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听得心烦气躁,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不说话,让我冷静地思考下好不好?这些水很可能被通了电!”
“通电?”苏雅刚还想着要涉水而过,听到这话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没错!所以,请你不要打扰我,我比你还急!”
确实,徐天忧心如焚,头大如斗。照这样的情形,方媛很可能躲到了地下室的某个地方,黑衣人寻不到她,故意扭开水龙头,堵住排水道口,然后接上电流,妄想电死方媛。
第八章步步杀机(4)
这些水,漫延了整个地下室的地面。方媛如果不知道这些水通了电,无论躲得多么隐蔽,也是在劫难逃。退一步说,即使方媛知道这些水通了电,地下室只有就这么大,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徐天急了,往下走了几步,探出头,对着地下室放声大叫:“方媛——方媛——”
声音在地下室里嗡嗡回响,绵绵不绝,仿佛无数个人在叫喊。
解剖大楼的结构有些古怪,不知为什么,地下室的隔音效果相当强。无论你在地下室里叫喊的声音多么嘹亮,都难以传播到楼上,更别说解剖大楼的外面了。但如果同处地下室,声音的回响特别大,传播得特别清楚。
“我——在——这——”
地下室左边的停尸房,传来一个时断时续的声音,虚弱不堪。
徐天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两眼发亮:“是方媛的声音!她没事,还活着!”
苏雅从来没看到徐天这么兴奋过,一向沉稳冷静的徐天竟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隐隐闪烁。
费尽周折,徐天终于关闭了整个解剖大楼的电源,找到并拔掉那根通电的电线,疏通积水后,打开停尸房的铁门。
方媛已经快被冻僵了,牙齿咯咯直响,身体僵硬得像冰块,手上、脚上、脸上多处出现浮肿的冻伤。
原来,当通了电的自来水缓缓流入停尸房时,被逼入死角的方媛急中生智,抽出两个相邻的冰柜,站在上面。冰柜是绝缘的,不导电,可是会不断制造出森森冷气,把方媛的脚都冻僵了。方媛不敢乱动,即使两条腿的神经系统被冻得没有感觉,依然凭着意志力强自支撑着。
事实上,这种方法,也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不是徐天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方媛看到苏雅,喜极而泣。青紫色的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方媛困在停尸房里,身边全是死神光顾后的痕迹,孤独,绝望,恐惧。一具具失去生命干瘪变形的尸体,一阵阵混合着福尔马林味的尸体腐烂臭味,冰冷的寒气从始至终都覆盖在她身上,挥之不去。停尸房里的一切,猛烈地冲击她的感官神经。
人的神经系统有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如果刺激过度,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会自动晕厥。方媛知道,如果她晕厥过去,结果只有一个——和死神约会。
有那么一个瞬间,方媛想要放弃,这种惨绝人寰的折磨,实在难以承受。但这种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方媛否决了。
她不想死,人生对她来说,还仅仅是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事,没有去做。还有很多人,等待她去爱。还有很多幸福,值得她去追求。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方媛强撑着一口气,倔强而坚毅地坚守着对生存的信念,终于等到了救星。
徐天二话不说,背起方媛。苏雅拿着手电筒帮他们照明。
临出门时,徐天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吓退了黑衣人的年轻女尸,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询问方媛,犹豫了一下,又没问。
三人终于走出了地下室,走出了解剖大楼,走到秋风飒飒的医学院校园。方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现在她才感觉到,能自由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谁也没注意到,在一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一双诡谲的眼睛一直在默默窥视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走远,这才隐入了夜色之中。
第八章步步杀机(5)
53、
冯婧死死地咬住黑衣人,紧追不舍。这次,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她可不能轻易放过。
黑衣人被徐天摔了一跤,似乎受了伤,腿脚有些不方便,动作显得生硬。尽管如此,冯婧还是没办法追上他。
显然,黑衣人很熟悉南江医学院的地理环境,故意带着冯婧绕圈子,东躲西藏。如果不是他的腿脚不方便,早就把冯婧甩脱了。
罗海也指望不上。一个学生,没受过专门训练,临变能力、反应速度、追踪经验等各方面都很欠缺,能跟上冯婧就算不错了。
跑了大约十多分钟,黑衣人突然拐弯抹角地绕进一幢大楼,然后,人影消失了。
冯婧站在这幢大楼面前,一边喘气,一边用眼神搜索。
这是一幢普通的教师宿舍,与前面那幢教学宿舍间隔的距离并不大,两者之间只有一条灰白色的水泥小路,这么小的空间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冯婧判断,黑衣人钻进了这幢教师宿舍。
也许,他原本就住在这幢教师宿舍里。
罗海喘着粗气跟上来,问:“那个人呢?”
