙命,悲痛之下选择自缢。” “多半是。” “那你为何离开,不继续调查?” “县令大人有意赶人,我再继续待下去,便是不识趣。” “他赶人?”黄莺的眉头皱紧,回头看了一眼柴房的方向,道:“你能帮他破案,他却要赶人,难道他们父子三人是……” 伊华然转头看了她一眼,警告道:“祸从口出。” 黄莺听懂了伊华然的话,道:“你这是不想管了?” 伊华然不答反问:“我们是什么人?” 黄莺被问得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人命关天啊。” “如今我们只有两人,且是见不得光的人,而他是一县之主,你觉得我们的话说出去,有几人会信?况且,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根本没有证据。”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若你亮明身份,我们便可直接插手此事,你可愿意?” 如果他们亮明身份,齐方岑定然会找上门,那他们的逃跑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你在窗外草丛里找到的香,如果能证实是迷幻香,不就有证据了吗?” “我们两个都不懂医术,无法辨别那香是何作用,甄别的方法无外乎找个大夫来,若他真是幕后凶手,会这般轻易让我们证明那香是迷幻香?” “直接把香点了,不就清楚是否为迷幻香了吗?” “找到的香很短,怕是还未发生效果,便已经燃尽。更何况是在窗外草丛找到,并非在屋内找到,有的是漏洞让他们钻。” 听伊华然这么说,黄莺便明白他已将一切想通透,“那你到底什么打算?” “回万平,找老余。” “找老余?你不是把那香……”黄莺随即反应了过来,道:“你留了?” 伊华然并未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 黄莺嘿嘿笑了两声,脚步轻快地跟上。 伊华然去见了胡玉文,又和孙伟轩告了别,这才离开了胡府,去了张府。和张振平一阵寒暄后,伊华然便将随心成衣铺和工坊卖给了张振平,原本他只要五千两,张振平非塞给他六千两,让他再写两幅字给他。无奈之下,伊华然只能提笔写下两幅字,一幅行书,一幅楷书,张振平这才志得意满,放他离开。 两人没有耽搁,骑马赶回平远,在申时末回到平远。伊华然牵着马走在街道上,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店小二见状急忙上前招呼,道:“两位客官可是想用饭?” 伊华然点点头,“可有地方拴马?” “有有有,咱们酒楼后面有马厩,不仅可以拴马,还有上好的草料。” “嗯,用最好的草料。” 店小二将两人的马接了过去,笑着说道:“您二位放心,小的一定将您的马照料好。” 店小二牵着马走了,黄莺走上前,奇怪地问道:“为何不回去用饭?” 伊华然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来到柜台前,问道:“掌柜,可有雅间?” “有。”掌柜招呼了一声,便有人上前,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待进了包间,伊华然很快便点完了菜,黄莺再次问了方才那个的问题。 “怕有尾巴。”伊华然淡淡地回了一句。 黄莺脑海中闪过孙耀辉的脸,随即认同地点点头,“确实该小心点。” “你觉得胡勇三父子为何被杀?” 黄莺一怔,随即答道:“还能为何,当然是为了灭口。” “所以他们谋财害命,是受人指使。” “是啊。”黄莺有些不明白伊华然为何要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怎么了?” “当初李维真说幕后黑手是胡光耀和孙志恒,而孙耀辉则替孙志恒开脱,若他才是幕后黑手,为何要这么做?把罪名栽赃给孙志恒不好吗?” 第456章 黄莺想了想,道:“可能是孙志恒在老百姓心中的分量太重,他清楚说孙志恒谋财害命无人会信,这才改变了主意,替孙志恒开脱。” “这里是胡府,人多眼杂,还不在他的地盘,在这里动手是否太大胆了些,待把人带回衙门再动手,是否更保险一些?” “昨日胡府闹出那么多事,足以证明胡府有多乱,就算发生杀人的事,也在情理之中。若他们在衙门里出了事,那才是真说不清。” 伊华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很聪明。” 黄莺一怔,随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也不想想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伊华然挑了挑眉,道:“那你可有想过,若这幕后黑手是孙耀辉,他会怎么做?面对孙伟轩时又该如何?” 第135章 再见 傍晚时分, 伊华然和黄莺在酒楼用了饭,随后便在城中闲逛,弯弯绕绕了许久, 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才回了小院儿。 给晴云做的轮椅已经送来, 只能说钱的力量是强大的,他花了近两倍的银子,让本该半个月的工期, 缩短到了三天。 伊华然看晴云的状态并无不妥,便明白余明磊将两人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 余明磊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将余明磊叫出卧房,伊华然从怀里掏出那一小段香, 并讲了这段香的来历,随后递了过去, “老余, 你看看是否能分辨出它的成分, 判断它有何作用?” 余明磊小心地接过香, 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拿出工具箱,掏出一把类似于手术刀的小刀,将香切下一小段泡在清水中, 随后便是一系列复杂的操作,一炷香后终于给了他结论。 “公子猜得没错,这香确实能让人致幻, 这里面掺杂了曼陀罗华花的粉末。” 黄莺闻言眼睛亮了,道:“他们的死果然有问题!” “你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伊华然见状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现在知情人都死了,这段香即便能证实是迷幻香,也不能证实就用在了他们身上,更跟县太爷扯不上关系。” “那我们要怎么做?” 伊华然认真地看着黄莺,道:“胡家父子手上有六条人命,纵然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你确定要多管闲事?” 黄莺闻言一怔,恍然想起面前的伊华然并未她熟识的那个人,道:“去年余衍林设计劫掠军饷,本是让他当替罪羊,是我哥冒着风险帮了他,他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想着算计他的家产,害晴云断了双腿,受了那么多的罪。这样忘恩负义又心狠手辣的人,怎能让他逍遥法外。” 伊华然勾唇笑了笑,转头看向余明磊,“老余,收拾东西吧,明日天一亮,你与晴云便动身离开平远。” 对于伊华然的决定,余明磊素来是无条件支持,道:“那我们要去往何处?” 伊华然想了想,道:“晴云的腿刚接了骨,不能长途跋涉,就去附近的村庄吧,不要距离太近,也不要离开平远。” “好。待我们寻得落脚处,我再回来禀告公子。” “在了结此事之前,不要来找我,你和晴云蛰伏便好。” 余明磊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当晚,余明磊又给了伊华然许多瓶瓶罐罐,有伊华然常用的迷药,也有齐方岑吃过的毒药,还有新研制的各种药品,正巧解了伊华然迷药告罄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一早,余明磊便驾着马车离开了小院,待城门一开,便随意寻了个方向驾车而去。 伊华然和黄莺分别换了副模样,也出了小院,骑马前往南山。他们在南山找了家客栈住下,要了两间房,只等到晚上,再潜入县衙查探情况。 夜半三更,两人翻窗出了客栈,借着夜色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中午用饭时,他们专门打探了情况,晌午时分孙耀辉一家便已回了县衙。 他们刚来到县衙所在的那条街上,迎面便撞到了一群人,黑色面巾,黑色夜行衣,与他们这一身打扮相比,明显更专业。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将两人给围了。 黄莺急忙靠近伊华然,与他背对背,小声说道:“你可知这些是什么人?” 黄莺略一思量,又道:“难道是胡光耀买来杀我们的人?” 伊华然并未回答,而是出声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黄莺听他这么说,心中十分惊讶,“你还真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寂静的街道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道人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伊华然面前,月光下那双凤眸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 “你知道我来了?” 虽然齐方岑戴着枭的人皮面具,伊华然看不清他的脸色,可那双凤眸中掩藏的疲惫,被风吹乱的头发,以及衣服上的褶皱,都在向伊华然诉说他的风尘仆仆。 伊华然与他对视,“除了你,还有谁能这般轻易找到我?” 齐方岑逼近伊华然,“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伊华然勾唇一笑,“是他答应的,不是我。” 齐方岑的脚步一顿,随即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道:“是你!” 伊华然笑着点点头,“没错,是我。” 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戒备,“是你要走的?” 第457章 伊华然有恃无恐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 齐方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又往后退了一步,扬声说道:“把他们抓起来。” 伊华然笑眼弯弯地看他,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威胁,“你若还想见到他,最好不要这么做,否则……” 齐方岑神情愈发难看,却并未像以前那般妥协,“上。” 伊华然见状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眼底却已没了笑意。 一众暗卫得了命令,随即朝着两人扑了上去,很快便与他们短兵相接。虽然齐方岑的人多,却因知晓两人的身份而畏手畏脚,唯恐伤了他们。而伊华然却像是不要命一样,直往他们刀尖上撞。那些暗卫哪见过这样打架的,一时之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直到一名暗卫回撤不及,一剑刺中了伊华然的心口,所有人都停了手,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就好似视频被按了暂停键,直到伊华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哥!”黄莺惊慌地冲过去。 “伊华然!” 齐方岑见状大脑一片空白,想要冲过去,双腿却好似灌了铅,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进黄莺怀里。 “我素来说到做到。”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笑,嘴角被染了血,红得刺痛了他的眼,说出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刺进他的心里。 齐方岑闻言身子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黄莺拼命捂住他的伤口,鲜血却还是不停地往外流,“哥,你不能死!你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不能再丢下我,呜呜,哥……” “抱歉。”伊华然虚弱地抬起手,想要为她擦掉眼泪,只是抬到一半便没了力气,手又重重地垂下。 “哥。”看着伊华然垂下的手,黄莺微微怔住,心就好似被人紧紧攥住一样,疼到无法呼吸。她慌乱地抓起伊华然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哥,不会的,你不会丢下我,哥,你醒醒,我哭了,我真的哭了,你快给我擦眼泪,哥……” “不可能!”齐方岑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朝着伊华然走过去,眼泪却模糊了双眼,让他看不清面前的路,短短几步的距离,却走得那么漫长,好似无论他走得多快多远,都走不到他身边。 黄莺一把推开齐方岑,哭着吼道:“滚!你又一次杀了他,你满意了!你给我滚,你不配碰他!” 手心的刺痛让齐方岑回了神,看向黄莺的眼神好似结了冰,命令道:“把她抓起来。” “齐方岑,你杀了他,我不会放过你!”黄莺死死地抱着伊华然,眼中是化不开的仇恨。奈何暗卫人多,她被拉扯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华然被齐方岑抢走,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给他报仇!” 齐方岑颤抖着去摸伊华然的呼吸,虽然微弱,却依稀可辨,抱起伊华然的身子,像是证明般大声说道:“他没死!他欠我的还没还,我怎么可能让他死!” 听到伊华然没死,黄莺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余明磊在何处?” 提到余明磊,黄莺的眼睛亮了亮,他的气息那般微弱,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只剩下余明磊,暂时压下心底的仇恨,如实说道:“在平远,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命令道:“先找大夫吊住他的命,你们即刻出发去平远,把余明磊找来。” “是,主子。” “记住,他活,你们活,他死,你们跟着陪葬!” “是!”暗卫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平远。 齐方岑看向黄莺,“你们在哪里落脚?” 黄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带着齐方岑往客栈而去,待他们叫开客栈的门,掌柜看清伊华然满身是血,不禁变了脸色,不想他们进门,唯恐人死在客栈,传出去坏了他的生意。 齐方岑一个眼神,鸠便上前,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我们进去,要么死。” “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 鸠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亮在掌柜眼前,“锦衣卫办差,你说有没有王法。” 他们此次出来是绝密,用的身份是锦衣卫。在齐国,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是谈锦衣卫色变,有了锦衣卫的身份作掩护,他们行事会方便许多。 掌柜一看,顿时白了脸色,急忙让开门口的位置,道:“原来是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快请,快请。” 待齐方岑走出去,鸠靠近掌柜,出声警告道:“我们办差是绝密,若你敢泄露消息,小心你的脑袋。” 掌柜慌忙应承,“大人放心,小的最严,一个字也不会说。” 鸠将佩刀插回刀鞘,眼睛冷冷扫过掌柜,抬脚追了上去。 齐方岑抱着伊华然进了他的房间,小心安置在床上,吩咐道:“去瞧瞧大夫到了何处。” “是。”刚进来的鸠又转身走了出去。 黄莺依旧仇恨地看着齐方岑,“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 “他欠我的。” “你害死了他两次,是你欠他的,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都是他在说!”齐方岑怒视着黄莺,“我不信!以他对我做的那些事,若我想杀他,他早就死了!” 第458章 “你不信?”黄莺毫不相让,不见半分畏惧,“你敢说你靠近他,不是出于利用?你敢说你对他的喜欢,没有掺杂任何利益?” 齐方岑移开视线,握住伊华然的手又紧了几分。 “怎么不说了?你最爱的是权势,根本不是他!”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伊华然,黄莺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难受得厉害,道:“他明知你的算计,却依旧没想过要害你,宁愿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可你呢,穷追不舍,就是不想放过他!齐方岑,从始至终他都不欠你的,是你欠他的!” 心痛得无法呼吸,齐方岑紧紧攥着他的手,眼睛酸涩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是我的,无论生死,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齐方岑,在我面前你不必假装深情,我只会觉得恶心!” 齐方岑冷眼看她,就像是一头即将狂暴的猛兽,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吃入腹,“齐方晴,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否则我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他。” 黄莺心头一紧,虽然愤怒,到底没再多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伊华然命在旦夕,她必须陪在他身边,一切等他脱离危险再说。 很快大夫来了,在给伊华然诊脉后,连连摇头,说这一剑伤了心脉,人已经没救了。直到齐方岑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才勉强改了口。 “我医术有限,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救不了。不过我有一味药,能吊住他一口气,最多撑三日,若找不到医治的办法,三日后便是神仙也难救。” 齐方岑手里的匕首往外挪了挪,“药在何处?” 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枚药丸,“含服便可。” 齐方岑接过药丸,捏住伊华然的下巴,将药丸放进他嘴里,“帮他包扎伤口。” 大夫应声,在齐方岑的帮助下,给伊华然包扎了伤口。不过伤药是用的余明磊炼制的药粉。 “这是顶顶好的伤药!”在看到黄莺拿出的伤药后,大夫显得有些激动,“敢问姑娘,这药是何处得来?” “你问这个作甚?”黄莺的语气有些不耐。 “能做出如此伤药的大夫,医术定然高超,若能找到他,说不准能保住他的命。” 黄莺闻言看向昏迷不醒的伊华然,起身说道:“我去平远。我回来之前,如果他死了,我一定杀了你。” 不待齐方岑回话,黄莺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齐方岑温柔地替伊华然拢了拢散下来的头发,道:“隔壁是间空房,这几日你便住在隔壁,保证随叫随到。” 大夫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公子,小人……” “最多三日,每日一百两。”齐方岑打断大夫的话,转头了过去,道:“我这人素来信奉先礼后兵。” 赤/裸/裸的威胁,大夫压根不敢直视他冰冷的眼神,畏惧地吞了吞口水,道:“是,小人遵命。” 大夫瞧了一眼昏迷的伊华然,转身出了客房。 房门被关上,强撑的齐方岑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看着伊华然,质问道:“你怎能这般心狠?为何每次都让我求你?一旦违背你的意愿,你便这般对我?” “我是想过要把你囚禁起来,甚至想过要折断你的羽翼,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哪次真的舍得伤你了,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只是想带你回去,让你留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吗?” “你说你不想我纠缠,我就忍着不去见你。可你呢,再一次不辞而别,我甚至都不清楚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总说我不信你,可你不止一次答应与我大婚,却次次失信于我,你让我如何信你?” “伊华然,你起来与我说清楚,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信我,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伊华然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本就凉的手如今更是没了温度,齐方岑心里一阵恐慌,脱掉衣服爬上了床,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冰凉的身子入怀,让齐方岑的身子本能地打了冷战,心中的恐慌更甚,尽可能将他整个身子包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身子,直到他的身子慢慢回暖,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连续四日的长途跋涉,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跑死了两匹马,才终于找到了人,身体本就在强撑。再加上眼看着伊华然出事,精神受到巨大打击,齐方岑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齐方岑睡得很沉,还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发生的事正是伊华然之前提过的前两世,不同的是这是以他的视角展开的。 第一世在他得知伊华然是男子后,最先想到的是利用此事拿捏伊新,让伊新为他所用。再利用伊清歌的爱慕虚荣,游走于齐方宇与齐方玖之间探听消息。后来他渐渐发现伊华然的才华,便又加以利用,甚至以他为饵完成自己的计划,让本就体弱的他急速衰弱,在自己完成大业时,他便已病入膏肓。到此,他已没了利用价值,况且皇后不能是男子,所以他坐视了伊清歌对他下手。 第二世,剧情发生了变化,伊华然将计就计,假意被他利用,却在大业将成时,对他下了手,将他囚禁于密室三年。这三年里他虽失去了自由,却依旧锦衣玉食,无论多晚伊华然都会过来陪他用晚膳,他清楚伊华然爱他,便开始利用这一点,慢慢放下自尊,与伊华然虚与委蛇,让他一点点放下戒备,在两人欢好那一日,对他下了手。 第459章 自此,他夺回了权势,成了齐国的帝王,而伊华然则成了他的禁囹。伊华然囚禁了他三年,他折磨了伊华然三年。这三年,他用尽了各种手段折磨他,每每他奄奄一息时,他都会用珍贵的药材吊住他的命,直到满三年那一日,他给了他一杯毒酒,了结了他的性命。 齐方岑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头顶的床帐,大口喘着粗气,伊华然临死之前的眼神,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明亮的杏眼中本事慢慢的爱意,可在那一刻爱意一点点散去,转变成对陌生人的冷漠,最后是仇恨。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竟为了权势害了他两世。 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他的嘴唇干得起了皮,身子由原本的冰凉变得滚烫。齐方岑心里一惊,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本能地缩回了手。他急忙起身,顾不上穿衣服,叫来了隔壁的大夫。 “公子稍候,我这就去熬药。”大夫起身要走,却又忍不住回头,道:“不过这都是饮鸩止渴,公子还是快些寻来神医救治,否则……” “少废话,去熬药。”齐方岑恐慌地打断他的话。 “是。”大夫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客房。 齐方岑让人打来温水,给伊华然擦拭着手脚,想用这种方式为他降温。看着他因被水打湿而露出的光洁额头,齐方岑忍不住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掉脸上的妆,很快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眼前,让他看得心头一颤。病态的苍白非但不会有损这张脸的美貌,还平添了一股羸弱之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齐方岑忍不住抚上伊华然的脸,他才智过人,又心性纯良,还拥有这样一副相貌,他想不明白自己怎能那般狠心去伤害他,也想不明白他分明经历了两世的背叛,为何不杀了他? 是爱吗?可他临死之前的眼神历历在目,他分明已经放弃了对他的爱,可为何……还是说他不爱了,也不恨了,所以他是死是活,与他已经没了妨碍,才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想到伊华然毫不犹豫地撞上那把剑,齐方岑的心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惶恐地攥紧他的手,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对不起’三个字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对他的伤害,根本无法用轻飘飘的道歉来抵消。 只是该怎么办呢?得知了前两世发生的事,非但没让他对他的爱变少,反而越发深刻,他真的不能失去他啊。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大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公子,药熬好了。” 齐方岑擦了擦眼泪,起身将床头的床帐放了下来,遮住了伊华然的脸,“进来。” 大夫推门进来,拎着食盒来到床边,齐方岑接过药碗,道:“出去。” “是。”大夫没敢逗留,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一口一口地度药给伊华然,让他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尽管如此,他依旧高烧不退,整整烧了一日一夜,齐方岑就守在床边,不停地给他擦着身子,直到黄莺将余明磊带回来。 余明磊无视齐方岑,看向昏睡不醒的伊华然,脸色一寸一寸地沉了下来,没有问诊,直接给他喂下去一颗药丸,随后才坐到床边给他诊脉,随后又查看了他的伤口。 黄莺见他起身,急忙问道:“老余,我哥怎么样了?” 余明磊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公子伤得很重,我没把握。” 黄莺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惶恐地说道:“你可是神医,怎么可能没把握?” “姑娘放心,我定竭尽全力,若不能救回公子,我为他陪葬。” 黄莺一怔,看着余明磊认真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需要为公子施针,护住他的心脉,期间不能有丝毫打扰,你们都出去吧。” 黄莺回神,瞧了一眼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伊华然,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好,我就在外面,你需要什么,说一声就成。” 余明磊点点头,转头看向齐方岑,眼神平静无波无澜。齐方岑沉默地与他对视,随后移开视线,转身出了房间。与伊华然纠缠了这么久,他清楚余明磊对伊华然的感情,也清楚他方才说的是真的,若救不活伊华然,以他的执着真的会给伊华然陪葬。 余明磊走到门前上了门闩,随后重新回到床边,拿出针包,打开后露出密密麻麻的银针,紧接着弯腰将伊华然的上衣脱下来,露出白皙的胸膛。 他走到盆架前,仔仔细细地净了手,又回到床前,为伊华然施针。随着银针一根根插进伊华然的身体内,他的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越来越大的汗珠流进眼里,刺痛随之传来,他不得不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随后继续全神贯注地施针。 待施针完毕,他不由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眼前突然一黑,晕眩感席卷而来,身子一个踉跄,他后退两步,撞在了凳子上,随即双腿一软坐了下来。 第136章 逃避 焦急的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 黄莺疲惫地靠在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房门,心好似被放在了火上,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齐方岑靠在门边,眉眼低垂,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短短两日,他好似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就像飞上高空的风筝,在狂风下摇摇欲坠。黄莺撇开眼,心中的恨意丝毫不减, 如果伊华然真有个好歹,她一定会杀了他。 第460章 房间里寂静无声, 好似没有人一般,更让门外等待的人惶恐不安, 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黄莺焦躁地直起身子, 来到房门前, 贴近房门, 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哪怕一丝一毫都好,而不是如今死一般的寂静。 ‘哐当’一声,仿佛在她的心上重重敲了一锤, 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却在想到余明磊的叮嘱后,将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感觉到身后有人, 她猛地回头,看到了齐方岑面无表情的脸。她直起身子, 恶狠狠地看着他,若视线能化作利刃,他怕是已经千疮百孔。 那个声音过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余明磊出现在众人眼前,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战。 余明磊递过来一张纸,道:“这是药方,快去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 鹭伸手接了过去,随即转身离开了客栈。 余明磊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关上房门,却被齐方岑拦住。 “他怎么样了?” “还未脱离危险。”余明磊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似是一潭死水。 齐方岑松了手,房门再次关上。 黄莺看着齐方岑,愤恨道:“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 齐方岑靠着房门坐了下来,依旧低垂着眉眼,神色却如余明磊一样,变得十分平静,好似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想到这儿,黄莺心中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公主!”一旁的鸠忍不住出声阻止,“公子受伤,最伤心的是主子,您就不要再……” “闭嘴!”黄莺打断他的话,目光凶狠地看过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鸠眉头微蹙,心中为齐方岑不平,“主子为了寻公子,长途跋涉千余里,跑死了两匹马,好不容易赶到万平,又……” “够了。”齐方岑出声阻止鸠继续说下去,抬眸看向黄莺,“若他没了,你以为你会是什么下场?” 黄莺闻言一怔,随即嘴角勾起冷笑,“你可知我离开这两天都做了什么?我告诉你,但凡他出了事,你所做的一切,都会被送到父皇的御案上。我既然敢回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不过能拉着你和你的一切陪葬,我觉得值了。” 鸠心下大惊,急忙看向齐方岑,“主子。” “他不会死!”齐方岑紧盯着黄莺,“若他死了,我陪葬,不要连累其他人。” “主子!”鸠不赞同地看着齐方岑。 黄莺讥诮地看看主仆二人,“还真是主仆情深啊,实在令人感动!只是这与我有何关系?你不肯放过他,我就毁了你!” 齐方岑看向鸠,鸠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你到底是谁?” “一个疯子,一个只有他能控制的疯子。”黄莺松开齐方岑,一边抚平他领口的褶皱,一边轻声说道:“一个能毁了你的疯子。” 半个时辰后,余明磊给伊华然把脉,发现他的脉象渐渐趋于稳定,这才长出一口气,紧接着将银针一根一根取下,帮他重新包扎伤口,穿上中衣。 “药熬好了。”门外传来齐方岑的声音。 余明磊起身去开门,伸手去接药碗,却被齐方岑躲了过去,“药,我来喂。” 余明磊清楚他在意什么,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只要与伊华然的病情有利,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齐方岑端着药碗走了进去,黄莺紧随其后,待余明磊关上房门,关切地问道:“老余,我哥怎么样了?” 余明磊如实答道:“暂时脱离了危险。” 黄莺闻言长出一口气,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上前握住余明磊的手,哽咽道:“谢谢,老余,真的谢谢你!” 余明磊的脸上有了温度,“这都是我该做的,小姐不必道谢。” “不,老余。”黄莺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我哥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 余明磊默默守在伊华然身边,不求回报地为他做了许多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对他的人。 余明磊转头看向床榻,只见齐方岑正嘴对嘴喂药给伊华然,眼中平静无波。而黄莺却瞪大了眼睛,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余明磊拦了下来。 “公子昏迷不醒,药喂不进去,只能如此。” 黄莺闻言没再上前,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两日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找人,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放松下来,只觉得喉咙干涩难忍。 黄莺抬眸看向余明磊,见他嘴唇干得起皮,也倒了杯水给他,道:“老余喝水。” 余明磊笑了笑,接过水杯喝了下去。 三人在床榻前守了两天,伊华然的情况却并未好转,甚至有恶化的迹象,余明磊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用尽了手段,依旧不见效果。 黄莺不安地问道:“老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我已经尽力救治,公子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可……”说到这儿,余明磊停了下来,似乎想通了什么,脸色白了几分,道:“除非是公子不想活了。” “这怎么可能?哥怎么可能抛下我……”想到伊华然毫不犹豫地撞上刺过来的长剑,黄莺的心一下子慌了,“他不是哥……” 第461章 黄莺扑到伊华然身边,推搡着他的身子,“你不能这么做,你放哥出来,我求你了,你快放哥出来!” 余明磊不明白黄莺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小姐,公子有伤在身,你小心些。” 黄莺闻言放轻了力道,哭着说道:“你不想活了,可他不想死,你不能这么自私。我求你了,放他出来吧,求你了……” 齐方岑看着面无人色的伊华然,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掐进手心,却不觉得疼,道:“你们都出去。” 黄莺抬头看向齐方岑,愤恨道:“他不想活了,你没了威胁,满意了?” “出去!”齐方岑看向黄莺的眼神中杀意尽显。 黄莺见状抽出匕首,想要上前,被余明磊拦了下来。 “小姐,一切源于公子与他的纠葛,让他试试吧。” 黄莺看着平静的余明磊,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又看向伊华然,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余明磊紧随其后,随手关上了房门。齐方岑慢慢坐下,攥紧他的手,看着毫无生气的人,嘴唇嗫嚅着,却半晌未曾说出一句话。 “华然,我知道了……前两世的事。” 话一出口,齐方岑只觉得喉咙干涩,心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让他喘不过气来,不禁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了几次。 “我知道你恨我。”泛红的眼尾像是染了血,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哑着嗓子说道:“可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你。只要你醒过来,我随你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哽咽道:“我知道经历两世的背叛,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我可以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我只求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许是齐方岑的话起了作用,伊华然的病情慢慢好转,又过了三天,他终于醒了过来。 伊华然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大脑在缓慢地恢复意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好似放电影般,在脑海中播放着。 过了许久,他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床边,齐方岑与黄莺一个趴在床头,一个靠在床尾,闭着眼睛沉睡着。而余明磊则单手撑着脑袋,趴在桌上打着瞌睡。三人皆是两眼青黑,一身狼狈,一看就是熬了许久没睡。 意识恢复,疼痛也随之而来,胸口的剑伤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已经结痂,几乎感觉不到疼痛。疼的是他的喉咙,以及昏沉的脑袋。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就好似在吞刀片,虚弱地抬手推了推身边的黄莺,若非渴得厉害,他真不想吵醒他们。 疲惫的黄莺微微皱眉,想要挥开扰她清梦的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恢复意识的伊华然。 见黄莺要说话,伊华然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做了个喝水的动作。黄莺看着他红了眼眶,忙不迭地点头,起身去倒水。虽然她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惊醒了两人,见伊华然醒来,脸上皆露出激动的神色。 余明磊起身来到床边,关切道:“公子,我再给你把把脉。” “好。”伊华然的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在余明磊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齐方岑也起了身,只是并未上前,反而让出了床边的位置。伊华然有些惊讶,想到他说知晓了前两世的事,也就释然了,他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吧。 伊华然接过黄莺递过来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齐方岑则转身离开了房间。 黄莺见状冷哼了一声,随即坐到床边,看向伊华然,试探地问道:“哥,是你吗?” 伊华然点点头,愧疚道:“让你担心了。” 黄莺一听,顿时红了眼眶,委屈道:“哥,你可吓死我了,呜呜。” 见她哭得稀里哗啦,伊华然既心疼又愧疚,伸手帮她擦掉眼泪,道:“别哭了,再哭,眼睛都变成核桃了。” “哥,你不、不能抛下我!”哭得太厉害,黄莺打起了嗝。 “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伊华然轻声哄着,哄了好半晌,才让她平静下来。 余明磊收回手,不禁长出一口气,道:“公子已经脱离危险,不过还需卧床静养。还有,因这一剑伤了心脉,公子要保持心态平和,切忌大喜大悲。” 伊华然点点头,“老余,这次又多亏你了。” 余明磊摇摇头,“公子与我不必说这些。” “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房歇着吧,别闹得我的病还没好,你们又病倒了。” 余明磊看向黄莺,道:“小姐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守着,等明日小姐再来换我。” “不成。”黄莺转头看了看门口,道:“老余不会武功,万一那个混账用强怎么办?我留下,老余去休息。”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道:“他若还顾及我这条命,便不会在此时用强,放心去歇着吧。” “公子说的是,小姐去休息吧。” 黄莺看了看两人,迟疑地点点头,道:“老余,我睡觉很轻,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一声,我听到了就过来。” “好,小姐放心便是。” “那我走了。”黄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余明磊又给伊华然倒了一杯水,道:“公子饿了吧,我去给公子做些吃食。” 伊华然确实有些饿,也没矫情,径直点了点头,“熬点粥吧。” 第462章 “公子先歇着,我这就去做。”余明磊转身出了卧房。 伊华然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突然有些好奇齐方岑去哪儿了,若是以前他会撒娇耍赖,缠着他哪儿也不去。伊华然不得不承认,醒来时看到齐方岑那一刻,他的心是欢喜的,只是他们之间没有信任,纵然彼此相爱,也走不长远,还是快刀斩乱麻为好。想到这儿,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痛了起来,好似胸前的伤口裂开了一样,脸色又白了几分。 ‘吱呀’,房门被推开,齐方岑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见伊华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之色,不由心头一紧,急忙上前,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伊华然收敛脸上的情绪,心平气和地看着他,道:“坐吧,我们好好聊聊。” 齐方岑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又惶恐,他清楚伊华然要说什么,只是他不想听,自顾自地转身,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粥碗,道:“我让他们熬了点粥,你趁热喝点。”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与那双凤眸对视,他清楚齐方岑在逃避,心里也不好受,便由着他,也让自己缓口气,便伸手去接粥碗,却被他躲了过去。 “你身上有伤,未免撕裂伤口,还是我喂你吧。” 凤眸中带着恳求,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疼,伊华然见了一如既往地心头一软,只是并未如从前那般纵容。他硬起心肠,道:“多谢关心,我自己来便可。” 齐方岑呼吸一滞,心口一阵钝痛,端着碗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尖有些泛白。不过他很快便调整了情绪,嘴角勉强地扯了扯,将手中的粥碗递了过去。 伊华然接过粥碗,小口小口喝着,原因无他,嗓子受损,莫说喝粥,喝水都疼,只能一点一点往下咽。齐方岑站在一旁看着,眼睛一眨不眨,视线灼热到能将伊华然烧出个洞来。伊华然的心情极端复杂,不想再被煎熬下去,将剩下的粥三两口喝完,嗓子疼得他皱紧了眉头。 伊华然将碗递过去,齐方岑将碗放到桌上。 “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齐方岑身子一僵,将碗放进食盒,道:“我已好几日未曾合眼,现在困得厉害,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见他脚步不停地往外走,伊华然眉头微蹙,叫道:“齐方岑。” 齐方岑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停留,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伊华然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心好似没那么痛了。他自然清楚为何如此,嘴角勾起苦笑,发了一会儿呆,重新躺好,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随后又打开了些许,齐方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来到床边,看了一眼沉睡的伊华然,便移开了目光。他知道伊华然睡觉很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慢慢坐到床边,又慢慢躺下,不敢枕枕头,就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又稍稍往伊华然身边靠了靠,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嗅着他熟悉的味道,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很快也睡了过去。 对面的房间内,余明磊和衣躺在床上,神情平静地看着头顶的床帐,方才他去厨房,发现了齐方岑,然后就被他的人带进了这间房,不让他出去。他清楚齐方岑要做什么,也清楚他在伊华然心里的地位,若是他能全心全意对伊华然好,他不介意当个工具人。不过这也要看伊华然的态度,若伊华然不肯跟齐方岑回去,那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护着伊华然安然离开。 伊华然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守在床边的是黄莺。 “哥,你醒了。”黄莺走到床边坐下。 伊华然撑起身子,黄莺急忙起身帮忙,在他身后放了个靠枕。 “给我倒杯水,有点渴。” 黄莺给他倒了杯水,关切道:“哥,你感觉怎么样?” 伊华然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道:“头脑发晕,四肢无力,嗓子疼得像是在吞刀片。” 黄莺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道:“那我去叫老余,让他再给你瞧瞧。” 伊华然见状急忙阻拦,“别,他累了多日,让他好好歇歇吧。我这是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自然不会好过,都是正常现象。” “真的不用去叫他吗?”黄莺担忧道。 “不用。” 黄莺点点头,重新坐了回去,道:“能认识他,是哥的福气!这次哥能保住性命,真的多亏了他!” “我知道。老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真正全心全意待我的人。” “哥,你是不知道,老余在看到你重伤垂危后的表情,先是震惊,后是凝重,最后是平静,死水一般的平静,他是做好了如果救不活你,就给你陪葬的心理准备。” 伊华然闻言有些惊讶,“怎会如此?” “不说他,我也做好准备了,如果哥真死了,我就拉着齐方岑同归于尽,让他给你陪葬。” 想到现代的黄莺,伊华然又释然了,不过心里并不赞同他们的做法,认真道:“若我死了,是我的命数到了,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这不是给我增添罪孽吗?” 黄莺撒娇地握住伊华然的手,道:“我不管,反正没哥陪着,活着没意思。” “你真是……”伊华然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警告道:“以后不许胡闹,听到没?” 第463章 “哥,疼,你轻点!万一因此毁了容,你可是要养我一辈子。”黄莺委屈巴巴地伸手揉了揉额头。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你是豆腐做的,戳一戳就能毁容?” 黄莺‘嘿嘿’笑了两声,道:“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想喝胡辣汤。” “成,我去问问老余,如果他说能喝,我就去给你买。” “还是算了,你别去打扰他,给我弄点白粥和小菜就成。” “好。”黄莺起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拐了回来,道:“哥,如果齐方岑进来,你千万别心软,你和他没有好结果。” “我知道。” “那我快去快回。”黄莺不放心地出了房门。 