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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一段秋浓与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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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真的来了,仿佛在一夜之间,暑夏的气息就被风卷残云般的消退至尽,而那缕缕秋凉已深深地落入院中,透过窗牖,我闻到浓淡有致的秋味。

    桂子越开越浓郁,庭院里每天晨起都看到他们在打扫落叶和满径的落‘花’。都说一叶知三秋,这个时候,我知道,秋事已浓,其实未浓,浓的是这份清冷的心绪。

    一切比我想象的都要平静,后宫的人养伤的养伤,养心的养心,朝廷里严格紧凑地办事,可是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虽然紧张,却悄无声息。我此后不再问淳翌这些事,我当初连楚‘玉’都不问,更况是淳翌。我所关心的只是他的情绪,然而他并不将这些心烦之事表‘露’出来,在我面前,他更多的是温柔与关怀。

    从谢容华那里,我得知淳祯的伤已渐渐康复,这些日子很想找个机会去探望他,只是宫‘门’深似海,我又怎能以一个嫔妃的身份去关心一位王爷?更况我与淳祯一直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等着我犯错的人只怕是一大堆,若此时出些什么差错,不但害了自己,更连累了淳祯。忍,这么多年,我只学会了这个妙字,忍,相信忍过之后一切都是清明。

    太后与皇后的多病,云妃受伤后的安静,舞妃近日来的岑寂,还有嫔妃们的冷落,仿佛极力的让这个秋天来得更快。我的月央宫,常见的客人依旧是皇上和谢容华,舞妃就来过两次。一次我将经书赠与她,此后她便潜心在翩然宫读经参禅,还有一次,是谢容华邀她过来,因为经书上那参不透的禅意。

    今日午后。皇上命小玄子过来传话,今晚要留宿月央宫,以往淳翌都是悄然而来,从来都不曾叫谁来传话。想来那几次无声前来,都打‘乱’了我地心绪,这次特意命小玄子过来说声,我好有所准备。//.

    秋日的白天不再漫长,黄昏方过。夜幕已来临。

    晚膳我喝了点百合莲子汤,用雪‘花’糖清炖的,鲜香可口。

    坐在暖阁里等待,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等待是一件累人的事,丢去了自由,被一种情事牵绊住。其实,我心里根本就不在意,只是又不得不坐在这里静待。最近淳翌总是来这月央宫,我也很少坐上凤鸾宫车。在清风明月下的御街行驶,踏响那沉寂地青石板路。我想是因为宫里最近经历了一场风雨后的宁静,淳翌不想再起更多的风‘波’,凡事低调。好过那些人在背后明争暗斗。

    我也不再过问淳翌是否去了哪个宫,又临幸了谁,这个时候,只想平静度日。与我无关的事,不再多说一句话。

    我在‘花’梨木的躺椅上静静等待,一杯香茗也在等待中慢慢冷却。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入了梦,梦里那久违的宫殿和久违的帝王与皇后似乎如约而至。这一次,我站在他们中间,努力地呼唤,可是谁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他们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仿佛看不到我地存在。只那么瞬间,刚才的繁华已无了踪影。我孤零零地站在寂寥的长街。夕阳沉落,整个宫殿都沉浸在血‘色’的斜阳中。连同那些草木,还有湖水,都是似血的红……

    我在惊颤的梦呓里被唤醒,淳翌俯身立在我身旁,执我的手,柔声道:“湄儿,做梦了么?在这里睡,当心着凉。”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迷’糊道:“嗯,又做梦了,还好皇上将臣妾唤醒,让臣妾不用在梦里沉‘迷’。”

    淳翌笑道:“沉‘迷’这两个字,应该是好梦,好梦才会沉‘迷’,恶梦是沦陷。刚才我看见你表情恍惚,眉结深锁,才将你唤醒,若是甜美的微笑,朕还不忍心呢。”

    我薄浅一笑:“哪还有美梦,每次都是重复,臣妾也习惯了,以后臣妾在梦里就告诉自己,这是梦,只是梦,醒来一切都好了,那样就不会有害怕。”

    淳翌疑‘惑’问道:“什么梦?以往听说你总做恶梦,想着是因为身子虚弱,什么梦一直纠缠着你呢?”我弱弱起身,伸了个腰,笑道:“没有,没有什么的。”而后转眸望向窗外,见夜已黑尽,只有浅淡地月‘色’微微地洒进来,我说道:“夜又黑尽了。”

    淳翌搂紧我的腰身,问道:“用过晚膳了么?”

    我点头:“有的,梅‘花’莲子汤。”

    淳翌微笑:“湄儿,一说梅‘花’,我又想起旧年的冬日,你总给朕煮梅‘花’茶喝。如今……”

    我笑道:“如今湄儿给你煮茉莉‘花’茶,淡雅幽香,不输于梅‘花’。”

    淳翌饶有兴致地说道:“好,朕本来今夜就是来与湄儿品茶对弈地,顺便谈谈经书。”

    我看着他,眉目间含倦意,许是因为近日来的政事‘操’心,于是轻问道:“皇上心中有解不开的疑‘惑’么?”

    淳翌看我,眼藏深意,笑语:“朕的心事瞒不过你呵。”

    我浅笑:“湄儿只愿做一杯茉莉‘花’茶,让你静品忘忧,其余的,什么也不想了。”

    淳翌拥我入怀,柔声道:“今晚朕就在你的月央宫,静静地陪伴你,哪儿也不去了。”

    “好,臣妾也静静地陪着皇上。”

    室内弥漫着淡雅的茉莉芬芳,让人静神忘忧。。1-6-k,手机站ap,。我们静品茉莉香茗,一盘棋,几卷经书,还有一对红烛,在寂夜里熠熠高照。

    我凝神问道:“皇上,是否最近政事繁‘乱’,您需要理清当下的局势?”