“进了这幢教师宿舍。”冯婧拿出手机,打电话通知萧强,让他紧急召集人手来围捕黑衣人。
关上手机,冯婧看了看罗海,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叫冯婧,是市刑警队的!你站在这里别动,守着这个出口,我上去看看。”
罗海抖了抖身子,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
“不用,萧队马上就到了,你在这等他。记住,一定要守住出口。”冯婧紧绷着一张脸,格外严肃,“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你尽管放心。”罗海蓦然涌起一种庄严的使命感。
冯婧微微一笑,拍了拍罗海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她警戒着慢慢走进教师宿舍。
里面很黑,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冯婧咳嗽了几声,感应灯却没有随之亮起,说不定早就坏掉了。
在一楼没有发现异常,冯婧小心翼翼地爬到二楼。就在这时,冯婧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防盗门关闭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脆。冯婧心里一动,连忙再往楼上跑。
黑衣人的腿受了伤,跑了那么久,虽然没被冯婧追到,估计也是强弩之末了。在这种情形下,跑回自己的住处,躲避起来,不失为摆脱冯婧的一种良策。但是,这么做,也有后遗症,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关门的声音,似乎就是从三楼或四楼发出来的。冯婧加快了脚步,“蹬蹬蹬”地跑到了三楼。她静静地聆听了一会,整幢大楼里死一般的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也没其他的声音了。
冯婧按响了301室的门铃。门铃响了一会,终于传来脚步声。走廊里的灯亮了,一只暗黄浑浊的眼珠在猫眼中张望,然后,里面的木门被打开,探出一张满脸沧桑爬满皱纹的脸。301里面,住的是一对退休的老教师。隔着坚硬的防盗门,冯婧询问刚才有没有人进屋,回答说没有。再问其他的情况,门关上了。
冯婧摇了摇头。现在的人,都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是非。正因为这样,社会风气越来越肮脏,犯罪分子越来越猖獗。
第八章步步杀机(6)
然后,是302室,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赔着笑脸,反过来对冯婧问东问西,颇有兴趣。冯婧还没来得及咨询情况,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吼声,尖锐刺耳,言语中脏话连篇。小伙子满脸歉意,还想解释,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耳朵,乖乖地被拉回房去,“咣当”一声,大门被女人顺手关上了。
冯婧默默地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思索了一会。301室和302室,似乎都没有特别异常的疑点。那么,再去四楼看看吧。
这次,门铃没响了很久,401室的门才打开了。冯婧正等得不耐烦,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惊讶得合不上嘴。
“曾处长……怎么,你……”冯婧缓了一口气,才把话说完,“你住在这里?”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曾国勇打了个哈欠,似乎刚睡醒,“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等了很久?”
“嗯,有一会了。”
“哦,不好意思,我最近忙着校庆的事,太疲倦了,睡得太死。人老了,身体不行了。”曾国勇把防盗门打开,示意冯婧进去。
冯婧站在门外,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校庆?”
“是啊,再过两天,就是我们南江医学院成立五十周年纪念日,学校邀请了很多社会名流和从医学院走出去的精英人才前来庆祝。这次校庆的档次非常高,学校为校庆做了很多准备,光是食宿……”
冯婧急忙打断曾国勇的话:“曾处长,校庆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想请你协助。”
“很重要的事?什么事?你们找到凶手的线索了?”不知是不是灯光的效果,曾国勇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
“虽然还没抓到,但也差不多快了。”冯婧把她追踪黑衣人来到这幢教师宿舍的经过简要地叙述给曾国勇听。
曾国勇的脸色在灯光下令人畏惧:“这么说,你能肯定黑衣人进了这幢教师宿舍?”
“没错。”
“而且,他就在三楼或四楼的某个房屋里面?”
“应该是的。”
“你确定没有听错?也许,只是某个教师偶然关下门。”
冯婧沉吟着说:“就算听错了,也没关系,反正,这个黑衣人,肯定是进了这幢教师宿舍。他受了伤,应该还在这幢宿舍里。我已经让一个校卫队成员守在宿舍的入口,并且通知了萧队,他马上就会带人赶来。到时,将整幢宿舍做次地毯式搜索,挖地三尺,不信抓不到凶手。这次,他是插翅难飞了。”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警车长鸣声,呼啸着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曾国勇突然骂了句脏话。
冯婧愣住了:“曾处长,你刚才在说什么?”
曾国勇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太高兴了,总算把他逮住了!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次,你可是居功至伟啊。”
冯婧有些羞涩:“别这么说。对了,曾处长,你知道对面的402住的是什么人?”
冯婧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最可疑的,就是402室了。
“哦,402啊,里面住着一个单身汉,是我们实验室的管理老师,叫何伟。”
“何伟?”冯婧想起来了,梅干被杀时,何伟是证人之一,警方曾经找过他做笔录,当时就觉得他脾气有些怪怪的,这么大年龄,居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现在想想,的确可疑。
冯婧缓缓按响402的门铃。
“丁零零……丁零零……”
冯婧退后一步,集中注意力,高度警惕地望着402室。
她没有带枪,如果与凶手狭路相逢,拼死搏斗,真不知鹿死谁手,还是谨慎重点好,小心使得万年船。
忽然,冯婧嗅到了一种淡淡的怪味,有点像酒,却没有酒那种独特的香气。
冯婧刹那间心中雪亮,但已经不及反应,一只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一块白色的丝巾捂在她脸上,捂住了她的嘴巴与鼻子,强烈的刺激性气体顺着她的呼吸道奔涌而入。
冯婧徒劳地挣扎,头脑越来越迷糊,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八章步步杀机(7)
54、
罗海守在教师宿舍入口附近,既紧张,又兴奋。加入校卫队这么久,所接触的只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偷小摸,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重大的刑事案件。每个年轻人内心深处都有一种英雄情结,罗海也不例外。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幽幽的入口,眼睛都不眨一下。
冯婧怎么还不出来?罗海心里开始发急。才等了十分钟,却仿佛等了十个世纪那么漫长。教师宿舍里似乎有灯光亮了一会,后来又熄灭了,重新恢复到那种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黑暗。
冯婧一直没有出来。
罗海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再等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教师宿舍大叫:“喂,冯婧,你没事吧!”
没有人回答他。
教师宿舍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仿佛有股凉气,从他的脚底弥漫上来,穿过脊背,直冲后脑勺,冷得他打了个寒战。
刑警怎么还没来?刚才,还隐隐听到警车长鸣声,现在却听不到了,估计刑警们下了车正在步行赶来。