伊华然身子虚得厉害,不过是和黄莺说了会儿话,就感觉很是疲惫,索性闭目养神。 ‘吱呀’,房门开了,伊华然睁开眼睛看过去,本以为是黄莺去而复返,谁知竟是齐方岑,和昨晚一样,手里依旧拎着个食盒。 “我给你带了早饭。”齐方岑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你已有多日未好好吃饭,吃荤腥不太好消化,我让人给你熬了些粥,里面放了虾仁和瘦肉丁,既有营养,还好消化,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齐方岑……” 听他叫自己的名字,齐方岑下意识地打断,“粥的温度刚刚好,你赶紧吃吧,待会儿凉了,味道就差了。” 伊华然清楚他又在逃避,想要开口揭穿,却在看到他忐忑不安的眼神时心软了,垂下视线看向粥碗,伸手接了过来,眼角余光却扫到他手背上的红痕,下意识地问道:“你的手……” 齐方岑拉了拉衣袖,遮住手上的红痕,道:“没事,不小心染了色。” 伊华然还没无知到烫伤与染色都看不出,只是齐方岑这么说,他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便低头开始喝粥。齐方岑见状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委屈,不自觉地去摸被烫伤的手背,还在火辣辣地疼。伊华然将齐方岑的神情看在眼里,难免会心疼,只是他清楚这是齐方岑惯用的手段,就是吃准了他容易心软。 见伊华然的注意力都在粥上,齐方岑忍不住出声问道:“粥的味道怎么样?” “还好。”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句。 齐方岑又问道:“可有哪里需要改进?” “做的人换一换。” 齐方岑闻言身子一僵,轻声说道:“我……我是第一次做,可我尝过,可以入口,这才拿过来给你。” 伊华然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抬眸看向齐方岑,“你不该留在这里,也不该做这些。” 齐方岑伸手拿过粥碗,放进食盒里,自顾自地说道:“我还没吃早饭,饿得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齐方岑,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第137章 避无可避 接连三天, 齐方岑每到饭点就会过来,伊华然饭一吃完,就收拾东西离开, 无论怎么叫他都不应。 黄莺听完伊华然的话,脸色变得复杂, 犹豫片刻,道:“哥,你到底是没开口的机会, 还是压根不想说?” 伊华然神情一滞,心虚地垂下视线,黄莺说得没错, 他不是没机会开口,只是在以齐方岑的逃避为借口, 也跟着逃避罢了。 黄莺了解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哥,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 那我们就回京都, 我怎么着也是个公主,他能经营势力,我也能,大不了辛苦点, 有我做你的后盾,他总会有所顾忌。” “经历两世背叛,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 即便彼此相爱,也注定不会长久。”伊华然深吸一口气, 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放心,在我的伤好之前,一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过有个前提,你不能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实在受不住再经历一次。”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那不是我。” “那你脖子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一噎,随即说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这可是哥说的,不能食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他真是一点信誉度都没了。 晚上,许是白天睡得多了,也许是伤势好转的原因,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正想着要不要起身去拿本书来看,就听门口有动静,撑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直直地看向门口。 房间里的灯灭了,光线很暗,只有靠近走廊的窗户,有些光亮透进来,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便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打开,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虽然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但伊华然还是瞬间认出了来人是谁,心里顿时有些疑惑。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假装熟睡的状态,就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齐方岑走路时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但伊华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靠近,以及他投射在身上的视线。床榻传来声响,齐方岑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下,还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凑了凑,然后便没了动静。 两人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听到彼此的呼吸,嗅到彼此的味道。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一道迈不过去的天堑,只能小心翼翼地,像个小偷一样,窃取那一点点温暖和爱意,还真是可悲啊! 第464章 伊华然的心又痛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痛到四肢百骸。 伊华然翻身,齐方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缩在那里,甚至闭上了眼睛,胆怯得像是偷了东西的贼。他能感受到视线投注在身上,却自欺欺人地装作没有察觉,直到耳边传来伊华然的声音。 “齐方岑。” 齐方岑的心一颤,急忙爬起来,想要离开,却被攥住了手腕。他想要挣脱,却听伊华然痛呼出声,心骤然一沉,下意识地转身,“你怎么样,是不是扯动伤口了,我不是有意的……” “坐下。”伊华然坐起身来。 齐方岑知道伊华然要说什么,哀求道:“华然,你松手,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处理。” 伊华然定定地看着他,“今日我给你心平气和交谈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便再没机会了,你自己想清楚。” 伊华然说完便松了手,而下一刻便又被握住,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华然,我错了。”齐方岑紧握着他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安地站在那里。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坐吧。” 齐方岑犹豫了一瞬,还是坐在了床边。 房间里光线昏暗,伊华然只能看到他的脸部轮廓,以及那双熟悉的凤眸,“你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 握着他的力道紧了几分,齐方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天我做了个梦,梦到前两世发生的事,与你说的一般无二。” “你背叛我两世,而这一世我也算报复回去了,我不想再与你纠缠,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的心还是疼了起来,“前两世确实是我的错,可你不是他啊。”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是一个人。”伊华然挣了挣,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却被死死攥着,无奈道:“你抓疼我了。” 齐方岑松了力道,却并未松手,“华然,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成,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不能。齐方岑,我不杀你,并非我对你还有情,是因为我放下了,现在的你对我来说,与陌生人无异,所以别再逼我。” 齐方岑呼吸一滞,伊华然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捅进他心里,嘴唇嗫嚅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说道:“你骗我,我不信!”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言语中听出他的情绪,尤其是那双凤眸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蓄满眼泪。 心止不住地抽痛,伊华然别开眼,不去看他,“你不信也正常,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信。” “那是因为你言而无信!”眼泪滑落,齐方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不止一次答应与我大婚,哪次做到了?你说过只要我不负你,你便不会离开我,可你怎么做的?你一次又一次抛下我,你让我……让我怎么信你?” 面对齐方岑的质问,伊华然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呼吸凝滞,胸口堵得厉害,“我为何要走,你以前不清楚不明白,现在还不清楚不明白吗?” “我……”齐方岑哑然,以前他不清楚不明白,可在得知前两世所发生的事后,他明白了,无论是谁被背叛了两世,甚至死在那人手上,都不会再选择去相信。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我不杀你,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纠缠,你走吧,放过我,就当弥补前两世的过错。” “我不走!”齐方岑猛地抱住伊华然的身子,“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别想赶我走!” 齐方岑抱得并不紧,却足够让虚弱的伊华然挣脱不开,他恼怒道:“齐方岑,别逼我!” “华然,我知道你对我有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绝不负你!” “齐方岑,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对你……” 不待伊华然说完,齐方岑便吻住了他的唇,将那些如刀子一般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伊华然狠狠咬了他一口,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可齐方岑只是闷哼了一声,依旧固执地吻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苦又涩,伊华然的心如刀绞一般,只感觉喉头一热,随即猛地推开齐方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齐方岑愣住了,随即回过神来,慌张地扶住伊华然的身子,“华然,你别吓我!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走,你千万不能有事!” “去叫老余。”伊华然虚弱地提醒道。 “好,好,我这就去!” 齐方岑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跑,撞上了桌子,又撞翻了凳子,发出‘砰’的一声,这才踉跄地来到门口,让人去叫余明磊。 伊华然靠坐在床上,心口疼得厉害,他也不知道是因为方才说的话,还是之前的剑伤所致。 齐方岑站在床前,却不敢再靠近,哽咽道:“华然,对不起,我错了,只是我真的爱你,真的离不开你……” “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你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吗?最后一次!” 伊华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我让你放弃一切,跟着我浪迹天涯,你愿意吗?” 齐方岑没有回答,房间中陷入寂静,直到余明磊进来。 房中亮起烛火,伊华然看清了齐方岑眼中的痛苦,苦涩地笑了笑,随即移开视线,看向走过来的余明磊,道:“老余,抱歉,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第465章 余明磊无视齐方岑,来到床边,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伊华然,道:“公子,吃了它。” 伊华然接过药丸,一仰头吞了下去,道:“方才心口有些疼,吐了一口血。” 余明磊将瓷瓶收了起来,坐到床边,给伊华然把脉,“那一剑伤了公子的心脉,最忌大喜大悲,若是病情再度恶化,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 “抱歉,没控制住,保证下不为例。” 余明磊没再说话,专心给伊华然把脉,伊华然则闭上眼睛,不再看齐方岑一眼。 黄莺听到动静,风风火火地赶来,见伊华然脸色煞白,嘴角带血,顿时紧张了起来,“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一时没控制好情绪,不要紧,别担心。” 黄莺愤怒地看了一眼齐方岑,“哥,是不是他又招惹你了?” 伊华然摇摇头,“是我高估了自己,跟他没关系。” 黄莺压根就不信,怒瞪着齐方岑,“齐方岑,若你不想这些年的谋算满盘皆输,最好不要再招惹我哥!” “我们已经说清了,明日他便会离开。” 黄莺一怔,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许,“这样最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着谁。” 齐方岑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 黄莺上前一步,挡住齐方岑的视线,“你还不走?” 齐方岑双拳紧握,冷眼与黄莺对视,“待他看完诊,我自会离开。” 黄莺闻言皱紧眉头,道:“我哥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何必假惺惺。” “黄莺。”伊华然打断两人的对峙,“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黄莺警告地瞪了齐方岑一眼,这才转身去给伊华然倒水。 余明磊收回手,面色凝重道:“公子的病情有恶化的迹象,我需再给公子行针灸之术。” “好。” 伊华然虽然不怕死,却也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命,尤其身边还有自己在乎的人。 余明磊转头看向齐方岑,“我施针时不能被打扰。” 齐方岑深深看了一眼伊华然,转身走了出去。黄莺将水杯递给伊华然,“那我也出去了,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叫我。” 伊华然忍不住叮嘱道:“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别再跟他过不去。” “哥放心,但凡他不找你麻烦,我才懒得搭理他。” “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老余呢。” “白天睡了午觉,这会儿不困,等哥针灸完再睡也是一样。”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随你吧。” 黄莺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见齐方岑就站在门外,眉头微微皱了皱,想到伊华然方才的话,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靠在门边的墙上,等着针灸结束。 伊华然褪下上衣,躺在床上,眉眼间尽是倦色。 余明磊净完手,来到床边,出声说道:“公子,若是累了,直接睡便可。” “好。”伊华然放心地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胸口一凉,紧接着便是微微的刺痛,就好似被蚊子咬了一下,他微微蹙眉,想要睁开眼,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昏睡了过去。 半晌后,余明磊落下最后一针,见伊华然的脸色好了些许,不由长出一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这才重新回到床边。 伊华然的脸没有任何伪装,用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就是这样一张脸,却不能得见天日,只能遮遮掩掩。 他不懂伊华然为何会爱上齐方岑,也不懂为何明明爱着,却又几次三番地离开?但他清楚只要伊华然需要,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从他救下自己那一日开始,自己这一辈子包括这条命都是他的。 他对他是爱吗?是,却已经超越了爱,他从未想过占有,只希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随心所欲,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齐方岑成了他实现这个愿望的阻碍。 ‘吱呀’,房门开了,黄莺起身看过去,关切地问道:“老余,哥的病情怎么样?” 余明磊走出客房,随手关上了房门,这才回答道:“虽然病情已被控制住,但公子这几日的伤算是白养了,怕是要静养好一段时日才能下床。” 黄莺闻言不禁一阵心疼,道:“总在客栈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在附近买座宅子,让哥能安心静养。” 余明磊点点头,道:“小姐说得是,待明日我便去牙行瞧瞧。” “明日我去,你在客栈好好照看他。”黄莺说着,转头看向齐方岑,却发现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人呢,何时走的?” “刚刚。小姐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守着。” “成,这里就拜托你了。” 第二日,黄莺吃完早饭,便出了客栈,径直朝着牙行走去。 昨晚齐方岑离开后,便没有再出现,守在门外的暗卫也不见了踪影,余明磊将此事告知伊华然,伊华然听后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失望,他到底还是放不下权势。 “走了好。”伊华然佯装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们回平远吧,留晴云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公子现在不能下床,更遑论长途跋涉。公子放心,晴云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人手。” 第466章 “好,那就听你的安排。” 转眼三天过去,伊华然每日躺在床上,除了看书就是发呆,发呆时齐方岑的影子总会出现在脑海,虽然清楚这是戒断过程,心里却还是会忍不住难受。而他又是心脏出了问题,郁郁寡欢只能拖慢他病愈的进度,三天过去他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 余明磊忧心忡忡,将伊华然的病情告知黄莺,道:“公子这样下去可不成。” “感情的事我们帮不了,只能靠他自己。”黄莺也是忧心不已,怒道:“这个该死的齐方岑,早知道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如今公子有病在身,又不能下床,每日无所事事,就会胡思乱想,若是能让他忙起来,或许能好些。” “那就尽量不让他一个人待着,除了必要的休息,咱们缠着他做事,让他没时间想这些糟心事。” “也就只有这样了。” 又过了五天,黄莺买的宅子收拾好了,三人搬了进去,黄莺和余明磊想着法儿地逗伊华然开心,伊华然哪能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努力让自己忙起来,虽然身体难免疲惫,可病情却在渐渐好转。 这天夜里,伊华然喝完药正打算睡觉,房门突然被敲响,他看向门口,扬声说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伊华然心头一颤,随即皱起了眉头,道:“怎么是你?” 齐方岑头发散乱,眼底尽是红血丝,一身狼狈地来到床前,“华然,我回来了。” “我已和你说得很清楚,你……” 不待伊华然说完,齐方岑便抱住了他的身子,“华然,你之前说只要我肯放弃一切,你便再给我一次机会,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齐方岑,只是你的阿岑。” 原本要挣扎的伊华然停下了动作,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消失的这半个月,我回了一趟京都,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从今往后我随你浪迹天涯,不再插手朝堂之事。”齐方岑稍稍松开怀抱,低头看向伊华然,“华然,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放弃一切,随你浪迹天涯,你便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不能反悔。”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的眼睛,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道:“你当真愿意放弃权势?” 齐方岑重重地点了点头,“若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伊华然一如既往地分辨不出真假,“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你受了伤,我不放心,便留了暗卫保护你。”唯恐伊华然误会,齐方岑说完便解释道:“不过现在人都撤了,我把他们赶回了京都。” 伊华然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 齐方岑见状出声说道:“我知道你一时很难相信,但时日长了,你便会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 伊华然沉默,虽然怀疑齐方岑又在算计,却不得不承认方才听到他说愿意放弃一切,陪他浪迹天涯时,他的心是欢喜的。 齐方岑紧张地抱紧他的身子,“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不能不要我!” 伊华然被他勒得有些疼,“松手。” 齐方岑抱住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道:“我不,你不能言而无信!” “疼,松手。”伊华然轻轻推了推他。 齐方岑闻言急忙松了力道,紧张道:“对不起,我没控制好力道,是不是又弄伤你了?” 伊华然摇摇头,“外伤好得差不多了。” 齐方岑松了口气,见伊华然没再推开他,便试探地问道:“华然,你是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 “答应让我留在你身边。” “若我不答应,你会走吗?” “不会!”齐方岑坐到床边,抱紧他的腰身,就像块狗皮膏药般,黏在他身上,“我就赖着你,谁也赶不走。”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怀抱,让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一声,到底是自己说出口的话,不能言而无信。 “多久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齐方岑的身子一僵,随即松开伊华然,抬起手臂闻了闻,讪讪地说道:“半月的时间有些紧,没时间清洗,我这就去烧水洗澡。” “你也累了,今日就别折腾了,让老余给你收拾间房,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洗也不晚。” “今日洗,不麻烦他了,我自己来就成。”齐方岑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看着房门被关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心中的欢喜是怎么也无法忽略的。他伸手捂住胸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感觉身子都轻快了许多。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房门被推开,余明磊走了进来,关切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老余,你来得正好,帮他烧些水,再给他收拾间房,以后他与我们一起住。” 余明磊疑惑地问道:“他与我们一起住?” “那日我说若他能放弃一切,随我浪迹天涯,我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消失的这半个月,是回了京都,就是为了将所有事安排妥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平阳王世子,只是阿岑。” 见伊华然眼中含笑,心情愉悦,余明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很快便收拾好心情,道:“公子相信他?” “我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第467章 余明磊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就去帮忙。” “老余,辛苦你了。” “公子躺好睡吧,我帮你熄灯。”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还是躺了下来,任由余明磊帮他熄掉了床边的灯,只留一盏小灯在桌上。 就在伊华然半睡半醒时,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看去,只见齐方岑正站在屏风前脱衣服。 昏昏欲睡的伊华然清醒了过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却并未出声阻止,见他转身,急忙闭上眼睛,安静了片刻后,便听到床榻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锦被被慢慢掀开,温热带着水汽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不过两人的身子并未碰到,只是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过了一会儿后,他试探地将手搭在他身上,又等了一会儿,他得寸进尺地直接钻进他怀里,还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最后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138章 留下 清早, 齐方岑从睡梦中醒来,熟悉的怀抱让他无比安心,一觉睡到天亮, 甚至连梦都没做,自伊华然走后, 这是他睡得第一个安稳觉。 齐方岑抬眸,正对上伊华然那双明亮的眸子,于是抬头在他唇边落下轻吻, 眉眼弯弯地笑着说道:“华然,早。” 看着他笑,伊华然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却明知故问道:“昨日不是让老余给你收拾房间了吗?为何你会在我床上?” 齐方岑无辜地眨眨眼,道:“若我说走错房间了, 华然信吗?” “你觉得呢?”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 “华然,自你离开, 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得知你在万平, 我便马不停蹄赶来, 从京都到万平,我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四天就到了, 唯恐来晚了就见不到你。之后又仅用半月的时日来往京都,只为了能早点回来见你,我真的好累, 你忍心赶我去别处睡吗?”齐方岑好看的凤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不禁有些心疼, 伸手揭下齐方岑脸上的人皮面具,轻抚他清瘦的脸颊,“那昨日就算了,今日可不行。” “为何不行?”齐方岑攥住伊华然的手,覆在自己脸上,道:“你摸摸,我都瘦了,而且瘦了好多,华然就不心疼吗?” 伊华然自然心疼,只是不想这么快便让他如愿,人呐,就是犯贱,轻易得来的,总不会珍惜,狠心道:“又不是我让你来的?瘦了也是你自找的。” 齐方岑控诉道:“你一声不吭,抛下我跑了,我怎能不追?” “我为何会走?” 齐方岑闻言不禁一阵语塞,语气又放软了,央求道:“华然,我们重新开始吧,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既然是重新开始,那我们便是陌生人,怎能同床共枕?” 齐方岑眉头皱紧,“华然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能反悔!” “我是说过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是给你一次再追我的机会,至于是否接受你,要看你的表现。”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机会……你要吗?” “要!”齐方岑忙不迭地点头,转而又可怜巴巴地说道:“华然,你知道的,我离开你,便夜不能寐,我能不能在你房里睡?你放心,在重新追到你之前,你睡床,我睡榻,绝对不搞小动作!” 伊华然没再为难他,点头应了下来,“现在你是否该起了?” “起,马上起。” 齐方岑说着撑起身子,却‘哎哟’一声又趴了回去。 伊华然一怔,随即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没事,就是方才起猛了,脑袋有些晕,我缓缓就好,华然不用担心。”齐方岑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 见他脸色不对,伊华然忍不住有些担忧,道:“待会儿让老余给你把把脉。” “好。”齐方岑感觉好了,便起身下了床,没有如以前那般缠着他撒娇耍赖,“华然,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会做吗?”说到这儿,伊华然想起在客栈时喝的各种粥,随即看向齐方岑的手,“手上的烫伤好了吗?” 齐方岑下意识地抬手,又急忙放下,道:“都这么久了,早就好了。” 伊华然见状眉头微蹙,道:“过来。” “真的好了。”齐方岑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过来。” 听伊华然的语气不对,齐方岑心头一紧,乖乖地走了过去。 “手。” 齐方岑听话地伸出手,被伊华然握住,手心有不少擦伤,应是长时间握缰绳所致,手背有不少烫伤的红痕,因为没好好处理,已经留了疤。 伊华然的心疼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去把老余叫来。” “华然,都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妨碍,你别担心。”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道:“若我伤成这样,你担心吗?” “担心。”齐方岑老老实实地点了头,紧张道:“华然莫气,你的身子不能动气,我这就去叫人。” 伊华然松手,齐方岑急忙去叫人,很快余明磊便被叫了过来,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黄莺。她怒气冲冲地来到床前,问道:“哥,是不是这个混账又气你了?” 昨日黄莺便见了齐方岑,两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好在余明磊及时出来劝架,否则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黄莺不在乎齐方岑经历了什么,她只在乎伊华然的感受,这段时日让她看清了伊华然对齐方岑的感情,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明白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齐方岑真的如他所说,甘愿放下一切,陪伊华然浪迹天涯,她可以接受他。如果齐方岑又在算计,她这次一定杀了他,绝了这个后患。 第468章 伊华然瞧她一副随时找人干架的模样,不禁有些无奈,道:“不是,我叫老余过来,是想让老余给他把把脉,瞧瞧手上的伤。” 黄莺转头瞧了齐方岑一眼,没好气道:“给他瞧什么伤?” 伊华然看向余明磊,道:“老余,他脸色不好,给他把把脉。” “好。”余明磊看向齐方岑,道:“世子,这边请吧。” 齐方岑点头,跟着余明磊来到软榻前,伸出手让他把脉。 “黄莺,给我打点水来,我还没洗漱。” “好。”黄莺警告地瞪了一眼齐方岑,无声地说了句‘你给我老实点’,齐方岑则回了她一个‘懒得搭理你’的眼神,黄莺那火暴脾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伊华然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黄莺。” “这就去。”黄莺这才脚步一转出了卧房。 齐方岑看向伊华然,好看的凤眸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伊华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可齐方岑的视线就好似黏在他身上似的,让他实在看不进去,一页看完竟不知看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黄莺端着水走了进来,“哥,水来了。” 伊华然长出一口气,将手里的书放下,在黄莺的帮忙下洗漱了一番。而余明磊也在这时收回了手。 伊华然出声问道:“老余,他的身子怎么样?” “世子的身子确实有些亏损,不过并不严重,只需调养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 伊华然点点头,看向齐方岑,“若你留下,还需换个名字。” 齐方岑想了想,“就叫方奇吧,华然还叫我阿岑。” 伊华然没接话,“老余,你给他瞧瞧手上的伤,那些烫伤落下的疤,是否还能去除。” 余明磊仔细瞧了瞧齐方岑的手,道:“这些都是新伤,每日按时涂抹祛疤膏,最多一月便能去除。”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叮嘱道:“待会儿去跟老余拿药膏,记得每日涂抹。” “好,都听你的。”齐方岑乖顺地点点头。 “都听你的。”黄莺撇撇嘴,“惯会讨巧卖乖,装模作样。” 齐方岑瞥了她一眼,又看向伊华然,“华然,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那几日我学了不少菜,不像某人,连饭都不会做。” 黄莺嘲笑道:“还学了不少菜,你不就只会熬粥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齐方岑邪睨着她,“我会熬粥,你会吗?” 黄莺不服气地怼回去,“不就是熬粥嘛,你瞧不起谁呢!” “呵。” 齐方岑极为不屑的语气,让黄莺瞬间炸毛,“今儿早上我做饭,谁也不许帮忙,我要让某些人瞧瞧,到底谁不会做饭!” 黄莺说完,转身出了卧房。 齐方岑压根没将黄莺的话放在心上,道:“华然,早上喝皮蛋瘦肉粥,可好?” 这两人一个是心机深沉的世子,一个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如今却像两个争糖吃的孩子,伊华然只觉得头疼,“吃什么都成。” “好,我这就去做。”齐方岑说完也走了出去。 伊华然捏了捏眉心,苦笑着说道:“老余,你去瞧着点,别让他们把厨房拆了。” “公子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怀了。” 伊华然一怔,有些讪讪地说道:“说到底我也是个俗人,嘴里说放下了,其实心里……”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想要的东西自然要拼尽全力去争取,期间也许会遍体鳞伤,至少不会后悔。” 余明磊不在乎这个人是谁,只要能让伊华然开怀就好。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余明磊并不清楚,说出这番话在情理之中,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得对。” “公子不必担心,我去厨房瞧瞧。” “好。” 往日的早饭是辰时吃,今日的早饭是巳时吃,中间差了一个时辰,上桌的饭菜泾渭分明地摆着,分别放在三人面前,先不说味道,就是这品相,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参差。 齐方岑将面前的皮蛋瘦肉粥推到伊华然面前,道:“华然,你尝尝。” 黄莺见状也将自己面前的粥推了过去,道:“哥,我做的是银耳莲子粥,绝对真材实料,你尝尝。” 伊华然看看面前的两碗粥,齐方岑做得还像模像样,至少他不是第一次做,之前他也吃过,味道还不错。可黄莺做得,有点一言难尽。 伊华然拿起勺子搅了搅,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好,斟酌半晌,道:“银耳莲子粥我喝过,你做的怎么是棕色的,确定没毒吗?” “可能是因为我不小心放了酱油。”黄莺眼底闪过心虚,道:“但我尝了,绝对能喝!” “你在银耳莲子粥里放酱油?”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 “就放了一丢丢。以前的银耳莲子粥都放冰糖,可哥不是不爱吃甜嘛,我就放了点酱油调味。哥,你尝尝,绝对符合你的口味。” 见黄莺一脸期待,伊华然不忍心拒绝,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别的味道没尝出来,只觉得齁咸,不想浪费黄莺的一片心意,勉强咽了下去,随即喝了一大口水,才觉得舒服些。 “有那么难吃吗?我之前分明尝了啊。”黄莺见状皱紧了眉头,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随即吐了出来,奇怪道:“怎么这么咸?没可能啊,出锅之前我尝了啊。” 第469章 齐方岑趁机将自己做的皮蛋瘦肉粥又往伊华然身边推了推,道:“华然,还是喝我的吧,你尝尝,与上次做的相比,是否有进步。” 伊华然拿起勺子尝了尝,随即点了点头,道:“咸淡适中,肉也熬得软烂,不错。” “华然喜欢就多吃些,锅里还有呢。”齐方岑说完还不忘得意地看了黄莺一眼。 黄莺见状不服气地说道:“你都学了好些时日了,我这才第一次做,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齐方岑嘲笑道:“方才某些人差点把厨房给点了,还摔坏了两个碗、一个盘子。” “是老余的错,洗碗洗得不干净,导致那碗太滑,我才没拿稳。”黄莺转头看向余明磊,“是不是,老余?” 余明磊应声,“是,确实是我的错,与小姐无关。” 齐方岑还想讥讽两句,被伊华然瞪了回去,只能作罢。 “快吃饭吧,都什么时辰了。” 伊华然发了话,两人互瞪了一眼,宣布暂时停战。黄莺做的粥实在太咸,难以下咽,好在余明磊端给他一碗白粥,给她解了围,却还是招来了齐方岑嘲笑的眼神。 眼看着一场嘴战又要开始,伊华然一人一记眼刀过去,两人这才消停了。 吃完饭,伊华然瞧了两人一眼,道:“黄莺收拾桌子,阿岑去洗碗。” 余明磊出声说道:“公子,这些点活我来做就成。” “这是我们共同的家,自然要共同承担家务。你就只管给我熬药,其他活让他们干便可。” “我哥说得没错,这点小活不在话下。”黄莺虽然不会做饭,但收拾、清扫这样的活还是干得得心应手的,挑衅地瞥了一眼齐方岑,“就怕某些人身娇肉贵的干不了。” “华然,我去给你泡茶。”齐方岑没搭理黄莺,起身往外走。 “哥,你瞧他,压根没把你的话放心上。”黄莺见状直接告黑状。 齐方岑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黄莺,道:“我泡茶是为了等某些人收拾,不想浪费时间。” 齐方岑说完便离开了饭厅,黄莺被气得俏脸微红,大声说道:“你给我等着!” 伊华然见状有些哭笑不得,道:“如今你不是公主,他不是小厮,没了身份的压制,你斗不过他,何必自讨苦吃。” “我是谁,堂堂……”说到这儿,黄莺停了下来,瞧了余明磊一眼,道:“哥,我可是你妹,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你们俩多大了,怎么行事这般幼稚。” “我不管,我一定要压他一头!” 黄莺没再多说,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将碗筷放到托盘上,端着就走了出去。 伊华然倒是不担心,这点活与她来说不算什么,他就是有些好奇,以她的身手是怎么做到摔了两个碗一个盘子的。 余明磊起身去拿抹布,被伊华然出声拦了下来,“老余,你别干了,还是让黄莺来吧,不然待会儿又是麻烦。” 余明磊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话,“那我去熬药。” 待黄莺回转,齐方岑也端着茶壶走了进来,瞧了一眼还没擦的桌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咦,我这茶都泡好了,怎么这桌子还没擦?” 黄莺拿着抹布走了过来,一边擦桌子,一边瞪他,“碗筷已经送去厨房了,某些人还是赶紧去洗碗吧,逞口舌之快谁不会,碗筷记得要刷干净!” “刷得再干净,也抵不过某些人可劲儿摔。”齐方岑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沓银票,道:“华然放心,来之前我带了些银子,碗筷还是买得起的,以后不怕没碗筷吃饭。” 黄莺气急,拿起抹布就朝齐方岑扔了过去,齐方岑微微后仰,抹布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不过上面的水却溅了他一脸。 见他黑了脸,黄莺哈哈笑了起来,“抹布水好喝吗?” “君子动口不动手。” “那是觉得自己打不过,纯纯伪君子言论。”黄莺胜了一回合,阴沉的心情瞬间明朗。 “打不过?”齐方岑冷笑,刚想上前,就被伊华然叫住,“阿岑,去洗碗。” 齐方岑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伊华然,也不说话,就那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伊华然看得一阵好笑,道:“我们好久没下棋了,收拾完过来陪我下棋。” “好。”齐方岑眉开眼笑,不再搭理黄莺,转身走了出去。 黄莺看着齐方岑走出去的背影,道:“哥,我也要下棋。” “每次下棋你都耍赖,我可不想跟你下。” “我保证这次绝不耍赖!” “我答应阿岑了,下次陪你。”伊华然起身,朝着卧房走去。 黄莺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哥,你慢点。” “没事,休养这么久了,好得差不多了。若不是老余坚持,我才不会日日在床上躺着,躺得骨头架都散了。” “老余可是神医,他怎么说,哥就怎么做,在这事上我们都得听他的。”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行行行,躺着就躺着,可别啰唆了。” 扶着伊华然躺到床上,黄莺便又回了饭厅收拾,擦桌子,扫地,又将桌椅放好,全部收拾完后,便去了厨房。 齐方岑正拿着抹布擦灶台,动作利索,干活仔细,压根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世子爷。黄莺微微蹙眉,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也被穿了,突然想到他曾在军中待过,也就释然了。 第470章 黄莺走到橱柜前,打开橱门往里瞧,碗筷摆放整齐,每个都被洗得干干净净,连点水渍都没有,她就是想找碴,也找不到理由。她不甘不愿地走向余明磊,问道:“老余,你那去疤的药膏,我哥能用吗?” 余明磊愣了愣,随即说道:“小姐是说公子胸口的伤?” 黄莺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还有脖子上的伤。” “公子胸口的伤可以,脖子上的伤不成,那伤太久了,去不掉了。”余明磊有些愧疚道:“怪我,没将这事放心上。” “又不是你伤的,怎么能怪你。”黄莺面色不善地看向齐方岑,道:“我哥受的罪,都是某些人害的,也不知他怎么好意思追来。” 齐方岑表面不为所动,继续擦着灶台,心里却在想着两人的过往,黄莺说得没错,伊华然受的伤、遭的罪,都与他有关。 余明磊并未搭话,拿了帕子打开药锅瞧了瞧,随后又把盖子盖上。 齐方岑收拾完厨房,又仔细洗了洗手,这才回了正房。只是他回来时,伊华然靠坐在床上睡着了,有人进来竟都没有察觉。 齐方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给他捏了捏被子,心疼地看着他的脸,虽然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带着明显的病态,这次他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还好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黄莺也走了进来,瞧见了睡着的伊华然,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冷眼看向齐方岑,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即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齐方岑没搭理她,起身来到门前,直接上了门闩,随后又回到床边,脱掉鞋子上了床,在伊华然身边坐下,放软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希望他能睡得舒服些。 半睡半醒间,伊华然感觉到有人上了床,想要睁开眼瞧瞧,只是太过疲倦,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后来,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知道了身边的人是谁,便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房间里很安静,身边依偎的是心爱的人,齐方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很快也睡了过去。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两人身上,仿佛给他们加了层滤镜,怎么瞧都觉得赏心悦目。 黄莺冷哼一声,轻轻关上窗子,小声嘀咕道:“看在哥的面子上,就饶你这一次。” 这一觉便睡到了中午,伊华然终于醒了过来,不过脑袋还未恢复正常运转,有些发蒙地看向身边的齐方岑。 齐方岑合上手里的书,笑着说道:“华然,醒了。” 伊华然眨了眨眼,大脑缓慢运转起来,刚睡醒的他嗓音有些沙哑,“我怎么睡着了?” 瞧着他露出如此可爱的表情,齐方岑没忍住在他唇上亲了亲,“许是醒得太早,也许是早饭吃得太饱,反正想睡就睡便是了。” 伊华然彻底清醒了,坐直身子,好笑地看着他,“我是想问,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我怕你睡得不舒服,就主动做了靠枕。我在追求你,自然要多多献殷勤。” 伊华然白了他一眼,道:“你这理由找得不错。” 齐方岑颇为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绞尽脑汁,想了好半晌才想到的。” 伊华然挑了挑眉,“我这是在夸你?” “不是吗?”齐方岑明知故问,随即伸了伸手臂,道:“我可是当了一个半时辰的靠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华然打算怎么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奖励?” 齐方岑指了指自己的唇,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伊华然看向他的唇,随后慢慢靠近,齐方岑呼吸一滞,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温热呼吸打在脸上,他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可等了半晌伊华然的吻都没落下,他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伊华然含笑的眼睛。 “想得美。” 伊华然忍着笑意,想要后退,却被齐方岑拦住,下一刻便被吻住了双唇。他微微怔住,再回神时,齐方岑已经松了手,心满意足地看着他,“这奖励我很喜欢。” 第139章 养病 午后, 上午睡的时间有些长,伊华然精神一直很好,黄莺见他没有午睡的打算, 正闹着要跟他下棋。齐方岑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信封, 来到近前递给伊华然。 