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华回头,见何雯蓝与何恬正在树下说话,何雯蓝板着面孔似在教训何恬,何恬大声笑起来,恍惚听到什么二少奶奶,他知道何恬又在讥笑祝儿,心里生气,都这些年了,何必不嘴下留德。他招手叫雯蓝,本想不理何恬,又想一样的妹妹,不能厚此薄彼,只能一并把她也叫过来。
何雯蓝见何靖华叫她,怕他听到何恬疯言疯语,虽她妈总说何靖华是二木头,不懂风情,祝儿这么好的人,他不知道珍惜,可她知道不管二哥喜不喜欢祝儿,但是对祝儿比对自己和三姐还疼爱。
她走过来问道:“什么事儿?莫不是想请我吃饭,先讲好,四川那个辣馆子我可不去,上次去差点儿没把我辣死,寒云二哥还笑话我不如他女儿,她女儿话还不会说,只是舔了一口,就转过去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何靖华笑道:“你说的是他小女儿,他大女儿才能吃辣的,我和你二哥都吃不过她,小嘴辣得通红,还嫌不过瘾,克文当时还笑,说赶明儿让松坡在四川给她定门亲。”
云山眼神黯然下来,靖华方想起失言了。松坡去日本看病时云山去送他,他曾笑着对云山说,等他病愈回国时他也一定要来接他,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他的灵柩。云山平日最重仪表,待灵柩上岸,他竟抚棺痛哭,蔡锷副官递给他一封书信,说是将军临终遗言,这封信云山谁也没给看,只见他拿起笔写了一副挽联,
魂兮归来,海上蓬莱湘上麓
天平命也,战时血泪病时书
云山紧皱着双眉,仰头看向天空,眼泪竟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
何恬从怀里掏出一块红格的亚麻手帕递给云山,云山摆了摆手。佳红看了一眼韩玉露,见玉露低着头眼泪在眼圈里直转。
何靖华知道云山与蔡将军相交莫逆,怕他伤心,很少在他面前提将军名号,见过了半年,胡云山还是不能坦然面对松坡之死,也跟着难过起来。
何雯蓝笑道:“嗳哟,怪我,一句辣馆子,把大伙儿都辣哭了。”
雯蓝一句插科打诨,胡云山方想起要带他们出去,忍住泪水,叫大家各自回房,换了出门的衣裳,带大伙儿去玩,何恬本打算去逛商店,见云山相约,也露出笑容来。
何恬是最后一个到西洋楼的,佳红见她又换了一身衣服,比刚才那套还惹眼。何恬见佳红穿了一件肉粉色的真丝旗袍,柔美动人,一旁韩玉露则穿了一件天蓝色长袍,她感叹,难怪云山迷恋她,佳红之美人间尚可寻,而韩玉露之美,竟美若天仙。
佳红看她看她,笑着走过来福了一福:“三小姐好。”何恬不还礼,笑着问道:“你是哪一房的亲戚,刚刚问雯蓝,没想到被方祝儿打断了。”
佳红直起身淡然一笑:“我是胡少爷夫人的表姐。”佳红故意将夫人两字咬得极重。
何恬本来满脸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抬眼看了韩玉露一眼,嘴角抬了抬。
胡云山的车没开过来,院里只停了何靖华一辆车,算算人,一辆车坐不下,何恬道:“坐我的吧。”把钥匙交给车夫把她的车开出来,玉露一见比何靖华的车小巧些。
何恬示意云山开她的车,云山笑道:“你这个车太小了,我坐着直不起腰,还是靖华开你的车,我开他的车,佳红、韩老师坐我的车,你们兄妹三人坐那辆车。”
何靖华笑道:“你分明笑话我比你矮,难道你坐着直不起腰,我就能直起腰了?”说着把钥匙扔给云山打开车门,坐到何恬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