    淳翌只看着棋盘地泾渭,那明朗的纹路却纠结依附在一起,仿佛脱离了谁,都无法成阵。他点头:“是。天下,天下就是一盘纷‘乱’的棋,每当朕心中烦‘乱’,或觉得浮躁时,就喜欢下棋。在棋中看天下,一目了然。”

    “那登高望远呢?”我问道。说这话时,我想起若处高处,一览众山,手可摘明月星辰,脚下尽是万里河山,江涛滚滚,该是何等地气势。

    淳翌仿佛也在思索着登高望远的豁达意境。凝神片会,方笑道:“那感觉也好,负手立于高处,俯仰日月星辰,江‘浪’河山,尽现王者风流。”

    我流‘露’出向往的神情:“是,只是自从那日在明月山庄,与皇上棋中论江山,也觉得江山在棋中便不再那般复杂了。”

    淳翌朗声笑道:“这就是谜,棋局看似简单。实则繁复无比,那一日我们所看到只是简单地一面,而深刻地那一面,朕不与你谈。”

    我微笑:“原来皇上是怪臣妾薄浅了。不愿与臣妾触及那深刻地一面。”

    淳翌手执一枚白子笑道:“朕并无此意,深刻之处,难免有太多地欺诈,朕不愿与湄儿如此斗心,朕知道,朕未必能赢你,但是朕的湄儿本‘性’天然,不触及这些欺诈与‘阴’谋。不是更好么?”

    我似乎明白他的话,不禁问道:“那皇上平日与谁对局呢?”

    “朕的皇兄,陵亲王。”他不假思索道。

    我讶异:“他?王爷平日里只爱山水风月,丝竹之音,如何愿意与皇上谈论天下局势,在‘阴’谋间对衡呢?”

    淳翌爽然笑道:“若论雄才伟略。朕远不及皇兄。他见识博广,武库心藏。绝非一般碌碌男儿。只是他看得比朕明白,他不适合当皇上,只适合当一个智者。”淳翌的话透‘露’出他对淳祯深刻的了解,当日在华胥梦境我也有此等想法,他俯揽江山,将万顷苍池溶入眼中,他看尽历史‘潮’音,这样的人,虽有雄才伟略,却缺乏那份‘激’情。因为他看得透,所以这一切不再是‘诱’‘惑’,而是一种繁华地抵触,是鼎盛的虚无。

    淳翌一直没有告诉我淳祯的伤势,我不知道他是有意的掩藏,还是觉得在我面前他的伤与根本就不相关,甚至是其他什么的。他不提,我亦不问。只微微笑道:“陵亲王的确有博远的才识,只是山水风月更适合他,山水风月也是一种至高的人生意境,他可以不断地在这意境里追求。而天下的高度,却不是他想企及地。天下有皇上你,就足矣,皇上是热血浇铸的男儿,有治国的才能,有关注百姓的慈悲之心,有平复天下地霸气……”说这些,不是因为我要讨好淳翌,在我眼中,他的确比淳祯更有关注天下百姓的慈悲之心,淳祯太自我,太自傲了,一管‘玉’笛,便可以吹奏他的人生。

    淳翌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看着我:“湄儿,你似乎对朕和朕的皇兄都有深刻的了解。”

    我浅笑遮掩:“臣妾不敢,只是一些浅薄的愚见,说不出皇上和王爷地三分,你们会下那些深度的棋,会谈论深刻的话题,臣妾也只会说这些眼中所能看到的事了。”

    淳翌品一口茶,口齿漫溢着清香,展眉笑道:“其实朕心里明白得很,朕的湄卿是闺阁中的高人,巾帼不让须眉,你是朕地‘女’诸葛,有时候不需要言语,朕只要来到月央宫,看着你地神情,或者与你品一杯香茶,听你弹一首古曲,下一盘棋,这些,都可以让朕郁积在心中的结松解,让朕拨开‘迷’雾见月明。”

    “臣妾又不会巫术,何来皇上说地这般神奇,一笑一眸间都藏着深意了。”我说这话时,几乎要笑出声。

    淳翌微笑:“这感觉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莫如像这杯茉莉‘花’茶一样,慢慢地品味其间透骨的芬芳。每种‘花’都有不同的味道,现在朕才明白。”

    我点头笑道:“皇上才明白么?所以说不要只品梅‘花’,其实还有许多的‘花’草值得您去品味的,您会发觉,原来许多的话都蕴涵深意,甚至比梅‘花’更加的值得让人去喜爱。”说这话,我似乎在告诉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不是独我美貌非凡,独我聪慧过人,那些媚骨红颜,个个都是尤物,而皇上可以每日采折不同的‘花’朵,去熬煮不同的芬芳,细细地品味,会发觉,原来他拥有的都是人间绝‘色’,世中佳品。

    淳翌似乎听出我话中之意,笑道:“湄儿真是聪慧至极,但是朕告诉你,任世间百媚千红,朕独取一‘色’,任凭弱水三千,朕独取一瓢。”其余的,可以赏慕,可以把玩,可以品尝,也无须用尽心、‘性’、情、志去爱。

    心、‘性’、情、志,他用了好强烈的四个字,一时间,我竟无言相对。

    他沉默片会,手执棋子,笑道:“好了,良宵苦短,我们先下完这棋再说,朕还有许多事没理清,待理清了,朕今夜还要独取你这一佳‘色’,独饮你这一瓢秋水。”

    我思虑着,淳翌的天下如今是何模样,且看这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