伊华然伸手去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齐方岑解释道:“华然之前不是在查孙耀辉嘛,这是他们查到的, 昨日回来得有些晚,后来又一直没机会给你。” 伊华然看了一眼黄莺,随即拿出书信, 仔细看了起来。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待全部看完后, 又将书信递给了黄莺。 伊华然出声说道:“孙耀辉是齐方宇的人,这事能确定吗?” “确定, 其实我之前就派人调查过孙耀辉。”齐方岑顿了顿, 接着说道:“余衍林被抓后, 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没多久就被处死了,基本没受什么罪。我却对他设计陷害孙耀辉一事耿耿于怀。平远距离临县,中间隔着一个南山,为何余衍林收买了临县知县, 甚至周边大大小小官吏,唯独孙耀辉能独善其身?” 伊华然闻言恍然大悟,接话道:“因为他背后有人, 余衍林轻易不敢动他。” “没错。齐方宇在各大卫所都安插了人手,孙耀辉就是他安插在平远卫的其中之一, 目的就是为了策应卫中细作。” 伊华然眉头微蹙,“齐方宇收买孙耀辉与胡家是否有关?” 第471章 齐方岑点点头,“华然就是聪明。齐方宇当初收买孙耀辉,就是因为胡玉文,胡玉文当年可是内阁学士,胡志勤还是状元及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能收买便收买。” “那胡玉文呢,也是齐方宇的人?” “胡玉文不是。他当初就是不满朝堂党争,才告老还乡的,还特意提醒了胡志勤,不能参与党争,所以这么多年,胡志勤只坐到了郎中的位置。” 伊华然闻言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他一直都很敬重胡玉文,实在不想他的形象破灭,至于孙伟轩…… “所以孙耀辉对付我,是齐方宇的授意?”虽然这么问,伊华然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是,你是我亲自带回王府的人,齐方宇自然要调查,他的本意并非侵吞你的财产,而是通过随心成衣铺陷害你,从而达到对付我的目的。孙耀辉在调查之后,竟发现你这几个铺子虽小,每年的利润却十分可观,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李维真为何要陷害孙志恒?是孙耀辉授意?”伊华然问出心中疑惑。 “李维生一家曾多次求助孙志恒,都被孙志恒拒绝,便心生怨恨,私下没少诋毁孙志恒。孙耀辉也是看中这一点,才让选中他们作为棋子。” 伊华然点点头,“他选中胡家父子作为帮手,十有八九是早已洞悉他们的秘密,有了这个秘密作为要挟,胡家父子只能为他办事,时间久了莫说我的随心成衣铺,就是整个胡家都是他的。” 黄莺听到这儿,忍不住疑惑地问道:“既然胡家父子与孙耀辉是同谋,那为什么听闻孙耀辉要来,他们还要逃跑?趁机将整个胡家拿下,不是更好?” “他们联合起来拿下胡家不难,问题是他们没有抓到我们。”伊华然解释道:“人没抓到,就有泄露消息的可能,若此时对孙家动手,一旦消息传到胡志勤的耳朵里,那这件事就不能善了了。他们料定胡耀辉不会这么做,所以才会在孙耀辉到来之前,收拾东西跑路。只要他们跑了,有了这个把柄,就可以拿捏孙耀辉,他们以后的日子就有了保障。” 黄莺接话道:“他们被抓,不咬出孙耀辉,是想让孙耀辉找机会放他们走,却没想到孙耀辉对他们动了杀机,用致幻药设计胡光耀与刘明辉自相残杀,胡勇悲痛之下自缢身亡。” “出现在柴房里的那把刀应该就是孙耀辉派人做的手脚。”伊华然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本以为请来的是救兵,不承想请来的是刽子手。” “谁能想到孙伟轩那么天真无邪,竟有个这么有心机的爹。”说到这儿,黄莺微微蹙眉,道:“这孙耀辉犯的事可不轻,若这件事坐实,孙伟轩怕是也会受牵连。哥,你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沉默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心术不正的人,不配做一方父母官。至于孙伟轩,他对此事并不知情,又有胡家从中斡旋,应该不会有事。” “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这件事具体要怎么处理?”黄莺说完瞥了齐方岑一眼。 齐方岑哪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急忙说道:“这消息是他们走之前给我的,我已经严令他们不要找我。华然,你要相信我!” 伊华然没接话,而是问道:“你能确定孙志恒是干净的吗?” “他们查了许久,都没查到孙志恒有作假的嫌疑。” “那就将这些东西送去孙府,让他越过孙耀辉,去寻知府林鹤之告状。”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道:“若我没记错,林鹤之应该是你的人吧。” 齐方岑老实地点点头,“是。” 伊华然接着说道:“只要林鹤之得知孙耀辉是齐方宇的人,便清楚该怎么做,对吗?” 齐方岑苦笑,道:“在来之前我确实交代过此事。” 伊华然将书信递过去,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齐方岑接过书信,小心翼翼地问道:“华然,你可是生气了?” 伊华然摇摇头,道:“你替我解决了个大麻烦,我怎会生气?” 齐方岑将信将疑,“那我晚上就去孙志恒家。” 晚上吃过晚饭后,齐方岑便出了门,黄莺陪伊华然下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伊华然落下一子,无奈地说道:“你本就是个臭棋篓子,下棋还不专心,是有多想输?” 黄莺回神,低头看看棋盘,自己的棋子所剩无几,压根没有翻盘的可能,懊丧地说道:“哥,你怎么就不提醒我一下。” “若我真想赢你,你还能撑到现在?”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道:“有话就直说。” 黄莺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了口,“哥,你真相信他?” 伊华然沉默片刻,道:“说到底我们走到今日这一步,多半是从未信任过彼此,现在我想信他一次,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那万一……” 黄莺没说完,但伊华然清楚她想说什么,“若我付出了信任,最后证实他是在骗我,那我也就死心了。” 黄莺在心里叹了口气,“好,那就信他一次。” 又陪着伊华然下了两盘棋,眼看着他脸上露出倦色,黄莺便起身离开了。余明磊端着药碗进来,看着他喝完药,又帮着收拾了软塌,这才转身离开卧房。 伊华然本想等着齐方岑回来,奈何身子太过虚弱,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待齐方岑回来,看到的便是他靠坐在床上睡着了。齐方岑心中一暖,掀开被子,将他抱起,又轻轻安置到床上。 第472章 这么一折腾,伊华然还是醒了,“回来了。” “嗯,回来了。”齐方岑靠在床边,替他拢了拢散下来的头发,轻声说道:“累了就好好睡,不用等我。” 嘴硬的话到了嘴边,待看清他眼中的感动后,又被咽了回去,“时辰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 “好。”齐方岑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有些无奈,又觉得欢喜,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只是精神倦怠,还是闭上了眼睛,很快便又睡了过去,这次睡得很安心。 齐方岑洗漱完回房,见伊华然又睡熟了,瞧瞧榻上的被褥,又瞧瞧伊华然旁边的位置,果断脱鞋上床,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抱紧伊华然的身子,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齐方岑率先醒了过来,见伊华然还在睡,又轻手轻脚地起身,回到榻上。他就那么侧着身子,盯着伊华然看,直到他醒来,又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 伊华然就是那么被他盯醒的,抬眸看去他却装起睡来,不由心里起了疑,转头看看自己身侧的位置,枕头被枕过,被褥上也是有人睡过的痕迹,他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有些好笑,只是没有拆穿的打算。 伊华然撑起身子,叫道:“阿岑。” 第一声时,齐方岑没应,直到伊华然又叫了一声,才佯装被叫醒的样子,睁开眼睛看过去,“华然,你叫我?” “有些口渴。” “等等,我去给你倒水。” 齐方岑拎起水壶,倒了杯水,又试了试水温,这才走到床边,递给伊华然。 伊华然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抬眸看过去,问道:“昨日睡得好吗?可有做噩梦?” “挺好的,只要有你在身边,便不会做噩梦,一觉睡到天亮。”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昨日可还顺利?” “顺利。孙志恒看过书信后,在房中踱步了许久,之后便伏案写了一封书信,和那书信放在了一处,是写给林鹤之的。” “接下来我们只需作壁上观便可。” “华然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别做了,出去买吧,我想喝胡辣汤了。病了这么久,我就一直想这一口,可老余就是不让。”伊华然无奈地笑着。 “老余不让,那就不能喝。华然再忍几日,待你的身子好些,我便去给你买。” “我觉得这几日身上有了气力,喝点胡辣汤应该不碍事。你去买吧,大不了我就喝一口,解解馋也好。” 齐方岑见他这样,不禁有些心软,道:“那我去问问老余。” “这还要问?” “事关你的身体,马虎不得。”齐方岑走到屏风前穿衣服。 “你那身衣服已穿了两日,换一套吧。这些时日黄莺没少给我添置衣服,你我的身形差不多,直接拿来穿便可。若没有喜欢的,便去成衣铺瞧瞧,多买几身回来。” 齐方岑放下衣服,朝着衣柜走去,挑了一身青色圆领袍穿上,“衣料和做工都不错,勉强配得上你。” 伊华然闻言笑着说道:“你和黄莺说得一字不差。” 齐方岑怔了怔,随即撇了撇嘴,道:“她也就这点好处。”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她是我妹妹,也就是你妹妹,妹妹是用来疼的,你总欺负她怎么成。” “是她针对我。”说起黄莺,齐方岑就忍不住想告状,道:“华然,你不知道,她私底下对我就喊打喊杀,恨不能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哪像妹妹,分明是仇人。” “她那般对你,是因为我重伤是你所致,以她的性子没杀了你,已经很克制了。” 说到这个,齐方岑也是一阵后怕,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道:“华然,以后若是我做错事,你打我骂我都成,千万别再伤害自己,成吗?” “若非逼不得已,谁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伊华然认真地看着他,并未给出承诺。 齐方岑闻言握着伊华然的手又紧了几分,道:“若错的是我,要杀要剐,也应该冲我来,为何要伤害自己?” “那是他的决定,并非我的。”伊华然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只是他分裂出的一缕意识,虽然清楚发生过什么,却并未亲身体验过,无法真切地体会他的感受。他那么做,大概是因为他真的累了,不想再继续与你纠缠。若换成我,便不会如此,因为这个世界还有我在乎的人,就算为了他们,我也不会轻言放弃。” “你在乎的人是……” “黄莺和老余。”伊华然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无奈道:“他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若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独活。” 齐方岑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那我呢?” 伊华然不答反问,“若我死了,你会怎么做?” 齐方岑的嘴唇嗫嚅着,眉头越皱越紧,好半晌才说道:“华然,我不会让你死!” 伊华然笑了笑,“莫说是人,就算是神,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死。” “华然,对不起……”齐方岑眼中是痛苦地挣扎。 伊华然摇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人和事,比如你的父王和母妃,那些忠心耿耿追随你的属下,还有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权势。你犹豫是人之常情,证明你没骗我。” 第473章 齐方岑焦急地解释道:“华然,我可以放弃权势,但我不能让父王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明白。”伊华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若真有那一日,我也不想你做傻事。” 齐方岑抱住伊华然的身子,轻声说道:“华然,那日眼看着你吐血倒下,我心里真的害怕极了,我无法想象,你若真的、真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齐方岑的心就痛得厉害,根本说不出口,“华然,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伊华然轻抚着他的后背,道:“放心,我虽然不怕死,却很惜命。” “哥,你起了吗?”门外传来黄莺的声音。 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小声说道:“黄莺来了,松手。” “不松,让我再抱一会儿。”齐方岑又紧了紧手臂,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伊华然无奈,扬声说道:“还没起,有事吗?” “老余说今日没空去买菜,某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让他去。” “知道了。”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听见了,快收拾收拾去买菜吧,若是去晚了,可就没新鲜蔬菜吃了。” “她是借着老余说事,净想着怎么折腾我。”齐方岑还能不了解黄莺那点小心思。 “去吧,正好打探一下孙志恒的行踪。” “那奖励一下。”齐方岑指指自己的唇,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伊华然挑挑眉,“事还没做呢,就想着要奖励?” 齐方岑眼睛亮了亮,“那等我回来再给?” 伊华然眼底漾起笑意,“看你表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齐方岑抬起手。 伊华然好笑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齐方岑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卧房,精神抖擞,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路过黄莺时,还笑着说道:“谢了。” 黄莺被他说得一愣,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三两步追出去,道:“你谢我什么,你又打什么主意?” “你猜。”齐方岑推开拦在面前的黄莺,“别耽误我去买菜。” 黄莺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心里思量着他在打什么主意,见他当真提着菜篮子准备出门,转头看了一眼伊华然卧房的方向,脚步一转追了上去。 “老余,你照看哥,他不知道集市在哪儿,我带他去。” 余明磊从厨房出来,正瞧见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不觉有些好笑,道:“放心,公子这边我来照看,你们买些鱼虾回来。” 齐方岑知道这鱼是做给伊华然吃的,“买什么鱼?鲤鱼还是鲫鱼?” 余明磊略想了想,道:“都买些吧。” “知道了。” 齐方岑瞧了一眼黄莺,打开院门走了出去,他倒是挺乐意她跟着,这样她便不会缠在伊华然身边。 余明磊将熬好的药端给伊华然,伊华然伸手接了过来,道:“两人一起去买菜了?” “嗯,小姐担心世子找不到集市。”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道:“叫他方奇吧,在这里他不是世子。” “好。我去给公子打水。” 一个时辰后,黄莺和齐方岑回了院子,即便伊华然在卧房,也清楚听到了他们争执的声音。 黄莺故意扯着嗓子说道:“我说先去集市,你非先去孙家,这下可好,去晚了,一条鱼都没买来。” 齐方岑哪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也扬声说道:“我说兵分两路,你去集市,我去孙家,你非跟着我,去晚了,你没责任?” “原本就是让你去集市,我只是给你带路,你没完成任务,自然是你的责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边待着去,瞧着你就烦。”一想到自己没买到鱼,到手的奖励飞了,齐方岑心里就烦躁,像赶苍蝇似的赶着黄莺。 见齐方岑急了,转身去了厨房,黄莺心情愉悦,抬脚走向伊华然的卧房。 “哥,今儿没有鱼吃了,都怪某些人,还什么运筹帷幄,连买条鱼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黄莺是逮到机会就跟伊华然打小报告。 伊华然好笑地说道:“若在现代,你绝对是他的黑粉头子。” “我说的是实话啊。”黄莺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我只是好心给他带路,他却蹬鼻子上脸,想着让我给他做事,凭什么。再说,如果我不给他带路,他连集市都找不到,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买不到鱼。” “你就收敛点吧,把他惹恼了,说不准怎么折腾你呢。” “我会怕他?”黄莺不服气地撇撇嘴。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齐方岑走了进来,瞥了黄莺一眼,看向伊华然,“华然,吃饭了。” 伊华然应声,掀起被子下床。齐方岑自然地上前,蹲下身帮他穿鞋。 “我自己来就成。” 伊华然躲了躲,却被齐方岑捉住了脚踝,认真地帮他穿上鞋,“你身子虚,低头时间长了,起来时容易头晕。” 黄莺吃了一嘴狗粮,不满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齐方岑突然捧住伊华然的脸,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趁伊华然愣神的工夫,亲了又亲,暧昧的氛围瞬间升温,却又在伊华然回神时退开。 齐方岑挑衅地看向瞪大双眼的黄莺,道:“我就是献殷勤,我就是想亲他,你能如何?” 第474章 黄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你是真不要脸!” 待黄莺出门,齐方岑转头看向伊华然,见他正凉凉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道:“华然,我去帮你拿衣服。” 伊华然摸摸发烫的耳朵,心中既无奈又好笑。 就这么打打闹闹过了半个月,心情好了,伊华然的病情也在慢慢好转,终于被允准下床活动。 这天,他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齐方岑围着围裙在一旁和面,说是要给他做点心。 院门被推开,黄莺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哥,你猜我在街上遇到了谁?” 伊华然给她倒了杯茶,道:“喝点水,慢慢说。” 黄莺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接着说道:“方才我在街上撞到了一队衙差,他们直奔县衙,进去没多大会儿,便押着孙耀辉出来了。” “只抓了孙耀辉,没抓其他人?” 黄莺点点头,“孙耀辉被押上囚车,那些衙差就走了,没抓其他人。” 伊华然松了口气,“不牵连家眷便好。” 黄莺又喝了两口茶,道:“孙耀辉被押上囚车时,我看到了孙伟轩,还有他娘,他们不停地喊着冤枉。孙耀辉被押走没多久,他们便坐马车出了县衙,想来是回了万平。” 伊华然点点头,“他们是去求孙老,帮孙耀辉打点。” “哥,你说孙老会出手帮他们吗?” “他们现在还不知孙耀辉究竟做了什么,孙老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应该会出手帮忙。待孙老得知实情,便不会再帮他。” “没错。这个孙耀辉可是连他老丈人都算计进去了,若非我们横插一脚,说不准胡家就成他的了。” “便是他没做过这些事,胡老在得知他是齐方宇的人后,也定会主动与他划清界限。” “这老头倒是个难得明白人。” 第140章 第 140 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瞬即逝,转眼便是一年,虽只是一年之光景, 却发生了许多事。 如伊华然意料那般,胡玉文在得知孙耀辉做下的事后, 便决定不再插手。胡林秀与孙耀辉感情深厚,无论旁人怎么说,都不相信孙耀辉会算计胡家, 偏执地以为是有人栽赃陷害,甚至怪上孙伟轩,认为若非他与伊华然交往, 孙耀辉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孙伟轩最初也不相信孙耀辉会做出这种事,便去找孙志恒理论, 跟着孙志恒去了知府大牢,亲耳听到孙耀辉认下此事, 心中震惊, 痛苦难当, 好在有胡玉文开解, 才慢慢走出来。 知府林鹤之深挖孙耀辉,不仅定死了他杀人灭口,还查到他贪污受贿,中饱私囊, 种种罪行叠加下来,被判处秋后问斩,以及查抄家产。这还是胡玉文找人从中斡旋的结果, 若非如此胡林秀和孙伟轩难逃被流放的下场。 伊华然在南山养了两个月的病,待病情大好后, 便回了平远。在越龙山上寻了块风水宝地,找人建了座山庄,耗时半年才完工,取名方华山庄。 山庄中挖了一处荷塘,是引山中溪水而成,种满了荷花,还撒了许多鱼苗。另外,山庄里开辟了药田和菜园,药田的主人是余明磊,菜园的主人是齐方岑。他们是去年九月份入住,正好是白菜、萝卜的播种时间,齐方岑便打算用它们来练手,播种、施肥、松土、除草,照顾得极为精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冬天便吃上了自己种的菜,而且是收获颇丰。 为了在这里安家,伊华然将整座山都买了下来,原本打算在山上种满桃树和梨树,不仅第二年春天能赏花,到了秋天还有果子吃,哪知齐方岑听后立即出声反对,说什么种桃树寓意‘逃之夭夭’,种梨树寓意‘分离’,不吉利。伊华然听得好笑,却也没与他争辩,让他来选。齐方岑想了想,便定下了杏树、石榴树和苹果树。伊华然没什么意见,便买了树苗,花钱雇山下的村民栽树,平时的打理也由他们负责,给他们增添了不少营收。 因为买的都是两到三年树龄的树,第二年的春天便开了花,先是杏树,后是苹果树,最后是石榴树,围绕在山庄四周,真真是美不胜收! 果树的花开尽,便是荷花开的时节,荷塘里的荷叶又大又圆,清早起床便能看到亮晶晶的露珠,风一吹在荷叶上晃动,映照出五彩斑斓的光,就好似上好的琉璃,美得惊心动魄! 这一日,伊华然见莲蓬能吃了,便打算采些来吃,生吃脆甜,还可以熬粥、泡茶,甚至连余明磊都垂涎了好久,整日里说要用莲子心入药。今日多云,上午的山中温度不算高,又有凉风习习,可谓是泛舟采莲蓬的好天气。 伊华然和齐方岑相继上了小舟,撑着船在池塘中采莲蓬,宽大的莲叶长得极高,就像一把小伞撑在头顶,不仅能遮阳,微风吹过,还裹挟着荷叶的清香,令人心神舒爽。 伊华然玩心大起,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荷叶上的露珠。花生大的露珠四分五裂,变成黄豆大小的几颗四下逃散,随后又汇聚到一处,变成原本的模样,就好似淘气的精灵。 “华然,这里的莲蓬好大。” 齐方岑放下船桨,起身去采莲蓬,很轻易便折下一个,扔在船上,转眼的工夫便收获了四五个。伊华然也看到了一个拳头大的莲蓬,就在他左前方,便站起身子去采,手臂伸开还差一点点,他的身子便不自觉地前倾,可下一刻船身晃动,眼看着便要落水,他的手腕被攥住,紧接着一股力将他拉了回去。不过这是在船上,晃动间两人齐齐摔倒,齐方岑做了垫背,伊华然摔在他身上。 第475章 伊华然急忙撑起身子,关切地问道:“阿岑,可有受伤?” 齐方岑看着近在咫尺的伊华然,金色的阳光透过荷叶间的缝隙,洒在他脸上,让本就绝美的容貌美得更加动人心魄,齐方岑感觉那么不真实,好似他是误入荷塘的仙子,只待玩够了,便会抽身离去。 “阿岑。”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伊华然无奈地又叫了一声。 齐方岑忽然抬手,揽住伊华然的脖子,随即撑起身子吻上去。缠绵悱恻的吻逐渐变得热烈,隐隐带上了几分情欲,不再满足与唇舌的交缠,直到齐方岑的手伸进伊华然的衣摆,滚烫被微凉覆盖,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急忙按住齐方岑的手,“阿岑,别闹!” “华然,我们已经许久没行房了。” 自伊华然不辞而别到现在,他们已有一年多未曾亲热,以前是碍着伊华然的身子,齐方岑纵然再想,也只能忍着,如今伊华然的病痊愈了,他不想再忍。 日日同床共枕,不只齐方岑想,伊华然也想,“这是在外面。若你想,我们回房。” “老余和黄莺不在,山庄里只有我们两个,华然在怕什么?” “万一他们回来,看……” 不待伊华然说完,齐方岑又吻了上去,不过这次只是蜻蜓点水,“他们清早走的,来回至少两个时辰,不会撞见。” 齐方岑说着,手上微微用力,伊华然忍不住一声粗喘。 “华然。”齐方岑的凤眸被水雾蒙住,带着魅惑的轻唤,让伊华然心头一颤,不再犹豫,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荷塘里,小舟摇摇晃晃,平静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甚至溅起水花,落在荷叶上,变成晶莹剔透的珠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左摇右晃,一会儿分裂,一会儿汇聚,伴随着情人间的哼唱,让人面红耳赤,羞得那白色的荷花都染上了绯红。 ‘扑通、扑通’,小舟不堪重负,终是倾覆,两人相继落了水,再冒头时已是浑身湿透,欲望被意外冲散,失笑地相互对望。忽而一条调皮的鱼儿冒出水面,夹在两人中间,朝两人吐了个泡泡,好似在嘲笑他们,随即又潜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两人见状不由笑出了声,齐方岑朝着伊华然游来,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方才在船上只一次,有些意犹未尽,不如……” 伊华然闻言耳朵有些发烫,却果断拒绝,“不成,这里的水不干净,若事后你病了,得不偿失。” “那我们回去。” 齐方岑说完,便拉着伊华然往岸上游,很快两人便上了岸,浑身湿透,像是两只落汤鸡。凉风吹过,还真有些冷,两人没再耽搁,急急忙忙回了房。 齐方岑拉着他的手很烫,烫得他心里酥酥麻麻的,躁动不已。待关上房门,齐方岑便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伊华然用力揽住他的腰,热烈地回吻着。很快身上湿答答的衣服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微风吹过,浸湿的皮肤战栗,却被怀中炽热的身子灼烧,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越发让他心中的欲望高涨。 伊华然松开被吻得红肿的唇,咬上了他的喉结。齐方岑轻吟一声,身子忍不住后仰,双手无意识地抱着他的头,慢慢地下移。 “华然……”一声轻唤,是毫不掩藏地邀请。 伊华然如抱孩童般,抱起齐方岑,朝着床榻走去。床帐落下,掩去一室春光,只余那糅杂在一起的声音,让听的人想入非非,面红耳赤。 “华然……”齐方岑眼尾泛红,声音破碎,眼角有泪夺眶而出。 伊华然低头吻去,轻声哄道:“再忍忍,马上就好。” 又是半晌,伊华然终于停下动作,伏在齐方岑身上喘息,而齐方岑已累得腰酸腿软,一动不想动。自两人在一起,伊华然还从未这般放纵过,恨不能将他吞吃入腹,与之前的克制完全不同。 “华然。”齐方岑又轻唤了一声。 伊华然在他唇边亲了亲,“我在。” “为何你今日与以往不同?”齐方岑声音嘶哑,疼得厉害。 “我也不知,就是想要你。”伊华然见他这样又心疼又愧疚,道:“阿岑,抱歉,今日是我太放纵了!” 是他,不是另一个。齐方岑费力地抬手,揽住他的脖子,道:“虽然很累,但我心里欢喜。” 伊华然看着他,轻声说道:“阿岑,我爱你。” 齐方岑眼睛亮了,“你再说一遍。” 伊华然认真地问道:“阿岑,你可愿与我结伴,相守到老?” “你这是在求婚吗?”齐方岑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求婚这个词,他还是从黄莺口中听到的,说在大婚之前,都有个求婚仪式,这样才显得郑重。 “是。阿岑,你可愿与我结伴,相守到老?”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眼眶有些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积蓄,哽咽道:“我愿意!” 伊华然抱紧齐方岑,在他耳边郑重地说道:“阿岑,我爱你!” 齐方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华然,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我知道。”伊华然见他哭,鼻头也有些发酸。 这一年来,齐方岑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他解闷,为他洗手做羹汤,从远庖厨的君子变成了能烧一手好菜的煮夫,他褪下的不只是华丽的衣衫,还有他作为世子的骄傲,他对他的用心,他都看在眼里。 第476章 轻柔的吻落下,安抚着齐方岑的情绪,见他平静下来,伊华然这才抽身离开,被紧紧包裹的感觉消失,心下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你歇着,我去打水,帮你清理。” “好,你快些回来。” 伊华然只套上中衣,便出了卧房,打了一盆温水回来,为齐方岑仔细做了清理,又帮他换了干净的中衣,这才重新上床,抱着他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已是午后,齐方岑浑身酸痛,趴在伊华然身上依旧不想动。 伊华然拍了拍齐方岑,轻声说道:“你歇着,我去做些吃的。” “不想吃,就想赖在你身上。” 虽然是炎炎夏日,可山中温度本就不高,房中又放了冰盆,温度算得上舒适,就算两人抱在一起,也不觉得热。 “我饿了。”伊华然的手附在他腰上,一下又一下地揉着。 齐方岑舒服地轻哼着,“再往下一些。” 伊华然的手往下了些许,“这里吗?” “嗯,舒服。”齐方岑抬眸看向伊华然,道:“华然,咱们种的石榴红了。” 伊华然点点头,“想吃?” “你说为何大婚时,新人要吃石榴?” “因为吃石榴寓意好,多子多福。” “那我们何时吃石榴?”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佯装并未听懂,“后山的石榴很多,想何时吃就何时吃。” “我说的不是吃石榴,是……”见伊华然眼含笑意,齐方岑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有些恼地咬了他一口。 “嘶。”伊华然痛呼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一生气就咬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谁让你戏弄我!”见他的嘴唇肿了起来,齐方岑又有些后悔,心疼地吻了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便是黄莺的声音,“哥,你在吗?” 伊华然立刻应声,“在,怎么了?” “现在方便吗?我有事和你说。” “等等。”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小声说道:“起来,黄莺找我有事。” “只要我们两人独处,她就有事。”齐方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你们就是天生的冤家。”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年他们可没少互坑,今儿他吃亏,明儿她吃亏,吃了亏就想找回来,谁都不让谁。 齐方岑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让伊华然起身,自己则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了身上。 “何时把她嫁出去了,何时就清静了。”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她不嫁人,只招婿。” 齐方岑闻言俊脸顿时垮了下来,伊华然看得好笑,利落地穿好衣服,又拢了拢头发,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黄莺扫了一眼伊华然半干的头发,又瞄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齐方岑,道:“青天白日的,你们不会……” 伊华然闻言耳朵有些发烫,伸手将房门关上,道:“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用午饭了吗?” 黄莺一看伊华然红彤彤的耳朵,便什么都明白了,拉着伊华然走到一边,小声说道:“哥,出事了!” 伊华然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 “今儿我和老余进了平远,瞧见了贴在衙门口的告示,说平阳王妃病重,重金悬赏寻明医救治。” “平阳王妃病重?”伊华然怔了怔,随即问道:“告示上可有说是何病症?” 黄莺摇摇头,道:“平远距离京都千里之遥,就算寻医也不会在这儿寻,我觉得他们是在找齐方岑,不是在寻什么明医。” 伊华然没说话,不得不承认黄莺说出了他心里的猜想。 黄莺见他不说话,有些担忧地问道:“哥,你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沉默片刻,道:“此事不能隐瞒。” “哥,你就不怕他一去不复返?”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我愿意相信他。” 这一年齐方岑对伊华然的好,黄莺都看在眼里,虽然依旧对他不满,她却已经承认了他的存在。 黄莺笑了笑,“我相信哥。” 伊华然抬脚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么快回来?”齐方岑有些惊讶,随口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伊华然走到床边坐下,道:“阿岑,我想跟你说件事。” 见伊华然神色不对,齐方岑也跟着紧张起来,攥紧伊华然的手,问道:“何事?” “黄莺和老余在平远的衙门口看到了告示,说平阳王妃病重,重金悬赏寻明医救命。” “什么?”齐方岑下意识地坐了起来,“母妃病重?这是何时的事,她得了什么病?” “告示上未说。阿岑,你先别急,我陪你下山瞧瞧,若此事为真,便让老余陪你回京。” 齐方岑慌忙撑起身子下床,却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幸好伊华然眼疾手快,将抱进怀里。 “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伊华然扶他坐下,从衣柜里找了身浅蓝色的衣服,帮着他换上,随后便一起出了房门。 黄莺就在院子里等着,见他们出来,出声说道:“哥,我跟你们下山。” “山庄里少不了人,留晴云一个人,我不放心,你留下陪她。” “那哥小心点。”黄莺瞥了齐方岑一眼,有些不放心地叮嘱。 第477章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伊华然没再多说,和齐方岑一起出了山庄。伊华然见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担忧道:“阿岑,你的身子撑得住吗?” “我没事。”齐方岑摇了摇头,强忍着身上的酸痛,迈步往前走。 伊华然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猜测是王妃想你了,方才用这种方法寻你,想让你回京都。” 齐方岑顿住脚步,“华然,来找你之前,我已和父王母妃说清楚,若不是真有事,他们不会来找我。”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我信你。” 齐方岑没再说话,而是攥紧了伊华然的手。 两人下了山,山脚有他们放置马车和马匹的院子,有专人看管。两人上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平远,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进了城门。 伊华然出声说道:“你有办法联系他们吧。” 齐方岑点点头,道:“直接去衙门便可。” 伊华然吩咐了一句,车夫便径直驾车去往县衙。来到衙门口,伊华然掀开车帘瞧了瞧,道:“你去吧,我去找老余。” “你陪我进去。”齐方岑攥紧了伊华然的手腕。 伊华然摇摇头,道:“若王妃当真病了,自然是越早启程越好。” “你……别走,好吗?”齐方岑攥着伊华然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伊华然在唇边落下轻吻,道:“放心,我找到老余,便回来。” 齐方岑不安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许骗我!” “我保证!”伊华然握了握他的手,道:“快去吧。” 齐方岑起身,来到马车门口时,又转头深深看了伊华然一眼,这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看着齐方岑进了衙门,伊华然便吩咐车夫去小院,余明磊正在小院儿里等他。待和余明磊汇合后,伊华然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化了个妆,这才和余明磊一起前往县衙。 可刚到门口,就碰到了来寻人的齐方岑,他身边跟着的男人有些眼熟,伊华然虽叫不出他的名字,却知道他是齐方岑的暗卫。 不待伊华然说话,齐方岑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住,“你又要去哪儿?” 感受到他的不安,伊华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温柔道:“我哪儿也不去,只是易容耽误了时间。怎么样,王妃得了什么病?” “心疾。母妃以前就有这个毛病,前段日子感染了风寒,以致心疾发作,且来势汹汹,加之……” 齐方岑没说完,伊华然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既如此,那你们赶紧收拾东西上路吧。” “华然,我……”齐方岑紧了紧手臂。 伊华然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有老余跟着你,还怕什么?”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欲言又止,伊华然明白他想说什么,“你们先回京,我安顿好这边,再进京陪你。” 齐方岑的眼睛被点亮,“真的?” “真的。”伊华然与他对视,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认真。 齐方岑欣喜若狂,不管不顾地吻上伊华然。伊华然一怔,随即推开齐方岑,白皙的耳朵迅速爬上红晕,“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齐方岑扫了众人一眼,只见他们头低低地垂下,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就好似地上有金子。 “老余,你收拾收拾,跟着阿岑上京,我安顿好这边再过去。” “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那就上路吧,王妃的病情耽误不得。” 齐方岑又抱了抱伊华然,道:“华然,我在京都等你,你可要言而有信。” “放心。” 齐方岑没再耽搁,和余明磊一起上了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像齐方岑所说,这才刚离开,便开始想他了。 伊华然关了小院,便坐上马车回了山庄。 黄莺见他一个人回来,问道:“人呢?” “王妃病重,我让老余陪阿岑回京了。” “真的病重?”黄莺眉头微蹙,“什么病?” “心疾。”伊华然径直进了正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道:“我打算进京陪他,你什么打算。” “你进京?那不是羊入虎口?”黄莺有些惊讶,道:“哥,若这是他的算计,你若是再想逃出来,那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我信他是真的爱我。”伊华然笑了笑,“他这次回京怕是要耽搁许久,我不想和他分开太久。” 黄莺恨铁不成钢,道:“恋爱脑!哥,你是恋爱脑无疑了。” “你若是不想回去,便留在山庄,有你陪着晴云,我也能放心些。” “你还是担心着点吧。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别想甩开我。” 黄莺的回答在意料之内,伊华然忍不住有些发愁,道:“独留黄莺一人在这儿,我是真不放心。”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黄莺意有所指。 伊华然一怔,随即蹙起了眉头,沉默片刻,道:“今日晚了,待明日我再去找他。” “我觉得哥还是问问晴云的意思为好。” “好。” 第141章 回归 经过一年的调养, 晴云的腿已经恢复如初,不过还是留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时, 便会腿疼。她很喜欢山庄里的生活,平静祥和, 悠然自得,尤其身边有在乎的人陪着。 第478章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晴云抬眸看向门口, 道:“进来。” 伊华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晴云见状急忙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说道:“公子回来了, 奴婢这就去做晚饭。” “不急,你坐, 我有事与你说。”伊华然来到桌前坐下。 晴云不知为何心里有几分不安,来到伊华然对面坐下, 道:“公子, 有何事?” “京都出了事, 我们要回京都, 怕是要许久才能回来。山庄太大,留你一个人在此,我有些放心不下,想着买些丫鬟小厮回来, 有他们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晴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道:“公子, 你们都要回京都吗?” 伊华然点点头,道:“王妃病重, 阿岑与老余已经先走一步,我安顿好这里,便和黄莺一起回京。” 晴云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那你们还回来吗?” 伊华然沉默片刻,道:“我们在这里倾注了许多心血,自然要回来,只是归期不定。” 晴云点点头,道:“只要你们还会回来,奴婢便在这里守着。”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道:“你也见过白炽,我想请他来做山庄的管事,帮你打理。你觉得呢?” 一次偶然的机会,伊华然遇到了白炽,他在平远开了家酒铺,一年不见,他变了,不止相貌,整个人平和了许多,与周围的邻居也相处得很好。伊华然本不想与他相认,也不知他怎么就认出了自己,便与他坐下聊了一会儿。自那以后,他们便有了来往,不过他们搬去山庄后,来往就少了些。 晴云想了想,道:“山庄里有个男子坐镇也好,能免去许多麻烦。” “那好,待明日我便下山问过他的意见。不过,他并不清楚阿岑的身份,你也莫要提及。” “公子放心,奴婢明白。” 第二日吃过早饭,伊华然便和黄莺下了山,先到牙行买了些丫鬟、小厮,这些人全是奴籍,有卖身契在手,他们不敢造次。后又去了白炽所在的酒铺。 白炽正在给人打酒,见伊华然进来,笑着招呼道:“公子先坐,我忙完就过来。” 伊华然点点头,和黄莺来到待客区落座。白炽打发走客人,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走了过来,“公子要喝什么茶?” “龙井吧。” 白炽点点头,转身去泡茶,很快便又回转,在伊华然身边坐下,分别给两人倒了茶,道:“这茶是我专门托人买的,明前龙井,公子、莺莺姑娘尝尝味道如何?” 伊华然端起茶杯瞧了瞧茶色,又闻了闻茶香,这才小小地喝一口,入口醇香,沁人心脾,让人回味,便是喝惯了好茶的他,也不禁眼前一亮,道:“好茶!这茶很是纯正,哪儿买的?” “保密。”白炽神秘兮兮地笑笑,“若公子喜欢,待会儿我给公子包一些。” “这次来是有事与你说。”伊华然将茶杯放下,道:“我们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归期不定,山庄中只剩晴云一人,我有些放心不下,想请你去山庄,帮着晴云打理。不知你可愿意?” 白炽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公子要去何处?” “北上。” “是回京都?” 伊华然怔了怔,白炽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是。” 白炽脸上已没了笑意,“还回来吗?” “回来,只是归期不定。” “好,我答应。”白炽几乎没有犹豫。 “多谢。”伊华然松了口气,道:“方才我买了不少丫鬟小厮,平日里吩咐他们做事便可。我会留下一笔银子,若有用钱的地方,你和晴云商量着来。” 白炽点点头,“好。” “你这酒铺就暂时关张吧。” “好。” “既如此,那就收拾东西,随我去山庄吧,我带你熟悉熟悉。” “好。”依旧只有一个‘好’字,仿佛无论伊华然说什么,他都只有这一个字。 伊华然和黄莺帮着白炽关了酒铺,又到牙行将买的丫鬟小厮带上,径直回了山庄。伊华然逗留了三日,将山庄和随心成衣铺的事都安排妥当,这才和黄莺一起上了路。 走走停停半个月,他们才算回到京都,早在七日前,齐方岑的人便与他们会合,护送他们进京。 车外传来暗卫的通禀,“公子,主子来接您了。” 伊华然掀开车帘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大步走来的齐方岑,强压在心底的思念破土而出,如春日的野草肆意生长,他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压下这份冲动,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思念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齐方岑上了马车,无视一旁的黄莺,走上前抱住伊华然的身子,不过十几天的离别,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十年,这一次的离别比以往每一次都煎熬,让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相思的滋味。 伊华然下意识地拥住齐方岑的身子,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眼角余光瞥到黄莺,见她一副无语的模样,耳朵微微发烫,伸手推了推齐方岑,小声说道:“快起来,黄莺在呢。” 齐方岑又抱紧了几分,道:“我不管,华然,我想你。”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心里欢喜,下意识地说道:“我也想你。” 黄莺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说道:“本来就够累的,还被强塞一嘴狗粮,你们可真行!行,我给你们腾地方。” 第479章 黄莺下了马车,将跟随的暗卫赶下马,自己骑了上去,随即看向车夫,道:“还愣着做甚,赶紧进城,折腾这么多天,累都累死了。” 车夫应声,抖了抖缰绳,马车便走了出去。 没了黄莺碍手碍脚,齐方岑得寸进尺,直接坐在伊华然腿上,一低头便吻住了伊华然的唇,伊华然抱住他的腰,激烈地回吻着,宣泄着这段时日对他的思念。 许久,两人方才气喘吁吁地分开,相互对望,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情欲。 “华然。”齐方岑轻唤,修长的腿紧紧缠着他的腰,手如蛇般伸进他的衣服里。 伊华然无奈地按住他的手,道:“阿岑,这是在外面,别闹。” “华然,我想你,很想很想!”被水雾蒙住的凤眼满满尽是渴求。 “我也想你,但这里不行。”伊华然在唇边落下轻吻,道:“乖,听话。” 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闷闷地说道:“华然,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可知这几日我一个人有多难熬?”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伊华然转移话题道:“王妃的病怎么样了?” “病情控制住了,不过还很虚弱,怕是短时间内离不了人。” “控制住就好。”伊华然略微思量了思量,道:“我记得王府在城东还有座宅子,我和黄莺便住那里吧。” 伊华然闻言坐直了身子,道:“你不随我回王府,为何?” “那么多人盯着王府,我若回去,必定引来有心人关注,进出都不方便。况且,黄莺的身份太敏感,住在王府不合适,也容易暴露。” 齐方岑直直地看着伊华然,道:“只是因为这些?” 伊华然点头,坦然地与他对视,“我都随你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就是怕哪日做错了事,你又不辞而别。”齐方岑径直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不会了。就算你做错了事,我也会与你说清楚,再决定是走还是留。” “若我做错事,只要你说,我一定改,但你不许走!”齐方岑眼尾泛红,眼中有水光闪烁,“华然,我不能没有你,真的!千万千万不要再离开我!” “好。”伊华然抬头吻了吻他的眼睛,道:“阿岑,我相信你,你也试着相信我。” 齐方岑温顺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情绪,吩咐人去了伊华然提到的宅子。 