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笑伦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笑声传入他的耳中,他顺着空旷的长廊望过去,见草亭里灯火通明,两张大八仙桌合并成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着五色菜肴,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紫色西装的少年公子,侧着头,没看清脸,挨着他依次坐着胡云山、韩冰、‘祝儿’、何靖华。
谭芷、雯蓝与一个身穿水绿色纱衣的少女则在草亭下走着京剧的台步,等水绿色少女转到他正面时,他认出来是时下最火的花旦小金玉,心里恨道:“连戏子也请来了。”
何笑伦无心看别人,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方祝儿,见她穿了一件白衣服,正是他几个月前亲自从苏州给她买回来的成衣,衣服上的花是姑苏一品绣娘任海修所绣,任海修早已封针,只每年的三月绣一幅衣料,所以千金难买,他只听祝儿和何夫人谈话时说最想要一幅任海修的绣品,第二天他借口杭州有事,亲自去买,银子钱花多少不说,还跟着几个纨裤子弟打了起来,被人骂为老不尊。
原以为祝儿见了衣服定欢天喜地,没想到她看也不看一眼,只说她不喜欢白衣服,还抢白了他几句。如今他前脚刚走,她就换下一身红,另换了这个来会情郎,他咬着牙:“你不喜欢白的,现在怎么又肯穿了。”
何笑伦正生着气。见雯蓝跳上亭子端起茶杯一口把一杯茶都喝了,放下茶杯用衣袖抹了抹嘴,若是平时他一定会责备她无大家闺秀风度,可现在却顾不了那么多。
雯蓝放下茶杯对韩冰道:“这会儿我们干巴巴走着也没意思,你弹几下琴,我们走着也是那个意思。”
韩冰笑道:“这么晚了,还走不累,原打算把小金玉请来能听她唱两段,倒跟你们走了一晚上台步。”
雯蓝道:“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我倒爱看她的那个《八大锤》,每走一步都飒爽英姿,只是没有锣鼓走不出那个气质风度。趁着晚上风凉,我们又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儿,你就别推托了。”
清泉走过来拿了一件披风递给‘祝儿’,‘祝儿’笑道:“天不冷,你拿这个做什么,你看你们韩先生脸上都有汗了。”说着从身上取出手帕,边给韩冰擦汗边对雯蓝笑道:“这会儿夜深人静的,她这边琴声一起,你是不是怕前边听不到?”
何笑伦见‘祝儿’粉面带笑,满面春风,从没见过她如此柔声细语,实在忍无可忍,发了疯一样,跳起身掠过几丛花树,一纵身上了草亭,隔着桌子一把把佳红抓起来,也不顾杯盘碎裂的声音,狠狠地骂道:“贱人,你好大的胆子。”
佳红虽生性泼辣,又不认识何笑伦,见何笑伦的眼神凌乱,言语癫狂,还以为遇到了疯子,吓得她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何笑伦满腔怒火仍不忍心打她,见她冷冷地望着他,竟没有一丝羞耻之心,心里更气,脑袋一热,反手给了‘祝儿’一个耳光,佳红只觉得耳边火烧火燎的,嗡的一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连虫鸣的声音都听不到,转而耳边一阵剧烈的疼痛,头也跟着一阵阵发晕。
众人冷不防都被他吓了一跳,韩玉露见佳红捂着耳朵,身子软软地向下,忙走过来叫道:“佳红。”见佳红恍若未闻,仍呆呆地,想是她被打蒙了。她伸手去拉佳红,却忘了何笑伦不知道她和佳红的身份,她一过来,只让何笑伦更动怒,竟抡拳头向她当头打来。
眼看着拳头已经到了玉露的头顶,云山如梦方醒般一跃起来,托住了何笑伦的拳头:“伯父,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