这宅子与王府比起来是不大,却也比普通的官宅大得多,亭台楼阁,花园假山,样样不缺,最让伊华然满意的是宅子里也有一个池塘,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只是规模比山庄里的小了不少。 “阿岑,我喜欢这里。” 齐方岑闻言松了口气,道:“华然喜欢就好。” “宅子里的下人都是王府的人吗?” 齐方岑摇摇头,道:“这些下人虽然都是老人,却不知这是王府的私宅。” “那就好。”伊华然对这里越发满意。 在齐方岑的带领下,在宅子里转了一圈,伊华然和黄莺各自定下了住处,伊华然住在玉桂园,黄莺住在落樱园。两个园子相邻,来往也方便。 三人一起用了晚饭,黄莺虽然对齐方岑依旧看不顺眼,还是识趣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问道:“阿岑还回王府吗?” “不回。”齐方岑上前,拥住伊华然的身子,道:“华然,小别胜新婚,今日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伊华然起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进了卧房。 伊华然靠坐在床上,双手扣住齐方岑的腰,看着他神情迷乱地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眼尾红得像是染了血,明亮的凤眸闪着水光,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明明是棱角分明的俊脸,此时竟那般楚楚可怜,让他忍不住想狠狠欺负。 这般想了,便也这般做了,伊华然起身,将齐方岑压在身/下,床帐落下,被浪翻涌,齐方岑的声音慢慢变得破碎,隐隐听着好似在哭。 今日的夜空极美,无数的星辰争相辉映,却突然飘来几朵云将它们遮住,好似不想让它们看到如此羞人的事。就连那恼人的蝉鸣,听着都小了几分。 第二日,两人一直睡到晌午才起身,黄莺打量着一脸倦怠的齐方岑,嘴角勾着坏笑,道:“纵欲伤身,你别整日缠着我哥,他的病可刚好。” 齐方岑听她这么说,直接转头在伊华然唇上亲了一口,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单身狗。” 单身狗也是齐方岑从黄莺嘴里听来的,如今直接还给了她。 黄莺被一击绝杀,心里那个气,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哥,他欺负我,我们回平远,不在这儿待了。” 齐方岑抱住伊华然的腰,道:“要回,你自己回,华然不回。” 看着两人幼稚地互怼,伊华然顿觉哭笑不得,道:“行了,你们都多大了,还整日像孩子似的斗气,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黄莺狠狠瞪了齐方岑一眼,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哥,你陪我去逛街,陪你赶了半个月的路,又累又闷,你得补偿我。” “好,我们也需添置些换洗的衣物。”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道:“阿岑回王府吧,王妃卧病在床,你也需在床边尽孝。” “你的衣服都在秋风园放着,我让人送来便是,不必再去买。” 第480章 “选择在这里住,就是不想被人关注,自然是尽量不与王府扯上关系。你之后若是回来,也需小心些,身后莫要跟了尾巴。” 齐方岑点点头,道:“我白日在王府,晚上便回这里。” “好。不过你要多顾及王妃的情绪,心疾与别的病症不同,最忌情绪大起大落。” “我知道。”齐方岑又在伊华然唇边吻了吻,“那我先走了,等我回来用晚饭。” “好。”伊华然瞥了黄莺一眼,小声叮嘱道:“路上慢点,小心伤口。” “嗯。”齐方岑挑衅地看了黄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黄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幼稚!” 黄莺说完又看向伊华然,道:“哥,你行不行,他怎么还能下床?要不我让老余给你瞧瞧,或者买些补药给你补补?” 伊华然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上前捂住了黄莺的嘴,恼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稍微注意一些言行,怎能说这种不害臊的话。” 走出去的齐方岑闻言一个趔趄,扯到了伤口,疼得面容扭曲,想到昨日激烈的情景,也不由红了脸,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黄莺拉下他的手,不以为意地说道:“哥,我又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都知道,干吗这么遮遮掩掩的。况且,昨晚他叫得那么大声,我在隔壁院子里都听到了。” 伊华然闻言脸更红了,抬脚走了出去,不打算再搭理黄莺。 黄莺见状急忙追了上去,道:“哥,等等,你带银子了没,我可没带银子。” “带了。”伊华然无奈地说道,真是拿她没办法。 两人坐上马车,黄莺好奇地问道:“哥,京都现在什么形势?齐方宇和齐方玖还在牢里吗?” 在平远那一年,他们刻意屏蔽了京都的消息,对此一无所知。 今早起床前,伊华然确实与齐方岑聊过此事,如实说道:“齐方宇还在牢里,齐方玖被放了出来。” 黄莺越发好奇,道:“为什么?是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八皇子死了。” “八皇子死了?什么时候的事?”黄莺怔了怔,随即问道:“这事与齐方宇有关?” “半年前。八皇子是被慎嫔害死的。” “慎嫔?那不就是……”黄莺惊讶地瞪大眼睛,紧接着问道:“她不是病了吗?还被囚禁在依兰宫,她是怎么做到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明月掌管后宫这么多年,在各宫安插暗桩是轻而易举的事,尤其是那些育有皇子的宫妃身边,一定会安插暗桩,这些人通常都是心腹,而且隐藏得很深,极难发觉。”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想救齐方宇。”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受齐方宇的牵连,高家倒了,林家也倒了,想救齐方宇出来千难万难。若这时再有人在她耳边吹吹风,说皇上有意培养八皇子为继承人,你说她会怎么想?” “杀了八皇子。”黄莺瞬间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皇上只剩下三个皇子,齐方宇、齐方玖和齐方珍,如果齐方珍死了,那就只剩下齐方宇和齐方玖。为了齐国的将来,皇上不得不将人放出来。可就算齐方珍死了,不是还有齐方玖吗?她怎么就肯定皇上会将两人都放出来,而不是单放齐方玖?” “因为她要将杀害齐方珍的罪名嫁祸到宜嫔身上。”伊华然叹了口气,道:“如果事成,那齐方玖也不再是齐方宇的威胁。” 德妃王玉书被齐方玖牵连,被降了位份,变成了宜嫔。 黄莺闻言恍然大悟,随即追问道:“那是哪里出了错,让事迹败露?” “暗桩反水了。” 黄莺眉头微蹙,道:“暗桩既然肯动手,那就是做好了死的准备,这连死都不怕,又为何会反水?” “不怕死,不等于受得住刑罚,锦衣卫的诏狱可不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黄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在她耳边吹风的人是谁?这件事背后可有平阳王府的影子?” 黄莺很聪明,她能想到这些,伊华然一点也不意外,道:“背后推手就是他们。” 黄莺接着问道:“是他还是他们?” 伊华然如实说道:“是他,他走之前便做了布置。” “这心机真是深沉得可怕!”黄莺忍不住感叹,却又担忧道:“哥,你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想算计你,咱们真的防不胜防。”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道:“这次我信他。” “但愿他是真的悔改。”黄莺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片刻,问道:“那慎嫔怎么样了?” “被赐死了。”伊华然讥诮地笑笑,道:“用自己的命给他人做了嫁衣。” “死了也好,省得受罪。”黄莺微微蹙眉,她不是齐方晴,对高明月没什么感情,“现在齐方玖成了太子的最佳人选,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嗯,前不久刚大婚。” “大婚了?和谁?” “现任内阁大学士的女儿郑玉娇。” “之前的那个未婚妻呢?” “死了,据说是病逝。” 黄莺一听伊华然的语气,便知其中有猫腻,道:“应该是被病逝吧。” 伊华然嘲讽地笑笑,道:“这就是皇权,人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第481章 “哥,你说我如果回去,皇上会怎么处置我?” 伊华然挑眉,道:“回去做甚,怕我养不起你?” 黄莺如实说道:“做回公主,至少能给你做后盾,让齐方岑有所顾忌。” “不需要。”未免黄莺自作主张,伊华然警告道:“八皇子刚死,你如今的处境很尴尬,就算想回去,也得等这件事翻篇。” “不回就不回,反正有哥养我。”黄莺挽住伊华然的手臂。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外紧接着传来鹭的声音,“公子,我们到了。” 伊华然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随心成衣铺的招牌,当初他虽走了,成衣铺却一直在营业,有平阳王府的照拂,再加上伊华然留下的衣服设计稿,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在京都打出了名堂,如今的营收可谓是日进斗金。不过他这次来,并没有亮明身份的打算,普通人是不知道随心成衣铺的幕后老板,只是那些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他不想打草惊蛇。 两人相继下了马车,随即朝着成衣铺走去,虽然不年不节,店里的生意依旧不错,有几个客人正在挑选衣物。 空闲的伙计见他们进来,急忙上前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您二位是想买成衣,还是定制衣物?” “我们想选几身当季的成衣。” 伙计点点头,道:“咱们这儿的成衣有多种,棉麻的在一楼,丝绸的在二楼,您两位想选哪种衣料?” “都瞧瞧吧。” “那您这边请。”伙计招呼着两人往里走,“这边的是男装,那边的是女装,您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 黄莺一件一件瞧过去,一边瞧一边挑着毛病,伙计非但不恼,还尽心尽责地为两人介绍,职业素养是真没得说。伊华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挑了两身男装,又挑了两身女装,便和黄莺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雅致些,衣服款式也更多,三楼是专门的试衣间和休息区。伊华然和黄莺每人挑了四身衣服,这才停下来。 “若在你们这儿定制衣服,裁衣师傅能上门吗?” 瞧两人出手大方,伙计便知他们不是缺钱的主儿,笑着说道:“能,您若想定制衣物,直接留下地址便可,我们会安排师傅上门,跟您量尺寸,确定花样和款式。” “成,那就安排明日上门吧。” 伙计拿来纸笔,伊华然写下地址,便和黄莺一起出了铺子。至于他们买的衣服,已经打包好,放进了马车里。 出了成衣铺,两人又去了莹华楼,给黄莺挑了几套头面,虽然他们需要隐藏身份,也没什么人来往,但出门时还是需要好好打扮,毕竟无论哪个时代都是看人下菜碟,这样能省去许多麻烦。 该买的都买了,时间也临近中午,伊华然便提出去春满楼吃烤鸭,黄莺自然没意见,许久未去,还真有些想。 待来到大门口,他们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地走过来,伊华然急忙拉开黄莺,避免她们撞上。 可那妇人在错开身时,竟是微微一怔,随即转身看向两人,“小姐,能否请您帮个忙?” 黄莺打量着妇人,道:“什么忙?” 妇人瞥了一眼伊华然,道:“劳烦小姐借一步说话。” 第142章 出门 伊华然和黄莺刚来到春满楼门口, 便碰到了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本以为只是路人,没想到这妇人竟提出要他们帮忙。 “小姐, 劳烦借一步说话。” 黄莺打量着妇人,身上是粗布麻衣, 头发用蓝色碎花的布包着,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的样子,脸色蜡黄, 嘴唇干到起皮,眉眼间尽是疲惫。 黄莺点点头,和妇人一起往旁边走去。伊华然并未阻拦, 他相信黄莺能处理。 待与伊华然拉开距离,黄莺停住脚步, 转身看向妇人,道:“现在可以说了。” 妇人四下看了看, 靠近黄莺小声说道:“我想去小解, 抱着孩子实在不便, 不知小姐能否帮我抱一抱孩子。” 黄莺看向襁褓中的婴儿, 看上去七八个月的模样,小脸蜡黄,瞧着像是营养不良,不过一双眼睛倒是黑亮黑亮的, 十分有神,瞧见黄莺看他还咧嘴笑了。 “这附近有茅厕?” “有,就在那边那条街, 我实在憋不住了,求小姐帮帮忙。” 黄莺伸手接过孩子, 道:“那你快点,我在这儿等你。” “谢小姐,小姐好人有好报。”妇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说着便跑了出去。 伊华然见状走了过去,瞧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道:“怎么回事?” “闲着无聊,捡个孩子玩玩。”黄莺伸手戳了戳婴儿的小脸,被没到手指竟被婴儿抓住,拉着就往嘴里塞。 “捡个孩子?”伊华然瞧着妇人离开的方向,道:“她怎么说的?” “说要去小解,让我帮忙抱着孩子。”黄莺抽出手指,转身将婴儿交给鹭,道:“好生抱着。” “小姐,属下不会抱孩子。”鹭僵硬地接过孩子,虚虚地抱着,完全不敢用力。 伊华然好奇地问道:“为何不拆穿她?” “我瞧这小家伙还算顺眼,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无聊,不如养个孩子玩玩。况且,咱家也不差他一双筷子。”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养孩子可没那么简单。” 第482章 “那能怎么办呢?跟着咱们,至少吃穿不愁,如果被扔了,谁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人。” “那就带着吧。”伊华然瞧了一眼婴儿,道:“瞧着也七八个月大了,应该不用喝奶了。” “就算喝奶也没什么,花钱请个奶嬷嬷就是。走吧,咱们进去。”黄莺转头看向鹭,道:“你在这儿等着,一炷香后,如果那妇人没来,就把孩子抱上去。” “是,小姐。”鹭无奈应声。 伊华然和黄莺进了春满楼,要了间雅间,除了点他们要吃的饭菜外,还让厨房熬了米粥,打算给小家伙喂点。 一炷香后,鹭抱着孩子上了楼,“公子,小姐,那妇人没回。” “意料之内的事。”黄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坐吧,用勺子给他喂点粥喝。” 鹭坐了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看面前的粥,道:“小姐,属下没喂过。” “你瞧着我们谁喂过,是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喂过,还是喜欢你家主子的我哥喂过?” 鹭神情一滞,随即低下头,拿起碗边的勺子,笨拙地给怀里的小婴儿喂起了米粥。本来以为会看到鹭手忙脚乱的模样,谁知他竟一勺接着一勺,很快就喂了小半碗,想象中的哭闹完全没有。 黄莺好奇地起身去看,小家伙吃得虽然慢,却努力配合地吃着,小嘴一张一合的,吃得特别香。 “可以啊,一瞧就是个小吃货。” 似是听到了黄莺的声音,小家伙停了下来,扭着小脑袋看过去,小嘴裂开露出光秃秃的牙床,笑得格外灿烂。 黄莺一怔,看向小家伙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兴味,起身坐到伊华然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瞧着有古怪,感觉不像小孩,不会被穿了吧。” 若放在以前,黄莺说这话,他绝对不信,可如今自己就是例子,无论发生多离谱的事,他都会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抬头看向鹭,出声说道:“你换个姿势,这样不累吗?”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怎会不累,鹭苦笑着说道:“属下没抱过孩子,也不知到底该怎么抱。就这么将就吧,待喂完这碗粥,再换个姿势。” “我来吧。” 见伊华然伸出手,鹭不由一怔,随即将小家伙递了过去。伊华然虽未结过婚,却因为任务带过一段时间的孩子,抱起孩子来像模像样。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家伙,因为太瘦,年纪又小,小脸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唯有那双眼睛很特别,看上去还有几分眼熟。 小家伙看到他,神情先是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后伸出小手挥舞着,张开小嘴‘咿呀咿呀’地说起来。 伊华然挑挑眉,这明显的神情变化,绝不是一个婴儿该有的,试探道:“若还想吃,就乖乖地。” 小家伙乖乖地放下手,眼巴巴地看着伊华然。伊华然拿起勺子,舀了些米粥给他。待勺子送到嘴边,他即刻张开小嘴,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碗粥几乎见了底,伊华然再喂时,小家伙却撇开了小脑袋,伊华然将勺子放下,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又将他递给了鹭,吩咐道:“送回府吧,让丫鬟们仔细照看。” 鹭急忙接过来,道:“是,公子。” 见鹭抱着小家伙离开,黄莺随即问道:“怎么样?” “确实有些不对劲。不过也不排除这孩子天生聪慧。” 黄莺兴致勃勃地说道:“如果他真是穿越来的,那就好玩了。” “在他面前时,说话要注意,只有不让他怀疑我们的身份,他才能无所顾忌。” 黄莺笑着说道:“哥,你还真是老谋深算!”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老?我才刚满二十,你便说我老?不会用成语就别用,省得丢人。” “哥,你别忘了你在现代可是已经三十了,再加上在这个世界过得这几年,都是奔四的人了,我说老也没什么不对吧。”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伊华然好笑地摇摇头,不再与她争辩。 傍晚时分,伊华然正坐在荷塘边钓鱼,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见是齐方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齐方岑见状放轻了脚步,走到伊华然身后,拥住他的身子,小声说道:“华然,一日不见,可有想我?” “有。”伊华然握住齐方岑的手,瞧四下无人,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齐方岑一愣,伊华然从未在外面主动亲过他,这还是第一次,难免心中欢喜,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伊华然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荷塘上飘着的鱼漂,道:“嘘,今晚能否吃到鱼,就我能否钓上来了。” “今日负责采买的人没买鱼?”齐方岑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 “我刚来,他们不知我的喜好,不怪他们。阿岑可是忘了,我在垂钓方面天赋异禀,每每我们比赛钓鱼,都是我赢。” 在山庄时,他们经常在荷塘边钓鱼,那些鱼儿好似认人似的,伊华然一会儿一条,争先恐后地被他钓,不到一个时辰,水桶就装满了,而他们的水桶里却只有一两条。 不待齐方岑说话,伊华然便看到鱼漂动了,急忙拉鱼竿,果然有一条大鱼上钩,看模样能有三四斤。 “鱼来了,阿岑,拿渔网。” 齐方岑也随之站了起来,那渔网将鱼罩住,扔进水桶里。 第483章 看着水桶里的鲤鱼,伊华然笑得灿烂,道:“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在垂钓方面天赋异禀。” 齐方岑也跟着扬起嘴角,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还不忘趁机偷个香,见他白皙的耳朵变成绯色,笑得眉眼都弯了。 “阿岑把鱼送去厨房,我再钓上一会儿。” “那华然想吃清蒸,还是麻辣?” “其实我想吃酸菜鱼,但这里没有酸菜,就麻辣吧。” “好。”齐方岑应声,拎着水桶走了出去,招来暗卫吩咐了几句,便又走了回来,“今日华然都去哪儿了?” “先去了随心成衣铺,又去了莹华楼,最后去了春满楼。”说到这儿,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还带回来一个孩子。” “孩子?华然又捡人回来了?” “什么叫‘又’?”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 “余明磊和谢信不都是华然捡回来的吗?” 认真说起来还真是,伊华然没再反驳,道:“这次是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儿。” 伊华然将春满楼前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我把他安置在兰园了。” 齐方岑眉头微蹙,道:“待会儿我让人查查这孩子的身世。” “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儿,一问三不知不说,身上还光溜溜的,连块胎记都没有,你要怎么查?” “你把他看光了?”齐方岑眉头皱紧,“你怎么能看别人?” 伊华然闻言顿觉哭笑不得,道:“一个小孩子的醋也吃?” 齐方岑搂住伊华然的脖子,撒娇道:“我不管,除了我,华然不许看别人的身子!无论他多大,都不成!” 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道:“好,我记下了。” “这还差不多。”齐方岑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伊华然转头看向水面,见鱼漂动了,急忙拉起鱼竿,这回是条红色的锦鲤。伊华然将它从鱼钩上解救下来,又放回了荷塘,还不忘叮嘱道:“下次别这么嘴馋。” 齐方岑将鱼食挂在钩上,往远处一扔,鱼钩与水面相撞,发出‘噗’的一声,随后便沉入水里。伊华然并未接过鱼竿,而是坐了下来,仰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落山,天暗了下来,就连白云也变成了银灰色。齐方岑在他身边坐下,身子紧紧挨在一起,脑袋靠在他肩上,也随之看向远处的天空。 齐方岑轻声说道:“华然,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伊华然抬手将他揽进怀里,道:“我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齐方岑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抱着伊华然的腰,转头看过去,在他唇上落下轻吻,一下、两下、三下……一触即分的吻,慢慢变成深吻,齐方岑被吻得不知今夕何夕,待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手里的鱼竿早已不知去处。 两人相视一笑,齐方岑出声说道:“这鱼还钓吗?” “鱼竿都没了,还怎么钓,走吧,回去。” 伊华然起身,将齐方岑也拉了起来,与他十指相扣,慢慢朝玉桂园走去。正在忙碌的仆人见他们过来,纷纷垂下头,躬身站在一旁,等着两人走过,才去做自己的事,无人敢露出窥探之色。 黄莺刚从院子里出来,就见两人相携而来,被迫吃了一波狗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哥,出门在外,要注意影响!” 伊华然并未松手,而是说道:“这不是在自己家吗?为何要注意?” 齐方岑闻言惊喜地看过去,随即在唇上亲了一口,挑衅地看向黄莺,“我们在自己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哥,你的心偏了!”黄莺脸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妹!” “好了好了,方才我在荷塘钓了一条鲤鱼,已经送去厨房,待会儿有麻辣鱼吃。” 齐方岑吃不了辣,而黄莺和伊华然是无辣不欢,所以每次做鱼都做两条,一条辣的,一条不辣的。伊华然方才说钓了一条鱼,还是麻辣的口味,那就是说齐方岑没得吃,这下黄莺心理平衡了,走到伊华然的另一边,挽住他的胳膊,得意道:“某些人没得吃喽!一个大男人连辣都吃不了,啧啧。” “吃不了辣又如何,华然还不是喜欢我,单身狗!” “你!”又是一记绝杀,黄莺气得不轻。 齐方岑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要我说,你长得也说得过去,不如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省得被人嘲笑单身狗,嫁不出去。” 黄莺闻言一怔,并未出现齐方岑想要的反应,而是审视着他,道:“你日日气我,在我面前秀恩爱,就是想让我一气之下找人嫁了,好给你腾地方,这样我哥就成你一个人的了。姓齐的,你真是好算计!不过你想多了,就算我要大婚,也是招婿,就和我哥住一块,想赶我走,你想得美!” 虽然阴谋败露了,可齐方岑却丝毫不慌,“我就是这么想的,那又怎么样!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不知道避嫌,日日缠着华然,羞不羞!” “缠着,我就缠着,你气不气,气不气!” 见两人又开始互怼模式,伊华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你们两个再吵,今晚上都不许吃饭!” 两人闻言互瞪了对方一眼,终于消停了下来。 “对了,说起孩子,我突然想起伊家。”伊华然转移话题道:“伊新死了吗?那些女子可有人怀了身孕?” 第484章 “死了,比伊华平多撑了几日。”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些女子中有三人怀了身孕,一人难产,另外两人分别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伊华然有些惊讶,问道:“是谁的孩子?现在何处?” “都是伊华平的孩子,被我送去了庄子上。” “一直是你在管这事?” “伊家就只剩下你一人,你与我在一起,注定没有子嗣,我担心你会因此与我离心,便想着给伊家留条血脉。” 伊华然的心情有些复杂,道:“我没打算替伊家传宗接代,他们不配。” “那我让人把他们赶出庄子。” 伊华然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既然生了,那就养着吧,左右不过一日三餐,待他们成年,便不必管了。” “好,都听你的。” 黄莺好奇地问道:“哥,你说的伊华平就是那个与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最后被当成配种的工具,死在了监牢里。”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都是咎由自取。倒是可怜了那些女子与孩子。” 吃完晚饭,伊华然带着齐方岑去看了被捡回来的婴儿,小家伙吃饱了,正在摇篮里睡觉。 伊华然戳了戳他的小脸,“他很聪明!” 齐方岑攥住伊华然的手,嫌弃道:“真丑!”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吃醋的齐方岑,道:“他这是养得不好,待养上一段时日,小脸长开了,就好看了。” “能有我好看?” 伊华然打算逗逗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还那么小,长大了什么样,这哪儿说得准,说不准就比你长得好看呢。” “华然!”齐方岑闻言有些气恼,张嘴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撒娇道:“不准!就算他长得再好看,华然也不准看他,只准看我!” “你又咬人!”伊华然无奈地舔了舔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人真是属狗的。 “谁让你逗我。”齐方岑拉着伊华然往外走,嫌弃道:“这么丑的小孩,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回房。” “等等。”伊华然无奈,叮嘱了丫鬟几句,便和齐方岑离开了。 卧房内,两人一起沐浴,齐方岑突然站起身,看向伊华然,认真地问道:“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滑落,伊华然的视线随之下移,性感的喉结,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膛,柔韧的腰身…… 伊华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急忙移开视线,道:“你好看。” 齐方岑靠近伊华然,捧住他的脸,“华然,若我老了,身子不好看了,你还会爱我吗?” 伊华然抱住他的腰,道:“等你老了,我不是也老了吗?况且,我爱你又并非因为你的身子,不要胡思乱想。”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这张绝美的脸,忍不住低头吻上他的唇,热烈而又霸道,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华然,我想!”齐方岑趴在他耳边轻声蛊惑道。 “不成,昨日太放纵,你还伤着呢。” “我没事,你看我都沐浴了,一点都不疼。” “我说不成就不成。”伊华然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道:“阿岑,听话,忍一忍就好了。” “我们都在这儿,为何还要忍?” “为了你的身子。”伊华然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我是想与你长相厮守,而不是只享受短暂的快乐,若你再闹,今日便去客房睡。” 齐方岑闻言顿时老实了,紧紧抱着伊华然,道:“我不去客房睡。” “转过去,我给你擦背。” 齐方岑乖乖地转过身,趴在浴桶上,任由伊华然拿着帕子给他擦背。面对心爱的人,本就难以克制,更何况还是这种情况,就算伊华然意志力惊人,也难免心神摇曳,为了不擦枪走火,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直到两人都穿上中衣,这才长出一口气。 齐方岑窝在伊华然怀里,握着他的手把玩着,沉默了一会儿,道:“华然,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 “何事?”伊华然低头看了过去。 齐方岑抬头与他对视,迟疑片刻道:“母妃想见你。” “王妃要见我?” 见他蹙起眉头,齐方岑急忙说道:“若你不想见,我便找借口推了。” 伊华然见他会错了意,道:“她是你母妃,便也是我的长辈,迟早都是要见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并非不想见。”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华然,你放心,我与母妃说得很清楚,她已经打消了让我传承子嗣的念头,只是想见见你。” “那就挑个日子过去吧。” 伊华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是既然选择在一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齐方岑激动地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华然,谢谢你。” 伊华然挑挑眉,道:“我们之间还需如此客气?” “不需要,但我真的很欢喜!”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不禁有些心疼,捧住他的脸亲了亲,道:“阿岑,我爱你,也会爱你的父母,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齐方岑眼眶有些发酸,抱紧伊华然的身子,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三日后,伊华然乔装改扮,跟着齐方岑回了平阳王府。许久未见的于海见到伊华然有些激动,拉着伊华然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察觉齐方岑脸色不对,这才识相地打住了话头。 第485章 枭坐在轮椅上,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因为不能行走,只是跟伊华然打了声招呼。他素来是这种冷清的性子,伊华然也没在意,只是关切地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在得知毒素已经渗入五脏六腑后,不禁为之动容。 “皇上还会派太医过来吗?” 枭点点头,“隔三岔五会来一次。” 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问道:“老余怎么说?” 齐方岑如实说道:“他说现在还能治,若再拖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伊华然闻言皱紧眉头,“可能寻个替身?” “太医对他的脉象十分了解,若是换个人,恐会引人怀疑。” 伊华然的眉头越皱越紧,“那总要想法子,让他脱身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见他打住了话头,伊华然出声说道:“有法子就直说。” “此事待会儿再说,母妃还在等着,咱们先去拜见母妃吧。” 这事确实急不得,伊华然点点头,“那就走吧。” 两人相携来到芙兰园,守在门口的兰香见几人过来,急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奴婢参见世子,参见公子。” 枭淡淡开口,“起吧。” “谢世子。”兰香直起身,道:“王妃说世子与公子直接进去便可,不用通禀。” 枭轻轻应了一声,任由齐方岑推着走进正房,伊华然则紧随其后。 第143章 见家长 芙兰园卧房内, 齐恒正坐在床边给柳如珺削苹果,柳如珺懒懒地靠在床上,身上穿着件深蓝色衣裙, 头上只用了一根发簪将头发挽起,脸色有些白, 比伊华然上次见她消瘦了许多,不过神色看上去还不错,见他们进来, 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两人相携上前,行礼道:“见过父王、母妃(王爷、王妃)。” 柳如珺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坐吧。” “谢母妃(王妃)。” 梅香急忙给两人搬了凳子,待两人坐下后, 便退出了卧房。 伊华然关切地问道:“王妃的身子可好些?” 柳如珺深吸一口气,“多亏余明磊, 否则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齐恒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道:“别说这种丧气话, 你就是想岑儿了, 岑儿回来,你的病就好了。” 柳如珺接过苹果,含笑地看向齐恒,神色间难掩幸福之色, 随即看向伊华然,道:“经此一事我想通了,能长久陪在身边的, 不是父母,亦不是儿女, 而是伴侣。这辈子我很幸运,遇到了王爷,这么多年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与我共喜同悲,我很知足。我爱岑儿,也希望他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同甘苦共患难。以前是我想岔了,太执着于子嗣传承,让你们有情人难成眷侣,我欠你们一句道歉。” 伊华然闻言惶恐道:“王妃言重了。之前是我不懂事,行事不计后果,王妃不怪我,我已是十分感激,实在不敢让长辈道歉。” “华然,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与岑儿不遑多让,有你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我与王爷都放心。”柳如珺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岑儿性子倔强,有时行事会不计后果,你多担待些。若他做得实在过分,你便告诉我,或者王爷,我们来收拾他。” 齐方岑伸手握住伊华然的手,道:“父王母妃放心,有华然管着我,定不会再出错。您二老就只管颐养天年便可。” 伊华然挣了挣被握着的手,白皙的耳朵瞬间染成绯红,小声说道:“松开,长辈在呢,成何体统。” “不松。”齐方岑又握紧了几分,道:“我们感情好,父王母妃只会高兴。” 齐恒转头看向柳如珺,也握住了她的手。 柳如珺脸色微红,却并未拒绝,道:“岑儿说得没错,你们感情好,我们放心。” 听柳如珺这么说,伊华然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拉着齐方岑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道:“谢王爷王妃成全!” “好孩子,快起来。” 柳如珺给了齐恒一个眼色,齐恒起身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便赶紧商量大婚一事,你们早日成婚,我们也就放心了。” “大婚?”伊华然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果然从他眼底看到了期待。 齐恒接着说道:“在世人眼中,伊华然已经死了,你跟在岑儿身边,总要有个正式的名分,这也是为以后做打算。” “可阿岑的婚事……皇上会放任不管吗?” “太医隔三差五来一次,皇上对岑儿的病情一清二楚,再加上王妃又重病,我们对外就说要冲喜。”齐恒见伊华然眼中有担忧,安抚道:“大婚一事,你不必担忧,我和岑儿会解决。你只需在成婚时出面即可,不过要难为你着女装。” “我既然决定与阿岑在一起,便已做好了准备,这点小事不算难为。” 齐方岑激动地问道:“那华然是答应大婚了?” “这是早就答应的事,阿岑放心,这次我不会再反悔。” “太好了!”齐方岑激动地抱住伊华然的身子,若非柳如珺与齐恒在场,他早就直接亲上去了。 “阿岑,注意分寸!”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的身子。 “臭小子,就这点出息!”齐恒见他如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第486章 齐方岑松开伊华然,小声嘟囔道:“父王在母妃面前还不是一样。” “臭小子,你找打是吧!” 齐恒被下了脸面,作势要打,被齐方岑轻易躲了过去。 柳如珺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岑儿又没说错,你打他作甚,打坏了,我可不饶你!” 伊华然瞧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就是他期待中的景象,没想到竟成了真,真好啊! 两人在王府待了一日,陪着齐恒和柳如珺吃过晚饭,这才回了别院。 “什么?你们要大婚?”黄莺听后惊讶地看着伊华然,道:“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回平远了?” 说到平远,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道:“阿岑,你派几个侍卫去平远吧,山庄那么大,我怕白炽和晴云镇不住。” “好,明日我便派管事和侍卫过去。” 黄莺三两步走到伊华然身边,道:“哥,我有话跟你说。” 伊华然点点头,刚要跟黄莺走出去,却被齐方岑攥住了手腕。伊华然回头看去,见他神色间有些不安,出声安抚道:“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便不会反悔。” 齐方岑看了他一会儿,方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快点回来。” “好。”伊华然跟着黄莺走了出去,两人来到了荷塘边,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黄莺担忧道:“哥,你可要想清楚了,若和他大婚,你便只能以女装示人,一日两日还好说,可若是一辈子,你受得了吗?” 伊华然笑了笑,道:“我是谁,若想出去玩,直接易容便是,只是在人前女装,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大婚是大事,黄莺不想他事后后悔,劝道:“哥,将来你可是要生活在那个鸟笼子里,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你能住得惯吗?更何况,还有后宫嫔妃和子嗣问题,你可别一时头脑发热,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给嫁了。” “阿岑与我提大婚,已不是第一次,每次都以我悔婚而告终。虽然如此,我却在心里不止一次地仔细思量过。以前悔婚,是因为我们之间感情不够深厚,如今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足以支撑今后所要面对的难题。”伊华然握了握黄莺的手,道:“我清楚你的担心,但我真的不想放弃这样一段感情,为此我愿意舍弃一些东西。不过你放心,若哪天阿岑不值得爱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黄莺没好气道:“你每次都这么说,到最后还不是回来了。哥,我怎么以前没发觉你有恋爱脑属性呢?” “以前我又没恋爱过,你自然发觉不了。”伊华然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的嫁衣还没准备,你这个做妹妹的是不是该行动起来了。” “就我那绣工,我乐意给你绣,你敢穿出门吗?”黄莺看着满脸幸福的伊华然,心里既为他高兴,又为他担忧,就跟嫁自己闺女似的。黄莺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叹了口气道:“算了,嫁就嫁吧,还能怎么办呢?大不了我辛苦辛苦,将来你想逃婚时,再陪你逃一次。” “那你可要努力,我以后可全靠你了。” “有你这么一个恋爱脑的哥,我能有什么办法?”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暖洋洋的,他们是兄妹,是彼此的依靠。 齐方岑站在远处,看着双手紧握的两人,心里有些泛酸,尽管他与伊华然已经那般亲密,可他总觉着和伊华然隔着一层什么,不如他与黄莺亲近。 和黄莺聊过以后,伊华然便回了玉桂园,齐方岑正坐在房中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他进门也未曾发觉,“想什么呢?” 齐方岑转头看过去,“在想你会不会又选择逃婚。” 伊华然走上前,拥住他的身子,“我发誓,这次绝不会逃婚。不过能否大婚,还要看你们如何运作。” 齐方岑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华然,我总会忍不住害怕,明明我们已经亲密无间,我却总觉着还隔着些什么。” “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抱歉。”伊华然叹了口气。 齐方岑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有没有什么瞒着自己,可嗫嚅半晌,到底没有问出口,他是真的怕自己逼得太狠,又将他给逼走。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一个月,伊华然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将荷塘西侧的空地清出来,种上了蔬菜,还鼓捣出一个水车,直接用荷塘里的水浇菜,十分便利。种上不过半月,就已经长出了幼苗,绿油油的,十分喜人。 这一个月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被伊华然捡回来的小家伙,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小家伙就像是吹气一般,不止个头长了,还胖了一大圈,原本的蜡黄不见,变得白白嫩嫩,再加上他见人就笑,格外讨人喜欢,宅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拿他当宝贝来宠。 伊华然给小家伙取了个名,跟他姓伊,大名叫伊明阳,小名叫大壮。(小名是黄莺取的,罕见地得到了齐方岑的认同。) 这日,伊华然正蹲在菜园里拔草,旁边放着辆学步车,伊明阳被放在里面,正费力地想要越过一个小坡,往伊华然身边靠,可费了半天劲,小脸都憋红了,还是没能上去。 丫鬟婆子们心疼得不行,伊华然却不让她们帮忙,说男孩子的锻炼要从娃娃抓起,不能太溺爱。伊明阳好似听懂了他的话,尽管半天没能过去,却不曾哭闹,累了就歇歇,歇好了继续。 第487章 齐方岑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兴奋地叫道:“阿然。” 有外人在时,齐方岑就这么叫他。伊华然抬头看过去,随后慢慢起身,走出了菜园。 “发生什么事了,阿岑怎么这般高兴?” 齐方岑来到伊华然身边,瞥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婆子,拉着他往一边走。伊华然急忙吩咐道:“大壮累了,你们带他回院子吧。” 丫鬟婆子们应声,抱起伊明阳便走了出去。 伊华然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道:“阿岑现下可以说了。” “华然,皇上同意我们大婚了。”齐方岑激动地说道。 “皇上同意了?”伊华然有些惊讶。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激动,道:“父王已经请了圣旨回来。” 伊华然好奇地问道:“阿岑与王爷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皇上这般轻易便松了口?” “辽东的兵权。” 伊华然闻言眉头皱紧,道:“那可是你最后的倚仗,怎么能轻易给出去?” “皇上忌惮我,便是因为辽东的兵权在我手上,即便我重病缠身,皇上依旧不肯放过我,只有把兵权让出去,才能让他彻底放心。这是我与父王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齐方岑紧紧攥着伊华然的手,笃定道:“华然放心,父王与我在辽东经营那么多年,又岂是那一纸任命能比得了的。” 伊华然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如今八皇子死了,皇上膝下便只剩齐方宇与齐方玖,而齐方宇又被关在牢狱之中,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齐方玖,为了不让皇权旁落,他本就重的疑心,如今怕已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确实该明哲保身。” “母妃已命人合了我们的八字,只需选定一个吉日便可大婚。华然,未免节外生枝,我想尽快完婚,你觉得呢?” 伊华然揽住他的腰,道:“我没意见,你决定便好。” 齐方岑闻言眼睛越发亮了,道:“那就中秋前后如何?”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距离中秋还有不到一个月,是否仓促了些,我这边可还什么都没准备。” “自去年带你回京,我便在着手准备,如今已过去一年,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只要你点头便可。” “我要穿的嫁衣也准备了?” 齐方岑点点头,“准备了。两套嫁衣,一套是给你准备的,一套是给我准备的,京都最好的绣娘,绣了整整一年。” 伊华然闻言有些惊讶,“你还给自己准备了嫁衣?” “我想着若华然不想着女装,那便由我来。” 伊华然心下感动,在他唇上落下轻吻,道:“那就依你,下个月大婚。” “真的?”齐方岑的眼睛亮如星辰。 伊华然郑重地点点头,“真的。” 齐方岑闻言不禁眼眶发酸,捧住伊华然的脸便吻了上去。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直到黄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好歹收敛点。” 伊华然身子一僵,急忙松开齐方岑,转头看了过去。而齐方岑则靠在伊华然怀里轻喘,随即不悦地说道:“总比某些人偷窥,来得光明磊落。” 黄莺撇撇嘴,道:“什么叫偷窥?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你好歹也念过几年书,居然连这个都不懂。”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不累吗?”伊华然对此十分头疼。 黄莺瞪了齐方岑一眼,随即说道:“哥,平远那边来信儿了。” 伊华然推了推齐方岑,无奈地说道:“阿岑,站好。” 齐方岑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那我让人去给父王母妃传信。” “好。” 齐方岑看着黄莺得意地笑了笑,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黄莺被他笑得一愣,问道:“哥,他方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情的吗?” “王爷已求来大婚的旨意,我们将在中秋左右成婚。” 黄莺眉头皱紧,终于明白齐方岑在得意什么,道:“中秋?这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这么急?” “王爷请旨赐婚是打着冲喜的名头,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样不会引人生疑。”伊华然已想明白其中关窍。 “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怎能草草大婚?” “都准备好了。”伊华然看向齐方岑离开的方向,道:“光是嫁衣,他便命人做了两套,一套是给我的,一套是给他的,说若我不想着女装,他便来穿嫁衣。” 说实话,黄莺听伊华然这么说,确实有些感动,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她看来齐方岑再好,也配不上伊华然,做得再多,那也是应该的。 “这就感动了?哥,你就这么点出息?”黄莺恨铁不成钢,她此时就是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态,怎么瞧齐方岑都不顺眼。 “是是是,我没出息。”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平远来信了吗?信呢?” “差点忘了。”黄莺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随手递了过去。 伊华然打开书信瞧了瞧,是白炽的字迹,不过瞧着像是晴云的语气,说的都是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一些琐事。 “哥,你将要大婚的事,还告诉他们吗?”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如今形势未定,便先不说了。” “不说也好。”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哥,我如今靠你养着,也没拿得出手的贺礼给你,要不我还是做回齐方晴吧。” 第488章 “不行,还不是时候。”伊华然果断拒绝黄莺的提议,道:“我们还未定制婚戒,你离京之前不是带走不少银两嘛,就给我们定制一对婚戒作为贺礼,如何?” “婚戒没定?”想到身处的时代,黄莺便释然了,道:“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伊华然这边点了头,婚期很快便定了下来,就定在八月初九,距离那日还有短短半个月。婚期一定,齐方岑又将大婚的事便传了出去,包括他帮伊华然安排好的身世。 “诶,你听说了吗?平阳王世子又要大婚了。” “听说了,说是平阳王世子病重,王爷王妃要给他冲喜。” “前世子妃是冥婚,成婚两年便病逝了,这任世子妃又是冲喜,也不知将来是什么光景,这嫁进平阳王府,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说那这任世子妃是江南富商王家的人,与前任世子妃是表姐妹的关系。”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这任世子妃与前任世子妃长得极像,就是因为这个,世子才选了她。” “前任世子妃可是京都第一美人,若与她极像,那定也是个美人。” “是美人又如何?世子如今病重在床,能否圆房还两说呢,真是可惜了!” …… 骁王府,齐方玖眉头紧皱,倒背着手在房中踱步,德信躬身站在一旁。 齐方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德信,问道:“坊间传闻可为真?” 德信小心翼翼地回答:“王爷,调查需要时间。” 齐方玖闻言心中气恼,“还有半月就要大婚,人定然在京都,你这都查不到,本王要你有何用?” 德信急忙跪倒在地,道:“奴才知错,王爷恕罪!” “本王再给你一日,若还查不到,便去刑房领二十板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德信起身,躬身退出书房。 他刚出门,便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郑玉娇,快走两步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王爷可在书房?” “回王妃,王爷在处理政务,不便打扰。” 德信是齐方玖的心腹,清楚他藏在心里的人是伊华然,对面前的郑玉娇没有半分感情。 “这样啊。”郑玉娇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拿给王爷尝尝,我就不进去了。” 德信接过食盒,恭敬地说道:“是,奴才遵命。” 郑玉娇又瞧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便带着丫鬟离开了。德信看着他们走远,犹豫了片刻,还是进了书房。 齐方玖见他进来,神情微怔,随即说道:“有消息了?” “没有。”德信将食盒往上拎了拎,道:“奴才方才出去,正巧碰到王妃过来,王妃说这是她亲手做的点心,想让王爷尝尝。” 齐方玖闻言心中越发不悦,道:“东西放下,你可以滚了。” “是,奴才告退。”德信急忙放下食盒,躬身退了出去。 乾坤宫内,齐璟正在批阅奏折,见德福走进来,出声问道:“可查到了?” 德福躬身说道:“回皇上,人不在王府,在城东的一处别院。” 齐璟继续在奏折上批阅,头也不抬地问道:“何时入的京?” “一个月前。” “可见过人?是否与伊家那个女儿生得相像?” “见了,据说有七八分像,只是这位身材更加高挑。” 齐璟写完最后一个字,重新拿起奏折瞧了瞧,待确定无误后,放到了一旁,道:“他还真跟他爹一样,是个痴情种,为了个女人连兵权都不要了。” “这岂不是更好,也省得皇上烦心了。” 齐璟意味不明地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八月初九……你准备些贺礼,待到了日子便送过去。” “是,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齐璟点点头,转移话题道:“骁王那边怎么样了?” 德福沉默片刻,如实说道:“骁王府最近的宾客络绎不绝,几乎日日有宴会。” 齐璟一听,顿时觉得胸口有怒火在烧,道:“这个混账,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是唯恐朕不知他在结党营私?” 德福急忙劝道:“皇上息怒,千万保重身子。” “朕一世英名,怎么偏偏生出的儿子这么不中用?”齐璟气得咳嗽了起来。 德福急忙奉茶,道:“皇上,您喝点茶水,消消火。” 齐璟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顿觉心中的火气消了几分,道:“派人盯好了,若他再敢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即刻把他抓起来!” 德福应声,随即又说道:“皇上,天牢传信过来,说三皇子病了,您看?” “不必管,就让那个混账自生自灭。” 第144章 大婚倒计时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越是接近大婚的日子,齐方岑越是黏伊华然,一天十二个时辰, 他恨不能时时守在伊华然身边。 眼看着还有三日就要大婚,齐方岑感觉紧张到呼吸都要凝滞了, 从身后抱住伊华然的身子,埋首于他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淡雅的香气钻进鼻子, 让他紧张的心得到些许平静。 “华然,为何时间过得这般慢?” 伊华然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己也随着时间的接近而感到紧张, 拉开他的手,转身揽住他的腰, 笑着说道:“左右不过三日,这就等不得了?” 第489章 齐方岑重重地点了点头, 道:“一刻也不想再等。” 伊华然安抚地在他唇上吻了吻, 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嘛, 保证大婚那日你少不了新娘。” “齐方玖竟还在四处打探你的消息, 真想现在就杀了他。”齐方岑眼底闪过杀意。 “你管他作甚?”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道:“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搞得自己身心俱疲,傻不傻?” “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甚至四处寻你的替身, 我瞧着膈应。”齐方岑抱紧他的身子,霸道地说道:“华然,无论是你的心, 还是你的人,都只能是我的, 谁也不能肖想!” “这么霸道?”以前听着总觉得是齐方岑占有欲作祟,他心中难免抵触,如今心境转变,听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不管,就是这么霸道!”齐方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那你可要珍惜了,若哪日让我察觉你变了心,我会……” 齐方岑吻住伊华然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认真地看着他,宣誓般说道:“不会有那一日!永远不会!” 伊华然扬起嘴角,笑着说道:“好。” 听他这么说,齐方岑心中欢喜,正打算吻上去,便听门外传来敲门声,“主子,婚服送来了。” 好事被打断,齐方岑有些恼,“等着。” 伊华然见状轻笑出声,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自两人在一起,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亲吻,却依旧不厌其烦地做着,就好似在品尝绝世美味,总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 许久后,两人才心满意足地分开,让门外的人进来。之前他们已经试过喜服,伊华然的嫁衣有些不太合适,齐方岑便让人拿去修改,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伊华然脱掉身上的衣服,在齐方岑的帮助下试了试嫁衣,比之前更合身,之前的金丝纽扣还加了珍珠做点缀,在庄重的基础上多了几分灵动,看上去更加唯美,即便是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惊叹。 “无可挑剔!”伊华然抬眸看向齐方岑,见他怔怔看着自己,既觉得甜蜜,又有些好笑,道:“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看够?” 齐方岑回神,无法想象若伊华然不遮掩容貌,穿上这身嫁衣该有多美。齐方岑上前抱住伊华然,央求道:“华然,大婚时,化个丑妆吧。”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为何?” “我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看,不给旁人看。” 伊华然无奈地说道:“我以后总归是要见人的。” “我知道。华然,你先委屈一下,待一切尘埃落定,你想怎样就怎样,成吗?” 伊华然也清楚他那张脸的威力,终究是点了头,“那好吧。” 目的达到,齐方岑高兴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华然,你真好!” “嘴上说说可不行,你要把我的好记在心里。” 齐方岑拉着他的手附在胸口,道:“记着呢,一直记着。” 虽然从齐璟赐婚到大婚当日不过短短半月,但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三媒六礼样样齐全,下聘那天堪称声势浩大,光是下聘的队伍就挤满了长街,这还是精简过的,无论哪一样都是精品。 因为下聘的原因,现在京都百姓都知道新娘在这座宅子里,却无人见过,也无人进得来。宅邸外不仅有侍卫看守,暗中还有影卫守卫,就连一只苍蝇也进不来,齐方玖千方百计想见伊华然一面,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下午时分,齐方岑回了王府,伊华然午睡刚醒,正在整理脸上的妆,菊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鹭有事禀告。” 下聘后,柳如珺便派菊香和兰香过来近身侍候,她们也终于知晓了伊华然的真实身份。 伊华然照了照镜子,见并无不妥,扬声说道:“进来吧。” 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公子。” 伊华然挥挥手,径直问道:“何事?” “公子,主子让属下给您传句话,王夫人想见您一面。” “王夫人?”伊华然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王婉舒?” “是。” 伊华然眉头微蹙,问道:“她怀疑我的身份?” “属下不知。” 伊华然思量着,过了好半晌,方才说道:“那就让她来吧。” “是。”鹭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齐方岑收买了王婉舒,隐藏他的身份,但王婉舒至今没见过他,如今突然提出要见他一面,不得不让他生疑。 “菊香。”伊华然叫了一声。 听到召唤,菊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公子。” 伊华然吩咐道:“取套衣裙过来,还有钗环首饰,待会儿我要以女子的身份会客。” “是,奴婢这就去。” 趁菊香去取东西的工夫,伊华然洗掉了脸上的妆,重新化了个女妆,与他本身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他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右眼下方画了颗泪痣,让本就柔美的长相,越发楚楚可怜。 菊香就在一旁看着,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伊华然抬眸看过去,道:“帮我换衣服。” “哦,是。” 菊香回神,帮着伊华然换上衣裙,又梳好了头发,再看镜子里的人,哪还有半分男子的模样,妥妥一个娇娇弱弱的大美人。 第490章 伊华然轻咳两声,试了试音,随后说出的话便变了腔调,声音婉转动听,语速不疾不徐,让人听了很舒服。 伊华然站起身,在菊香面前转了两圈,道:“你瞧瞧可还有哪里不对?” 菊香仔细瞧了瞧,忍不住赞叹道:“公子比我还像女子!” 伊华然提醒道:“称呼要改一改。” “主子。”菊香立马改口。 伊华然叮嘱道:“我如今的身份是王婉舒的侄女,名叫王兰清,你要时刻铭记,莫要露了破绽。” “是,奴婢定然铭记!” 伊华然装扮好,便去了黄莺的院子,黄莺正拿着一个钓鱼竿,逗弄着伊明阳。钓鱼竿的绳子上绑着个竹蜻蜓,伊明阳被塞在学步车里,正伸着小手努力去够。 “大壮,加油,马上就拿到了。” 黄莺眼角余光瞧见有人进来,便转头看过去,待看到伊华然的打扮时微微一怔,随即将手中的鱼竿交给身边的丫鬟,朝着伊华然走了过去,调笑道:“呦,这是谁家的大美人,让姐姐瞧瞧。” “大庆油田都没你油。”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道:“待会儿王婉舒要来,跟你通个气,以免露出破绽。” “王婉舒?是谁?” “伊清歌的娘。” “伊清歌的娘不就是……”黄莺有些惊讶,随即问道:“你怎么想着见她了?” “不是我想,是她说要见我一面。” “她要见你?”黄莺拉着伊华然走到一边,小声说道:“她突然要见你,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伊华然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待会儿她来了,一切便清楚了。” “我陪你。”黄莺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流朱,去给我拿身衣服过来,还有首饰,越华贵越好。” 流朱和彩雀本是这座宅子里的丫鬟,被黄莺看中,抬为贴身丫鬟。 “是,奴婢这就去。” 伊华然没看懂黄莺的用意,道:“你这么做是……”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自然要给你长脸。更何况,这个王婉舒以前可没少折腾你,今日送上门来,哪能让她白来。” 伊华然闻言急忙阻止,“还有三日便是我与阿岑的大婚之日,不宜节外生枝,你消停点吧。” “哥,你还不了解我,我行事素来有分寸,不会毁了你的大婚,放心吧。” “我不放心。” 声音从身后响起,两人齐齐转身看去,齐方岑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待他看清伊华然的装扮后,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快步走了过来,将伊华然往身边拉了拉,道:“华然,你这身装扮太好看,还是换一套吧。” “我觉得这样刚刚好,否则世子怎会不顾我商贾之女的身份,宁愿舍弃兵权,也要娶我为世子妃呢?”伊华然有些无奈,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丑也好,美也罢,都只是一副皮囊,他的这身装扮经过深思熟虑,并非随意为之。 虽然有些不情愿,齐方岑不得不承认伊华然这话说得没错。 黄莺插话道:“我哥肯男扮女装与你大婚,已是委屈了自己,你还这么多事。齐方岑,你若是护不住我哥,便趁早取消大婚。” 齐方岑攥紧伊华然的手,目光阴沉地看着黄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黄莺毫不畏惧地与他对峙,道:“我哥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用哪张脸就用哪张脸,你若连这都要管,我现在就带他走。” “你敢!” “我有何不敢?”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伊华然头疼地上前,道:“你们真是……一日不闹腾,心里就不舒服?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谁再多说一个字,今日的晚饭就不要吃了!” 黄莺冷哼一声,给了齐方岑一个轻蔑的眼神。齐方岑冷眼看着,握着齐方岑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以后在外,我就是这张脸。”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道:“听明白了?” 齐方岑收敛情绪,乖乖点头,“明白了。” 伊华然随即看向黄莺,道:“再过三日我大婚,不许胡闹,听明白了没?” 黄莺委屈地撇撇嘴,道:“明白了。”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这样,有一个算一个,通通赶出去,听明白没?” 两人见伊华然真的动了气,秒变鹌鹑,乖乖应声,“明白了。” 就在这时,鹭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主子,王夫人来了。” 齐方岑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看着伊华然。 伊华然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谁也不许去,都给我回房面壁思过。” “华然……” “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却被伊华然打断,目光凉凉地看着两人,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齐方岑和黄莺不敢再说,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鹭,送你主子回房,他若是敢出房门一步,之后一个月睡客房。” 鹭瞄了齐方岑一眼,应声道:“是。” 齐方岑见状忙不迭说道:“华然,我错了,这就回房,保证不踏出房门半步。” 齐方岑不敢逗留,随即转身离开,鹭紧随其后。 伊华然又看向流朱,道:“送你家主子回房,若她敢踏出房门半步,一个月不许出门。” 第491章 流朱看了看黄莺,应声道:“是。” 黄莺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正房。 伊华然最后看向瞪着大眼睛看戏的伊明阳,道:“带大壮回院子。” “是,公子。” “叫主子。”伊华然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警告道:“以后在谁那儿出了岔子,就问谁的罪,你们都惊醒着点。” “是,主子。” 自伊华然进府到现在,从未苛待过下人,待人和善宽容,还从未这般严肃过,倒是适时地给他们提了个醒,就算再和善,他也是他们的主子,掌控着他们的命运,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伊华然没再多说,带着菊香离开了落樱园。 菊香偷偷瞧了一眼伊华然,没想到矜贵冷清的齐方岑,在他面前竟如此乖顺,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待他们来到正厅时,王婉舒已经等了一会儿,待她看清伊华然的脸,不禁怔在了原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像极了她的一双儿女。 伊华然打量着王婉舒,他们三年未见,她的穿着依旧华贵,只是那张脸老了许多,两鬓还有了白发,看情况她过得不太舒心。 伊华然微微福了福身,“王夫人。” 他还未与齐方岑大婚,如今的身份还是王婉舒的侄女,行礼是应当的。 王婉舒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急忙掏出帕子擦了擦,道:“姑娘与我的女儿长得很像,一时有些感触,让姑娘见笑了。” “人之常情,兰清明白。”话虽是这么说,伊华然还是走到上首坐了下来,“夫人坐下说话吧。” 王婉舒在下首坐下,眼睛一直盯着伊华然看。 门外有丫鬟进来,分别给两人上了茶,便又退了出去。 伊华然神色从容,任凭她打量,淡淡地问道:“听世子说,夫人执意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世子可曾同姑娘提过有关前世子妃的事?” 伊华然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世子只说我与世子妃长得很像,其他并未多说。” 王婉舒盯着伊华然,道:“三年前,我还是兵部侍郎的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他们一胎双生,长得很像。” “一儿一女?”伊华然眉头紧皱,满是困惑地问道:“为何我听说的是双生女?” “没错,就是一儿一女。”王婉舒看着伊华然的眼神有些空洞,明显是陷入回忆当中,“那年有位高僧在明州宁安寺落脚,有不少人去寺里烧香拜佛,求高僧批字,我也不例外。我给他们兄妹批字,分别是‘命如纸薄’和‘贵不可言’,恰巧我儿经常生病,正对了‘命如纸薄’的命格,我便对此深信不疑,在我们要搬去京都时,将儿子留在了老家,带着女儿进了京都。” 王婉舒的眼睛聚了焦,定定地看着伊华然,想看看他的反应,让她失望的是并未看到自己期望看到的,他的神情告诉她,他在听别人的故事。 “之后呢?” 王婉舒收拾心情,接着说道:“我被贪欲蒙住了双眼,尽全力培养女儿,从小就告诉她要好好努力,长大后便会嫁入皇家。她对此深信不疑,努力地学习琴棋书画,还有女红、茶艺、插花,她样样不差,加上我们不遗余力地给她造势,她终于成了京都百姓口中的第一才女,还因此与平阳王府定下婚约。” “可惜世子出了事,否则这京都哪个男儿比得过。”伊华然眼中浮现心疼之色。 “是啊,世子样样出挑,奈何天妒英才。” “夫人还未说,为何坊间皆说您生的是双生女呢。”伊华然将话题拉了回来。 “四年前,辽东传来消息,说世子战死沙场,一代天之骄子陨落。平阳王与王妃悲痛万分,想为世子冥婚,便与我们商量。当时伊新被参,不想得罪平阳王,便答应了下来,于是便想起了被留在老家的儿子。” 听到这儿,伊华然佯装惊讶地问道:“你们不会是想让他代替你们的女儿出嫁吧?” 王婉舒点点头,道:“你猜得没错。相较于命如纸薄的儿子,我们更看重贵不可言的女儿,反正世子已经死了,他们兄妹又长得很像,只要不脱掉衣服,便不会被人识破。于是,我们便将他接回了伊家,逼着他同意了这桩荒唐事。” “所以前世子妃竟是男儿身?”伊华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世子……” 王婉舒看着伊华然的眼睛,“姑娘想问世子是否知道此事?” 伊华然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生前掩藏得好,那死后呢?” “所以世子知道前世子妃是男儿身,那坊间的传闻,世子与世子妃感情深厚,都是假的?那世子为何还要与我大婚?”伊华然的情绪有些激动。 王婉舒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难免失望,他不是,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家破人亡,我才想明白,权势金钱不过是过眼云烟,人才是最重要的,只可惜一切悔之晚矣。” 伊华然没接话,佯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若一切可以重来,我定不会再做这种蠢事。若……他还活着,我也一定倾尽一切去弥补。” 伊华然佯装没听到她说的话,困惑地看过去,问道:“夫人方才说什么?” 第492章 王婉舒沉默地看着伊华然,过了好半晌才移开视线,道:“我说我与姑娘有缘,若姑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夫人。”伊华然意兴阑珊地起身,道:“夫人,我身子有些不适,便不多留了,还请见谅。” “我也该走了。”王婉舒识趣地起身,道:“明日再过来,送姑娘出嫁。” “菊香,代我送夫人。” “是,主子。” 伊华然看着王婉舒离开的背影,讥诮地笑笑,伤害已经造成,后悔又何用。这般惺惺作态,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罢了。 伊华然抬脚出了正厅,径直回了玉桂园。齐方岑见他进来,急忙起身迎了过去,讨好道:“华然,你回来了,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来到桌前坐下,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齐方岑在伊华然身边坐下,道:“那王婉舒都跟你说了什么?” 伊华然如实说道:“说了让我替嫁的事。” “她怀疑你的身份?” 伊华然点了点头,道:“过来这一路,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齐方岑眉头微蹙,随即问道:“什么漏洞?” “从百花山回来后,你便对外宣称我伤重,外人不知也就罢了,可王婉舒却知晓我男子的身份,但凡大夫一把脉,就能识破我男子的身份,可平阳王府一直很平静,这就是漏洞所在。” 齐方岑恍然大悟,道:“所以她对此产生了怀疑。” “只要平阳王府发现我男子的身份,即便为了声誉不敢声张,也会去伊府找他们对峙,可事实却是没有。也就是说你们带回王府的,很有可能是伊清歌,这样即便请大夫诊治,也不会暴露真相,所以平阳王府才一直很平静。” 齐方岑点点头,“没错,这是漏洞。” 伊华然接着分析道:“伊清歌被带回平阳王府,而她的贴身丫鬟却不见了,再加上晴风与我们身形相似,用她帮我脱身,再合适不过。” “那她试探的结果呢?” 伊华然挑挑眉,道:“若我想演戏,你能分辨得出吗?” 齐方岑果断摇摇头,道:“这般说来,她是无功而返了?” “不然呢?让我与她母子相认?”伊华然冷笑一声,道:“我这人素来记仇,她以前如何待我,我都记在心里,怎能因她一句悔过就原谅,太便宜她了。” “你说得对,这种人不值得原谅。” “临走之前,她说明日来送我出嫁。” “大婚确实需要娘家人送嫁,王家的人前两日便到了,被我安排在城郊别院,只待明日过来送嫁。” 伊华然点点头,“既然是规矩,那便照做。不过府中这些知晓我男扮女装的下人,嘴巴一定要严,否则定会节外生枝。” “我明白怎么做,华然放心便是。”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过了今日,便还有两日,还真是有些紧张。” 第145章 大婚 景安二十八年八月初九, 平阳王世子齐方岑大婚,迎娶的是江南富商王家的女儿王兰清。 子时刚过,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因为紧张,伊华然本就睡得很晚, 这才刚睡着就被叫醒,只觉得头昏脑涨。他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转头看向身边的床榻,齐方岑昨日便回了平阳王府,说大婚之前新人不能见面。其实若要按规矩来, 距离大婚一个月内,他们都不能见, 可齐方岑压根离不开,若非昨晚柳如珺亲自来寻人, 他还不肯走。 伊华然起身, 打开房门让菊香和兰香进来, 王家来送亲的人, 昨日住在了客院,不过他们都是摆设,做做样子罢了。 菊香手里端着水盆,梅香则拿了洗漱用品, 只待他化完妆,再叫其他人进来侍候。 因为这次的妆不必大动,所以化起来较为简单, 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了。随后他绕到屏风后面换上中衣,弄好束胸, 这才重新回到梳妆台前,由着菊香和兰香给他梳头。凤冠霞帔披上身,分量十足,便是他一个男子也觉得重,这要是一个弱女子披上身,还要穿上一日,也不知怎么撑过来的。 “主子,王妃来了。” “王妃?”伊华然有些惊讶地看过去,道:“王妃怎会过来?” “不止王妃来了,还有许多夫人小姐,说是给您添妆来了。” “添妆?”伊华然的嫁妆是齐方岑准备的,他就出了个人,“添妆不是娘家人添吗?” “王妃早就将主子当成自家人,来添妆也没什么不对。” 伊华然急忙起身,想要去迎人,被兰香拦了下来,道:“主子,您今日可是新娘,新郎没到,可不能出这个屋子。” “还有这回事?”伊华然愣了愣,上次他假扮火凤凰与齐方岑大婚,也没听说还有这规矩。 “自然。”兰香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上次主子与世子大婚没人提醒吗?” “没有。”伊华然脸上的笑意消失,来到门前恭候。 菊香撞了撞兰香的手臂,小声提醒道:“主子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兰香有些愧疚,道:“我这不是一时忘了吗?” “你行事素来比我稳重,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就犯了浑。” 第493章 “待大婚结束,我亲自给主子赔罪,你可别说我了。” 两人小声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外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柳如珺,走在她身旁的是齐国公府大房夫人马华珍,以及一众贵妇小姐,她们各个衣着华丽,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王妃,您怎么来了?” 见伊华然站在门口似要出来,柳如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道:“你可莫要出来。” “王妃放心,方才兰香同我说了,新娘不能出门。” “兰香说得没错,迎亲这日新郎未来之前,新娘子不能出这道门,不吉利。” 待柳如珺进门,伊华然便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关切地说道:“王妃,您身子还未好全,怎的不在王府歇息?” “今儿可是你与岑儿大喜的日子,光是想想我这心里就喜滋滋的,哪能睡得着,这不拉着她们陪我过来给你添妆来了。”柳如珺拉着伊华然的手,转头看向身后众人,介绍道:“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还有三舅母,大表姐……” 伊华然一一行礼叫人,礼数做足,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压根不像是商贾之女,让众人看得连连点头,难怪能受柳如珺这般喜欢。 马华珍打量着伊华然,笑着说道:“没想到竟长得这般俊俏,说倾国倾城亦不为过,怪不得岑儿如宝贝般藏着,这换成谁都得藏着。” “大舅母谬赞了。兰清可比不得大舅母,母妃与兰清经常聊起大舅母,说大舅母当年可是京都第一美人,光是求亲的公子哥都能绕京都一圈。” 马华珍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王妃也真是,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也跟孩子们提,岂不让人笑话。” 柳如珺接话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大嫂当年确实名冠京都,我至今都好奇,大嫂怎么就看上大哥的。” “你这话要是被你大哥听了去,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这儿只有咱们娘几个,他们上哪儿听去,除非大嫂学舌。” “你啊你。”马华珍推了推柳如珺,转头看向伊华然,道:“言归正传,今儿过来是给新娘添妆来了。香兰,把东西拿过来。” 香兰捧着个木匣子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这是些头面首饰,还有两间铺子,说不上贵重,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且收着。” 伊华然瞧了一眼,里面的首饰多是翡翠,品质皆是上等,这一匣子怎么也得值上万两银子,笑着行礼道:“谢大舅母疼惜,兰清愧受。” 有了马华珍带头,接下来众人纷纷拿出添妆的物件,基本是首饰,不过这些人中只有马华珍出手最阔绰。伊华然将东西一一接过,又吩咐人添进嫁妆中,这才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继续梳妆。 他们毕竟不是娘家人,并未待太久,临走之前柳如珺让人拿了苹果过来,亲手交给伊华然,叮嘱道:“这苹果拿好了,切莫弄丢了。” “母妃放心,我定好好拿着。” 他们走后没多久,王家负责送嫁的人又来了,为首的是王婉舒,在看到装扮好的伊华然后,神情不由一怔,恍惚间想起伊华然替嫁时的情景。 “夫人?”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伊华然忍不住出声叫道。 王婉舒回神,调整脸上的表情,从丫鬟手上接过一个匣子,打开后递给伊华然,道:“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你且拿着。” 伊华然看了过去,匣子里装的都是银票。 “王家的根基在江南,京都并无多少产业,想着你也不去江南,便将一些铺子变卖了,给你添妆,有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伊华然点点头,将匣子接了过来,道:“多谢夫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添妆,多数是些金银首饰,伊华然也是一一收下,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尤其是王家的东西。 王婉舒拉着个青年走了过来,看模样也就刚成年,低垂着头,白皙的脸颊红透,压根不敢看伊华然。 “这是你弟弟,叫王炎冰,待会儿新郎来迎亲,由他背着你上花轿。” 伊华然打量着王炎冰,他的身材不算魁梧,长得却很高,接近一米九的个子,比他高了半个头。 “那就麻烦炎冰了。” 王炎冰抬头看了他一眼,脸红地说道:“不麻烦,你是我姐,你出嫁,我送你出门是应该的。” “好。”伊华然客气地笑笑。 这些人都是过客,过了今日,便不再来往,压根不必放在心上。 待王家人后,黄莺领着丫鬟走了进来,伊华然转头看过去,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跟你们主子说。” 菊香和兰香看向伊华然,见他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卧房。 “我是你妹,你今日大婚,我怎能不露面。放心,我心里有数,保证他们认不出。”黄莺来到伊华然身边坐下,道:“这边的事我可都听说了,说王妃带着国公府的人过来添妆了,都添了什么?” “多是首饰,品质都不错,已经添在嫁妆里面了。对了,国公府大房夫人还添了两间铺子。” “他们可是豪门,能拿出手的东西自然差不了。不过送铺子的确实不多。那王家人呢?” “王婉舒送了一沓子银票,具体多少我也没数。”伊华然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匣子。 第494章 黄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伊华然,伸手将装银票的匣子拿了起来,“送银票好啊,比送首饰好太多了。” 伊华然打开黄莺递过来的小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对红宝石戒指,红宝石品质非凡,一瞧就是价值不菲。 “这戒指花了你多少银子?” “等我结婚,你可是要出嫁妆的,这样一比,这对戒指真是不值一提。”黄莺一边说一边数银票, 伊华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皱眉说道:“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才知道?”黄莺‘嘿嘿’笑了两声,继续数着银票。 伊华然好笑地摇摇头,拿出其中一枚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戒指不错。” “这可是我亲自画的图纸,当然不错了。”黄莺眉头微蹙,“数到多少来着?五千五还是五千七……” 伊华然提醒道:“五千七。” “哦哦哦。”黄莺继续低头数银票,数了好一会儿才数完,惊讶道:“哥,她居然给了你五万两,出手可是够阔绰的。” 伊华然仅是瞥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当年他可是从她手里弄来过十万两。 “伊新死了,她的身份一落千丈,如今在王家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五万两与她来说,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哥,她不会还在怀疑你的身份吧。” “她的儿子已经死了,与我毫无干系。”伊华然不在意地笑笑,道:“在这个世界只有你才是我的亲人。” 听他这么说,黄莺心里高兴,将匣子盖上,道:“这些就当她给你的补偿,从此以后你们两不相欠。” = “你说得也没错。怨恨一个人费心又费力,实在不值当,最好就是两不相欠。” 黄莺握住伊华然的手,小声问道:“哥,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你真想好了吗?”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坚定地说道:“我想好了,我想与阿岑长相厮守。” 黄莺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哥,你这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伊华然笑着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偏偏长了个恋爱脑呢。你帮我瞧着点,我打个瞌睡,实在太困了!” 黄莺瞧着他头上的凤冠,道:“你这都装扮好了,要怎么睡?” “自然不能去床上,在这儿打个盹就行。” 黄莺见他眼中有红血丝,不禁有些心疼,道:“那为什么要起这么早?这不是折腾人吗?” “谁知道呢?”伊华然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脑袋,便开始打盹。 从天黑等到天亮,不说伊华然熬不住,就连睡了半夜的黄莺都熬不住了,靠在榻上也打起了盹。 守门的丫鬟一边跑,一边喊道:“迎亲队伍来了!” 伊华然被惊醒,差点磕在梳妆台上。黄莺也从榻上猛地坐了起来,弄明白情况后,长出一口气。 菊香见状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伊华然摇摇头,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确定妆容并无不妥后,这才放下了心,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在辰时中了。” 就现代的计时方式,辰时中是八点,也就是说自他装扮完后,整整在这儿坐了四个小时。 黄莺也是一脸大无语,道:“不是,到底为什么不能多睡会儿,非要这么折腾新娘?” 兰香和菊香对视一眼,解释道:“这是怕中间出现什么意外,能有时间去补救,这才起得早了些。” 那大声嚷嚷的丫鬟跑了进来,道:“主子,迎亲队伍还有两条街就到大门口了。” “还有两条街。”黄莺看向兰香,吩咐道:“还有时间,去给你家主子拿早膳来。” 兰香一愣,随即为难地说道:“小姐,迎亲队伍马上就到了,这时候用早膳怕是来不及了。况且,万一弄花了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黄莺有些不耐烦,道:“果然不是自己人,就不知道心疼。” 兰香闻言神色一滞,随即说道:“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 黄莺见状越发不耐烦,道:“听不懂人话,让你去,你就去,知道时间紧,还在这儿磨蹭。” “是,奴婢这就去。” 兰香没敢再耽搁,转身走了出去,黄莺的真实身份,她们不清楚,却知道就连齐方岑都拿她没办法,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就更没辙了。 菊香忍不住替兰香辩解道:“没能早些给主子准备早膳,是奴婢们考虑不周,但兰香和奴婢是主子身边的老人,对主子绝对忠心。” 黄莺还想再说,被伊华然拦了下来,无奈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今日是我大婚的好日子,你也稍微收敛点性子。” 黄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行行行,今天你是新娘,你最大,我听你的。” “待大婚过后,我的首饰你随便挑,就当作是给你补偿。” 黄莺的眼睛一亮,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我说的,不反悔。” “那你就等着破产吧。” 黄莺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伊华然,而他身边的人都是齐方岑的人,她担心他们并非真心待他,担心他孤立无援,所以才让自己变得刻薄,只希望他们能因此有所顾忌。 第495章 兰香去了厨房,端了一些吃食过来,伊华然和黄莺简单地吃了些,随后又重新涂了口脂,补了补妆,迎亲的队伍才来到大门口。 喜娘给伊华然蒙上了盖头,由王炎冰背着来到大门口,又送上了花轿。 来迎亲的是齐方岑,他戴的依旧是枭的面具,众所周知,他不良于行,自然不能骑马,加之身体病重,不能过来迎亲,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幕。 齐方岑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伊华然被人背着出门,送上了花轿,紧张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他一夹马腹,马儿就走了出去,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抬着嫁妆,绕着都城走了半圈。来时走半圈,回时走另外半圈,这叫不走回头路。 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了平阳王府,花轿摇摇晃晃,晃得伊华然眼冒金星,成功晕轿了。若非他脸上有妆,此时应该是惨白的一张脸。他脚步虚浮地下了花轿,迈过火盆,这才和齐方岑一起,进了平阳王府。 京都百姓围在王府门前看热闹,就这场大婚议论纷纷。 “你们瞧见了吗?这么多嫁妆,一眼望不到头!” “是啊,比前世子妃的嫁妆多一倍不止。” “上次是冥婚,不够隆重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还是冲喜呢。连迎亲都是让人代劳,可见世子是真病得不轻。” “可怜啊,不会刚嫁进门就成寡妇吧。” “你这么说,是不想活了吗?” …… 伊华然被拉着来到正厅,因为盖着盖头,他只能听到周围嘈杂的人声,却看不见都有谁。见齐方岑停下,他也停住了脚步,本就头晕目眩,再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就更加难受了。 好在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高亢的声音响起,“吉时到,新人行礼。”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虽还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却比方才好得多。伊华然闭了闭眼睛,脑袋有好一会儿的放空,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直到齐方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回了神,发现齐方岑已经跪在地上。 伊华然急忙在他身旁跪下,与他一起行了大礼。 “二拜高堂。” 伊华然起身,跟随着齐方岑转身,随即跪在地上,又行了大礼。 “夫妻对拜。” 再起身,再跪下,这次他与齐方岑面对面。 “礼成,送入洞房。” 伊华然在喜娘的搀扶下往里走,径直走到芙蓉园,进了卧房,坐在婚床上。未免引人生疑,齐方岑没有跟进来,毕竟他顶着的是枭的脸。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他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伊华然掀开盖头瞧了瞧,卧房里只有他自己。他将盖头放到床上,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酸胀的感觉顿时传来。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竟还有些吃不消,真不知道之前那场大婚,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伊华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应该已是午时,早饭吃得本就不多,这一折腾还真有点饿。他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这里是新房,来人止步!” “你们是什么人,停下,来人!” 伊华然直觉出了事,快步走到门前,刚要开门就听到一阵打斗声。他思量了思量,并未出去,唯恐这是齐璟的试探,若是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是鸠的说话声,“世子妃不必担忧,门外这些人已经解决了。” 伊华然松了口气,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一口气喝光。 约莫一炷香后,门外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见伊华然掀了盖头,正坐在桌前喝茶,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挥了挥手,于海躬身退出卧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齐方岑起身,“华然,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伊华然看了看桌上的酒壶,道:“我不能喝酒,你忘了?” “酒壶里是清水,我们总要走完仪式,才算完婚。”齐方岑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伊华然,一杯自己端了起来。 伊华然接过酒杯,与齐方岑喝了交杯酒,他将酒杯放下,指了指头上的凤冠,道:“现在能把头上这些东西取下来了吗?” “我来帮你取。” 齐方岑绕到伊华然身后,小心翼翼地将他头上的头饰,一样一样取下来,大大小小几十个,几乎将整张桌子摆满。 齐方岑从身后拥住他的身子,心疼道:“华然,辛苦了。” 伊华然转头看他,道:“确实辛苦,我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我帮你捏捏。”齐方岑说着便给他捏起了肩膀。 “嗯,对,就是这儿,力道再重些。”伊华然闭着眼睛享受着齐方岑的按摩。 “华然,把衣服脱了,去床上躺着吧,按起来更舒服。” 伊华然点点头,脱掉身上的嫁衣,转身上床,趴在了枕头上。最初的按摩很正常,可越按越不对劲儿,齐方岑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背上游走,紧接着细碎的吻落下,让他的身子一僵,轻易勾起他的欲/望。 伊华然翻身,将齐方岑压在身下,哑着嗓子问道:“应该没人进得来吧。” 齐方岑揽住伊华然的脖子,“只有你我。” 第496章 伊华然没再多说,俯身吻上了他的唇,为了筹备大婚,齐方岑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两人日日同床共枕,却也有几日不曾行房,如今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床帐晃动不停,如狂风吹过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绣在上面的荷花变得生动,好似活了一般。红烛摇曳,被火焰烧得透明,一点点积蓄、满溢、流下,伴随着齐方岑高亢又放肆的声音。 天渐渐黑了下来,齐方岑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软软地搭在伊华然的腰上,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嗓子哑了,几乎说不出话,只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其中哀求的意味显而易见。 伊华然在他唇上吻了吻,哄道:“再忍忍,马上就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齐方岑以为自己会死在床上时,伊华然终于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地趴在他身上,轻声说道:“阿岑,我爱你。” 昏昏沉沉的齐方岑听到他的话,清醒了几分,勉强睁开眼睛,在他唇上亲了亲,无声说道:“我也爱你。” 伊华然心疼道:“睡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齐方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伊华然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下了床,让人备水沐浴。齐方岑累极了,直到伊华然给他清理完,也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恢复了意识。 第146章 蜜月之后 新婚燕尔, 两人如胶似漆,一日十二个时辰,恨不能有十三个时辰黏在一起。伊华然问过齐方岑, 大婚那日是谁闯进了院子,齐方岑说是齐方玖的人, 着实让他有些意外,搞不明白自己与他压根没什么接触,他怎么就对自己这般执着。 伊华然喜欢之前住的宅子, 两人禀告柳如珺后,与新婚第三日,借着回门的由头搬了回去。柳如珺这次经历过生死, 也终于明白什么对她最重要,与齐恒的感情越发好了, 也想一心扑在齐恒身上,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两座府邸距离不远, 何时想见了, 知会一声便可。 不过再见了伊明阳后, 柳如珺彻底沦陷了,对伊明阳是千般宠万般爱,就连齐恒都排在了后面。齐方岑本就不喜欢伊明阳,小屁孩黏伊华然黏得厉害, 趁机让柳如珺将人带回王府养着。 黄莺知道后,跟齐方岑打了一架,两人动手都很有分寸, 为了瞒过伊华然,专往看不见的地方招呼, 打得龇牙咧嘴,却憋着不喊痛,很有默契地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伊华然还是和齐方岑一起沐浴时发现的,得知后气不打一处来。当晚,齐方岑便被赶到了榻上,一睡就是三天。 第四天晚上,齐方岑实在受不住,用尽浑身解数勾引伊华然,最后如愿上了床,而之后的两日他只能趴在床上。黄莺得知消息,狠狠嘲笑了他一番,被他一句‘单身狗’给打了回去。 自他们大婚后,有不少人给他下帖子,邀请他参加各种宴会,都被他以世子病重需要照顾为由给拒绝了。直到收到宫中的请帖,德妃王玉书亲自给他下的帖子,他便知道这次推不掉了。 自齐方玖被放出来后,齐璟又将王玉书的分位提了上去,如今依旧是德妃。 “不去。”一看是王玉书下的帖子,齐方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伊华然眉头微蹙,提醒道:“如今齐方玖可是唯一的太子人选,德妃是他母妃,也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宫妃,不去不好。” “这明显是齐方玖的主意。这段时日他想方设法要见你,都被我拦了下来,这才让德妃设了赏花宴。”在齐方岑眼中,齐方玖就是那个他最需要防备的人。 伊华然对此也很是无奈,道:“以后总归是要见人。与其这么躲着,还不如瞧瞧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华然,那是皇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万一你男子的身份暴露了,那可是欺君之罪,这可是送上门的把柄。” 伊华然认同地点点头,“可若是直接拒绝,会让人以为我不识抬举,传到皇上耳中,怕又是一桩麻烦。” 齐方岑思量了思量,道:“先不忙决定,待我回去问问母妃。” “好,那我等你回来再决定。” 齐方岑回了平阳王府,询问了柳如珺的意见,柳如珺直言道:“不想去便不去,丈夫病重,作为发妻侍候在侧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得。” “那德妃那边……” “我去便是,索性我身子已经大好,也是时候出去转转了。” 齐方岑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辛苦母妃了。” 三日后,柳如珺代替伊华然去参加了赏花宴,王玉书见来的是她,虽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柳如珺是平阳王妃,身份比伊华然贵重得多,她能过来,已说明平阳王府对此次赏花宴的重视。 柳如珺赔礼道:“娘娘见谅啊,岑儿身子不好,身边离不了人,兰清实在脱不开身,便由我来代替她参加赏花宴。” “王妃能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本宫原本是想给王妃下帖子,就怕王妃的身子没好,这才转而给了世子妃。”王玉书配合地解释了两句,“也是本宫思虑不周,光想着让大家伙见见世子妃的庐山真面目,没有考虑到世子的身子,王妃莫要怪本宫才好。” “娘娘说得哪里话,娘娘能想着兰清,我心里感激。”柳如珺本就是国公府的女儿,后又嫁给齐恒,做了平阳王妃,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这些贵妇小姐,应付起来信手拈来。 第497章 说是赏花宴,其实就是王玉书帮着齐方玖拉拢朝臣的手段,能来这里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夫人和女儿,拉拢了她们,也就相当于拉拢了那些朝臣。 王玉书微笑地看着花园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贵女,道:“王妃既然来了,就帮本宫参谋参谋,挑选两个合心意的,给骁王做侧妃,争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娘娘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尽全力帮忙。” 话是这么说,柳如珺却并未打算掺和此事,赏花宴开始没多久,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隐在暗处的齐方玖没见到想见的人,又平白多了两个侧妃,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招呼都没打,便离开了皇宫。 乾坤宫,齐璟披着件外衣,靠坐在榻上看着奏折,明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放到榻上的矮桌上。 齐璟放下手里的奏折,端起茶杯吹了吹,随即喝了一口,道:“那边可散了?” “回皇上,还没散。” “哼,朕还没死呢,他们便做得这般明目张胆,心里怕是在巴望着朕早点死吧。”齐璟气得咳了起来。 “皇上,您息怒。”明福又将茶杯递了过去。 齐璟摆摆手,道:“明福你说,他是不是仗着自己是继任太子的唯一人选,便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明福一个奴才,就算再有权势,那也只是个奴才,哪敢妄议主子,躬身说道:“皇上,许是骁王身边有那不知好歹之人。” 齐璟哪能不明白明福怎么想,冷哼一声,却并未责怪,道:“去把齐方宇放出来,送去城郊的皇庄。” “是,皇上。” 制衡之术是帝王心术的常用手段,让手底下的人斗得死去活来,这样他便能稳坐钓鱼台。 “齐方宇被放出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时,伊华然有些惊讶。 “被送去了城郊皇庄。”齐方岑点点头,冷笑道:“齐方玖最近太活跃,皇上是要他知道,并非只有他一个太子人选。” 伊华然笑了笑,“这就是帝王心术,不管这人以前做过什么,只要用得着,他依旧可以活得好好的。” 齐方岑抱住伊华然的身子,下巴搭在他肩上,道:“有了齐方宇这个威胁,齐方玖就没时间窥探你了。” 伊华然刚要说话,就瞥见鱼漂动了,急忙去拉鱼竿,道:“有鱼,快起来。” 齐方岑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渔网,将鱼罩进网里,道:“华然,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为何半晌我也钓不到一条鱼,而你都钓四五条了。” “是你不够专心。”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道:“你问问自己,眼睛在鱼漂上吗?” 齐方岑将鱼倒进水桶,凑到伊华然身边,毫不心虚地说道:“鱼漂哪有华然好看。” 经过这段时日的日夜相对,伊华然已经对他的没脸没皮免疫了,道:“你这样怎么钓得到鱼?” “钓不到就钓不到,反正有华然在,想吃多少鱼,就能吃多少。”齐方岑说着在伊华然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黄莺日常被塞狗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某些人真是没脸没皮。” 齐方岑瞥了她一眼,又在伊华然脸上亲了一口,反唇相讥道:“某些单身狗心眼就是小,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 见两人又要掐架,伊华然及时阻止,道:“你们俩晚上还想不想吃饭?” 黄莺瞪了齐方岑一眼,刚要说话便看到自己的鱼漂动了,急忙往上拉,只见一条足有四五斤的鲤鱼被拉出水面,不停地扑腾着。伊华然见状急忙起身,拿着渔网走了过去,将鱼罩进网里。 黄莺兴奋地笑着说道:“哈哈,我也钓到了,还是这么大的鱼,晚上我要吃烤鱼!” 伊华然将鱼放进黄莺身边的水桶,道:“这鱼个头确实不小,比我钓的大不少呢,晚上就做这一条吧,我桶里的都放回去。” 黄莺阴阳怪气道:“这可是我钓的鱼,某些人好意思吃吗?” 齐方岑脸色一僵,不服气地说道:“钓鱼而已,跟谁不会似的。某些人瞧着吧,我定钓一条大鱼出来。” 伊华然见状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真是拿这两人没辙,只要凑到一块,智商什么就都丢了,只剩下争强好胜,幼稚得没眼看。 齐方岑这次专心钓鱼,也不知怎的,黄莺和伊华然又接连钓上好几条,他那边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彻底黑下来。 黄莺第一次赢得这么彻底,甭提多得意,“某些人刚才怎么说的,‘钓鱼而已,跟谁不会似的。某些人瞧着吧,我定钓一条大鱼出来’,结果呢,别说大鱼了,连一条鱼苗都没钓到,哈哈。” 齐方岑的脸色黑如锅底,不理会天已经黑了,坚持要钓上一条鱼,就连伊华然劝说都没有。伊华然无奈,只得陪着,直到黄莺过来叫两人吃饭,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伊华然握住齐方岑拿鱼竿的手,将他拢在怀里。齐方岑转头看过去,被伊华然亲了一口,心中的执拗散了,放松身体靠着,没多大会儿的工夫,鱼漂便动了,他钓上来今日第一条鱼,还是一条红色的锦鲤。 齐方岑看都没看钓上来的鱼,转头吻上伊华然的唇,唇齿交缠间,细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华然,有你是我的幸运!” 幸福的日子过得飞快,秋高气爽的日子刚过,便开始漫天飘雪,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人寥寥,脚步飞快,只想着办完事,赶紧回家取暖。 第498章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雪中赏梅别有一番韵味,伊华然手上抱着手炉,正在梅林里漫步。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伊华然转头看去,黄莺正快步走过来,眉头紧皱,面色不善。 伊华然见状微微挑了挑眉,道:“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黄莺拉着伊华然大步走向一边,不忘回头看向菊香和兰香,警告道:“你们别跟着。” 菊香和兰香对视一眼,满心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黄莺停下脚步,伊华然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黄莺问道:“哥,你知不知道皇上要给齐方岑赐婚的事?” “赐婚?”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听说的?” “今儿我去浮香阁听那些官家小姐说的,还说齐方岑已经答应赐婚。” “阿岑没跟我说起过。” 见伊华然变了脸色,黄莺气愤道:“我就知道那个混账靠不住。你们这才大婚多久,他就想着纳妾了,真是个王八蛋。” “他不告诉我,应该有他的理由,答应赐婚也应该是权宜之计。”话是这么说,可伊华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黄莺听得眉头直皱,道:“哥,在这种事上你可不能犯糊涂,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或者苦衷,他纳妾就是对你们感情不忠,这样的渣男配不上你。”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气进入身体,竟感觉刺的肺腑有些疼,道:“你也清楚他要走的路,皇上对他多有猜忌,他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皇上赐婚,他不接受,那就是抗旨不遵,是死罪,他也是逼不得已。” “狗屁的逼不得已。”黄莺难得地爆了粗口,“我最看不起男人用逼不得已、逢场作戏当出轨的借口,说到底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没把伴侣放在心上。” 伊华然努力平复心情,道:“可能他不知该怎么跟我开口吧,你先别着急,等他向我坦白,我们再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哥,在出轨这件事上,你要采取零容忍的态度,否则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到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是你。”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刚才还在主动给他找借口,你让我怎么放心?哥,恋爱脑真的是病,咱不当那种蠢人,该放手就放手,下一个更好。” 伊华然安抚地笑笑,道:“回吧,外面太冷了。” 黄莺还想再说,伊华然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疼地叹了口气。 伊华然回到玉桂园,半靠在软榻上看书,眼睛盯着书上的文字,脑子里却闪过这些时日与齐方岑相处的点点滴滴,大婚后的每一日都是甜蜜的,就像泡在蜜罐里,只是越是甜蜜,就越无法接受失去。就像现在,明明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就开始疼了起来。 ‘吱呀’,房门被推开,伊华然下意识地抬头,齐方岑从外面走了进来,裹挟着凛冽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华然,我回来了。”齐方岑笑着朝他走过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可真冷啊!” 伊华然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道:“喝点暖暖身子。” “还是华然心疼我。”齐方岑捧起茶杯喝了两口,随即便感觉冷掉的身子暖了起来。 伊华然试探道:“这两日你常回王府,可是有事发生?” 齐方岑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华然不必担忧。” 伊华然压下心里泛起的苦涩,若无其事地问道:“真没事?若有事,你可不许瞒我。” “放心,真没事,就算有事,我也能处理好。”齐方岑在伊华然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身子,道:“华然可是怪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少了?” 伊华然的心沉到谷底,深吸一口气,道:“不是。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我只是不想你有事瞒我。” 齐方岑察觉伊华然的情绪不对,有些担忧地问道:“华然,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伊华然摇摇头,垂下视线,藏起眼底的失望。 “最近确实有些忙,不过也就忙这一阵儿,等过了这一阵儿,我就有空闲了,到时候再好好陪你。” “好。” 下午,齐方岑又出了宅子,得了消息后,黄莺来找伊华然,问道:“他和你坦白了吗?”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再三追问,有没有事瞒着我,他都说没有。” “王八蛋!”黄莺眉头皱紧,脸上尽是愤怒,道:“如果不是今天我突然想去逛街,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倒是会瞒。” 伊华然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他已经答应赐婚,是真的吗?” “那些人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确定。我们身边可都是他的人,如果我们派人去打听,那就相当于告诉他,我们知道了这件事,该怎么传信回来,还不是他说了算。”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你去把老余找来。” “对,我怎么把老余给忘了,我这就去叫他。”黄莺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余明磊便被叫了过来,伊华然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让他出府打听消息。余明磊应声,很快便出了宅子。 临近傍晚,余明磊回来了,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踌躇了一阵儿,才推门走了进去。 第499章 伊华然急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又将手炉递了过去,关切道:“赶紧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余明磊端着茶杯喝了几口,道:“公子,我打听清楚了,确实有赐婚这件事,皇上要给世子和谢大将军的妹妹赐婚。” “谢婉儿?”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蹙起眉头,道:“皇上素来忌惮阿岑,几乎成了心病,为何还要将他和谢集捆绑?这与阿岑来说,可是如虎添翼啊。” “正是如此,他才同意赐婚。”黄莺接话道:“说到底权势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伊华然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余明磊,道:“阿岑可曾答应赐婚?” 余明磊如实说道:“世子未答应,也未拒绝。” “谢集素来疼爱妹妹,若非对她未来的夫婿十分挑剔,也不至于她十九岁还不成婚,可如今却甘愿送妹妹进平阳王府,嫁给一个不良于行又已大婚的有妇之夫。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余明磊犹豫片刻,道:“皇上赐婚,许以谢小姐平妻之位。” “平妻?”伊华然的心骤然紧缩,疼得厉害,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还敢娶平妻!”黄莺被气得脸色铁青,转头看向伊华然,“哥,没什么好说的,你跟他和离,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回山庄。”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我想听他亲口说。” “哥,他这人素来诡计多端,你……” “黄莺。”伊华然打断她的话,道:“就算要走,总要问清楚再走,我不想留下遗憾。” 黄莺沉默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行,你问可以,千万别犯恋爱脑,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嗯,你们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当晚齐方岑很晚才回来,以为他睡了,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一如既往地钻进他怀里。伊华然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 第二天齐方岑很早便起了身,还说中午不回来用饭,伊华然想要说话,被他的吻堵了回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伊华然心中满是苦涩,原来他也是胆小鬼,一个问题而已,竟问不出口,唯恐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心里有些闷,也不知怎么想的,伊华然主动喝了些酒,只是他并未如以往那般失去意识,心里有些奇怪,还有些忐忑,迫切地想见齐方岑,便借着酒劲回了平阳王府。伊华然来到书房门前,拦住了想要通报的侍从,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齐方岑正低头写着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伊华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说道:“华然,你怎么来了?” 伊华然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坐到了他轮椅上,将他困在狭小的空间内。随着他的靠近,齐方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身体本能地一僵,问道:“怎么是你,华然呢?” 伊华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慢慢靠近,道:“听闻皇上要给世子赐婚?世子还答应了。”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伊华然那般反常,原来是他听说了赐婚的事,他以为自己要背弃,所以才喝了酒。 “华然误会了,那只是权宜之计。皇上赐婚也只是试探,他不可能真的将谢集的妹妹赐给我。”酒香一阵阵钻进鼻子,那三个月的记忆死灰复燃,齐方岑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身体竟羞耻地起了反应。 “是我没有喂饱你?嗯?” 伊华然的尾音上扬,带着十足危险的意味,齐方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气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身子,道:“这是在书房,还是白日……” 话还未说完,双手便被扣住,带着酒香的唇便吻了上来,本就有了反应的齐方岑顿时一败涂地,理智就好似飞到高空却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飞到了何处,身体本能地迎合着。 齐方岑被拉了起来,身子靠在书桌上,好似不满意这样的位置,伊华然微微蹙眉,又让他背过身去,从身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岑,把腿打开。”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神志不清的齐方岑下意识地配合着,脑海中有浮现一丝疑惑,却在突如其来的快感淹没。他忍不住叫出声,却被伊华然捂住嘴巴,“忍着,不许叫,这是惩罚。” 第147章 丧礼 从书房到卧房, 伊华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无视齐方岑的求饶,生生折腾到他昏过去才停下来。明明他有着意识, 却控制不住身体,让他心里有些恐慌, 不过疲惫并未让他恐慌多久,给齐方岑清理完后,躺上床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齐方岑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尤其是双腿, 后面还火辣辣地疼,随后又感觉到有视线投注在身上, 便睁开眼睛看过去。 伊华然靠在床头,垂眸看着齐方岑, “醒了?” 齐方岑想要转身, 却疼得皱紧了眉头, 抬眸看去, 试探地唤道:“华然?” 瞧着他苍白的脸色,伊华然有些心疼,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阿岑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 齐方岑想要撑起身子, 却以失败而告终,以往这时,伊华然总会心疼地替他按摩, 可如今他竟只是看着,可见他将赐婚的事当了真。 一阵恐慌席卷而来, 他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急忙解释道:“华然,你误会了,我并未答应赐婚,你了解谢集,他那么爱他妹妹,怎么可能同意这场赐婚。” 第500章 “为何瞒着我?”伊华然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我怕你多想。”齐方岑小心翼翼地看着伊华然,道:“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想着自己能解决,待事情解决以后再向你坦白,这才没告诉你。” 伊华然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冷冷清清,道:“那是否我觉得自己能解决的事,便不告诉你,即便这件事与你有关。” 齐方岑见状心里更慌了,“华然,我错了,保证下不为例!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伊华然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齐方岑越看心里越慌,忍不住抱紧他的身子,“华然,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成,只求你别再离开我,我真的受不住!” 伊华然任由他抱着,冷淡的眼神也缓和下来,只是得让他长长记性,否则以后还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你可知当我从旁人口中得知,你答应赐婚时是何种感受?” “我没有。”齐方岑急忙否认,道:“华然,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我保证以后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你。” “我不止一次想,之前的一年又是你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我们之间的感情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伊华然自顾自地说道。 “不是的。”齐方岑忙不迭地否认,伸手捧住他的脸,虔诚地说道:“华然,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 “我想过放手,与你和离,也想过……” 不待伊华然说完,齐方岑便吻了上去,这个吻一触即分,只为打断他的话,他红着眼睛看他,斩钉截铁道:“我们不和离!你想也不要想!” 伊华然与他对视,却没有说话。 齐方岑漂亮的凤眸蓄满泪水,执拗道:“伊华然,你怎么欺负我都成,就是不能离开我,我们已经大婚了,你不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 看着他两眼含泪、忐忑不安的模样,伊华然心里一阵阵发紧,在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时,彻底装不下去了,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问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齐方岑闻言一怔,随即摇摇头,“不敢了。” 伊华然到底还是松了口,“那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我们便和离,以后各过各的。” 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道:“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我们不和离,你也别想离开我。” 伊华然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方才说那些话时,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感情真是磨人的东西。 见他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伊华然出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应对?” “这场赐婚是皇上的试探,他在试探谢集的忠心,也再试探我的野心。我之前没有拒绝,是在向皇上表明态度,纵然我再不愿,也不会违抗皇命,因为这场赐婚只能由谢集来拒绝。” “这般说来,皇上对谢集起了疑心,这是为何?” 齐方岑摇摇头,道:“许是之前行事不慎露了破绽吧。” 因为谢信的原因,谢集对齐方岑多有关注,之后齐方岑又多方拉拢,最后还是将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枭的身子不能再拖了,不如假死脱身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齐方岑眼睛一亮,道:“华然,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看他高兴,伊华然配合地点点头,道:“老余曾给过我假死药,服下后气息微弱,微不可察,只要在三日内服下解药,便不会有事。” “假死药?”齐方岑警惕地撑起身子,看着伊华然的眼睛,道:“老余为何要研制假死药?是为了应付我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齐方岑下意识回答,只是在伊华然开口时,又捂住了他的嘴巴,“别说,我不想听了。” 伊华然拉开齐方岑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若放在以前,我不会问你缘由,在确认这件事属实后,便会收拾东西离开。至于和离,根本没必要,便是这京都又有几人知道我们是夫妻。” “华然……” “你听我把话说完。”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接着说道:“只是我没那么做,因为我爱你,不想轻易放弃这份感情,所以才会过来问你,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听到伊华然说出‘我爱你’时,齐方岑没出息地掉下泪来,紧紧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身上,“华然,我错了,是我犯糊涂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你别生我气,可好?” “嗯。”伊华然伸手环住他的身子,轻轻应了一声。 下午,伊华然回了宅子,黄莺得了信儿,又急匆匆来见他,道:“哥,怎么样了?你什么打算?” “他向我坦白了,这场赐婚是皇上对他的试探,压根成不了,所以他才未对我说。” “哥信了?”黄莺眉头紧皱。 伊华然清楚她在担心什么,道:“你哥不傻,仔细想想便知他说的是真话。你放心,他有意隐瞒我这事,我已经惩罚过了。” “这么说你们俩和好了?” “嗯。”伊华然将两人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以免黄莺露出破绽。 黄莺听后,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招金蝉脱壳玩得挺好。” “这样赐婚的事便能迎刃而解,也能让皇上放松警惕。” 第501章 黄莺犹豫了犹豫,道:“那齐方晴是不是也该露面了?” “若你回去,我们想要来往,怕是难了。” “我知道。”黄莺笑了笑,道:“我只有恢复了身份,才能更好地帮你,况且这种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 伊华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真正要防的是齐方岑,她想做他的后盾。 “那我们商议一下,要如何顺理成章地被找回来。” “好。”黄莺松了口气。 十月二十九,成亲不满三个月的平阳王世子突然病重,太医请了一波又一波,依旧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病情,整座王府陷入愁云惨淡之中。 芙蓉园卧房内,吴恩成正在给枭把脉,床前还站着三个太医,个个面色凝重。柳如珺一脸憔悴地靠在榻上,齐恒陪在她身边,伊华然则侍立在一旁。 见吴恩成收回手,柳如珺急忙坐直身子,问道:“吴太医,世子怎么样了?” 吴恩成沉沉地叹了口气,道:“王妃,世子体内的毒素渗入了肺腑,现下已药石罔顾,下官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柳如珺闻言红了眼眶,希冀地看向其他三位太医,道:“那张太医、王太医、刘太医,你们怎么说?” 三位太医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怎会如此?”柳如珺起身走到床前,哭着说道:“岑儿,你醒醒,岑儿……” 柳如珺两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往后倒去,好在齐恒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焦急地喊道:“王妃!太医,快给王妃看诊!” 齐恒将柳如珺抱起,安置在软榻上,吴恩成上前为其把脉,道:“王爷,王妃本就有心疾,如今又急火攻心,还需好生静养才行。” 齐恒看向吴恩成,径直问道:“世子当真无药可医了?” “王爷,下官医术浅薄,实在束手无策,还请恕罪。” “世子若是有事,那王妃……”齐恒说着,红了眼眶。 吴恩成看看房中的三人,怜悯地叹了口气,道:“王爷,下官去开药,就不打扰了。” 齐恒点点头,颓丧地坐到榻上,挺直的腰背垮了下来,好似老了十几岁。伊华然则坐在床边,泪眼涟涟,哭得眼睛都肿了。 四位太医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了卧房。吴恩成开完药方后,便直接进了宫,向齐璟回禀。 “回皇上,世子不成了,也就这一两日的事。” 齐璟眉头微蹙,道:“怎会如此突然?” 吴恩成答道:“世子体内的毒早已渗入肺腑,加之又受了风寒,思虑过重,这病便来得又急又凶,如今世子的五脏皆已衰竭,已是药石罔顾。” 齐璟接着问道:“是否有作假的可能?” 吴恩成被问得一怔,随即斩钉截铁道:“此等脉象,绝无作假的可能,微臣等四人皆是如此诊断,可用项上人头担保。” “思虑过重。”齐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道:“朕本想给他配个良缘,不承想竟适得其反。” 吴恩成没接话,躬身站在一旁。 齐璟瞥了他一眼,道:“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齐璟看向明福,道:“去御药房拿些药材,送去平阳王府。” “是,皇上。”明福应声,躬身退出御书房。 十一月初一,平阳王世子薨,平阳王妃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平阳王日夜陪在王妃身边,世子的丧事便落在了伊华然身上。 被保护得很好的伊华然开始抛头露面,对他窥视已久的齐方玖终于得偿所愿,在去平阳王府吊唁时,见到了披麻戴孝的伊华然。俗话说‘人若俏,一身孝’,伊华然本就貌美,如今穿着一身孝衣,更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他不由想起那年枫林中遇到的人,也是这般一下子撞进他的心里,成了他心心念念却得不到的人。 德信见齐方玖瞧着伊华然发痴,急忙上前小声叫道:“主子。” 齐方玖猛地回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口,他的心在狂跳,一如当年那般。他强忍着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给齐方岑上了香,随即迫不及待地走向伊华然。 伊华然见他过来,福了福身,道:“妾身见过王爷。” “嫂嫂不必多礼。”齐方玖伸手去扶,被伊华然躲了过去。他讪讪地收回手,道:“人死不能复生,嫂嫂还需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多谢王爷关心。”伊华然难掩悲伤之色,明显不想多言。 “世子之所以英年早逝,是为国征战所致,我等皆敬佩于他,若嫂嫂有何难处,直接开口便可,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谢王爷好意。”伊华然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王爷,妾身还得招待来往宾客,便不奉陪了。” 看着他哭红的眼睛,齐方玖不由心疼万分,道:“嫂嫂自便。” 齐方岑病逝,丧礼由伊华然操办的消息一出,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其中便有之前邀请被拒绝的贵妇小姐,在她们想来,他一个商户之女,竟敢拒绝她们的邀请,那就是不识抬举。以前有王府给他撑腰,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可如今平阳王世子病逝,昭示着平阳王府走向衰败,待平阳王和王妃过世,那平阳王府就是个空壳子,他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她们还觉得他一个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平阳王病得不轻,才将这么大的事交给他来办。 第502章 可事实却打了她们的脸,从世子病逝到丧礼举行,伊华然将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风范,不见丝毫小家子气。丧礼举行得隆重而盛大,既维护了平阳王府的威严,也全了平阳王世子的体面,甚至为伊华然打下了名声。自此之后,京都上层的圈子,无人再拿他商贾之女的身份说事。 丧礼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出走许久的公主被寻了回来,瞧那模样,脸色蜡黄,身形消瘦,明显是受了不少苦。吃瓜群众本以为齐璟会大怒,没想到黄莺进宫后,他也只是训斥了几句,便放她回了公主府,出宫时还带走了不少赏赐,让一众想要看好戏的吃瓜群众大跌眼镜,足以证明齐璟对这个公主的宠爱。 事实上,齐璟本打算重重处罚黄莺,瞧见了黄莺带回来的东西后,这才改变了态度。黄莺带回来的是天山雪莲,世上难寻,是齐方岑的珍藏,被伊华然要过来给了黄,就是为了应对齐璟。她说虽然母妃和皇兄算计她,她还是不能不管他们,想为他们赎罪。听闻天山雪莲对齐璟的病有用,她在外流浪的这两年,便一直在寻找,为此受了不少苦。齐璟听后大受感动,不仅没问罪,还赏了她不少好东西,更是给了她封号‘晴岚’。有了封号,便意味着有了封地,还是江南富庶之地,这一株雪莲花的可真值。 丧礼顺利结束,伊华然并未搬回宅子,而是留在了平阳王府,对外说是为了照顾病倒的柳如珺。 帘子被掀开,伊华然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件素色的斗篷。齐方岑急忙迎过去,帮他解下披风,挂在屏风上,又上前握紧他的手,放在胸口暖着,“华然,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伊华然很享受齐方岑的照顾,任由他帮着自己暖手,道:“确实有些忙,不过我又不是女子,身子没那么弱。” 齐方岑伸手摸摸他的脸,心疼道:“你都累瘦了。” 伊华然挑挑眉,道:“心疼我?” 齐方岑点点头,“心疼。” 伊华然眼含笑意,“那还不安排端茶倒水、揉肩捶腿一条龙服务?” 虽然不太明白一条龙服务是什么意思,但齐方岑听懂了前半句,急忙拉着伊华然来到软榻前坐下,道:“华然坐,我去给你泡茶。” 伊华然在软榻上坐下,看着他在面前忙活。齐方岑将泡好的茶端到他面前,待他伸手接过去,便拖鞋上榻,给伊华然揉起了肩。 “华然,力道怎么样?” “再重一些。” “那这样呢,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刚好。” 捏完肩,又捶腿,堂堂平阳王世子,生生变成了殷勤讨好主子的小厮。 伊华然是真的累了,靠在软榻上竟直接睡了过去。齐方岑的动作放轻,拿起旁边的锦被给他盖上,随后坐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让他睡得舒服些。伊华然能意识到齐方岑做了什么,只是太累不想动,便由着他,沉沉睡去。 自丧礼结束后,伊华然便未出过王府,毕竟是新丧,也没谁会上门找不痛快,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不过齐方玖除外,自他见了伊华然,仿佛像是丢了魂,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可他是平阳王府世子妃,又值新丧,压根没机会再见他,急得他吃不下睡不着,竟病倒了。 郑玉娇瞧吴恩成把完脉,急忙出声问道:“太医,王爷这是得了什么病症,严不严重?” 吴恩成沉吟片刻,道:“回王妃,王爷只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风寒?”郑玉娇眉头微蹙,道:“可王爷最近睡不安寝食不下咽,怎会只是风寒?” “本王就是受了风寒才食欲不振,太医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齐方玖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否则定会惹齐璟不快,郑玉娇这般究根结底地问,难免会引人怀疑,本就对她不喜,现在只觉得更加厌烦。 郑玉娇脸色一僵,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齐方玖是真的没把她放在心上,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我只是担心王爷的身子,并非质疑太医的医术。” 齐方玖丝毫没意识到不对,道:“行了,赶紧回去吧,本王需要静养,无事别过来打扰。” “那王爷好生歇息,妾身告退。”郑玉娇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连行礼都忘了,转身就出了卧房。 吴恩成脸色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未发生,道:“下官去开药,王爷静心养病,切莫太过操劳。” “吴太医,父王身体不好,又日理万机,本王病倒的事,便不要烦忧他老人家了。” 吴恩成明白齐方玖这是在敲打他,道:“王爷一片孝心,感天动地!王爷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齐方玖满意地点点头,“下去开药吧。” “是,下官告退。” 吴恩成开完药,德信还给了他一笔封口费,他千恩万谢地出了王府,却直接进了皇宫,将此事如实地禀告了齐璟。 “思虑过重?”齐璟听后冷哼了一声,“他又在算计什么?” 吴恩成清楚齐璟这话不是在问他,只躬身站在一旁不接话。 齐璟沉默片刻,道:“退下吧。” “是,下官告退。”吴恩成躬身退出乾坤宫。 齐璟看向明福,道:“你说他因何思虑过重?” 明福嘴角勾起苦笑,道:“奴才愚笨,皇上恕罪。” 第503章 齐璟冷哼一声,道:“你是不知,还是不想说?” “皇上,奴才确实不知,只是觉着公主回来了,王爷却病倒了……” 明福并未把话说完,齐璟却听明白了,道:“哼,生儿子有何用,成日里除了算计就是算计,恨不能朕早点死。” “皇上,奴才听太医说,公主身上有不少伤,有的伤口还留了疤。足见公主对您的孝心,真是让奴才羡慕。” “留疤了?”齐璟眉头蹙起,道:“可有办法消除?” “那疤时间太长,消不了了。” 齐璟眼中闪过心疼,吩咐道:“前些日子江南上供了一批浮云锦,你挑几匹给晴儿送去。” “是,奴才这就去。”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就来到了腊月,伊华然罕见地出了王府,因为操办丧礼,又值新丧,许多视线都盯着平阳王府,他们大婚一百天的纪念日也没能过。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伊华然想去莹华楼瞧瞧有没有好料子,给齐方岑做个像样的礼物。 说来惭愧,他和齐方岑纠缠这么久,还真没送他一件像样的礼物,想着这次怎么也得给他一个惊喜。虽然莹华楼是平阳王府的产业,可如今他们已经大婚,他也算是莹华楼的老板,拿些料子做礼物也无可厚非。 马车停在莹华楼门口,菊香率先走出车厢,在外打着帘子,伊华然随后走出来,在兰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张华提前得了信儿,此时正在门外等着,见伊华然下了车,急忙走上前,行礼道:“张华见过夫人。” 伊华然打量着他,出声说道:“不必多礼。” “谢夫人。”张华起了身,笑着说道:“夫人,外面太冷,咱们还是里面说话吧。” 伊华然应声,跟着张华进了莹华楼,直接去了后院的厢房。 伊华然开门见山地问道:“最近店里可有好的翡翠料子?” “夫人来得巧,前些时日刚送来一批料子,确实开出几块上好的翡翠,我这就去给夫人拿来。” “好。” 伊华然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伊华然看向菊香,道:“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是,奴婢这就去。” 第148章 纠缠 齐方玖在平阳王府外布置了人手, 但凡王府有人出入,便会有人被跟上,若出府的确定是伊华然, 便即刻回去禀告。齐方玖在得知伊华然出府后,便不顾自己还在病中, 撑着身子出了王府,径直来到了莹华楼。他清楚这里是平阳王府的产业,在确定伊华然未在楼里, 便知他在后院,于是便想闯进来,被张华拦了下来。 “王爷留步, 后院不对外开放,若是王爷有何需要, 直接上三楼便可,那里会有人尽心侍候王爷。” 齐方玖耐着性子说道:“听闻世子妃来了, 本王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齐方岑特意叮嘱过, 禁止齐方玖接近伊华然, 张华是齐方岑的心腹, 自然清楚个中缘由,尤其是今日见了伊华然后,这样的美貌和气质,无论谁见了都会倾心, 难怪齐方玖这么多年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王爷,世子妃是来查账的,不方便见外客, 还请王爷见谅。” 齐方玖心中不悦,却不得不强压下情绪, 不能给伊华然留下不好的印象,“你去通禀一声,便说本王有事要与世子妃商议。” 张华能在莹华楼做掌柜,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自然瞧出齐方玖的不悦,道:“那就请王爷稍候,小人这就去通禀。” 张华跟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向伊华然所在的厢房。此时,菊香正在向伊华然禀告,“主子,奴婢瞧见了骁王。” 伊华然挑了挑眉,正欲说话,张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夫人,骁王来了,说是有事与夫人商议。” 虽然有齐方岑的命令,可齐方玖明显是有备而来,怕是没那么好打发的,如今的平阳王府不能与他正面起冲突。 “自大婚以后,我就不曾出过王府,怎么就这么巧,我这边刚出府,他就找上了门。” 张华接话道:“夫人的意思是王府外有骁王府的探子?” 伊华然意味深长地笑笑,张华是齐方岑的心腹,这点事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你说我是见,还是不见?” 张华被他看得不自在,道:“主子吩咐禁止让骁王靠近夫人,只是小人瞧那骁王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这才过来禀告。至于见或不见,全看夫人的意思。” “既如此,那便回绝了吧。”伊华然转头看向菊香,道:“你随掌柜走一趟,就说世子新丧,我不便见客。” 菊香应声,与张华一起出了厢房。 齐方玖见两人出来,抬脚就想往里走,在他想来,伊华然不会拒绝他。谁知张华快走几步,拦在他身前,道:“王爷留步。” 菊香适时地开口说道:“王爷,我家主子说‘世子新丧,不便见客’,还请王爷见谅。” 齐方玖眉头皱紧,道:“世子妃不见本王?” 菊香答道:“王爷,不说世子新丧,便是寻常时,主子也不能与外男共处一室,这与主子的名声有碍,还请王爷体谅。” 好不容易等到伊华然出府,齐方玖怎能善罢甘休,道:“就是偶然遇见,说上几句话,我们叔嫂之间有什么妨碍。更何况还有你们在场。” 第504章 “王爷恕罪,奴婢已将主子的意思转达,告退。”菊香行礼后,转身离开。 齐方玖见状脸色变了又变,若是硬闯,是能见到伊华然,却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况且平阳王府新丧,若他此时强取豪夺,难免会留下话柄。几经思量,齐方玖终于做了决定,“既如此,那本王便改日再过府拜见。” 张华闻言松了口气,道:“小人送王爷出去。” 齐方玖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又等了一会儿,张华才回转,身后还跟了两个伙计,每个伙计手上都抱着个木盒。在进来后,张华一一将木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翡翠。 “世子妃,这是新进收的品质最好的翡翠。” 伊华然起身,走到近前仔细瞧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正阳绿,一块品质极佳的红翡,这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伊华然几经思索,拿起了稍大些的红翡,道:“我要这块。” “世子妃想做什么?” “我想自己做。”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找个做翡翠的师傅教我,再寻几块品质差些的翡翠与我练手。” “那世子妃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是去作坊,还是让他们带着工具去王府?” 伊华然想了想,道:“明日我过来,你带我去作坊。” “是。”张华没有多问,径直答应下来。 “这红翡便先留在你这儿,待明日我再拿去工坊。” “是。” 伊华然没再逗留,带着菊香、兰香,径直出了莹华楼。 马车好端端地行在路上,马儿却突然发起了狂,无论马夫怎么安抚都没用。 藏在暗处的德信出声问道:“主子,我们现在动手吗?” 齐方玖死死地盯着马车,沉吟片刻道:“再等等。” 只有在危及生命时,他再出手相救,才能给伊华然留下深刻印象。 菊香和兰香被吓得不轻,却下意识地护着伊华然。伊华然稳住身子,出声说道:“不用管我,你们两个保护好自己。” 马夫是暗卫充当,见安抚没用,便动了杀马的主意,刚拿出匕首,就听伊华然叫了一声,道:“鹮。” 鹮下意识回头,只见车帘被掀开,一只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白瓷瓶,道:“这是迷药,药效极大。” 鹮瞬间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伸手接过了瓷瓶,道:“主子坐好。” 鹮一纵身骑在马上,打开瓷瓶,掩住口鼻,白色的粉末飞出,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没过多大会儿的工夫,它摇摇晃晃地栽在了地上。 隐在暗处,正准备英雄救美的齐方玖傻眼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齐方玖心中懊恼,却不想放弃这个与伊华然接近的机会,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跑了过去,身后的人急忙跟上。 “怎么回事?”齐方玖明知故问道:“可是马车出了问题?” 鹮抬头看去,见是齐方玖,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道:“奴才见过王爷。” 马车内的伊华然一听车外的动静,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眼中闪过冷意,若他真是个弱女子,此时怕是吓得不轻,甚至会受伤。若齐方玖真的爱他,又怎会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接近他。 “你认识本王?这是谁家的马车,可需要帮忙?” 明知他在装傻,鹮却不得不配合,“回王爷,这是平阳王府的马车。” 齐方玖又问道:“平阳王府的马车?那车里的可是世子妃?” “是。” 齐方玖看向车门,出声说道:“嫂嫂可在车里?” 事到如今,伊华然不得不出声,道:“王爷见谅,世子新丧,妾身不便见外男。” 齐方玖翻身下马,关切道:“嫂嫂可有受伤?” “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并未受伤。” “嫂嫂,拉车的马出了问题,若是换马,怕是要耽搁些时间,寒冬腊月,嫂嫂又是弱女子,身子怕是受不住,嫂嫂若不嫌弃,不如乘坐我的马车回去。” 伊华然在菊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菊香应声,起身出了车厢,将伊华然的意思传达给鹮,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一旁的店铺。 “寒冬腊月,王爷金尊玉贵,若因妾身受了风寒,拿便是妾身的罪过了。”伊华然停顿片刻,接着说道:“马车的事,我们能处理,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伊华然油盐不进,齐方玖又不能用强,想要见他一面,好似比登天还难,不禁有些恼火,加之他本身就有病在身,如今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身子一个踉跄,好在德信站在身旁,扶了他一把。 德信慌忙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齐方玖闭上眼睛稳了稳,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受些。待他再抬眸时,鹮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盛满水的碗,来到马头的位置,一抖手便泼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昏迷的马儿有了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在鹮的拉扯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齐方玖看得一怔,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英雄救美,竟这般轻易被化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鹮走到车前,回禀道:“主子,马已经醒了。” 伊华然出声说道:“再等等,让它恢复些气力,再走不迟。” “是,奴才明白。” 齐方玖不死心道:“嫂嫂,这马虽然醒了,到底是发狂过,未免再出现意外,还是换一辆马车为好。” 第505章 “不必了。”伊华然对齐方玖的纠缠感到厌烦,道:“王爷,如今天寒地冻,王爷若无事,便请回吧。” 齐方玖能感觉到伊华然对自己的排斥,心里着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做。他刚要说话,就被德信拦了下来,“主子,你这般穷追猛打,只能适得其反,为了以后,还是循序渐进为好。” 齐方玖略一思量,觉得德信说得在理,便出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得等嫂嫂的马车能走时,再行离开。” 伊华然没再说话,他想等便等吧,反正自己不会露面。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伊华然方才出声说道:“鹮,走吧。” 鹮应声,赶着马车就走了出去,伊华然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齐方玖看着马车远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待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身上了跟在后面的马车。 德信泡了杯茶,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道:“王爷,您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齐方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冻僵的身子暖和了些许,“德信,你说本王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 德信清楚齐方玖对伊华然的求而不得,成了困住他的执念,只是为了他不铸成大错,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王爷,若她是普通人家的妇人,您只要一句话,奴才便能把人弄来。可她是平阳王世子妃,王爷的堂嫂,莫说平阳王还在,就算他们都不在了,只要有着这层名分,皇上便不会允许您要她。” 齐方玖明白德信说得没错,只是他就是想要伊华然,凭什么那个短命鬼能娶两个,而自己一个也得不到。齐方岑的眼睛闪烁不定,道:“若她被本王毁了清白呢?” “王爷,若她被王爷毁了清白,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齐方玖眉头皱紧,“为何?” “因为他是平阳王世子妃,王爷的堂嫂,王爷若与她私通,那就是有悖人伦,皇上不会放过她,王爷的声誉也会受到重创。”德信语重心长道:“王爷,如今五公主回来了,不仅未被责罚,还被赏了封号和封地,足见皇上对她的宠爱。许多朝臣都以为这是皇上放出的信号,猜测齐方宇很快会被恢复皇子身份,开始在王爷与齐方宇之间摇摆不定。王爷,如此关键时刻,您可不能有丝毫差错。” 齐方玖冷哼一声,不悦道:“那些墙头草,等本王荣登大统,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 德信压低声音说道:“王爷,皇上的身子不好,说不准何时就没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争夺太子之位,只要将来坐上皇位,那这天下就是您说了算,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齐方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言之有理。只要本王成了皇帝,有千百种办法让他变成本王的女人。” 伊华然刚下马车,就被齐方岑抱住,转头看过去,无奈道:“这是在外面,你就不怕被那些眼线看到?” “这院子被围得如铁桶一般,谁都进不来。” “有话进屋说,外面太冷了。” 齐方岑应声,拉着伊华然的手往屋里走,待进了房门,齐方岑便迫不及待地将伊华然抵在了墙上,细碎的吻随之落下,带着几分勾/引的意味。伊华然伸手箍住他的腰,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华然。”齐方岑浑身绵软地靠在他身上,蛊惑道:“我想。” 伊华然喉头一紧,无奈道:“你的伤还未好,不行。” “已经好了,不信你自己看。” 齐方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伊华然唯恐他掉下去,急忙托住他的臀,结实又有弹性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就这么抱着齐方岑朝里走去。齐方岑以为自己得逞,如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地亲着伊华然的唇,直到他将自己放到软榻上。 “每日都是我给你上药,你的伤好没好,我一清二楚。”伊华然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可是听说了我被齐方玖纠缠的事,所以才这般缠着我?” 齐方岑知道瞒不过,老老实实地点了头,不悦道:“那个齐方玖在王府外布置了暗哨,只要你出门,便会有人立即禀告他,明显是对你心怀不轨。” “不止如此。”伊华然将惊马的事如实地说了一遍。 齐方岑上下打量伊华然,紧张道:“华然可有受伤?” 伊华然撸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大大小小好几处瘀青,道:“腰上还有,一时不备,撞在了车上。” “这个该死的齐方玖!”齐方岑眼中闪烁着杀意,道:“华然,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 “你也知道我的皮肤,稍微碰一碰,就会青紫一片,这都是小伤,除了腰上的伤重些,这些都感觉不到疼。我之所以给你看,是不想你瞧见后胡思乱想。” “那也不行。我都舍不得伤你一根头发丝,他怎么敢的。” “阿岑,我有个想法,我们不妨利用一下他对我的执念。” “华然这是什么意思?”齐方岑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道:“我的事,自己来做,你不许胡思乱想!” 伊华然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好笑地说道:“你以为我要与他虚与委蛇?” 齐方岑诚实地点点头,“若是对付他,还需要委屈你,那我这些年的经营算什么,还谈什么要那个位置?” 第506章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越对他爱答不理,他越想得到我,可我的身份是他堂嫂,就算你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无论他用什么手段,皇上都不会允许他打我的主意。时间越久,他对我的执念越深,只要身边人稍稍一吹风,他便会铤而走险……” 齐方岑听后,非但不感到高兴,反而眉头越皱越紧,道:“华然,在我得知前两世发生的事后,我便发过誓,绝不会再利用你,这个主意很好,但我不想用。”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心中欢喜,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道:“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我实在厌烦齐方玖的纠缠,也厌烦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这么做能让一切早点尘埃落定,也能免去很多牺牲,很值得,不是吗?” “可我发过誓……” “就这一次。”伊华然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道:“是我自愿被你利用,不算违背誓言。” 齐方岑靠在伊华然怀里,闷闷地说道:“可我不想你被他纠缠,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窥视。” “你这话可就错了。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的所有都是我的,还有这天下也是我的。”伊华然轻抚着他的脊背,道:“你放心,我看不上齐方玖,他哪哪儿都比不上你。” 齐方岑闻言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说道:“他可是皇子。” “我在意这个?”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道:“更何况要论权势,你以后还是皇上呢。你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要选谁这不是明摆着吗?” “若以后我老了,身材走形了,华然还会爱我吗?” “这话我怎么听着耳熟。”齐方岑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耳熟吗?”齐方岑毫不心虚地抬头看他,“我怎么不觉得。” “你说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心虚啊。”伊华然转移话题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能走捷径的,蠢人才绕远,阿岑应该不是蠢人吧。” 齐方岑迟疑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对了,这几日我有事,每日都会出府,你别担心,也不必寻我,专心做自己的事便可。”伊华然想起去工坊的事,提前跟齐方岑说一声。 “晚上也不回吗?” “晚上回,白日不在王府。你放心,我会乔装改扮出府。” 齐方岑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不能说要去哪儿,做什么吗?” “不能。”伊华然想了想,又说道:“你也不许打听我的去向。” 齐方岑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好吧。不过晚膳前,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一起用晚膳。” “好。”伊华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伊华然起了个大早,化妆成男子的模样,原本绝美的容貌被掩盖,变得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不会有人注意的那种。齐方岑一瞧稍稍放了心,不过在伊华然出门前,还是千叮万嘱地磨蹭了一番,好似他不止出去一天,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样。 张华见到伊华然时,脸上难掩惊讶,他知道伊华然会易容,却没想到竟精湛到完全看不出破绽的地步,难怪能与齐方岑纠缠不休这么久,丝毫不落下风。 张华带着伊华然去了工坊,找了专门做翡翠的师傅带他,只说是自家子侄,对这一行有兴趣,特意叮嘱师傅用心教。师傅听闻是掌柜的亲戚,不敢有丝毫怠慢,教起来十分用心。伊华然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仅仅三日的工夫,就做得有模有样。引得师傅起了爱才之心,教他越发用心,把他当成了自家徒弟。 在伊华然早出晚归七日后,齐方岑终于忍不住问他在忙什么,伊华然没说,还严令他打听,说若是被他知道,便罚他一个月不准同床。齐方岑清楚伊华然说到做到,只能忍下偷偷跟着他的冲动,退而求其次,缠着他做了三次才罢休。他以为伊华然累了,第二日便不会去了,结果同样的时间,他没能起来,伊华然却生龙活虎地走了。 在工坊忙活了半个多月,伊华然终于做好了送给齐方岑的礼物,而距离过年还剩下七天。他又开始忙活过年要准备的东西,虽不用早出晚归,却也忙得昏天黑地,压根没有和齐方岑谈情说爱的时间。齐方岑那个郁闷,只能帮着伊华然分担,争取早点把事做完,好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终于熬到了大年三十,因为是新丧,他们不必参加除夕宴,不得不说这正合他们的意,除夕宴说是犒赏群臣一年的辛劳,其实就是去受罪,吃不好,喝不好,还挨冻,若非必须去,没几个会参加。 伊华然给有家人的丫鬟小厮放了假,只留下那些无父无母无处可去的在王府过年。晚上他们吃的火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就似普通人家,其乐融融,好不幸福。 伊明阳完全变了样,不仅个头长高了不少,还被养得白白胖胖,粉粉嫩嫩,再加上他爱笑不爱哭,特别讨人喜欢!尤其是柳如珺,完全将他当成孙子来疼,从吃饭到穿戴都是她亲自打点,连齐方岑这个亲儿子都没这待遇。 晚膳过后,一家人又聊了会儿天,齐方岑和伊华然便回了芙蓉园,主要是柳如珺的身子不好,不能熬夜。再者,他们也想好好过一过二人世界。 第507章 第149章 设计 待回到卧房, 伊华然主动抱住齐方岑,道:“阿岑,马上就是新年了, 可有什么愿望?” 齐方岑认真想了想,道:“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能平安顺遂, 希望华然永远爱我。” “来年定能如你所愿。现在闭上眼睛。” 齐方岑没有多问,乖顺地闭上眼睛,还微微仰起了头。 伊华然松开齐方岑, 叮嘱道:“我不让你睁开,你不许睁开。” 齐方岑以为伊华然要吻他,一听他话音不对, 心中难免好奇,道:“华然, 你在做什么?” “待会儿就知道了,你待着别动。” 伊华然抬手将他的发冠摘了下来, 又从一旁的首饰盒里拿出红翡做成的发冠, 仔细地给他戴上, 随后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拿了起来, 放到他面前,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齐方岑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 看着镜子中的发冠,问道:“华然,这发冠……” “我亲手做的, 送你的新年礼物,你瞧着可还喜欢?” “你亲手做的?”齐方岑伸手将发冠摘了下来, 仔仔细细地瞧着,其上雕刻的是一座荷塘,荷塘间有一只小舟,小舟上坐着两个人,虽然只是两个人形轮廓,却特别生动,一瞧便知是他们。 “之前多半个月我早出晚归,是去了莹华楼的工坊,跟师傅学了做翡翠的手艺,就是为了给你做这份礼物。喜欢吗?” “喜欢!”齐方岑捧着发冠视若珍宝,一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华然,你做得真好!” “说来惭愧,与你在一起这么久,也没送你件贵重的礼物,今日给你补上。”伊华然顿了顿,补充道:“这翡翠料子虽是从莹华楼拿的,但我们大婚后莹华楼也是我的,我这也不算白嫖。” 齐方岑轻笑,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华然说得没错,莹华楼本来就是你的,你用什么都是应该的。况且这份礼物最贵重的不是料子,是华然的心意。” 伊华然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在他唇上亲了亲,道:“论甜言蜜语,没人比得过你。” 齐方岑将发冠小心地收起来,随即凑到伊华然身边,抱住他的腰,道:“华然,晚上要守岁,注定一夜无眠,不如我们做点让你我都快乐的事。” 伊华然自然明白齐方岑的意思,提醒道:“明日还要拜年。” “平阳王府新丧,三年不必拜年,明儿我们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齐方岑说话间,已经凑到了伊华然唇边,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变得暧昧,温度也在逐渐升高。 伊华然一把箍住齐方岑的腰,让他紧紧贴着自己,一低头便吻了上去,既然没了顾虑,为何还要矫情,自然是要做让彼此都愉悦的事。 齐方岑背对着伊华然,手臂向后环住他的脖子,扭着头迎接着他细碎的吻。伊华然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腰,随即身子猛地撞上去。‘啊’,齐方岑叫出了声,脑袋空白一片,就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舟,想要去抓伊华然,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撞出去,强烈的刺激竟让他失了声,半晌喊不出一个音节。 …… 齐方岑眼尾泛红,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就好似一个即将破碎的琉璃娃娃,嗓音沙哑地说道:“华然,我错了,放过我。” 伊华然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珠,温柔道:“我去让人备水。” “好。”齐方岑疲惫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能休息了,谁知伊华然回来,又开始不住地吻他,吻的还是他的敏感/点,很快他便又有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时,伊华然已经开始攻城略地,他也只能随着他起起伏伏。 待这一次结束,水也备好了,伊华然抱着昏昏欲睡的齐方岑进了浴桶,随后便是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齐方岑的嗓子哑了,连叫都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伊华然摆弄。两人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方才消停下来,还真是一夜无眠。齐方岑昏睡前还在后悔,发誓以后定不会再说什么‘一夜无眠’的话。 冬去春来,转眼便到了三月,伊华然要去百花山的观音庙上香,为王爷王妃祈福,一大清早就带人上了路,其中就包括扮作侍卫的齐方岑。伊华然提前给黄莺送了信儿,约着在百花山山脚下见面。自黄莺回归公主身份,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咦,世子妃?”黄莺装模作样地跟伊华然打招呼,“许久未见,世子妃还是那般貌美。” “公主过誉了。”伊华然矜持地笑了笑,道:“公主是来百花山踏青的?” 黄莺点点头,道:“本宫是想去观音庙上香,顺便赏赏景。世子妃这是……” “我是要去观音庙为父王母妃祈福。” “这倒是巧得很,那我们便一同上山吧。” “好。” 两人相视一笑,将身边的丫鬟支走,小声地说这话。 “我瞧着世子妃丰腴了不少,看来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到底是在外面,黄莺不能再叫他哥,只称呼世子妃。 他们刚结婚半年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若非齐方岑现在是个死人,他们哪会离得那么远,早就贴在一处了。伊华然朝齐方岑的方向瞥了一眼,笑着说道:“我吃得好,睡得好,过得确实舒心。公主呢?” 黄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也瞥了齐方岑一眼,虽然那张脸很陌生,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让她一眼便认出了他。黄莺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走上前拉住伊华然的手,“世子妃这般美人,便是本宫看了也觉得赏心悦目。” 第508章 黄莺得意地瞥了一眼,见齐方岑变了脸,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以后我们要常来往才是。” 伊华然无奈地抽回手,道:“我也觉得与公主投缘,改日定去公主府拜访。” “好啊,反正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公主府,也无聊得很,有你陪着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最近不太方便,还请公主见谅,毕竟我还在服丧之中。”伊华然靠近她,小声警告道:“这是在外面,别捣乱。” “无妨,日子长得很,我等着便是。”黄莺亲昵地挽着伊华然的胳膊,也小声说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了你的心肝宝贝。” 一句‘心肝宝贝’听得伊华然身子一抖,不着痕迹地掐了黄莺一下,小声警告道:“臭丫头,好好说话。” ‘嘶’,黄莺疼得叫出了声,下意识地松开了伊华然的手,轻声控诉道:“你偏心!” “前面可是公主殿下?”伊华然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在喊,便回头瞧了一眼,是骁王妃郑玉娇。 黄莺和伊华然交流了一个眼神,意思是鱼儿上钩了。伊华然这般高调地前往观音庙上香,就是在打齐方玖的主意,一瞧见郑玉娇,他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 两人停在原地,瞧着郑玉娇走到近前,黄莺的身份是齐方晴,与骁王府的关系看似和谐,却是势同水火。至于平阳王府与骁王府,那也只是表面关系。如今与黄莺走在一起,自然不能对郑玉娇表现得太热络。 “公主,世子妃。”郑玉娇来到近前,笑着与两人打招呼。 “妾身见过王妃。”伊华然微微下蹲,行了个福礼。 “晴儿见过皇嫂。”黄莺敷衍地行了个礼。 郑玉娇全当自己没瞧出来,热络地笑着说道:“公主和世子妃也是去观音庙上香的吗?” “皇嫂说笑了,来这百花山,自然要去观音庙。”黄莺这话明显在说郑玉娇明知故问。 郑玉娇的脸色一僵,她清楚他们之间只是表面关系,却没想到黄莺竟连表面关系都懒得维持。 “公主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王妃别在意。”伊华然见状跟着打圆场。 “直来直去好啊,总比弯弯绕绕,让人去猜强。”郑玉娇很快便调整好心态,试探道:“公主与世子妃这是碰巧遇上,还是相约一起出游?” “相约。” “碰巧。”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黄莺亲昵地挽住伊华然的胳膊,道:“本宫自觉与嫂嫂很是投缘,以后会常来常往,这次百花山之行便是开始。” “能与公主交好,是兰清的荣幸。”伊华然笑得一脸温柔。 站在远处的齐方岑咬牙切齿地看着,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将黄莺扔到一边。 “我也要去观音庙上香,若公主和世子妃不弃,与我结伴,如何?” 平阳王府虽然没了世子,没了子嗣传承,却还有平阳王撑着,柳家又是目前唯一的国公府,子侄皆在朝中担任要职,若被齐方宇拉拢过去,也是麻烦一桩。郑玉娇上山,是齐方玖吩咐的,找的理由便是拉拢平阳王府。如今又冒出个黄莺,郑玉娇自然警惕了几分,并且对伊华然越发重视。 “王妃都开了口,我们也不好拒绝,那便一起吧。”黄莺这话说得真是一点不客气。 伊华然再次打圆场,“能与王妃一起上山,是兰清的荣幸。” 郑玉娇虽是王妃,但与黄莺相比,却是个外姓人,即便这事闹到齐璟面前,黄莺也不会如何,十有八九还会惹来一身腥,所以纵然她再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 黄莺之所以如此,一是齐方晴本身的性格使然,一是因为伊华然的要求,只有黄莺表现出对齐方玖的敌意,才能让他们的计划更加顺利。 众人浩浩荡荡地上山,侍卫们自动将靠近他们的游客驱离,他们走得很慢,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往上爬。黄莺和伊华然常年进行体能训练,倒是不怕,可郑玉娇是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爬山于她来说是种负累,走不了多远,就会停下来歇歇,不知不觉便跟两人拉开了距离。 为了演好这场戏,齐方玖故意比郑玉娇晚了半个时辰出发,也是一路走走停停,在半山腰遇到了郑玉娇,却不见伊华然的身影,不禁心生怒意,上前质问道:“人呢?” 郑玉娇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道:“他们走得很快,妾身跟不上。” 齐方玖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他们?除了世子妃,还有谁?” “晴岚公主。”郑玉娇如实答道:“妾身追上世子妃时,他们便在一处,应该是上山时遇到,一同结伴上山。” “齐方晴?”齐方玖一听是黄莺,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这个皇妹看上去直来直往,性子骄纵,其实心机深沉得很,否则怎会在离家出走后,非但没被惩罚,还讨了齐璟的欢心,连带着齐方宇的处境都好了许多。 郑玉娇点点头,补充道:“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十分亲密。” “本王让你过来是做什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众目睽睽之下,齐方玖丝毫不顾及郑玉娇的颜面,冷声说道:“还不赶紧跟上!若今日你坏了本王的事,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看着齐方玖走出去的背影,郑玉娇气怒交加,委屈在心口蔓延。她是家里人捧在手心宠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当初齐璟有意指婚,还曾询问过她的意见。她见齐方玖长得好看,又颇有才能,还有可能成为太子,便生了倾慕的心思,原本以为嫁进王府,她会像在娘家那般幸福,却不承想结的竟是这般的苦果。 第509章 “愣着做甚?还想本王去请你?”齐方玖不耐烦地回头看她。 郑玉娇看着他,自己和家人的将来被这个男人掌控着,无论结得怎样的苦果,都必须吞下去。她难堪地起身,调整心态,快步走了上去。只是齐方玖越走越快,她追得气喘吁吁,愣是出了一身汗,模样别提多狼狈,直到齐方玖看到了与黄莺说话的伊华然,才放慢了脚步。 郑玉娇看着齐方玖发怔,他看向伊华然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是她这个做妻子的未曾见过的温柔,还有他眼中的深情,甚至藏都藏不住。 齐方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在抬起脚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郑玉娇,见她看着自己发怔,不由微微蹙眉,眼中闪过怀疑之色。 郑玉娇猛地回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着齐方玖走了过去,“王爷。” 齐方玖审视着郑玉娇,许久才移开视线,道:“跟上。” 郑玉娇长出一口气,看着齐方玖走出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收拾心情跟了上去。 齐方玖快步上前,打招呼道:“没想到嫂嫂也来了百花山,还真是巧啊。” 伊华然见他过来,收敛笑意,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嫂嫂不必多礼。”齐方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 黄莺上前一步,挡住伊华然,道:“皇兄?怎么就这么巧,我许久不出门,一出门就碰上皇兄,这不知内情的得以为皇兄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黄莺这话明嘲暗讽,实在算不上客气,齐方玖顿时黑了脸,道:“齐方晴,你身为女儿家,竟离家出走一年有余,完全不将皇家声誉放在心上,实在对不起公主的身份。” 黄莺最厌恶齐方玖的大男子主义,说话越发不客气,“皇兄,本宫与你好歹是兄妹,妹妹做错了事,做兄长的不知道帮着遮掩,还大肆宣扬,你这是想让我死啊。皇兄是否以为只要我死了,父皇就会立你为太子?” 齐方岑闻言心下一惊,虽然黄莺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却不能述之于口,若传到齐璟的耳朵里,绝对是一桩麻烦,“齐方晴,你休要胡说八道!你自己行事不顾后果,如今却怪在本王头上,实在是鲜廉寡耻!” 黄莺冷笑一声,道:“本宫离京是为给父皇寻药,却被你说得如此下贱,赶明儿本宫进宫,定将此事告知父皇,让父皇给本宫评评理。” 一旁看戏的伊华然在心里为黄莺喝彩,嘴上却说道:“公主,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切莫让外人看了笑话。” 黄莺听伊华然开口,脸色缓和了些许,转头看过去,道:“嫂嫂,皇兄行事素来利益至上,利用起人来从不手软,他对嫂嫂这般殷勤,说不准是在打什么主意,嫂嫂还是小心为妙。” “齐方晴,你放肆!”黄莺公然在伊华然面前诋毁自己,已经触碰到了齐方玖的逆鳞,眼神中闪过杀意。 “怎么,皇兄这是想杀了本宫?”黄莺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扬声说道:“大家可听好了,若本宫出了任何意外,便是骁王殿下谋害,到时劳烦你们到父皇面前做个见证。” “你!”齐方玖还想再说,被郑玉娇拦了下来,“王爷息怒。” 收到郑玉娇的眼神,齐方玖冲到脑门的怒气,强行被他压了下去。 郑玉娇笑意吟吟地看向黄莺,道:“公主与王爷可是亲兄妹,兄妹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说什么要死要活的,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你们兄妹不和睦,平白让人笑话。世子妃,你说呢?” 伊华然被人点名,不得不出声说道:“王妃说得在理。公主,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上山吧,待晚了,便要错过午膳了。” “嫂嫂新丧,不宜与男子同游,顾及嫂嫂的名誉,皇兄还是莫要跟着我们了。”黄莺说完,转头看向伊华然,接着说道:“嫂嫂,我们走吧,莫要让不相干的人扫了兴。” “公主说得在理,王爷还请见谅。”伊华然福了福身,转身跟上黄莺。 “嫂嫂。”齐方玖急忙跟上,道:“嫂嫂,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有那么多人跟着,哪来的闲言碎语,除非是有人刻意编排。况且,王妃在此,就更无须避嫌了。” 郑玉娇瞧着走前面的三人,感觉十分难堪,终于明白齐方玖让她过来的真正目的。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这温柔不想给她。想到这儿,她又不免心生怨恨,自己是堂堂内阁大学士的女儿,真正的高门贵女,哪里不如她这个商贾之女? 只是这怨恨,又在她看到伊华然对齐方玖冷清的态度时,慢慢发生转变。伊华然分明对齐方玖避之不及,是他在死缠烂打,她又何其无辜要承受自己的怨恨?真正错的是齐方玖,他不该在有了妻子后,不知珍惜疼爱,去肖想他注定得不到的女子。 “王妃?” 齐方玖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郑玉娇的思绪,不禁抬头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了他还未来得及掩藏的厌恶,心骤然一痛,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道:“王爷,怎么了?” “王妃平日里不是总夸赞嫂嫂管家有方,想要向嫂嫂取取经,如今这是怎么了?”齐方玖不满地朝她使眼色。 郑玉娇明白齐方玖的意思,虽然心中不愿,却不得不配合,“王爷说得是,我确实想向世子妃取取经。” 第510章 齐方玖不悦道:“都是一家人,叫什么世子妃,要叫嫂嫂。” “是,嫂嫂,是我见外了。”郑玉娇委曲求全,主动走到伊华然身边,笑着说道:“嫂嫂,都是一家人,不必顾忌太多。” 黄莺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道:“皇兄和皇嫂不愧是夫妻,说话行事都是这般一致。若是传出风言风语,被诟病的是嫂嫂,可不是你们,你们自然说得轻松。本宫就奇了怪了,皇兄皇嫂怎么就和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公主说笑了,我们能有什么图谋?” 伊华然适时地出声说道:“公主说得对,我们同行实在不便,兰清也不想坏了王爷王妃的兴致,此时便下山,改日再来上香。” 伊华然说完抬脚就走了出去,完全不顾他们的反应。齐方玖见状想要跟上,被黄莺挡住了去路。 “让开!”齐方玖怒瞪着黄莺,威胁道:“齐方晴,不要以为有父皇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 黄莺有恃无恐,笑着说道:“瞧皇兄这话说的,本宫是公主,又不想要那个位置,有了父皇的宠爱,自然能为所欲为。可皇兄不成,就算再受宠,也不能行差踏错半分。否则,若是惹了父皇不高兴,换了你也不过是父皇一句话的事。王妃你说,本宫说得在不在理?” 齐方玖握紧了双拳,看向她的眼神杀意尽显。 郑玉娇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上前挡住齐方玖,笑着说道:“公主说得是。王爷最近忙于政务,累糊涂了,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齐方玖猛地回神,急忙收敛脸上的情绪。 黄莺仔细打量着郑玉娇,容貌虽然比不上伊华然,却也是妥妥的美人,只是命苦,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皇嫂秀外慧中,是个好妻子,奈何所嫁非人。”黄莺说完,带着人也下了山。 黄莺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郑玉娇心上,酸涩的滋味在胸口蔓延,看到她的好的人,不是她的相公,而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这是何等讽刺。 齐方玖紧盯着黄莺的背影,不由怒火中烧,这个皇妹是个祸害,必须除去,否则将来坏事的定然是她。 齐方玖又看向身边的郑玉娇,满心的不耐烦,道:“还愣着做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爷!”郑玉娇难堪地红了眼,道:“我是王爷的妻子,不是被王爷呼来喝去的下人,我自认恪守本分,不曾有半分对不起王爷,王爷却一而再再而三当众给我难堪,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若王爷对我实在不喜,那便写下和离书,我们……和离!” 第150章 计成 目的达到, 伊华然果断抽身离去,黄莺最后又加了一把火,成功挑拨了郑玉娇与齐方玖的关系, 紧接着潇洒离去。可以说,他们此行收获满满, 不仅吊足齐方玖的胃口,成功让他们夫妻不和,还能顺理成章让齐璟对齐方玖不满, 可谓是一箭三雕。 齐方岑虽然依旧看黄莺不顺眼,却不得不承认这次多亏有她,否则以齐方玖对伊华然的死缠烂打, 他说不准真会对齐方玖动手。 待他们来到山下,齐方岑找机会对黄莺说道:“这次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黄莺冲他翻了白眼, 道:“我出手是因为我哥,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欠我一个人情, 你当自己的人情有多值钱, 脸皮真厚!” 齐方岑顿时变了脸色, “真是不知好歹!” 黄莺撇撇嘴,转头看向伊华然,“哥,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去春满楼吃烤鸭,怎么样?” 伊华然看看齐方岑,又看看黄莺, “你们俩又欠收拾了?” “才没有。”黄莺闻言上前挽住伊华然的胳膊,讨巧卖乖道:“哥, 我方才表现得不好吗?齐方玖可是被我气得不轻。”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就是因为太好,我现在很担心你的安全。”伊华然忍不住担忧道。 “放心,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况且公主府周围有暗卫保护,他们敢来就别想走。”齐璟给了她五名暗卫,以保护她的安全。 “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伊华然忍不住叮嘱道,随后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了过去,道:“这是迷药,你拿来防身。” “那我就收着。”黄莺将瓷瓶收了起来,随即说道:“去春满楼?” “嗯,走吧,我也许久没吃了。” 郑玉娇下山后,便要收拾东西回娘家。齐方玖本就恼火,得了信儿后,更是怒火中烧,让人给郑玉娇带了话,说若她敢回去,以后便不要再回来。郑玉娇听后,心中更加难过,直接坐车回了娘家,而且一住便是七日。 齐璟得知了齐方玖的所作所为,对他越发不满,将他召进宫中狠狠训斥了一番,并责令他将郑玉娇接回王府,这才放他回宫。 齐方玖对郑玉娇本就不喜,如今又被逼迫,不得不去大学士府把她接回来,还被郑玉娇的父亲郑会林拐弯抹角地教训了一番,近两年齐方玖被养出了不可一世的性子,怎能受得了这些,虽接回了郑玉娇,却对她却越发厌恶。他也终于沉不住气,发动麾下官员上书,再提册立太子一事。 齐方玖的一举一动皆在齐璟的监控之下,此番举动让齐璟对他越发不满,竟在朝堂之上,当着一众大臣的面训斥于他,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齐方玖因此心生怨愤,篡权的想法时不时在脑海中出现,只是被身边的人劝了回去。直到齐璟将齐方宇放出,并让其住回肃王府,齐方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第511章 六月十八,又是一年大暑,宅子里的荷花争奇斗艳,比之去年开得更好,尤其是清晨,荷塘的景色最为惊艳,伊华然和齐方岑又开始打莲蓬的主意,只是这荷塘小,荷叶长得又密,不能停放小舟,他们便打算下水采摘,也别有一番情趣。 只是还不待他们行动,鸠便急匆匆走了过来,行礼道:“主子,有消息传来。” “拿过来。” 鸠将飞鸽传书双手呈上,齐方岑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禁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华然,鱼儿上钩了。” “哦?”伊华然接过纸条看了看,“青州卫礼有他的人?” “嗯,青州卫指挥使是他的人,大约有三万兵力。” 伊华然点点头,道:“以他们的行军速度,何时能到京都?” 齐方岑想了想,道:“急行军的话,五日便能到。” “那咱们是否给齐方宇透露一下消息?” 虽然齐方宇苦心经营的势力被毁了大半,却并非完全没有底牌,若他得知齐方玖意欲谋反,定会倾尽家底博一把,否则一旦齐方玖成功,那他必死无疑。 “英雄所见略同。”齐方岑笑了笑,随即又收敛情绪,道:“只是他上过一次当,这次怕是不会轻信。”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你的意思是想让公主出面?” 齐方岑点点头,“如今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她的话,齐方宇才会信。”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我现在便去一趟公主府。” “还是传信让她过来吧,公主府人多眼杂,容易出纰漏。” “也好。” 伊华然转身去了书房,给黄莺写了张字条,派菊香给黄莺送去。当然,名义上送去的是香粉,字条是放在香粉盒子中。黄莺在收到纸条后,并未立即去见伊华然,而是等到下午时分,才以赏花的名义,带着人过来做客。 两人遣退下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还一起采了莲蓬,喝了莲子泡的茶,黄莺这才乘兴而归,只是她并未回公主府,而是进了宫。第二日,她便以探望兄长的名义,前往肃王府,见了齐方宇。 “你来做甚?” 黄莺打量着齐方宇,两鬓斑白,形销骨立,一身锦衣穿在他身上,就好似挂在骨头架子上,那还有半分以往的丰神俊朗。以前还有林美婷照顾他,可因国公府倒台,林美婷受不住打击,在不久前便香消玉殒,如今只剩他孤家寡人。 “皇兄,你受苦了。”黄莺红了眼眶,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是啊,我受苦了。”齐方宇讥诮地看着黄莺,眼中皆是怨怼,“母妃被刺死,我成了阶下囚,而你却依旧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疼你宠你十几年,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皇兄误会晴儿了。”眼泪夺眶而出,黄莺委屈地看着齐方宇,“晴儿从未断过为皇兄筹谋,若非如此,皇兄又怎会被父皇放出大牢,还被安置在肃王府?” “你为我筹谋?”齐方宇冷笑一声,道:“当初我被幽禁东陵,母妃又被禁足宫中,唯一的指望便是你与瑞清王和亲,可你是怎么做的?母妃苦心相劝,却被你气到吐血,你就是这么为我筹谋的?” “皇兄误会了,是父皇不想让我去和亲。”黄莺焦急地解释道:“父皇不想皇兄与东楚国搭上关系,不止皇兄,骁王也不行。” 齐方宇闻言一怔,随即问道:“父皇亲口与你说的?” 黄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曾试探过父皇,父皇说我刚及笄,想留我在身边,晚几年再成亲。父皇都这么说了,我就算再蠢,也该明白了。” 齐方宇质疑道:“那为何你不与母妃明说?” “因为那段时日我总觉着有人在盯着我,我怀疑是父皇的暗卫在暗中监视我,便不敢与母妃明说,我以为我的态度那般反常,皇兄和母妃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谁知……” 齐方宇眉头皱紧,思量着黄莺的话,他们派去公主府的暗卫确实是被骁卫给清理了,说明黄莺的顾虑没错。现在想来,黄莺当初的反常,可不就是在隐晦地给他们传递信息么,只是他们一心想着用和亲来翻身,完全忽略这回事。 “那后来你为何又离开京都?你可知当时我与母妃的处境有多艰难?” 黄莺不答反问:“那皇兄可知当我得知你与母妃联手算计我时,我的心里有多难受?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物件?” 在这件事上,齐方宇确实理亏,不过他不会承认,狡辩道:“我们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就算被毁了清誉,父皇也会想办法帮你遮掩,你依旧能以公主的身份和亲,瑞清王不敢怠慢于你。” 黄莺听得一阵恶心,齐方宇与齐方玖一样恶心,只是面上依旧在与他虚与委蛇,“我并不知皇兄会带人进猎场,我逃是不想被白白牺牲。皇兄了解父皇的性子,他不愿做的事,就算最后不得不做,皇兄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黄莺确实不知齐方宇的计划,甚至连高明月也被蒙在鼓里。 “当我得知消息时,皇兄已被押入大牢,两大国公府的人也相继被抓,我回去起不了任何作用,说不准还会和你们一样被打入大牢。与其这样,倒不如另谋出路。我听闻天山雪莲,对父皇的病大有助益,离京这两年我走遍了天山,历尽艰险才找到一株,便马不停蹄地回京,可为时已晚,母妃她……” 第512章 黄莺用帕子捂着嘴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这套说辞是经过她和伊华然细细琢磨得出的,可以说是句句在理,挑不出什么错处。 “所以父皇突然放我出来,是因为你带回了天山雪莲?” “也不全是。”黄莺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前段时日在百花山……” 黄莺将那日在百花山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道:“我发现齐方玖竟对平阳王世子妃有了觊觎之心,还因此挑拨了齐方玖与郑玉娇的关系,此事传到父皇耳朵里,对齐方玖越发不满,这才将皇兄安置到肃王府,想要予以重用。” 听她说完,齐方宇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显然对于黄莺的话,他已经信了七八分,毕竟他们才是亲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两年在外可是受了苦?” 黄莺闻言迟疑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齐方宇的衣袖,道:“只要能帮到皇兄,晴儿什么苦都不怕。” 齐方宇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往日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心彻底软了下来,“之前是皇兄误会晴儿了。” 他的话音一落,黄莺的眼泪便夺眶而出,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哭得不能自已。一边哭一边吐槽:演苦情戏可真累啊! 齐方宇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过了好半晌,她才平静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皇兄,晴儿今日过来,是有件大事要同皇兄说。” “何事?” 黄莺四下看了看,随后回到齐方宇身边,小声说道:“皇兄,齐方玖要谋反。” 齐方宇眸光一闪,随即问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昨日我进宫拜见父皇,父皇去如厕,我瞧见了御案上的奏折,说青州卫疑是有兵马调动。如今并无战事,怎会调动兵马,定是有所图谋。我猜想是因为皇兄被安置在肃王府,让齐方玖有了危机感,他才决定铤而走险。”黄莺装模作样地分析着,最后看向齐方宇,有些讪讪地笑笑,“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我就是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要知会皇兄一声,这才过来探望皇兄。” “青州卫?”齐方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青州卫的指挥使张奇军可是齐方玖的人,这会儿调动兵马,十有八九是为了篡权,“此事可为真?” 黄莺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那奏折上的内容,我看得一清二楚。” “这件事你还对谁说起过?” 黄莺摇摇头,道:“我知此事事关重大,未曾与任何人说起过。” 齐方宇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踱步,过了好半晌,才转身看向黄莺,道:“晴儿,此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记住,是任何人,明白吗?” “皇兄放心,晴儿明白。” “你回去吧,最近都不要过来见我。” 黄莺状似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你不必多问,只需照做便可。” 在消息未确定真假之前,他不能即刻做出应对,对黄莺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黄莺乖顺地点头,“晴儿听皇兄的。” 齐方宇见状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头,道:“母妃走了,如今只剩下我们兄妹,晴儿放心,有皇兄在一日,便不会再让你吃苦。” 黄莺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忍着恶心冲他好一顿撒娇,这才带人离开了肃王府。在她离开后不久,便给伊华然传了信儿,用的是他们约定好的英文。 伊华然收到信儿时,正在和齐方岑在荷塘边纳凉,亭子里放着茶点,还有一大筐莲蓬,余明磊在一旁专心地剥莲子,莲子给伊华然吃,莲子心则留给自己。 伊华然看了看纸条,脸上顿时浮现笑意,道:“阿岑,黄莺把事办成了。”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道:“棋局已经布好,只需静待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七月二十八深夜,数十名黑衣人在街道上穿行,方向正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永安门。这里有他们的内应,只要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便能打城防军一个措手不及。 永安门守将马光野正在城门楼子上打瞌睡,昨日好友请他喝酒,喝了整整一夜,虽然白日歇了一阵,可也不知怎的下午突然闹起肚子,来回茅房七八趟,拉的他两腿发软,今夜值守本想与人调班,结果那人也病了,不得已只能强撑着来上工。 副将孙连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见马光野在打瞌睡,犹豫了一瞬,刚要转身离开,马光野便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道:“连江,可是有事?” 孙连江脚步一顿,转身看了过去,将手中的粥碗往上端了端,道:“听闻将军今日闹肚子,便让人熬了点粥,给将军当宵夜。” 马光野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笑着说道:“你有心了,正巧我也饿了,给我吧。” 孙连江将粥碗递了过去,道:“那将军慢慢喝,巡查的时间快到了,末将去准备准备。” “你先去吧,我喝完粥,便过去。” 孙连江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只是他并未离开,而是站在窗前,透过窗子的缝隙朝里看去,亲眼看着马光野将碗里的粥喝光,紧接着‘咣当’一声,碗掉在桌上,马光野的身子摇晃了摇晃,也趴在了上面。 孙连江装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门,推了推马光野的身子,小声叫道:“将军,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第513章 等了半晌也不见马光野有动静,孙连江扶起他,将他安置在床上,随后关上房门转身离去。待下了城楼,他走向阴影处,这里藏着他的两个心腹,每人手里拎着两个食盒。在接收到孙连江的眼神后,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来来来,兄弟们,将军今日请大家伙儿吃夜宵,春满楼的小笼包和烫面角,人人有份。” “春满楼?将军果然出手豪爽,今日兄弟们有口福了!” 马光野出手大方,时常请一起值守的军士吃夜宵,大家伙不疑有他,纷纷上前,唯恐去晚了便没得吃。 “你们别抢,这一盘是给城门口的兄弟的。”孙连江抢出一盘烫面角,端着朝守城门的军士走去。 城门口的守军见他过来,急忙行礼道:“属下参见孙副将。” 孙连江将盘子往前送了送,道:“这可是我从那群饿狼口中夺来的,你们赶紧吃。” “多谢孙副将。”众人急忙上前,拿了烫面角吃了起来。 ‘扑通、扑通’,吃了烫面角的人相继倒在地上,唯有几个人例外,他们惊疑不定,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孙连江,质问道:“孙副将,这是怎么回事?” 孙连江将手放在嘴角打了个呼哨,手持兵刃的黑衣人突然出现,朝着还站着的城门守军扑了过去,杀戮自此开始。因为孙连江的背叛,永安门轻易被打开,潮水般的叛军一拥而入,很快便接管永安门,朝着各大城门攻去。 乾坤宫,齐璟已经入睡,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只见明福急匆匆地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道:“皇上,骁王果然反了,已经拿下永安门、定安门、永乾门、定乾门。此时正率军前往各大宫门。” 齐璟被气得脸色铁青,道:“这个混账,果然是包藏祸心!你去传朕口谕,让谢集按计划行事。” “是,皇上。”明福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齐璟再无睡意,让德福进来侍候,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着外面的消息。 在攻占各大城门后,齐方玖留下一部分叛军把守城门,兵分两路,分别攻打大齐门与东安门,这两处的守军将领也已被买通,较其他城门要好打得多。 只是他并不清楚,在他赶往皇城时,一队兵马在快速收复丢失城门,阻断了去报信的人。就在他打下大齐门时,被他攻占的八大城门,已经被全部收复。 齐方玖虽率军进了皇城,可禁卫军誓死抵抗,竟让他寸步难行,与他僵持在了承天门。齐方玖眉头紧皱,下令不惜代价猛攻,终于在僵持一个时辰后,打退了禁卫军,攻占了承天门,正式进入皇城。随后他们势如破竹,接连打下端门、午门,进入皇城内城,也就是百姓口中的皇宫。 齐方玖看着近在咫尺的乾坤宫,心中激动万分,只要拿下齐璟,逼他写下禅位诏书,这天下就是他的了,到时他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齐方玖扫视挡在宫门前的禁卫军,扬声说道:“要想活命,便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禁卫军统领赵立坚虽是一身狼狈,还受了伤,却不见半分畏惧,依旧横刀立马,挡在宫门前,厉声说道:“骁王,你谋朝篡位,其罪当诛!若你此时撤兵,负荆请罪,还有活命的可能。” “父皇如今身体孱弱,难堪重负,却迟迟不立储君,令朝堂动荡,天下百姓不安。本王以为是父皇身边出了奸佞之辈,这才率军举事,清君侧,以正朝纲。”齐方玖说得义正词严,不过是为自己的反叛找个合理的借口,蒙骗天下百姓,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骁王竟能说出如此无耻之言论,真是令人自愧不如!”赵立坚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扬声说道:“禁卫军听令!” 围绕在他身旁的禁卫军齐声说道:“禁卫军在!” “誓死保护皇上,不让叛军踏入乾坤宫半步。” 禁卫军齐声喝道:“誓死保护皇上!” “冥顽不灵!”齐方玖抽出随身兵刃,直指乾坤宫,冷声说道:“众将士听令,杀!” “杀!”叛军得令,朝着禁卫军便冲了过去。 双方数量悬殊,尽管赵立坚拼命御敌,依旧在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宫门突然被打开,明福出现在众人眼前,扫了一眼因他出现而停手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齐方玖脸上,道:“骁王殿下,皇上召见。” 齐方玖闻言一怔,随即皱紧眉头,明福的淡定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不待他思考,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队盔甲分明的骑兵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他们的老熟人齐方宇。 待来到近前,齐方宇厉声喝道:“齐方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图谋造反!” 齐方玖看向齐方宇身后的骑兵,脸色沉了下来,道:“没想到你竟留了一手。” 齐方宇冷哼一声,道:“齐方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快点投降,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齐方玖不屑道:“就凭你们这点人手?” “就算只剩一兵一卒,我也不允许你伤到父皇一分一毫!”齐方宇说得情真意切,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宫门口的明福。 齐方玖呲笑一声,道:“我们皆对彼此心知肚明,事到如今,何必再惺惺作态,不如爽快些,今日谁赢了,谁就是这大齐的君主,如何?” 第514章 “齐方玖,你被权势蒙蔽了良知,竟连父皇也想害,实在是猪狗不如,今日我便替父皇清理门户!”齐方宇高举佩刀,扬声说道:“诸将士听令,齐方玖谋朝篡位,罪不容赦,杀!” 齐方宇的人高举兵刃,朝着齐方玖的叛军冲去,厉喝道:“杀!” 于是,本来是两方对抗,变成了三人行,战局一片混乱。 第151章 平叛 看到齐方宇出现, 明福脸上并无惊讶,似是早就知道了他会来。待三方人马再次进入交战状态后,转身回了乾坤宫, 宫门也因他的离开再次关上。齐方玖命令人冲上去阻止,奈何前有赵志坚, 后有齐方宇,自己成了夹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门被关上。 ‘咻’的一声, 一支冷箭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交战中的齐方宇射去,齐方宇眼皮急跳, 慌忙转头看去,见冷箭已经到了眼前, 心中一惊,本能地侧身, 那支冷箭顿时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可还不待庆幸躲过一劫, 手腕一痛, 一名叛军手起刀落,竟砍掉了他一只手。 “啊!”一声惨叫,他跌落战马,随即便又有数名叛军围了上来。 德阳见状急忙上前, 并大声喊道:“保护主子!” 齐方宇的人见状纷纷靠了过去,还不待他们靠近,随即便听到一阵阵破空声, 随即抬头看去,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点一般, 朝他们射来。他们不得不举起兵刃格挡,只是箭太多,一阵接着一阵,所在之处又是宫道,无遮无拦,转眼间的工夫,便有大批人马倒下,他们不得不催动马匹来到墙边,随即跳下马,躲在马身后面,让战马挡住射来的箭雨。 箭雨完全是无差别攻击,三方人马皆损失严重,即便是被严密保护的齐方玖也中了一箭。 “这箭雨是怎么回事?”齐方玖肩膀中箭,鲜血已经染红了战甲,他不得不用手按住伤口。 “王爷赎罪,奴才不知。”德信边说,边掏出止血药,打算先给齐方玖止血,不承想又听到一阵破空声,密密麻麻的箭雨再次袭来。 战马已经全部战死,尸体倒在地上,他们根本搬不动,只能躲到箭雨射不到的墙根底下,并打算沿着墙根往远处跑,谁知乾坤宫内竟也射出一阵箭雨。两个方向同时射来箭雨,让在场众人感到一阵绝望,这次是真的避无可避。他们看了看长了长的宫道,拎着兵刃拼命往远处跑去。 见有人跑出箭雨的范围,捡回一条命,便有更多的人往外跑,齐方玖和齐方宇亦不例外,在众人的掩护下跑了出去。只是在宫道的尽头,一队人马缓缓出现,为首的正是大将军谢集。 齐方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身后的宫道上横七竖八倒着数不清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青色的大理石,让原本还算宽敞的宫道竟没了立足之处,而跟随他而来的几千人,如今竟所剩无几。 “人呢?”齐方玖发现不对,他分明调动了三千人马进宫,再加上齐方宇的人以及禁卫军,就算这里铺满了尸体,也绝不会只剩下这些。 德信也是十分不解,茫然地看向身后,三千人马如今还剩不到百人。 谢集冷笑地看着一身狼狈的齐方玖,道:“骁王不会天真地以为你起兵造反,皇上一无所知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方玖愤怒地看向谢集。 “这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让皇上瞧清楚谁是乱贼臣子的戏。”谢集说完,瞥了齐方宇一眼。 齐方玖见状突然回过神来,愤怒地看向齐方宇,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那日在百花山,齐方晴就是故意激怒我,故意挑拨我与王妃的关系!齐方宇,你好深的心机!” 黄莺曾对他说过百花山的事,他不介意背下来,今日他也确实想让齐璟看清齐方玖的心思,这般想来好似也没错,只是谢集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他不对,可哪里不对,他一时又想不出。 齐方宇刚想说话,突然一支弩箭朝他射来,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那支弩箭直直射进他的咽喉,将他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主子!”德阳率先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齐方宇的身子,大声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是骁王!”齐方宇一方的人大声叫道:“那弩箭是骁王的手下射的!” 齐方玖也被方才的变故惊到了,他与齐方宇虽是敌对的关系,却从未想过亲手杀他。不过看着齐方宇倒下,齐方玖悄悄松了口气,若齐方宇死了,齐璟便只剩下他一个皇子,若不想皇位旁落,便只能立他为继承人,即便他今日起兵造反,齐璟也不会杀他。 谢集只是冷眼看着,他方才之所以那般说,也不过是给这一箭找个借口。 就在此时,乾坤宫的大门又开了,明福拎着灯笼走了出来,仅是瞧了一眼面前的惨状,便踩着地上的尸体,朝着众人的方向走来,待来到近处,明福扬声说道:“皇上有旨,骁王起兵造反,罪不容赦,拿下。” 谢集领命,随即扬声说道:“皇上有旨,骁王起兵造反,罪不容赦,将其拿下。” 谢集一声令下,身后的禁卫军齐齐上前,齐方玖脸色难看,正犹豫着要怎么办,突然听德阳大声嚎了起来,“主子薨了!” 齐方玖闻言一怔,紧接着心中的忐忑消失,扬声说道:“放下武器,不许抵抗。”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有一阵发蒙,随即明白了齐方玖的意思,相继放下手里的武器,任由禁卫军将他们拿下。 第515章 明福见状朝着齐方宇走去,众人纷纷让开,任由他来到齐方宇身边,待确定齐方宇死亡后,脸上露出悲痛之色,道:“将三皇子抬上,随咱家去见皇上。” 谢集闻言随即派了两名禁卫军上前,抬起了齐方宇的尸体,德阳痛哭不已,想要跟上,却被拦了下来。 谢集扫视齐方宇带来的人马,扬声说道:“无诏进宫,罪同谋反,一同拿下。” 齐方宇的人脸色顿时变了,急忙出声争辩,道:“大将军,我们虽是无诏进宫,却是为了保护皇上而来,若非我们及时赶来,皇上的安危……” 谢集冷笑,道:“骁王的谋算,皇上一清二楚,就算你们不来,皇上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倒是你们,身为大齐的臣子,不效忠皇上,却与三皇子结党,说你们意图不轨,有何不妥?” 众人哑然,谢集说的是事实,就算争辩也没用,况且如今齐方宇已死,他们没了主心骨,只能由着禁卫军将自己抓起来。 乾坤宫内,齐璟坐在御案之后,冷眼看向被押进来的齐方玖,当他的目光落到被抬进来的齐方宇时,神情一滞,随即看向明福,等着他向自己说明情况。 明福躬身说道:“皇上,奴才出去时,三皇子已经气绝身亡,听外面的人说是骁王的手下所为。” ‘气绝身亡’四个字,齐璟脑袋有一瞬间的发蒙,随即起身走了过去,看清了齐方宇的惨状,心中悲痛不已。 “混账东西!”齐璟怒火中烧,走到齐方玖面前,抬起一脚踹向他的心口。齐方玖下意识想躲,却又硬生生地压下这个念头,硬生生地矮了他一脚。 “父皇息怒。”齐方玖随即匍匐在地,为自己辩解道:“父皇,此事并非儿臣指使,是手下人自作主张,还请父皇明鉴。” “自作主张?”齐璟被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齐方玖怒斥道:“起兵造反也是他们自作主张?” “是,父皇英明,儿臣是他们裹挟而来,并非自愿。”齐方宇这么说就是仗着齐方宇死了,他成了齐璟唯一还活着的儿子。 “混账、咳咳、东西!你这是、咳咳、将朕当成、咳咳、傻子了?”齐璟被气得一顿猛咳。 明福急忙上前为他顺气,劝道:“皇上息怒,千万保重身体。” 就在这时,殿外进来一群人,有六部尚书、内阁学士、国公、侯爷,以及大将军谢集。 齐璟心中疑惑,自己并未召见,他们怎会此时来此,想要出声询问,却猛咳不止。 “皇上,您千万保重身体,骁王如此说,定是害怕皇上怪罪,这才胡言乱语。”明福劝完齐璟,又看向齐方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王爷,皇上都被您气成这样了,您还不赶紧认罪。” 不待齐方玖说话,齐璟喉头一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随即倒了下去。明福眼疾手快,扶住了齐璟的身子,大声叫道:“太医,快宣太医!” 一众大臣见齐璟晕倒,急忙招呼内侍去叫太医,又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集出声为他们解惑:“骁王起兵造反,意图谋朝篡位,好在皇上一直对其有所怀疑,提前做了部署,这才将其一举拿下。三皇子得知骁王的阴谋,带人过来救驾,被骁王所杀。” 齐方玖回过神来,道:“你休要胡说。分明是齐方宇起兵造反,意图谋害父皇,本王带兵过来救驾,意外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谢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我是否胡说,明福公公可以作证,随我平叛的禁卫军可以作证,以及那些被抓的青州卫军士亦可作证。” 见众人看过来,明福点了点头,道:“谢大将军所言非虚,确实是骁王起兵造反,不仅杀了三皇子,还死不悔改,气得皇上吐了血。” 齐方玖瞧了一眼脸色煞白,隐隐泛着青色的齐璟,有恃无恐地说道:“是本王造反又如何?如今齐方宇死了,父皇便只剩本王一个皇子,只有我能继承太子之位。你们信不信,只要父皇醒来,对外的说辞就会变成本王方才所说。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最好想清楚,要怎么说,否则……” 齐方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在场都是人精,哪能不清楚齐方玖的意思,和相熟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齐璟身上。 “皇上如今生死未卜,骁王不仅没有丝毫担忧,还公然威胁朝中重臣,俨然一副大权在握的模样,这般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简直令人发指!”明福气愤到破口大骂。 谢集也极为不屑地说道:“骁王未免太自以为是!皇上如今虽只有你一个皇子,但皇族旁支却有不少子嗣,只要过继一人在皇上名下,照样能继承大统。总比你这样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要配得上这个位置。” “大将军所言极是!”齐国公柳乾均出声说道。 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附和,“这样的人品实在令人不齿,莫说担任一国之君,都不配为人。” “你们放肆!”齐方玖心中一惊,怒不可遏地扫视众人。 一阵脚步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随即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身戎装的齐方岑走了进来,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昏迷不醒的齐璟身上,关切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众人神情诡异地看着齐方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516章 明福见他进来,眼睛亮了亮,道:“殿下,皇上被骁王气得吐血昏倒。” “怎会如此?”齐方岑瞥了齐方玖一眼,担忧地问道:“传太医了吗?” “传了,太医还未到。” “齐方岑,你没死!”齐方玖率先回了神,眼睛死死盯着他。 “世子。”柳乾均三两步走上前,两眼含泪地打量着他,“你……你还好好的?” 齐方岑与刘乾均的感情很好,儿时经常走动,只是最近几年来往少了些,恭敬地行礼道:“岑儿拜见外祖。” “免礼,免礼。”柳乾均将他扶了起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祖,岑儿是诈死,为的就是今日。” 柳乾均听得一阵发蒙,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方岑扫了众人一眼,解释道:“当年我在辽东,并非贪功冒进,而是被人泄露了军机,才导致我军大败,我差点战死沙场。这泄露军机之人,也是给我下毒之人。只是我命大,不仅侥幸不死,还得了解毒之法,只是幕后之人是谁,我没有头绪,只查到这人在京都。于是我便回了京都。” “我回来后,便将此事禀告了皇上,皇上让我继续假装中毒,暗中调查幕后黑手。就在去年,终于查到此事与骁王有关,皇上怀疑他图谋不轨,又命我诈死,暗中盯着骁王的一举一动。果然,在两个月前,我发现了骁王与青州卫指挥使有频繁的书信往来,便将此事禀告了皇上,皇上听后,决定请君入瓮,这才有了今日的平叛。”当年泄露军机的是齐方宇,齐方岑这么说就是栽赃。 “你胡说!”听了齐方岑的话,齐方玖恍然大悟,怒瞪着他,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明福出声说道:“咱家能证实殿下所言非虚。” 谢集紧接着附和,“我亦能作证。” “还有我。”赵志坚拖着受伤的身子走了进来,道:“我也能为世子作证。” 明福是齐璟的贴身内侍,谢集和赵志坚又是齐璟的心腹,他们三人所说的话分量极重,就相当于齐璟亲口所说,在场众人都深信不疑,看向齐方玖的眼神更加鄙夷。 “他撒谎!”齐方玖见状气得双眼通红,道:“父皇定是被他所害,这三人都是他的同谋!” 齐方玖糊涂了一世,终于聪明一回,这三人确实是齐方岑的人,是他能操纵全局的底牌。尤其是明福,齐璟之所以在方才吐血,便是因为常年被下毒的缘故,这毒便是明福下的。 “众目睽睽之下,骁王起兵造反,意欲谋害皇上,事情败露竟又想污蔑我?”齐方岑眉头皱紧。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德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吴恩成。 明福急忙招呼道:“吴太医,皇上吐血晕倒,快给皇上瞧瞧。” 吴恩成不敢怠慢,跑到齐璟身边为其诊脉。 齐方玖依旧叫嚣道:“齐方岑,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父皇定是被你所害!你们这群糊涂虫,都被他们给骗了。” 谢集冷声说道:“来人,把他的嘴堵上,莫要扰了太医为皇上诊脉。” 门外走进来两名禁卫军,将齐方玖的嘴堵上。一众大臣仅是看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齐璟身上。 过了好半晌,吴恩成方才收回了手,面色凝重道:“皇上是气急攻心,引发旧疾,情况十分危急,快将皇上移到寝宫,再去请几个太医过来会诊。” 明福急忙招呼人,将齐璟抬回寝宫,又命人去宫外叫人。这毒是余明磊亲手配置,便是太医也瞧不出端倪。 明福转头看向齐方岑,道:“殿下,如今城中人心惶惶,还需有人坐镇,您看……” “我去,你等好生照顾皇上。” “殿下放心,我等必尽心竭力。” 齐方岑担忧地看了一眼齐璟,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玖也被带到了寝宫,见齐方岑要走,出声想说什么,却因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齐方岑毫不犹豫地离开,让在场众人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若他图谋不轨,此时应该待在齐璟身边,而不是去收拾烂摊子。 时光如梭,转眼便是三日,这三日齐方岑一直在忙碌,为这场政变收拾烂摊子,忙得脚不沾地。不过成效是显著的,浮动的民心被安抚,京都又恢复了平静。 而这三日齐方岑虽一直关注齐璟的情况,却并未在皇宫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在避嫌。这样一来,他的忠君爱国与齐方玖的不忠不孝,便形成鲜明对比。一众大臣心中对他越发赞赏。 七日后,齐璟驾崩,明福拿出了藏在牌匾以后的传位诏书,当众宣读,当众人听到竟传位给齐方岑时,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在鉴定了诏书上的笔迹后,便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今齐璟膝下的子嗣只剩下齐方玖,而齐方玖不仅起兵造反,杀了自己的亲兄弟,还气死了自己的老爹,这样的人不配为人,更何况要做一国之君。而齐方岑正好相反,不仅忠君爱国,还颇有才能,又是皇室中人,还是齐璟亲自写下的诏书,他们压根没有理由反对。 当然,反对的人也不是没有,多数是齐方玖一党的人,不过在锦衣卫将罪证放在他们面前时,一个个都闭了嘴,乖乖地认下这回事。 第517章 在得知此事后,齐方岑佯装惊讶,以并非齐璟的子嗣为由,拒绝继承皇位。一众大臣见状更加赞赏齐方岑的品行,纷纷过府规劝。齐方岑在拒绝两次后,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在齐璟下葬的一个月后,举行了登基大典。 齐方岑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中的大臣,并未有前两世那种得偿所愿的心情,心里想的反而是伊华然。最近一直在忙,他们虽然日日同床共枕,却已有许久未曾行房,唯恐旁人发现异样,如今大局已定,明日又是皇后册封典礼,只要过了明日,他们便可以…… “皇上。”于海见齐方岑在出神,小声叫了一句。 “发生何事?”齐方岑收敛心神,轻声问道。 于海小声提醒道:“刑部尚书在问您,如何惩治骁王。” 齐方岑扫视殿中众人,道:“齐方玖到底是先皇的子嗣,还是留他一条命吧。就幽禁东陵,永世不得出吧。” “是。”刑部尚书又问道:“那骁王家眷又如何处置?” “男子发配边疆,女子送去礼佛。” 刑部尚书得了准信儿,不由松了口气,奉承道:“皇上仁德,臣等佩服。” 一众大臣纷纷应和道:“皇上仁德,臣等佩服。” 齐方岑抬头看向于海,于海会意,扬声唱道:“退朝!” 齐方岑下朝后,并未回乾坤宫,而是去了坤和宫,也就是伊华然所住的宫殿。 “皇上驾到。” 伊华然正跟黄莺喝茶聊天,就听于海扯着嗓子喊道。 黄莺听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真是个黏人精!想跟你单独聊聊天,感觉比登天还难!” 伊华然拉着她起身,提醒道:“他现在是一国之君,身份不同以往,总要做做样子。” “知道了!”黄莺任由他拉着往外走,没好气地说道:“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待两人来到院子里,齐方岑已经走了进来,不待伊华然行礼,便扶住了他的身子,小声说道:“华然不必行礼。” 伊华然瞧齐方岑身边都是熟人,便也没坚持,道:“皇上这是刚下朝?” “嗯,想你了。”齐方岑旁若无人地揽住了伊华然的身子。 “皇上!”就在齐方岑要亲上伊华然时,黄莺忍不住出了声,道:“皇上是眼神不好,没瞧见还有那么多大活人在呢?” 除了黄莺,其他人都低垂着头,压根不敢往两人身上看,也无人敢置喙齐方岑的所作所为。 “你怎么还在这儿?”齐方岑不耐烦地看过去。 “我是来见皇后的,皇后都没赶我,皇上多管什么闲事!” 黄莺才不管他是不是皇上呢,该怼就怼,该骂就骂,若不是伊华然严禁他们动手,说不准两人得打多少回呢。 “朕是皇上,谁的闲事都管的。” “你瞧他,这才刚登基,就暴露本性了,以后说不定怎么对我们呢。”黄莺抓住伊华然的手腕,道:“走,我们回山庄,不受这委屈。” “你休想!”齐方岑用力打掉黄莺的手,将伊华然拉到身后,“要回,你自己回,别想带走华然。” 看着两人斗鸡似的神情,伊华然只感觉头疼,好笑地说道:“你们俩是不是又犯病了?” 黄莺见状心头一跳,抬起她的手,委屈道:“你瞧我的手,都被打肿了。” 伊华然低头看了看,果然见她手背通红一片,不禁有些心疼,转头看向齐方岑,道:“皇上不愧是皇上,好大的威风,这才做了几日的皇帝,就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齐方岑闻言立马认错,道:“华然,我错了,我认罚,你别生气。” “认错就行,就罚你一个月不准与我同床。” 齐方岑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撒娇道:“华然,一个月太长了,你就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将处罚的时间改短些吧。” “哪里良好了?我觉得一个月太短了,怎么也得……”伊华然凉凉的眼神让黄莺乖乖闭了嘴。 “你以为罚了他,你就可以躲过去了?就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给我绣一幅江山社稷图出来。” “一个月绣一幅江山社稷图?”黄莺吃惊地张大嘴巴,随即果断认错,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就饶我这一次吧。” “不成。”伊华然扫了两人一眼,道:“谁再讨价还价,惩罚翻倍!” 两人见状顿时老实了,那模样好似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第152章 大结局 照理说, 伊华然的两个身份,一个是罪臣之女,一个是商贾之女,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不够格做一国皇后。不过,齐方岑很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几次三番拒绝继承皇位,一时为了做足姿态,二就是跟他们讨价还价, 将伊华然的后位定下来,所以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封后大典, 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掀起任何水花。 伊华然想过封后大典会很累, 却不承想竟然这么累,穿着厚重的凤袍, 戴着足有几斤重的凤冠, 不停地叩拜、起身、起身、叩拜, 即便他是男子, 也感觉吃不消,真不知这皇后有什么好当的。流程太繁琐,伊华然压根没记住,反正身边有人提醒他, 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度过了一整日,人家怎么说, 他就怎么做。 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他站在御阶之下, 齐方岑站在御阶之上,他仰头看着他,一步一步地登上御阶,一点一点地拉近彼此的距离,他们遥遥相望,从看不清表情到深情对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着迷。 第518章 齐方岑朝他伸出手,郑重地问道:“华然,你可愿与我一同站在这山巅之上?” 伊华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齐方岑激动地握紧他的手,与他一起转身,看向那御阶之下,心中忍不住感叹:原来这才是我努力往上爬的真正意义。 坤和宫,齐方岑挥退所有下人,亲自为伊华然卸下凤冠,将他如墨般的长发放了下来,那张绝美的脸配上这柔顺丝滑的头发,美得惊心动魄,让他移不开眼。 齐方岑径直坐到伊华然腿上,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意有所指地说道:“华然,明儿我不想上朝。” 伊华然闻言一怔,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笑着说道:“阿岑这才做了几日的皇帝,就想消极怠工了?” “华然自己想想,我们有多久没行房了?”齐方岑说着还在他身上蹭了蹭。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层单薄的中衣,自然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热,伊华然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阿岑,你确定吗?” 齐方岑闻言身子一颤,想到之前两人交缠时的画面,漂亮的凤眸渐渐蒙上水雾,又靠近了几分,轻声蛊惑道:“华然,狠狠爱我吧。” 伊华然不再多话,低头吻上齐方岑的唇,两人已有数月不曾亲热,如今是干柴碰上烈火,一点就着,尤其齐方岑还这般主动。 齐方岑后仰,靠在梳妆台上,双手抱着伊华然的头按在他的胸前,“华然,这里,它好想你。” 伊华然揽着他的腰,趴在他的胸前,用牙齿轻轻咬着,引来齐方岑一阵又一阵地轻颤,破碎的呻/吟从口中溢出,“华然,好……舒服。” 炙热被湿润包裹,伊华然倒吸一口气,扣住齐方岑精壮的腰身,随之起起伏伏…… 从最初高亢的呻/吟,到半夜细碎的哭声,再到天光微亮的喊不出声,齐方岑再一次被自己的豪言壮语给坑了,最后一次甚至没有结束,他便昏睡了过去。 瞧着恢复平静的寝宫,于海有些犯难,昨儿的战况有多激烈,瞧他的黑眼圈就知道了,那真是一整宿没睡。他是真怕自家主子会出什么意外,也十分佩服伊华然的战斗力,平日里瞧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没想到竟…… 想到这儿,于海不由一阵脸红,急忙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琢磨着是否要叫起,早朝的时辰都要过了。 “来人,备水,本宫要沐浴。”伊华然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于海急忙应声,招呼人备水,又来到门前小声问道:“娘娘,皇上今日还早朝吗?” 伊华然略微思量了思量,道:“让人去奉天殿传句话,就说皇上身子不适,推迟一个时辰上朝。”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伊华然帮齐方岑清理完毕,又替他换上了干净的中衣,这才将人安置在床上。齐方岑累得狠了,这番折腾下来,竟完全没有醒的迹象。 伊华然虽然也很累,到底还有些精神,来到梳妆台前化妆,装扮成齐方岑的模样,代替他去早朝。虽然大多数朝臣伊华然都不认识,但他身边有于海,倒也不怕因此露出破绽。 两个时辰下朝后,伊华然坐在御辇上不断打着哈欠,终于熬到了坤和宫,见齐方岑还在睡,便吃了点东西,帮着他处理奏折。 “皇上,奴才有事禀告。”于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伊华然放下手里的折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倦怠的精神稍稍有些缓解。 于海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明福公公传信过来,说郑玉娇怀孕了。” 伊华然的脑袋有些混沌,一时之间没想起郑玉娇是谁,眉头微微蹙着。 于海见状出声提醒道:“郑玉娇就是之前的骁王妃。” 伊华然终于想了起来,斟酌片刻道:“去问问她的意愿,若她想生,就把她送回大学士府,好生养胎。若她不想生,便让老余给她开副堕胎药。” 于海犹豫了一阵,道:“皇上,若她想生,当真让她生吗?” 伊华然清楚于海的顾虑,齐方玖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他们所为,他怕孩子一旦生下来,会有人借他兴风作浪。 “生下来,放在我们身边教养便是。”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把这话也说给她听,是否要生,让她自己做决定。” 于海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走了出去。 齐方岑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床榻,心里有些发慌,以往这时候伊华然都会陪在他身边,只要一睁眼便能看到他,可今日却没有。他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撑起身子下了床,刚走出两步,只觉得双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却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他睁开眼睛看去,看到的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仅是怔忪了一瞬,便回过神来,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委屈道:“我醒来没看到你,心里慌。” “阿岑如今是皇帝,肩负一国之重任,哪能说偷懒就偷懒,所以我便扮作你的模样去上朝,方才在外间处理政务,一听到动静便过来了。”伊华然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重新安置在床上,道:“你再歇歇,我让他们准备晚膳。” 齐方岑没有松手,瞧着他眼中的红血丝,不禁有些心疼,道:“待用过晚膳,这些事我来做,华然好好休息。” 第519章 “好。”伊华然在他唇上亲了亲,温声说道:“可以放手了吗?” 齐方岑也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饭厅,伊华然已经卸下了妆容,和齐方岑一起用晚膳,详细说了早朝上发生的事,以及郑玉娇怀孕的消息和他做的决定。 见他只是点了点头,伊华然忍不住问道:“阿岑不担心?” “为何要担心?”齐方岑抬眸看过去,眼中是成竹在胸的笃定,道:“且不说,现在她怀的是男是女都不确定,就算她怀的是男孩,以我们的能力,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再者,这孩子生下来会带到我们身边养,我们得有多失败,才会养出一个白眼狼?” 伊华然闻言笑了笑,道:“别说,你这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还挺招人喜欢。” 齐方岑一听,顿时笑弯了眉眼,特别像得到主人夸奖的狗狗,若他身后有条尾巴,这会儿能晃出重影。 很快,郑玉娇那边便传回了消息,说她愿意把孩子生下来,还说感激齐方岑没有牵累她的娘家。按照大齐律法,齐方玖犯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了树立明君仁君的形象,也为了能坐稳皇位,不被人诟病,齐方岑没有杀罪魁祸首,自然不会再去牵连不知情的郑家。只要郑家不倒,郑玉娇即便被送去佛寺,日子也不会难过,郑玉娇感激他,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郑玉娇是个苦命人,自怀胎她一直在娘家养着,而且养得很好,一连好几个月无病无灾,却在生产时难产,即便是余明磊出手救人,也只保下了孩子,郑玉娇在看了儿子一眼后,便撒手人寰。郑家人悲痛不已,却也知道这是她的命数,主动将孩子送去宫里,并保证不会将孩子的身世外传。伊华然清楚他们想用这种方式保护孩子,不过他并未多说。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是五年,这五年中发生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一众大臣齐齐上书,要求齐方岑选秀,充实后宫,理由是皇后多年无所出。 伊华然听后,哂然一笑,他倒是想生,得有这个功能才行啊。 其实在齐方岑初登基时,那些大臣便打过选秀的主意,被齐方岑以先皇驾崩需守孝为由,愣是拖了三年。那些大臣眼看着三年已过,便又开始打起往后宫塞女人的主意。只是这次他们注定不会如愿,三年的时间足够齐方岑坐稳皇位,他们已经没了能与他抗衡的资本。 于是,某一日的早朝,齐方岑和伊华然一起出现在奉天殿,只是这次伊华然穿的不是凤袍,而是一身蟒袍。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两人手牵着手,走上了御阶。又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宣布了自己有龙阳之好,伊华然是男子的事实。 这两个重磅消息一经放出,震得在场众人好半晌没缓过神来。 “荒唐!简直太荒唐!”有人义愤填膺,感觉自己被骗了。 “有违人伦!有违人伦啊!”有人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此事先皇知道。”齐方岑的话让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事已至此,朕也不打算再隐瞒。先皇肯将皇位传与朕,是有求于朕。众人皆知,三皇子和五皇子皆不安分,几次三番想要谋害皇上。若他们能成也就罢了,至少他们算是一代枭雄,可事实却是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皇心知若将皇位交给他们,大齐的将来堪忧,于是在得知朕有龙阳之好后,便与朕做了笔交易,他可以让朕继承大统,但下一任皇帝必须是先皇血脉。” 话说到这儿,在场众人恍然大悟,自觉明白了前因后果,怪不得齐璟会将皇位传给齐方岑,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三年前,骁王妃诞下一子,取名齐玉璋,一直在宫中抚养。这是先皇的血脉,若不出意外,他将会是下一任皇帝。” “此事可为真?”有人出声质疑。 齐方岑看向郑会林,道:“此事郑大学士可作证。” 郑会林出列,道:“此事为真,三年前我儿便是因难产过世,只是身份特殊,并未举行丧礼。” “所以选妃一事,不必再提。朕此生只想与皇后相伴到老,退朝。” 于海闻言扬声唱道:“退朝!” 齐方岑无视众人,拉着伊华然退出了奉天殿,之后便颁布圣旨,将此事公告天下。自此,大齐百姓皆知他们的皇后是男子,皇上对其情深义重,后宫只他一人。 有一日,黄莺终于忍不住,将她那次与主人格的对话说给他听,这段时日她一直担惊受怕,这般频繁进宫缠着他,也是害怕他被主人格吞噬,再也见不到他。 伊华然在听说此事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说不害怕是假的,万一被吞噬,那他便真的消失了,他舍不得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几经斟酌后,他喝了酒,想问清楚,主人格到底是什么打算。只是这次他虽然头晕目眩身体不适,却并未失去意识,和上次去质问齐方岑的情况类似,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他能控制身体,直到他醒了酒,主人格都没有出现。出现这种情况,是他料未及的,唯一的解释是主人格被他吞噬融合了。后来又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他心里有些愧疚,不过很快便释然了,事实上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御花园内,两个六七岁的粉团子在御花园玩耍,周围有不少内侍侍候,他们的眼睛紧盯着两个粉团子,唯恐下一秒他们又消失了。没办法,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聪明,常常耍得他们团团转。他们原本很乖,都是黄莺给带坏的,陪着他们疯,陪着他们闹,一下看不住就上房揭瓦。 第520章 他们也是有克星的,唯二怕的就是齐方岑和伊华然,不过对他们的怕是不同的。他们对齐方岑是真的怕,因为齐方岑一见他们就沉着脸,骂是真的骂,打是真的打。而他们对伊华然则是孺慕之情,在伊华然面前乖得不像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读书习字下棋,只要伊华然陪着,他们能安静地待一天。只可惜这些都是奢望,只要齐方岑一有空,就黏在伊华然身边,妥妥一个黏人精,而且还十分霸道,只要他一来就开始赶人,还说他们长大了,要学会独立,不能这么黏人,这话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虽然伊明阳比齐玉璋大一岁,可两人的个头却不相上下,伊明阳小声说道:“璋璋,昨日我听爹爹说想吃莲子,我们不如去荷塘摘一些,给爹爹送去?” 伊华然喜欢荷塘,齐方岑便在宫里挖了个大的,和山庄里的规模差不多,每到夏日他们都去泛舟,赏荷,摘莲子。 齐玉璋的小脸皱了起来,活脱脱像个小包子,奶声奶气道:“可是爹爹不许我们到荷塘玩耍,会有危险。” 伊明阳也不想伊华然生气,想了想说道:“那就让他们去摘,我们在岸上捡,怎么样?” 齐玉璋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 两个小家伙招呼着一众内侍朝荷塘跑去,别看他们都是小短腿,跑得还真快,将那些内侍落下好远。 他们刚来到荷塘,便看到伊华然正坐在水边钓鱼,便兴奋地跑了过去,‘噔噔噔’的脚步声,隔很远都能听到。 伊华然转身看过去,抬起手做了个噤声收拾,两个小家伙便停下了脚步,随后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往他这边走。看得伊华然忍不住轻笑出声,待两人来到近前,在他们脸上相继亲了一口。 “爹爹。”两个小家伙不甘示弱,抱着伊华然的脖子猛亲。 “你们干什么呢!”齐方岑刚去拿点东西,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就像只炸毛的猫,脚步匆匆地走过来,一手拎着一个,放到两米开外。 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他,“阿岑,你这是做什么?” 齐方岑在伊华然身边坐下,霸道地揽住他的腰,一本正经道:“他们都这么大了,不能再亲你了。” 伊明阳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那父皇怎么能亲爹爹?” “我们是夫妻,与你们怎么一样。”齐方岑眼中难掩得意,随即不满道:“整日就知道玩,昨日先生教你们的课业都做完了吗?” 两个小家伙耷拉着小脑袋,齐声说道:“做完了。” “那就再做一遍,做完了再玩。” 收到两个小家伙求救的眼神,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问道:“皇上今日的奏折可批完了?” 齐方岑身子一僵,讨好道:“奏折那么多,哪那么容易批完,我陪华然钓会儿鱼,待会儿就回去批奏折。” “真是出息,就知道欺负小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齐齐看去,待看清来人,齐方岑皱紧眉头,两个小家伙却喜上眉梢,奶声奶气地叫道:“皇姑姑!” 黄莺走到近前,蹲下身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又宠溺地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这才抬眸看向齐方岑,“皇上是一国之君,身系大齐万千百姓,还不赶紧回御书房批奏折,怎能贪图玩乐。” 齐方岑翻了个白眼,不悦道:“你不在你的公主府待着,整日往宫里跑什么?” “我来找我哥,又不是来找你,管得着吗?” 黄莺立即回怼,压根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二十多了,依旧没人要,若我是你,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黄莺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哥,你要我吗?” “我能说不要吗?”伊华然无奈地笑笑,随即警告地说道:“你们几个若还想在这儿待着,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谁再敢打扰我钓鱼,今儿晚上都别吃饭了。” 黄莺看向齐方岑,得意地挑挑眉,无声说道:“我哥要我。” 齐方岑白了他一眼,不敢再多说,唯恐伊华然一生气,又罚他一个月不许同床。 黄莺见他偃旗息鼓,脸上更加得意,拉起两个小家伙的手,道:“这里太无聊了。走,姑姑带你们去摘莲蓬。” 伊明阳和齐玉璋闻言高兴地欢呼一声,随即想到方才伊华然的威胁,又急忙用小手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伊华然。 伊华然见状顿觉有些好笑,叮嘱道:“去吧,要注意安全,莫要调皮。” “好。”两个小家伙急忙应声,跟着黄莺走了出去。 见他们离开,齐方岑松了口气,忍不住给黄莺穿小鞋,道:“你瞧她,把他们都带坏了,爬墙、掏鸟窝、上房揭瓦,侍候他们的内侍怨声载道,你也不好好说说她。” “孩子嘛,就该拥有快乐的童年。”伊华然看着一大两小走出去的背影,他和黄莺都是孤儿,从小受尽了苦楚,清楚童年对孩子来说有多重要,所以黄莺才会这般带着两个小家伙。 齐方岑眉头微蹙,“若只知道玩,将来岂非要变成纨绔?” 伊华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托了阿岑的福,两人的功课很好,太傅时常夸奖他们勤奋。” 齐方岑神情一滞,讪讪地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他们贪玩嘛。” “是吗?”伊华然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521章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不想他们缠着你。”齐方岑抱紧伊华然的身子,委屈道:“自从做了这个皇帝,我每日从早忙到晚,能陪你的时间少之又少,我怕时间久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会被超越。华然,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伊华然将鱼竿放到地上,伸手揽住齐方岑的身子,无奈道:“我们大婚都六年了,阿岑怎么还患得患失,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我们大婚六年,我都三十多了,今儿早上我照镜子,发现了两根白头发,而且自从当了皇帝,我也没工夫习武,身材也有些走样,可华然的容貌依旧,甚至更好看了,身材也保持得很好,我……” 看着齐方岑眼底的焦虑,伊华然不禁有些心疼,没有多说,直接吻上了他的唇。齐方岑愣了愣,随即环住了他的脖子,努力迎合着。这个吻温柔缠绵,带着明显的安抚,齐方岑眼底的焦虑慢慢消失,只剩下浓浓爱意。 许久后,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伊华然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道:“阿岑,在我心里,你很好,非常好,是我认定的伴侣。时间是公平的,无论是谁都会经历容颜老去,身材走样,这是不可避免的。我爱的是你爱我的这颗心,只要你爱我的心不变,我爱你的心也不会变。” 齐方岑感动地抱紧伊华然,“华然,待他们长大,我便将皇位禅让出去,咱们回山庄,过悠闲自在的日子,好吗?” “好。到时候我们再乘着小舟去摘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